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5 章

2025-04-03 04:41:52

她这一病, 积压的所有委屈和愤怒全部倾泻出来,烧了足足三天,意识还是模糊的。

一会儿安安静静的能让她睡着, 一会儿人声复杂, 乌洛兰蒙似乎试图喂她米粥,但大半都没吃下去。

王妃这病不能全算是伤口感染, 郁气絮结于心才是本因, 日日如此恐怕会减寿数, 最好让王妃开心些。

王妃……太瘦了, 现下不必急着要孩子,先调养。

王子, 王妃没法吞咽, 强灌也不行的。

罢了,去请桑枝姨母来。

她迷糊中只听到这些。

偏偏纹身没结痂不能平躺,她一直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如果是阿娘该多好,偏偏为什么是他。

乌洛兰蒙抬手抚着她滚烫的额头,心急如焚:再烧下去, 烧成傻子该怎么办?巫医也无能为力,将药熬得浓浓的, 让她靠坐在乌洛兰蒙怀里灌下去一小碗,终于在晚间退了烧。

她应该算是被饿醒的, 灌了三天药的米汤的胃里烧的难受,乌洛兰蒙此时不在, 这会儿只有个年纪约四十的妇人在忙活饭菜, 她衣裳是西凉的样式, 长得却是汉人的脸, 见陆亭玉醒了, 妇人便笑了,端过一碗熬得烹香四溢的鸡丝肉粥:奴婢扶公主起身吃饭罢,公主一定饿坏了。

久违的长安乡音,让陆亭玉不可抑制的红了眼圈。

妇人忙为她擦眼泪:公主莫哭,瞧您瘦的,王子在左贤王那儿议事呢,马上回来。

姑姑也是长安人吗?好不容易止住泪,陆亭玉哽咽着端过粥碗,却是一口没动。

妇人笑着道:奴婢名叫桑枝,是霍小姐陪嫁的贴身婢女,小姐将我许给一位老实本分的西凉工匠,我们夫妇两个前些年也算照看过王子,所以王子才叫奴婢来照看您。

正说着,乌洛兰蒙便回来了,欣喜地揽住陆亭玉:是姨母一直养我和朱珠儿长大的,是自家人。

陆亭玉改了口:谢谢姨母。

桑枝愧受她这一声姨母:公主是天家的金枝玉叶,奴婢受不起。

吃些吧,亭亭。

乌洛兰蒙端过粥碗,而又皱皱眉,我不是叫朱珠儿来拜见嫂嫂,怎么叫了四五天没个动静?陆亭玉确实没见过那位小姑子,摇摇头:或许来了我睡着。

朱珠儿和曲珍从小玩到大,或许住在扎西那边。

桑枝道乌洛兰蒙叹了声气,继续给陆亭玉喂粥:算了,她从小没了娘亲性子敏感,我不能凶她,明天我把她带过来给你敬茶改口。

陆亭玉无所谓的应了,桑枝家里还有丈夫和两个儿女,提了两只鸡放在外边,嘱咐几句病人不能吃的东西便回家去了。

待她走后,陆亭玉收起笑容,饭一口也不动,冷声道:给我拿面镜子来。

乌洛兰蒙自知做错了事,讷讷取了东西,而后被陆亭玉赶了出去,她一个人脱了衣裳看纹身。

白皙的后背如今亘着大片刺青,不是乌洛兰蒙那样的满背,足足有男人的巨掌大,狼首,绿眼,也不知使用了什么颜料,在幽暗的烛火里,那眼睛似乎都在盯着她看,稍用力一按,血痂破了,疼得流脓。

……她骤然把镜子甩了出去,破裂的响声惊动了外边的罪魁祸首。

乌洛兰蒙冲进来,还以为她受了伤,想靠近,被她用力推开:滚出去!陆亭玉伏在床上悲声大哭,没多久就累得发不出声,嗓子也疼,乌洛兰蒙默默为她递上一杯红枣茶。

亭亭,别哭了,好好吃饭,明天带你出去看花海。

陆亭玉不为所动,倔强地翻过身。

乌洛兰蒙试探着揽住她,温声抚慰:大妃在立规矩,你不用理她,等我成了右贤王,我们去自己的草原,你是唯一的女主人。

第二日一早,听闻她醒了,大妃就把她叫去训诫:既然做了王妃,就该担起责任来,学学你大嫂,每日清早来侍奉,回去她还要照看孩子侍候左贤王,后边的女人也安分,还能骑马放羊养牛接生崽子,你也该跟着学学,明早来敬茶,今下午就去跟着放羊罢。

陆亭玉挑不出错的应了,下午乌洛兰蒙本要带她去看花,便用大妃原话顶了回去,拿鞭子真去放羊了。

乌洛兰蒙一脸懵,试着挽留她:你这时候反而听她的话了,就为了躲开我?陆亭玉前边慢慢走,牵着牧羊犬,找了处水草丰茂的地方坐下来。

乌洛兰蒙骑马跟着她:你上来吧,我带你遛马,亭亭。

陆亭玉抱着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羊梳毛,就当他不存在。

乌洛兰蒙无奈,下了马厚着脸皮凑过去:桑枝姨母就住在附近,晚上如果想吃长安的饭菜,我现在就叫姨母做。

陆亭玉眼中终于出现情绪变化:滚开。

她后背到现在还疼,扭到肌肉更疼,乌洛兰蒙想抱她,碰到了后背的伤,陆亭玉暴躁地打开他的手:滚开。

越生气越疼,她努力控制情绪:我不吃。

你还在怨我吗?恨我和那些欺负你的人同流合污,故意借刺青折磨你,为了让你屈服拿绳子绑你是我不对,我知道这规矩你不喜欢,但我想让你堂堂正正的做王妃。

乌洛兰蒙觑着她的面容解释。

陆亭玉沉默,一言不发地牵着狗,换了个地方坐下,乌洛兰蒙跟过来,她就再换,再跟,再换……翌日凌晨,乌洛兰蒙还睡着,她就起身去给大妃请安。

西凉贵族女性地位很高,亦可参政议政,彼时大妃正看完奏折躺下不久,就听女官来禀:三王子妃来了。

大妃还以为自己没听清:鸡还没叫头一遍,她来那么早?女官也是满脸惊讶:让王子妃进来?既然喜欢早,那就让她候着。

大妃翻了个身,总觉得她未免过于听话,有些不对劲。

日出前后的温度很低,昼夜温差大,草原上的风没有建筑遮挡,吹得陆亭玉脸皮疼,不过这是第一天,勉强忍了。

还是卓玛将她带进了帐篷:母后,公主来得早,您让她进来吧,冻得小脸都发紫了,三弟会心疼的。

第二日,大妃特意早睡了半时辰,可鸡叫头一遍,陆亭玉又来了,照例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提着食盒一脸谦恭:母后还在睡吗,不妨事,媳妇在床上喂母后喝粥吧?大妃有些挂不住面子,她习惯了小辈面前只露出威严的模样,一个娇生惯养的丫头比她起得还早,还非要体贴的床上喂她吃早膳,衬得她像个又懒又刁的老女人。

第三日,大妃没熬夜早早睡了,赶在鸡叫第一遍前起床,刚坐在梳妆台前,陆亭玉意料之中的到了。

倒是衣装干净发髻整齐,大妃想挑错都找不出麻烦,让陆亭玉替她梳发髻,谁知这丫头下手贼重,梳一缕拔一把头发,大妃忍无可忍:你出去!母后饶命,饶命妾不是故意的求求您饶命……陆亭玉仿佛受了惊,吓得连连磕头,光洁的额头都磕破了皮。

卓玛一进来就看到这场面,忙放了东西扶她起来,拿梳子温柔地替大妃挽发,第一次有些心疼的语气:母后呀,公主年纪还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她这一回吧,回头臣妾慢慢教她。

只凶了一句话的大妃:…………你出去吧,这几日都不要再来了。

大妃心力交瘁,她还怕陆亭玉回去哭闹告状,乌洛兰蒙给乌洛兰枭找事打架呢。

卓玛便道:阿蒙最近不知怎的了,与阿恪说话好好的,二弟说什么他都不听,两人经常提刀吵架,要不是阿恪拦着指定得出事,臣妾猜是公主第一日与我们见面时,二弟当着阿蒙的面要公主当他女人,阿蒙心里有心结了。

大妃当然知道,但她向来怜惜体弱多病的次子,没理睬这事,谁知这夫妻俩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一个折磨她一个欺负她儿子。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慢慢由雨丝变成了倾盆大雨,卓玛感慨道:今年风调雨顺的,左贤王封地的棉花也会大丰收,母后觉得呢?正说着,女官进来了,有些慌张道:大妃,三王妃在外头跪着跪着昏过去,雨水越下越大,她昏倒好一会,现在好像发烧了。

大妃扶额:…………我让她跪了吗?女官不知所措地问:奴将王妃抬到偏帐避一避雨?卓玛有些急:快去请巫医,救人要紧。

……乌洛兰蒙得知消息后飞身上马,冒着雨赶到地方,就见卓玛在换热毛巾,他接过东西正要敷上陆亭玉额头,手一顿:她前额怎么伤成这样,给谁磕头磕的?真相有些大不敬,卓玛只将今日她所看见的告诉他。

乌洛兰蒙就明白了,压着怒气走进大妃帐篷:母后,您为何要为难她?大妃头疼得厉害,揉着被陆亭玉拔掉大把头发的太阳穴:我让她出去,没让她跪死在雨里!那母后让她出去,她就真能回家么?她听您的话一走了之,您定然会觉得她大不敬!乌洛兰蒙冷笑,大妃现在连像样的理由都不屑于扯,终是一点面子都不留了。

大妃发怒道:你也给我出去,不想再见你夫妻一眼!儿臣,如您所愿。

等傍晚雨停后,红霞万里,陆亭玉也醒了,看见乌洛兰蒙开始默默掉眼泪:我要回家。

刚退烧又发烧,刚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了,乌洛兰蒙心疼极了,抱着她上马:以后,不用再给她请安了。

陆亭玉还发着低烧,被风一吹,不由自主的发抖,将脸埋进少年的胸膛。

她演技可真好,早起三天的苦肉计,省了一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伯爵 20瓶;深蓝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6、发4红包她什么也不做, 整日里就只会娇滴滴装可怜,我就是不懂王子喜欢她!曲珍是个直爽性子,背后是强大的扎西部落, 大妃常邀请她做客, 为的是给乌洛兰枭创造机会,故而她受宠, 在大妃面前都敢破口大骂陆亭玉。

鄙夷地笑过后, 大妃语重心长地告诫:装可怜也是她的本事, 男人哪看得出这些, 喜欢的不得了夜夜侍寝再生下个儿子,她就成功了。

只要男人喜欢, 你装一装也好, 夫妻之间总得有一方低头,我的孩子,你明白了吗?乌洛兰枭没有娶正妃,这是大妃特意留出来的位子。

曲珍不明白,依旧气吼吼道:阿蒙走后, 我家养朱珠儿,给她看病吃药, 连可汗都跟我亲,现在陆亭玉来了, 她连我的狗都要抢走!大妃:乌洛兰枭的正妻之位……我不甘心,我还是想嫁给阿蒙!曲珍咬着牙, 她也是有审美的, 但在大妃面前可不好说, 她觉得乌洛兰枭很丑, 而草原上其他男人要么壮要么黑, 阿蒙那般的清隽少年简直惊为天人,她舍不得放手给其他女人。

那我当平妻,和陆亭玉平起平坐!曲珍鼓足勇气,说出这辈子最不合她身份的话,身旁的贡布震惊地张大嘴巴:妹妹,传出去阿母先打死你!大妃很是难堪,她话都说到这份上,曲珍还是只喜欢乌洛兰蒙,机会创造了那么多次,对她的儿子看都不看一眼。

贡布发觉大妃神情有意,赶忙拉着曲珍告退,知道妹妹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很是着急:你傻啊,非得伏低做小男人就看上你了,扎西的女儿决不能受这种委屈,这不还有二王子的妻子之位空悬嘛。

曲珍也委屈:可他好丑,我就喜欢俊朗的阿蒙!我明天就去找陆亭玉,不能嫁阿蒙我就自|杀,哥哥你看着办!她拿出一把匕首横在脖颈,把贡布吓了个够呛,不得不妥协。

第二日一早,陆亭玉一进帐篷,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梳妆台前,红头绳扎了两辫子,把玩着她的首饰,见她进来也不躲,好奇地盯着瞅她:你是我的新嫂嫂?成婚后他们就搬到一起住,这几天乌洛兰蒙几乎将所有家具都换成了中原款式,花梨木桌椅,白瓷碗盘,雕花架子床,红木妆台,能照全身的落地镜,绣着合欢花的轻纱床幔,尽量还原了公主府的摆设。

妆台被摆弄的乱七八糟,簪子钗子乱扔,几盒没打开过的眉黛和胭脂都被挖了一大片,胡乱涂在宣纸上。

陆亭玉皱眉:是,你是朱珠儿?朱珠儿有些不敢对视,低下头讷讷:我明明没见过你你怎么认识我的,我前几天生病了,你和我哥哥结婚我就不来传染给你了。

见小姑娘眼神依旧朝她的首饰瞟,陆亭玉吸了口气,不想一般见识:喜欢就拿去玩。

朱珠儿一愣,寻思着为什么陆亭玉和曲珍说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不凶不骂,她故意弄坏几只昂贵漂亮的珠簪,陆亭玉明明看到了,可她怎么不发脾气?你的簪子我都喜欢,我都没有戴过金簪子,凭什么哥哥给你买不给我买,他偏心!是成婚前的聘礼,你若是喜欢——我不喜欢你这个嫂嫂,你一来哥哥都不看我了!陆亭玉:……还有事吗,没事去放羊。

朱珠儿撅起小嘴:你为什么不让曲珍姐姐进门,凭什么霸占我哥哥,她的身份比你高贵多了!陆亭玉大抵猜到了,乌洛兰蒙走后朱珠儿被寄养在扎西部落,十三四岁,瘦瘦小小的,从小寄人篱下还体弱多病,故而找事或许也受人教唆。

那么,教唆她的是谁呢——曲珍姐姐?嗯,你倒是让你家姐姐去找你哥哥啊,听听你哥哥的意思。

陆亭玉坐下来,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哥哥强行娶了我,我没法收拾他,但收拾你绰绰有余。

虽然这几天生病,但前十七年的好底子撑着,陆亭玉霍然起身,抓住有点害怕想跑的朱珠儿,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曲珍让你传什么话?朱珠儿吓坏了,眼泪失禁般的掉,混合着脸上的胭脂,十分好笑:不是…是我自己…陆亭玉一把卡住她纤细的脖子,就像乌洛兰蒙在床上掐她一样,手腕逐渐用力。

朱珠儿果然还是年纪小,招架不住哭着道:曲珍要我先欺负你,再告诉你在平常放羊的地方见面,这件事不能让哥哥知道呜呜……陆亭玉便放了手,重新坐回去:乌洛兰蒙今晚才回,我不见她,让她来这里见我。

再次见到陆亭玉,贡布内心复杂,她还是很漂亮,穿了身浅蓝的绸缎衣裙,虽然比长安憔悴了不少,但病恹恹的美人反让男人更心生怜惜,王子这辈子算是被她吃死了。

陆亭玉没看贡布,闲散地靠在椅子上,目光转向他身边的曲珍。

浓眉大眼,脸如银盘,发辫乌黑,身段很莹润,是长辈会喜欢的那种好生养的姑娘。

你想嫁给乌洛兰蒙?她问。

挑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曲珍脸刷地红了:要是没有那场和亲,本该就是他与我。

陆亭玉:废话少说,你想做正妃,除非我死了。

曲珍冷笑:你以为我不敢吗,来人!她身后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女立刻抽出弯刀,寒气澄澄的刀刃对准陆亭玉。

……贡布一下没拦住,妹妹居然真敢在人家的地盘对人家刀剑相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怒吼让两个女婢退下:太放肆了,不准对王子妃无礼!朝天翻了个白眼后,曲珍这才不情不愿地让人退下:王子妃,暂且这么称呼您,我要求不多,只是一个平妻之位,您不会连这一点肚量都没有吧?陆亭玉笑了:好啊,只要你能求来西凉王的赐婚旨意,愿意舔个脸进门,我无话可说。

她累了,不想再给狗处理烂桃花。

晚上乌洛兰蒙回来了,朱珠儿跟在后边,一脸得意地瞥陆亭玉:哥哥,我就拿了她一根簪子,她就掐我,哥哥你来主持公道!陆亭玉抬眼,眸底无波无澜。

梳妆台她没收拾,依旧乱糟糟的,乌洛兰蒙只看了一眼:掐得好,你少跟着外人欺负嫂嫂,把东西还给嫂嫂!哥哥!朱珠儿大叫,委屈巴巴的红了眼圈,就是一根银簪子,你都没送给我过,我就是喜欢嘛!乌洛兰蒙直接从她手里拿过东西,献宝似的还给陆亭玉:你看见了,这是我妹妹朱珠儿,从小没娘教,顽劣讨人厌不懂规矩,你以后教她,不听话就打。

陆亭玉没动,将这对银簪的另外一支也丢给她:给我买新的,我还要珍珠耳坠子。

她不生气,乌洛兰蒙松了口气:行,明日我把册子拿来你挑。

一看自己什么便宜都没占着,哥哥却和她你侬我侬起来,朱珠儿有些难过,觉得曲珍说的对,哥哥娶她只会忘了自己,要是曲珍姐姐做嫂子,肯定也帮她说话,心里愈发难受,抽泣着去拉乌洛兰蒙衣袖:那为什么不给我,我还是你亲妹妹吗?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敏感了,乌洛兰蒙无奈:你嫂嫂出身陆晋皇族,眼光好,让她给你挑好看的,瞧你这身粉裙子配绿鞋,脑袋红头绳,是该好好收拾了。

被哥哥一顿羞辱,朱珠儿哭着跑掉了。

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跑走,乌洛兰蒙抱起陆亭玉,将人放在床上,语气暧昧:就是个外人说什么信什么的傻丫头,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睡吧。

虽然狗男人这方面很偏袒她,但陆亭玉笑不出来:她与曲珍交好,我只怕有人故意挑唆,毕竟有人得不到你,可酸死我了。

别怕,我一直在。

乌洛兰蒙迫不及待地解了她衣带,吸着少女馨香,这几日我父王犯咳疾,闲着咱们就出去逛逛。

她这一天都诚惶诚恐,刀尖逼婚时她脑袋空了一瞬,西凉不比中原,民风彪悍,她很肯定如果自己不点头,曲珍那种整个部落娇惯出来的女人迟早对她动手,乌洛兰蒙不在,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让她整个人生都陷入惶惶不安的少年,居然是她唯一的靠山。

卓玛的话她认真思考过,确实说的对,唯一的破局,是乌洛兰蒙对她的宠爱再多一点。

暂时没其他办法了。

陆亭玉沉默片刻,头一回主动抱住他,迎合缠绵。

很快,草原便传开了曲珍要带数不清的嫁妆下嫁这件事,乌洛兰蒙此时正陪着她遛马,忙撇清关系:我没有给过她机会,走之前话说的很明白,我告诉她山遥水远,每个人活着总得付出代价,联姻是我的宿命。

陆亭玉轻笑:你在女人堆还挺受欢迎的。

乌洛兰蒙脸色难看:以苍狼□□义起誓,我只喜欢亭亭一个人。

陆亭玉:……但她已经以死相逼了,你没办法代表西凉拒绝扎西部落。

她将那日的事讲给乌洛兰蒙听,说到最后,委屈地扑进他怀里哭了。

乌洛兰蒙脸色青紫交加,一拳狠狠砸在地上,附近的草皮都被震得微微发抖:扎西,简直欺人太甚!他怒意难平,陆亭玉反而悄悄舒了口气,顺着少年的脊背道:娶吧,别为了我得罪你父王和扎西。

我不甘心,凭什么一个个都想主宰我的人生,我杀了她!乌洛兰蒙这一回出离了愤怒,他深知弱肉强食的道理,先是他不被重视,才会有人看不起他的妻子,甚至公然挑衅。

陆亭玉温声安慰:没事的,别为坏人做傻事,我还要靠你活呢。

……陆亭玉还要靠他,他不能冲动。

还好有陆亭玉。

不然他这空洞无趣的人生,没有那一抹明艳的亮色该是多么麻木。

果然,回家之后就见到传旨官笑眯眯守着,宣读了西凉王的旨意。

扎西曲珍嫁为三王子平妻,牛羊嫁妆全部由她自己保管,扎西部落归顺,婚礼择吉日举行,下个月五日,正好是二十五天后。

陆亭玉对此只有一句话:娶吧,不用管我。

乌洛兰蒙咬着牙,终究是接过了旨意:……多谢父王赐恩。

朱珠儿学了六年还是字丑无比,而陆亭玉能听懂会写大部分的西凉语,拿过旨意看了一遍:大妃居然没阻拦?她可给好儿子绸缪了好几年。

乌洛兰蒙道:我父王中意的继承人是大哥,未来不出意外必定是他继位,乌洛兰枭出生时我娘正得宠,他也体弱多病,与父王长得也不像,故而父王觉得既然能拉拢扎西部落,那就遂人家的意思,反正联姻的都是自己的儿子,肥水没流外人田。

我娶她的唯一好处,大抵就是右贤王的位子了,不过争不上也无妨,封个其他王,我们就能搬出王庭住了。

陆亭玉却不这样想,扎西族长定然不会委屈女儿,那必然会侵害她的利益,她一个人斗不过娘家势力庞大的曲珍,卓玛嫂嫂说,后院最重要的是制衡。

制衡啊……她突然有了想法,对乌洛兰蒙道:我怕你去忙的时候曲珍欺负我,我想找个伴,你再娶一个姑娘吧,最好是有点家境,但家中与扎西不睦,她急需脱离原生家庭的束缚,我会好好对她的。

乌洛兰蒙:………………把我当什么了,女人的暖床工具?陆亭玉--------------/依一y?华/:娶嘛,让她俩去吵去争宠,咱们过自己的。

乌洛兰蒙:……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但这法子确实有点道理,尤其是曲珍敢拿刀威胁陆亭玉让他耿耿于怀,思虑良久后道:行,既然她好意思为难你,我就好意思娶另外的女人跟她同一天进门!陆亭玉如释重负的笑了,靠进少年的胸膛:阿蒙对我真好,明天我给阿蒙做长安梨花巷最好吃的炸酱面!长安啊,过了两年神仙般要啥啥都有的日子,乌洛兰蒙反而对封地草皮的大小没执念了。

长安真是好啊,万国衣冠拜冕旒,夏天晒不着冬天从没感觉过冷,他去弘文馆领个官,第一次知道闲坐一月都有钱拿,还有人请喝酒,请公主府帮忙办事,陆亭玉随便裁身衣裳,银子哗哗出去都不心疼,冬天他在西凉连野菜都挖不着,公主府甚至有自己的大棚拿火把烘出最新鲜的蔬菜。

人间疾苦是什么,他都快忘了。

而现在他想吃一口梅子,没有;想吃荔枝,没有;想吃红豆酥,菜谱有,陆亭玉笨拙地学着做出来的不好吃,但毕竟是她亲手做出来的,乌洛兰蒙痛并快乐的吃了,剩下的喂了狗。

然后,人和狗一起上吐下泻。

陆亭玉愧疚地反思好久,才发现她做糕点和研磨治胃寒的巴豆霜用了同一块砧板。

……咳,下次一定改。

草原上的女人都知道,三王子从中原带回来的妻子是汉家公主,和王子的生母不同,她是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

见过她的人都说公主生得极美,吹弹可破的肌肤比晨间开放的花骨朵还嫩,皮肤比羊奶还白,人美,性子也爱作,大妃头疼她的大不敬,可架不住王子喜欢,再作也愿意哄她,甚至为她拒绝了扎西族长的小女儿。

要知道娶了扎西曲珍,右贤王的封地必将翻倍,还有陪嫁的几十万牛羊,王子居然能不要。

年长的女人都批评公主眼界短浅,年纪小的却在偷偷羡慕她。

拉琪玛也羡慕,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从一而终,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她一时出神,情不自禁伸手与白漾漾的羊奶一比后……默默收回自己小麦色的粗胳膊,羞愧的若无其事继续挤羊奶。

煮好中午的酥油茶,拉琪玛总算能休息一会儿,刚走进帐篷想问阿母讨点去年的旧茶叶煮奶茶,就见嫁了二王子的姐姐回来了。

姐姐是乌洛兰枭的侧妃,按照草原的规矩,王子可以有一位正妻三位侧妃,姐姐刚订下婚事时威武得不得了,天天在她面前炫耀夫君。

拉琪玛隐隐听说过乌洛兰枭性情乖戾,好意提醒反被讥讽她就是酸,也就不再说这些找骂,谁知姐姐因为嫁去两年还没怀孕挨了打,在乌洛兰枭的女人堆里屡遭嘲笑,一发狠用秘方好不容易怀孕了,便回家来显摆。

草原没有中原的规矩多,出嫁的女人回家是常事,但姐姐一回来,拉琪玛就发觉她这次的眼神不对。

果不其然,姐姐有意炫耀着显怀的肚子,一边与阿母商量:我怀了孕,其他侧妃还奶着娃娃,二王子身边缺了人,阿爸不是一直很想得到王子的赏识吗?拉琪玛这次跟我走吧,我们姐妹俩一起侍候二王子,说不定她得了宠,对家里也是有裨益的。

拉琪玛头顶一黑,立即怒吼:我才不去你家挨打呢!住狗窝都不嫁!你死心吧!你给我闭嘴!母亲发怒道,我与迪丽拉说话,没你插嘴的份!拉琪玛委委屈屈地抿紧嘴:我才不要当小妾侍候别人,我宁愿放羊…母亲缓和了脸色,安抚她道:咱们部落不如扎西富足,女儿婚配没有选择的余地,能做王族的侧妃已是难得的荣耀,你阿爸也老了,做女儿的不为他分忧,尽想着放羊算什么?拉琪玛委屈极了,含着眼泪嘟囔:我就不嫁……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女人必须依附男人?为什么她活着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儿子?母亲嘲笑公主娇弱爱作,只能靠乌洛兰蒙宠爱才能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活得还不如她,甚至连自由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她还听说曲珍能被赐婚是威胁公主才得来的,现在公主可讨厌她了,母亲说这两人日后肯定得打起来,就看三王子偏谁了。

三王子……草原上的年轻女孩哪个不喜欢,凭什么别人家的女儿想嫁就嫁,而她只能和姐姐共事一丑夫。

她真的不甘心。

趁母亲与姐姐说私密话,眼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拉琪玛越来越害怕姐姐带她走,气得一脚踢到倒小凳子,飞快的跑出去。

一直飞奔到往常放羊的青草地,居然见陆亭玉也在遛马,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容,背影长发飞扬,衣裙随风而展,远远望过去,宛如一幅美人画卷。

她看得有些呆,又想起了自己的婚事,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反正她只能做妾,二王子的妾是妾,三王子的妾也是妾,而且还不用挨打,公主也是很好的人,那为何……不求一求公主呢。

说不定公主还想找人一起对付扎西曲珍,她家是工匠,专为王庭制造弓箭,哥哥也会选择只效忠一位王子,这样的条件,公主应该会多掂量吧……心中想着,就见陆亭玉回头发现了她,颔首朝她温柔一笑……她好漂亮。

拉琪玛脚步不受控制地朝陆亭玉走过去,扑通就跪下了:求公主救救我,我不想嫁给二王子!拉琪玛难过的掉眼泪,又不敢说她见过姐姐身上一看就是被男人打过的淤青,结结巴巴道:我不想嫁二王子…他已经有姐姐当侧妃了,才不要一辈子跟姐姐共事一夫…陆亭玉温柔地扶起她,还给她香香的手帕子擦眼泪:无妨,慢慢说,我听着呢。

这辈子都没人对她这么温柔,拉琪玛哭得更汹涌了,把自己的担忧和想法一股脑全说出来,等着公主的决定。

陆亭玉这几天在研究贵族女孩的婚事,正巧就有人来求她,听意思还是自己的决定,完全没有先考虑乌洛兰蒙的想法,那么——你是工匠琼热家的女儿?可以。

我怕二王子心生怨怼多生是非,那婚期快些定下,下个月五日吧,下午我派人知会你阿母一声,你跟我去女官那检查身子。

陆亭玉短短几句,已经定下了所有的事,拉起她道:中午跟我回去吃饭吧,你选自己的帐篷。

拉琪玛一愣,总觉得下月五日莫名熟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曲珍嫁三王子的日子,她岂不是和她一起进门!果然公主要给曲珍下马威呢,她赌赢了!晚上乌洛兰蒙就知道了,默认了婚事,只在床|上和陆亭玉做得更凶了。

凶得陆亭玉有些害怕,抬头想主动亲吻暗示讨饶,被他卡着脖颈按下去,咬得她嘴唇发麻才松开,哑着嗓子道:谁叫你不听话。

*婚礼如期举行,场面盛大,连族长夫妇都亲自来了,陆亭玉称病没见客,外边烟花和人声热热闹闹,她坐在妆台侧耳听了几瞬,对着镜子,慢慢用衣裳遮住脖颈红痕,扑粉遮住眼下的青黑。

乌洛兰蒙发疯似的压榨她,昨晚疯狂到了半夜,她早上都起不来,今天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去当新郎,体力真可怕。

可是……她为什么也会难过呢,明明没多爱,明明是被迫,可心里还是酸涩的很。

明明是她……主动开口说娶的……曲珍开心极了,坐在崭新的帐篷里,偷偷给合婚酒里下了点□□,正小心毁灭证据时,乌洛兰蒙一身酒气地进来了。

她惊喜地望着梦中都想得到的少年,娇柔地上前: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阿蒙的妻子了。

乌洛兰蒙一把打开她的手,声音冷静地诡异:坐下说话。

曲珍有些气馁,不过没关系,只要喝下酒,今晚就是她的人,让陆亭玉去气死吧!她依言乖乖坐在床边,欣喜地看着对面的乌洛兰蒙:阿蒙,醉成那样了,为什么还坐在椅子上?乌洛兰蒙根本没醉,眼中冷光一闪: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到扎西部落吗?曲珍当然记得:阿蒙从狼群中救了我哥哥,是我们扎西的贵客~错!你根本不记得!我和马仆浑身是伤送你哥回去,你看我穿得破烂,指着我鼻尖让你父亲捉拿我,你说我是草原上养狼故意伤人讹钱的混子,要不是你哥醒得早还我清白,我就该在你家的地牢里!曲珍惊呆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讷讷道:可是误会解除了啊……您还是贵客……乌洛兰蒙几乎要冷笑了:是吗?那时我脸都没洗,衣服被狼撕坏了,你叫我小乞丐;还是你哥带我洗漱更衣,你看见我的脸才笑脸相迎,后来看到我背后的苍狼图腾,你才露出真心的笑,你图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说实在话,乌洛兰蒙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女人眼中的外貌评价,但一个男人用脸获取原本得不到的东西,他深以为耻。

曲珍吓得抽噎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记得我无心做的错事,我小时候不懂事,阿蒙不要讨厌我,对不起……你从来不说,我以为你也忘了。

我说什么,上哪说理?耐心耗尽,乌洛兰蒙起身就走,我失去母亲,一个人带着妹妹,同样的年纪你不懂事,我就活该被迫懂事,活该被迫忍辱负重吗!他一口抿尽桌上的酒,砸碎杯子转头出了门。

依稀听到曲珍放声大哭,他心无波澜,远远看了眼另一位的帐篷,与其说是他的侧妃,更不如说是陆亭玉自己娶的女人,他甚至不知道拉琪玛长什么样。

有人贪图他的脸。

有人和他缠绵都闭眼。

这世界真是诡异。

被夜风一吹,身下某处却莫名火热起来,有股欲望操控着身体,乌洛兰蒙算是明白了曲珍的别有用心。

好得很,居然敢在合婚酒里下春|药。

他径直走向陆亭玉的帐篷。

屋里黑漆漆、安安静静的,乌洛兰蒙莫名很生气,有种不被重视的烦闷。

男人都快跟别人跑了,她居然还有心情睡得着,他摸黑坐在床边点了根小蜡烛,解开外衣,掐住少女软软的脸:起来,我睡不着你也别睡。

陆亭玉睡梦中一痛,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眼泪就再也绷不住,哽咽着使劲锤他:出去啊!去当你的新郎啊,到我这里干什……呜!乌洛兰蒙把手指捅进她咽喉,揶揄的心思摆在脸上,坏笑道:不要我——那我去其他女人屋里——气死你。

而后脱了衣裳,强行压住陆亭玉:骗你的,我一辈子就欺负你一个。

帷幔放下,挡住其中风光,陆亭玉下意识闭眼受着,被他含着委屈的声音撩拨睁眼:你都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很丑吗?……不丑。

但是盯着少年的身子看,她羞。

作者有话说:和扎西联姻,狗蒙:封建包办害死人!!和陆晋联姻,狗蒙:我和老婆天生一对,连皇帝都撮合,老婆一定喜欢我~~感谢阿阿阿茶i和七月伯爵的10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