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公寓里漆黑一片,汪茁躺在大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距离那场狂欢派对已经过去了24小时,他终于彻底清醒了,正在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是见到了原夕的,但是然后呢?汪茁摸了摸自己太阳穴上结痂的伤口,心里纳闷。
关于昨天记忆全是扭曲的,更早的记忆却逐渐清晰起来。
第一次见面时原夕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是在李款款的婚礼上,汪茁本来和一些演员朋友围在一起聊天。
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他瞥见了一位身材高挑,模样漂亮的女人。
起初他觉得宁思荣带来的女伴是位十八线小模特,可转念一想,模特都是走在时尚前沿的,哪能穿这么丑的裙子来参加婚礼。
直到他偶然间听到了原夕和老神父的对话,这才知道他竟然是个男人。
他对原夕的兴趣一瞬间被点燃了。
汪茁疯狂地想认识原夕,想跟他搭话。
可是原夕听话得很,自从跟神父分开之后寸步不离宁思荣身边。
好不容易宁思荣把他一个人扔下了,他又突然身体不舒服被人送回了房间。
这并没有打扰汪茁的兴致,反而让他欲望更盛。
听话是好事啊。
挨打了只会哭,被弄疼了也不会吵着要他出去,而是可怜巴巴地求饶......哦对了,可能还会自愿穿上裙子,或者强迫也没关系,他一定要在原夕雪白的大腿上刻下一朵花。
一想到这里汪茁身下就硬得发疼。
可是直到婚礼结束之后汪茁也没能跟原夕说上一句话。
他问过李款款,结果人家翻了个白眼说:你都看见他挽着谁了,还跟我打听啊?但凡有其他渠道认识原夕,汪茁死也不会开口问李款款一句。
他们去年年初合作拍了一部电影,叫做《暮留山》。
主要讲的是女主角卓尔在好友的葬礼上遇到多年未见的初恋情人,可是进行到一半,初恋情人离奇死亡。
而男主角杜冶作为刑警队长负责侦破此案,调查过程中又牵连出了另一桩陈年旧案。
在所有电影题材中,悬疑片是最容易出彩的。
汪茁今年已经30岁了,出道八九年,主角戏却没演几部。
虽说他本身就是个富二代,没想着靠演戏赚多少钱,但心里也还是想火一把的。
他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所以李数找到他,跟他说只要帮他办一件事,就让他做《暮留山》的男主角,汪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任务很简单,就是要汪茁换到钱凯的公司。
李数愿意帮他支付原公司的违约金,还说要是电影票房大卖,说不定他能把钱凯这老板给踢下去,自己当家做主。
从渡江云城创立开始,他就是会所的客人了。
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他还向李数提了个要求,他想要原夕。
李数一口答应下来,他也如愿当上了男主角,但是由于演技和名气上的差距,电影一官宣李款款的粉丝就在网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李款款本人好像也这样想,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瞧不起人的感觉。
下周就是电影首映礼了。
妈的,真不想跟她一起宣传。
......汪茁的思绪在漆黑的房间里来回乱撞。
听见手机的振动声,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接起电话放在耳边:哪位?助理战战兢兢地说:哥,我......内什么......你你你你你你看新闻了吗?什么新闻?汪茁皱眉嘟囔着,随手打开了扬声器,点进微博。
助理:那那那您...昨晚开开开开车出去了吗?汪茁不耐烦地问:哪辆车?跑车,就就就就您前天刚贴完膜那辆。
我没开,我借......!汪茁话说一半就哽住了,热搜榜一的内容令他瞬间瞳孔放大——两男子深夜飙车至一女子当场死亡并畏罪潜逃。
关于首映礼是否出席,汪茁踌躇了很久。
他前天给跑车贴完膜之后转手就发了条微博,大家一看就知道车是他的。
但是汪茁那天确实把车借给朋友了。
他知道朋友是要去飙车,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弄出人命。
最可气的是,朋友开他的车撞了人还不告诉他,直接缩回家里,让父母找人解决!虽然已经做了公关,但是因为两方说法不一致,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
他已经跟那两位朋友决裂了。
制片方当然希望他能出席首映礼,这样会给电影增加热度,作为老板的钱凯也安慰他:放心吧,我提前交代过媒体了,不让他们问车祸相关问题。
电影马上结束,我们准备进场啦。
汪茁听见这句话以后才挺直了后背。
门一推开,李款款穿着一套干练的西装率先进入会场。
她走得很快,上台后还刻意远离汪茁一点,像是有意和他拉开距离似的。
有记者还不长眼一样提问:我们的男女主是还沉浸在角色中吗?怎么看上去不太和睦呢?李款款笑吟吟地说:是呀,我们男主角可是警官来着。
汪茁鬓角全是冷汗,只能尴尬地跟着笑。
这时第二排有位记者站了起来,汪先生,对于上周发生的车祸您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那悦耳的声音经由麦克风无限扩大,所过之处一下子安静下来。
从台上向下看是逆着光的,汪茁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认出棒球帽下面的那张脸。
原夕一副学生打扮,跟其他记者或者媒体人一样举着话筒,俯视他。
而在原夕身前的暗处里,坐着第一排唯一一个没有回头看的人,仿佛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西装如墨,手肘架在两边扶手上,两手自然交合在身前。
宁思荣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的注视让汪茁毛骨悚然。
只见宁思荣推了推眼镜,再翘起二郎腿,原夕紧接着追问道:汪先生,既然您说把车借给了好友,那么当天晚上您在做什么,可否拿出证据?汪茁:呃......我......主持人当即打断:这属于隐私问题,不适合在公共场合发问哈。
好,我们可以进行下一个问题了。
我...我认为这不只是汪先生的隐私,更关乎到一条人命。
原夕说话一着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他从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过风头,现在紧张得要死,不得不抓紧前面的椅背。
宁思荣向后靠了靠,头发蹭着他的手,这样他才能继续念出准备好的台词。
既然您没有开车撞人,您可以大方回应,而不是让工作人员替您发一些模棱两可的微博。
汪先生,车祸发生在上周末的晚上十一点五十四分,请问那个时间您在哪里,在做什么?钱凯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宁思荣边上,压着声音问:这部电影意味着什么宁总不是不清楚,这是要砸了李总场子吗?宁思荣敷衍地嗯了一声,仍旧用那种眼神看着汪茁。
汪茁犹犹豫豫地拿起话筒,还差点磕到嘴唇,我那天有其他事情,是关于工作的,不太方便透露。
原夕又说:到底是关于工作,还是关于人情呢?钱凯重重锤了下扶手,低声吼:够了!原夕:大家都知道上周末的夜晚有位无辜的女孩死在了车轮下,而我要说的是那天晚上死掉的另外一个人。
宁思荣!你让他停下!原夕高高举起手机:大家看我手机里的这张图片,她就是另外一位死者。
她叫晁影,是已逝的女演员孔心涟的助理,几年前被汪茁伤害致残,就住在离车祸发生地点不远处的疗养院里!汪茁问道: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她。
我今天不是无缘无故站在这里的。
有位女士找到我,并且告诉我汪先生是位性暴力者,在两人交往过程中数次对她进行言语暴力以及殴打。
经过我的调查,才查到晁影女士的悲惨遭遇。
原夕提了提嗓门,您对此有什么想辩驳的吗?这位记者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您要是想爆我的料,大可拿出证据来。
汪茁后背挺得笔直,说话时很是硬气,可宁思荣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在心里默默数了三秒,随即风扇转动的声音猛地响起,几百张照片从放映室的小小窗口涌出,洋洋洒洒地铺了满地。
瞬间全场哗然,强大的风力将照片送到汪茁面前,那上面赫然是他与一位陌生女人的合照!这就是汪先生想要的证据了。
汪茁颤抖地捏住照片一角,被惊到呆滞的视线缓缓上移,先是看了一眼原夕,再望向宁思荣。
宁思荣仍然端坐着,笼罩在原夕投下的阴影里面。
他一句话也没说,冷峻的脸上连表情都不屑于有,身后不断有照片飞出,层层叠叠都被他踩在脚下,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
原夕的声音在嘈杂中放大:这些照片里有几位受害人的验伤报告,晁影被伤害致残的证明,以及前几年晁影跟汪先生的合照。
我很难想象一个人到底是被你逼迫成了什么样,就算残疾了也要从楼上跳下来。
......直播画面到此就终止了。
钱凯紧急疏散了在场的其他人,叫保安将傻瓜一样愣在舞台中央的汪茁送回休息室。
另外一几个保镖朝着原夕和宁思荣这边来了,钱凯正要发话,仔细一看他不认识带头的人。
宁思荣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拍了拍钱凯的肩膀,轻笑说:放轻松点钱凯,我今天是来谈合作的。
李款款把原夕带去了休息室,没过一会儿季唯就来接她回家了。
李款款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邀请他:要不然你也一起走呗,到时候让宁思荣直接去我家接你。
原夕摇摇头,不啦,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好了。
李款款走后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现在只要一打开娱乐版新闻就能看到关于首映礼的报道,随手点开一个视频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些照片,包括汪茁和晁影的往事当然全是假的,他们从来就不认识。
他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谎,无非是料定了汪茁不敢解释。
因为车祸发生时,汪茁正在地下室里扯他腰带,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实话实说。
原夕将热度最高的几个视频都看了一遍,发现没有拍到自己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万一有人顺着视频查到他学校去,那计划可就全完了。
原夕跟宁思荣说过这种风险,但宁思荣很坚持,一定要他来扮演这个角色......估计是还记恨着汪茁那天晚上掐他脖子的事。
这会儿宁思荣正在和钱凯谈事情,都聊了半个多小时了,原夕已经等得有点困了。
他在心里刚抱怨完,宁思荣就推门进来了。
都结束啦?那我们回家吧。
原夕拎上背包,欢天喜地就要往出走。
等一下。
宁思荣将外套脱下来,搭在他刚才坐的椅子上,还有个人没见呢。
谁啊......欸?原夕身体一轻,被宁思荣抱着坐上了休息室的桌子。
他吓得赶紧用手抵住宁思荣的下巴,生怕他吻上来,干嘛呀,这随时都有人进来!宁思荣挤进他两腿之间,抓着他的手上移,将碍事的眼镜一把摘掉,而后贴近他,柔声说:等见完最后一个人,我们就回家。
随之而来的亲吻在原夕的预料之中,就是发展的趋势有点不太对。
宁思荣在撩人,舌尖不时地挑逗,手也从他的腰挪到他屁股上来回揉捏,要是没有那层布料隔着,手指就要直接伸进他后面了。
这一点都不像宁思荣。
我们回家......回家做...宁思荣...呜...原夕在他的攻势中连连败阵,不得不撑住他胸口,解救越靠越近的身体。
你是...怎么了到底...哈啊...宁思荣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空余的一只手又在他前面不轻不重地捏了两把。
前后的双重刺激之下,原夕可耻地硬了。
他本身定力就不好,宁思荣又非得这样没完没了地撩他,现在就算有个摄像机架在那里拍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咚咚咚!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宁总,汪先生找您。
宁思荣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捉住原夕摸向他下面的手,眯起眼睛端详着他这一脸的薄红。
你知道他要来?原夕稍一思索,肯定道:你故意的!宁思荣不做否认,抿起偷笑的嘴唇,随即感觉到原夕的手又向下用了些力气。
不让我摸是吧?狡黠的光亮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原夕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热切地搂住宁思荣的脖子吻他,吻法少见地粗暴,把宁思荣嘴唇都咬出血了还要说一句:我跟你学的。
于是汪茁在门口罚了近十分钟的站,进门后就看见了这样一个画面——宁思荣嘴唇上破了一块,正穿着外套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擦眼镜,大衣的一角有意无意地掩住中间。
而原夕带着棒球帽,背对门口坐在桌子旁边,一对红耳朵无处躲藏。
明眼人都会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宁总,我向您道歉。
汪茁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是我误会您二位的关系了。
态度好并不是接受你道歉的理由。
宁思荣摸了摸嘴唇上被咬破的地方,而且你对不起的人也不是我。
汪茁立刻会意,对不起啊原夕,我那天真的是磕药磕得昏了头了。
宁思荣屈指敲了敲太阳穴,可我听说你叫他礼物。
是谁送给你的?...我...我乱说的,那时候正在兴头上嘛。
汪茁尬笑着,手指搓了搓自己伤愈不久的伤口,要不您提一个解决方案?怎么才能帮我澄清一下。
澄清?就...让原夕出面发一个声明,说他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呗。
汪茁瞥了一眼原夕的方向,毕竟诽谤量刑比较轻,我们可以私下和解。
但是您给我造的谣,坐实了可是要吃牢饭的啊。
那是你的事。
汪茁抢话说:条件您尽管开,就算让我陪您玩几个晚上,我也没问题。
宁思荣冷哼了声,我看不上。
汪茁的耐心似乎用尽了,他叹了口气,后槽牙咬得咯吱响:那你想怎么样?听出了他的怒气,宁思荣反倒更加镇定了。
他说:汪先生,您现在可能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李数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你对他有用,如果你出名了,他就可以开辟新的渠道。
但是你们的电影在上映的第一天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觉得他还会管你吗?我敢保证你今天出了这样的新闻,李数一定不会插手跟你有关的任何事,但只要你对外人提及渡江云城,他会第一时间把你除掉的。
我们公司的股东,我的陈义叔叔就是这样死的。
现在想让我救你了吗?宁思荣向前倾了倾身,第一,告诉我你跟李数会面的详细过程。
第二,你跪下,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