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煦看着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气得咬牙切齿:你平日里假扮作我,在京城玩闹也就罢了,如今胆子肥了, 竟还敢以我的身份偷溜出京城。
难怪一把年纪,还未定下婚事!朱昭熙目光鄙夷地看向这个跟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的兄长:朱昭煦,不要以为你跟我长得像,我就不忍心揍你!你!你……你敢!朱昭煦嘴上要强, 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 他这个妹妹, 筋骨极佳,动起手来丝毫不会留情。
就连祖父麾下的那些老将也说,整个勇毅侯府, 最像祖父的实则是她这个孙女。
可惜, 是个孙女。
朱昭煦望着自己这个妹妹,心情着实复杂。
妹妹如此出众,他既为她感到高兴和可惜, 又有些面上过不太去。
她若是男儿身,只怕勇毅侯府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还好, 她是女儿身。
朱昭煦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是有些私念的,天生的性别, 让他比她天然就多了许多东西, 比如外面这广阔的世界, 比如这堂堂勇毅侯府。
出于补偿心理, 朱昭煦在绝大多数时间, 对这个妹妹也是极其容忍的, 但是该吵嘴的时候, 也是决不会相让的。
勇毅侯府早已习惯孙子孙女之间的吵闹,继续淡然地喝着茶。
等他们吵够了,自然就会说正事的。
果然,朱昭煦与朱昭熙来回斗了几轮后,意识到自己又要落败,连忙扯开了话题。
祖父,秦公子已经在京城落脚了。
明日他会亲自上门拜访的。
朱昭煦简洁明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禁军衙门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一旦审问有了结果,便会上门告知的。
勇毅侯淡然地点了下头,倒是朱昭熙有些担忧地看向祖父:祖父,您这般与他亲近,陛下那边会不会想得多……朱昭熙知道自己祖父的原则,只做纯臣,与文武百官向来是公私分明。
如今却这般关照一个举子,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只怕会有非议。
朱昭熙知道,自己祖父地位夯实,除非陛下发话,否则无人能动,可是那个书生却不一样,他那样的小人物,若是有人想要动他,随便动动手指,只怕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说到底,朱昭熙还是忍不住担心秦越。
陛下知道我与他在桃溪有过一阵子交往。
他上京遇到麻烦,求到我府上,我若是坐视不理,才是心里有鬼。
勇毅侯抿了口茶,看向孙子与孙女,反问道,他为何不求助太子,反倒求上我?朱昭熙与朱昭煦被问得一愣,相似的眉眼齐齐皱紧。
朱昭煦满眼困惑:有什么区别?咱们家跟太子,不都是可以庇护他吗?朱昭煦撇了撇嘴,语气中略带了一些鄙夷:不过就是仗着跟祖父您的那点交情,仗势唬人呗。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就算是侯府拐了十八道弯的远亲,都巴不得把勇毅侯府这四个字写在脑门上。
见朱昭煦如此说秦越,朱昭熙忍不住反驳:他才不是那样的人!朱昭熙此时已经想明白了,秦越此举,分明是不得已而为之。
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
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可以沾,什么不可以沾。
秦越路上遇到埋伏是意外,进了京城被禁军扣押也是所料不及。
他所能求助的人,除了勇毅侯府就是太子了。
勇毅侯府是纯臣,且之前又有那段渊源,帮他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可是秦越若是一进京就找上太子,那陛下就不得不多想了。
挟恩以报?还是将太子当做昔日的毛头小儿?太子是君,他是民,皇家最忌讳的就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还是灵溪明白。
我早就说过,他最知分寸。
若不是被禁军拘押,只怕他也是不会主动攀扯咱们府上的。
勇毅侯夸赞地看向孙女。
灵溪,便是朱昭熙的小字。
也是,我看他带着的人,小的小,弱的弱,伤的伤,要是被禁军扣押几天,只怕要出事。
朱昭煦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他要是秦越,遇到这种情况,只怕也只能找侯府求助了。
第二日,秦越如约前来拜访勇毅侯府。
门口的守卫早已接到主子命令,听到秦越的名号,便将人领进门去。
秦公子,这边请。
这勇毅侯府,果然恢弘庄严。
兜兜转转,过了不知几道门,秦越总算到了勇毅侯府日常待客的茶厅。
晚辈见过侯爷!秦越目不斜视,先跟勇毅侯府行过礼后,这才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双胞胎兄妹。
朱公子,朱姑娘。
秦越浅笑着打过招呼。
今日的朱昭熙没有再扮作男装,她穿了一袭鹅黄色的襦裙,明眸皓齿,俏丽中带着几丝秀雅,若非笑容狡黠,瞧着倒也是一位大家闺秀。
你来了,坐吧。
勇毅侯并不摆架子,随意地颔首,示意秦越落座。
秦越笑着道谢,一边为自己借用勇毅侯府的名头道歉。
行了,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
朱昭煦率先打断了秦越的话,祖父与你,也算有缘。
在苏城的时候……也多亏了你收留我这妹子。
是朱姑娘帮了我的大忙才是。
秦越温润笑道。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低垂着眉眼的朱昭熙顿时喜笑颜开。
果然还是秦公子比较有眼光,她这兄长,跟那些掉书袋的老学究似的,无趣得很!看到妹妹这反应,朱昭煦忍不住撇了撇嘴,一个姑娘家,就算父母再是宠爱,也不该如此没了规矩。
当然,在秦越面前,朱昭煦还是很有分寸的,没与妹妹争执起来。
秦越小坐了一会,也适时地提出了告辞。
春闱将至,你先安心备考。
勇毅侯也关切地叮嘱了一句,便让孙子将人送出去。
秦越与朱昭煦离开后,勇毅侯不由看向了孙女:如何?朱昭熙一愣:什么如何?给你做夫婿,如何?朱昭熙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回过神来,白净的小脸腾起一阵红晕。
祖父!她跺了跺脚,娇嗔地哼了一声,转身跑开。
虽没明确说什么,但这反应,也算是回答了。
看着孙女的背影,勇毅侯无奈地摇头。
他这孙女,已经年过十八,放眼京城,也算是个大姑娘了。
早几年的时候,家中就想替她相看女婿,她倒好,这个太丑,那个太弱,挑三拣四,竟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
她是侯府唯一的女儿,有这资本挑挑拣拣,家中也想让她嫁得舒心,便由着她挑选,谁知这一来二去,竟快误了花期。
勇毅侯本也没有这个念头,毕竟秦越远在锦州,与孙女全无交集。
可谁能想到,他这个胆大妄为的孙女,会一人逃去丹州,又机缘巧合去了苏城替秦越解围。
勇毅侯倒也没有古板到如此地步,孙女与哪个男子接触了,便得婚假,那孙女往日假扮哥哥出门接触的男子可太多了,实在数不过来。
何况,他也相信秦越人品以及孙女的分寸,必不会做出任何越矩的事。
让他起了这个念头的原因,还是孙女自己的反应。
从苏城回来后,孙女便夸过秦越,虽言辞平和,语气也算不上夸张,可这也算是孙女口中为数不多能够听到的夸赞了。
她自小要强,跟哥哥一起学武,却练得比哥哥还好,往日人家上门提亲的那些男子,哪一个不是被她挑剔得体无完肤,让她夸一句好,已是极其难得了。
何况,秦越还是她往日最看不起的文弱书生,如今却让她一反常态,可见秦越在她心中的评价之高。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勇毅侯越想越觉得秦越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如今他还在世,陛下还尊称自己一句姑祖父,可待他百年之后,陛下待侯府是何态度,那就不一定了。
勇毅侯府已是恩宠至极,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万里挑一的显赫,早已不需要贵门姻亲来锦上添花了。
若是再结交世家,只怕陛下就该起疑了。
秦越身世清白,家世不显,背后没有那么复杂的姻亲关系,反倒成了优势。
而且,勇毅侯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秦越心思清明,心有成算,日后必回对灵溪好的。
不过,儿女婚事,最重要的还是看他们的态度。
勇毅侯便趁着今日秦越登门拜访,试探了一下孙女。
她的反应,果然不错,以她的性格,若是不满,她早就一口回绝,又哪会露出那般女儿家的娇羞表情?勇毅侯心里有了答案,转瞬之间便有了详尽计划。
秦越这个孙女婿,他是志在必得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着急,毕竟春闱在即,等他考上进士再提婚事,也算喜上加喜。
此时的秦越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勇毅侯的孙女婿人选。
眼下对他而言,只有春闱一件要紧事。
陆陆续续,前来参加春闱的举子们差不多都来了京城,秦轩也不例外。
秦轩是与白鹭书院的同窗一同上京的,他的那些同窗,多数都是世家出身,即便父母不在京城,也都有可以投靠的亲友。
举目无亲的秦轩只能找上了姚二叔。
虽说去姚家拜访那日,闹了许多不愉快,但是最终以他发誓为终,还是换来了姚家相助。
临出发前,姚老族长专门写了一封信,叫他交给姚二叔。
老族长之命,姚二叔自然不能不从,命人收拾了客房,安排秦轩住下。
住在简陋阴冷的厢房里,秦轩平息着不甘的心绪。
等他考上进士,必再不受此等羞辱!◉ 95、抓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