第12章 Chapter 12

2025-04-03 05:12:52

原夕的身影模糊在夜色里,宁思荣呼吸还乱着,视线留恋地停在那。

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真的太难把持了。

太急怕会吓到人,太缓了又怕原夕觉得一见钟情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都怪自己以前太忽视他了,现在连最平常的相处都做不到。

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宁思荣把空调开大了些,靠回椅背上,长出一口气,吹了半天的冷风,才解了自己一身的燥热。

手边的电话响了。

是李款款。

宁思荣接起来问:查的怎么样?你说的那个科技公司,法人代表确实是金时的同学……赵哥等我一下,我先打个电话,然后和你们一起回酒店……但,这也可能就是个巧合,你怎么知道这个同学和金时一定有联系?李款款好像刚刚结束今天的工作,打电话时还要回应其他人几句。

她又说:就算是金时真的偷走公司的客户给自己揽钱,我们怎么拿到证据?宁思荣低头看看手表,并没有对这个结果觉得意外。

他沉声说:你先别急,这只是我在会所听到的一点风声而已,我昨天才去公司报道,了解具体情况需要时间。

李款款似乎进了一个房间,有门锁的一声响。

她急着说:那你今晚让我查这个,是有了什么计划吗?你是因为这个才突然拒绝结婚的吗?他点了根烟。

你干嘛?我们在国外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要合作吗,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是什么意思?宁思荣摇开车窗,手指夹着烟垂在车窗外,良久,缓缓说:没有计划,就是想了解多一点。

那就先去探探公司的底,再搞清楚里面有没有李数的事情,到时候他们之间肯定……款款,宁思荣弹了弹烟灰,夏夜的风把烟雾裹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你就没想过退出来吗?什……凭什么我要退出来?那是我爸留给我的财产,我就眼睁睁看着李数抢走?李款款语速猝然加快,宁思荣,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你有了喜欢的人吗?那你和他说啊,我们只是领一个证而已,我不会干扰你们在一起的。

这是一件互利共赢的事情,你别说退出就退出啊!互利共赢吗?宁思荣只能无奈地说:你别激动,我只是随口一说。

今天很晚了,你收工了就早点休息吧。

没等李款款再说什么,他就挂了电话。

没有用的,不管是李数还是金时,都对集团太熟悉了。

而他刚刚从国外回来,李款款又只是不懂企业的女明星,谁输谁赢,高下立见。

他很想了直接当地和李款款说,他已经预见过结局了,亲眼见着一个受万人追捧的女明星,是怎样和社会新闻中黑心企业,小三的孩子这些字眼联系在一起的。

渡江云城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旦地下赌场的事情被曝光出来,他们谁都无法幸免。

所以,必须要撤出来。

烟头灼热烫手,稍不留神就掉到车轮边上。

宁思荣摘下眼镜,用力按了按鼻梁,少顷,翻出通讯录中珊姐的电话拨过去。

珊姐,您好,我是宁思荣。

是这样的,我想跟您讨一个人……嗯嗯是,原来您都知道。

我还希望您能替我保密,对外就说,他因为张总的事情被开除了。

哦,您不用担心这个,我保证这个姓张的以后不会再去闹了。

……宁思荣过了零点才离开,不到中午十二点又到了原夕家小区门口。

原夕电话接得很快。

你家住哪栋?我去接你。

宁思荣下了车,直奔小区里面,路过时保安甚至没有拦他。

原夕说:不用了,你在门口等我就好,我很快就到。

这一句很快让宁思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

宁思荣今天穿了普通的浅色条纹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头发没有做造型,眼镜也换成了黑框,终于不再像个商务人士了。

他倚在车门上等着,远远看见原夕拉着两个行李箱过来,立马起身迎上去。

箱子上还有个旅行包,重量肉眼可见。

原夕额头上浮了一层薄汗,观音吊坠贴着他的胸口起伏。

给我吧。

宁思荣好脾气地一手拉过一个箱子,原夕也不和他客气,只说了句谢谢。

上车之后,宁思荣从储物格里翻出湿巾给原夕,又得到一句谢谢。

这两个字以后可以不用说了。

知道了。

原夕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接着问:我们现在去住的地方吗?午饭吃了吗?没。

宁思荣驱车稳稳驶上马路,那先去吃饭。

吃什么?火锅。

停在渝川北门口的时候,原夕乌黑的眉头拧在一起,满眼不解。

宁思荣拉手刹,拔钥匙,解安全带一气呵成,坦然道:下车吧。

今天火锅店的火爆程度完全不抵昨天,正是饭点,门口却只有宁思荣这一台车。

他们刚踏进门,服务生就抱歉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一会儿要关店了。

宁思荣艰难地点点头:啊,这样啊,今天不开吗?什么时候恢复营业?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刚刚来检查说我们店里有消防隐患,要等检查通过了才可以。

哦~宁思荣垂眼看向原夕,发现这人挑着半边眉毛正在盯着他。

宁思荣随即说:那我们换一家。

刚出门原夕就笑了:宁先生,我发现你真的很有趣。

原夕迎着阳光,抬手遮在眉毛处,柔媚的桃花眼在投下的阴影中荡漾着笑意。

他皮肤白得发亮,衣服是浅粉色的,耳朵上一个耳钉都没戴。

宁思荣的目光顺着他脖子上墨绿色的挂绳滑进领口——原夕现在看起来像是个裹着草莓粒的香草冰淇淋。

宁思荣上前两步,阳光全都打在他背上。

逆光里,他低头问:我怎么有趣了?谢谢你帮我出气。

原夕突然挽过他的胳膊,和他十指相扣,这是最后一次说谢谢,以后就用其他方式表达啦。

我以为昨晚那两个吻才是谢礼。

原夕小声提醒他:现在是在大街上,你要我现在亲你?我是说,你昨晚就应该察觉到我带你去吃私房菜的目的。

宁思荣扯着他的手往车的方向走,用后脑勺对着他,如果你觉得是巧合,那就只能证明我是故意的。

车门哐地关上,他接着说:记住了吗?这就是以后我们的相处模式,我希望我们会有这样的默契。

原夕坐在副驾上,突然歪过身体,向宁思荣靠近,下巴有意无意地抬起,你就这么喜欢我?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当你是金主,你拿我当男朋友,这样你有点亏啊。

我的盈亏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宁思荣不甘示弱地对视着,扰人的嘴唇却有意靠近。

他想去吻,又被躲开,听见那人笑吟吟地说: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不会让你亏的。

他无奈地笑了,感情骗子。

当冤大头也是你自找的。

原夕得意地靠回自己的位置,宁叔叔我饿了。

吃什么?想吃意大利面。

那回家做吧。

说完车子就再次启动了。

原夕惊讶地问:你还会做饭?宁思荣不经意地点点头,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以后慢慢发现。

别墅就在理江边上,和渡江云城隔江相望。

他还没怎么去过,但已经提前叫人打扫了,里面干净得像个样板间。

门口早早备好了两双拖鞋,宁思荣特意买了和以前差不多的款式。

恍惚之间他有一种,一切都没发生过,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拉着箱子走在前面,原夕趿着拖鞋跟在后面走进一间卧室。

房间采光很好,装饰简约,黑白相间的衣柜占了一整面墙,桌子和不太大的床头柜都是同一个色系,铁艺床上已经铺好了条纹的印花床单,样式像是宁思荣今天穿的衬衫。

宁思荣把箱子放进去,回头看着原夕满眼好奇地四处打量。

他应该是很开心的,但进了别墅之后就有些拘谨,如同一直刚刚有了新家的小猫。

宁思荣揉了揉原夕柔软的头发以示安慰,轻声说:你说过想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客房以后就是你的了。

原夕背对他站着,一动不动。

我去做饭了,你自己在这里收拾吧。

宁思荣抬脚就走。

等等。

大概是在思考报答的方式,却不知道原夕为什么眼圈发红,宁思荣还没来得及问,却被抱住了。

他总是不明白爱人莫名其妙的情绪,上辈子更是不懂。

他问,原夕也不说。

后来带原夕去疗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情绪的转变不可能是没有由来的,原夕的病情越来越重,和他不愿意和别人倾诉有很大关系。

原夕的家人不在,作为恋人应该多注意他的情绪,和他交流,及时疏导……原来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吗?还是他一直是这样的?原夕比宁思荣个子矮一点,拥抱的时候嘴唇正好可以碰到他锁骨下面。

为什么要哭?宁思荣问。

原夕瓮声瓮气地说:我没有哭。

抬头我看看。

原夕不说话,腰间的手臂收紧了。

宁思荣手上用了些力气,又说一次:原夕,抬起头来。

我就是,很感谢你。

他们一个试图抱紧对方,另一个想要强行把对方从身上扯下来。

原夕到底还是力气小,被宁思荣捏着脸,强迫地抬头对视。

本来通红的眼圈是干涩的,看到宁思荣的第一眼,却猝不及防地掉下一颗眼泪。

下了床,原夕很少掉眼泪,即便是跳江之前,也就只有一颗细小的泪,北风一吹就干了。

宁思荣眉头压低,抑制不住的心疼从目光中流露出来,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满意?没有没有,很满意,我只是开心而已。

原夕用力吸了吸鼻子,紧咬着嘴唇,良久才慢吞吞地说:我很久没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了。

不是租的,也不是宿舍……我真的很开心,很感谢你。

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影响了宁思荣,亲情在他的概念中很淡漠,甚至可有可无。

他父母的结合不是因为他们相爱,商人的眼中只有利益,如何才能让利益最大化,才是他们的目标。

宁峰玉要他喜怒不形于色,景淑梅要他懂礼貌有教养,在外更要维系面子。

婚姻,孩子,都是他们秉承家族荣耀,延续财富的工具而已。

宁思荣上辈子就是这样的,他回国后的世界里几乎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完全忽略了原夕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没有家人,而且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能说说话的人,还在车祸中丧生了。

他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爱人,还及其自负地以为知根知底,把原夕的感受抛之脑后。

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上辈子真的是个禽兽。

要怎么补偿他呢?宁思荣用拇指擦去眼泪的痕迹,可怜的嘴唇上被咬出了瘀血,他低头在那里吻了吻,问:意大利肉酱面要放芝士吗?那眼泪又开闸似的流下来,原夕一张小脸在宁思荣手里皱成包子,哭着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压力很大的!你不用这么感动,我只会做意大利面,和煎牛排。

宁思荣使坏一样继续捏他的脸。

我是怕你把我弄死在床上。

我没那么饥渴。

嚯,你骗谁呢,我才不信。

宁思荣重新抱住原夕,后者终于恢复一点活泼的样子,将眼泪肆意抹在他的衬衫上。

原夕说:我知道你又想说那四个字,我就当我听见了。

宁思荣苦笑着把头埋进原夕肩窝里。

不只因为一见钟情啊,更是因为,我于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