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勇毅侯府的长公子?!听到去而复返的衙役汇报, 劳苑惊到直接站了起来。
莫盛宇与邱然眼中也皆是不敢置信:你当真没有弄错?勇毅侯长公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面对三位上官的质问,那衙役吓得结巴地解释:他、他手中有、有令牌……想来, 这世上也没有人敢、敢冒充勇毅侯府的人吧?这话倒是实话,勇毅侯威震天下,深得陛下信任,哪个不要命的, 敢冒充勇毅侯府的人?我倒是知道, 勇毅侯世子膝下有一对龙凤胎, 年方十八。
莫盛宇沉声道。
那衙役连忙说道:正是!那公子瞧着也差不多年纪!那八成就是那位长公子了。
莫盛宇眉头紧皱,面色沉沉,他怎么会来苏城?又怎么会去秦越府上?小的眼拙, 可瞧着, 那位长公子,与那位秦越公子……好似十分熟稔。
衙役小心翼翼道。
劳苑一听这话,顿时忧心忡忡:我就说, 那个秦越不能小觑!这下好了,上将军府倒是没出面, 直接来了个勇毅侯府长公子!这秦越,到底是什么来历!邱然一脸不解,勇毅侯府, 多少人想要攀附, 却连门槛都摸不到, 这人远在桃溪, 又怎么会与勇毅侯府攀扯上关系?定是通过安将军的门路!劳苑此时后悔莫及, 他就不该听这两位主考官的话, 派人去将秦越拿下, 这下好了,雪上加霜!莫慌。
此事本官已经写了折子,呈递上京,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按规办事,并无任何纰漏。
莫盛宇面上强作镇定地安抚着,就算京城那里一接到消息,快马加鞭赶来,也起码需要七八日的行程。
想来那位长公子此次前来苏城,并非因秋闱泄题一事。
话虽如此,可如今长公子到了秦越那里,秦越必然会将此事如实告知……咱们的计划,行不通了。
劳苑满心绝望,自己好不容易熬到知府的位置,经此一事,怕是悬了。
莫盛宇与邱然的心情,自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原以为不过是一个小秀才,动动手指就能将他碾压,如今却发现,原来他们才是傻子。
莫欺少年穷。
这句话,果然诚不欺我。
*花厅内,秦平、秦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就连伤势未愈的秦敏也瘸着腿赶了过来,只因府上来的这位贵客。
朱公子大恩,我秦敏没齿难忘!秦敏略一动弹便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强忍着伤痛给坐在上首的少年行了个礼。
免礼。
朱昭煦微微一笑,厅内就好似亮堂许多,我也是受人之托,赶巧了而已,诸位不必客气。
天色不早,都回去休息吧。
秦越舒朗开口,秦敏与双胞胎各自退下。
屋里只剩下秦越与朱昭煦。
姑娘,多谢了。
秦越弯起嘴角。
面前的少年陡然一惊,双目惊疑地看向秦越,你是如何识破我的伪装的?原本还有些低沉的少年音,瞬间变成了清脆悦耳的女儿声。
我是医者,若连男女也分不清,岂不是瞎了这一双眼睛?秦越看着对面女扮男装的客人,轻声问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我是朱昭熙。
朱昭煦是我同胞兄长。
少女有些不悦地嘟起嘴,露出几分少女的娇俏。
朱姑娘不是该在京城吗?为何会来苏城?作为教授的本能瞬间上身,秦越看朱昭熙,越看越像是自己遇到过的那些离家出走的倔强学生。
朱昭煦噘着嘴轻哼一声:你怎么跟安爷爷一样啰嗦。
被嫌弃了,秦越也不恼,耐心继续问道:朱姑娘孤身一人来这里,可告知了家人?或是,需要我写信给上将军府?朱昭熙杏眸轻横,隐有威胁,秦越却不为所动,依旧微笑地看着她,似乎不问出答案,不会罢休。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本来是想到丹州散散心,没想到却被安爷爷发现了,要把我送回去。
正好那时候你的信使到了,我便自告奋勇,说要来苏城帮你。
朱昭煦眨着水润的双眸,顽皮一笑,毕竟勇毅侯府的身份,总比他府里的侍卫好用些,安爷爷也怕你出事,便只好准了,只是,说什么男女有别,让我只能用哥哥的身份出面……说到这里,朱昭熙有些不爽:谁知道,第一面就让你识破了。
难道我女扮男装的功夫退步了吗?往常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可分不清我与哥哥。
秦越不禁莞尔:朱姑娘的扮相,无可挑剔,只是女儿家骨相娇柔,到底比不过男儿。
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医学院教授,秦越这双眼看过无数的X光片,也上过不少解剖课,一眼便能透过皮肉看到本质。
朱昭熙虽心里还有几分不服,但是对上秦越一双含笑的眸子,也不好发脾气。
此事,你知我知,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生在勇毅侯府,朱昭熙自然比寻常的闺秀大胆许多,但是到底还是不得不在意闺名,所以平日也只好扮作兄长,才能畅意玩耍。
姑娘放心。
秦越自有分寸。
今日之事,多亏姑娘及时赶到。
秦越真诚道谢。
那是,他们那些马,怎么跟我的汗血宝马相比。
朱昭熙很是得意,但是随即又忍不住拧眉,你还是叫我灵云吧,这是我哥哥的表字。
好,灵云。
秦越从善如流。
啊……朱昭熙打了个哈欠,落落大方地问道,困了,我住哪里?秦越看着她随性的模样,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曾经教过的那些女学生,坦然、随意、又有点任性。
偏偏,这些,都是如今的女孩身上极为少见的特性,衬得她比寻常女孩鲜活许多。
随我来吧。
秦越将人领去了后院的客房,将人送到门口后停住了脚步,我待会会让丫鬟送洗漱用品过来。
还有什么需要的,与她直说便是。
好,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朱昭熙摆了摆手,便关上了门。
秦越望着合上的门,轻轻弯了下嘴角,前些日子压抑担忧的心情一扫而光。
想来,此时该满腹愁绪的人应当是知府衙门那群人。
他们大概想不到,这件事会惊动勇毅侯府。
就连秦越也没想到,会有朱昭熙这样一个意外救兵。
虽出乎意料,却格外好用。
有朱昭熙在,他和秦敏自然也就不再行动受限。
第二日一早,秦越便准备带着陈汉去找那个苏南桥的疯状元。
我跟你们一起去!秦越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一开口便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少年音。
好,只是到了那以后,你一切行动且得听我指挥。
秦越看朱昭熙,就如看自己昔日的学生一样,十分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却不知,他这句话,直接震惊了一旁的陈汉。
这可是勇毅侯府的长公子啊,他家公子是怎么如此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大不敬的话的?更让陈汉震惊的是,勇毅侯府的长公子,竟然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行,听你的就是。
那就走吧。
秦越微微一笑,率先走出了大门,朱昭熙心情极好地跟了上去,留下陈汉一人还在原地晃神,心中对秦越的敬佩之情更是喷涌而出。
不愧是他家公子……当年公子能够轻而易举地收服无法无天的安大少爷,如今让勇毅侯府的长公子听从吩咐,好像也不算什么特别过分的事……?陈汉觉得,不管在他家公子身上发生任何事,似乎都不用太过震惊。
因为,他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人全身心地信赖他。
*要找到那个疯状元,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越略打听了一下,就将此人的生平弄了个一清二楚。
这疯状元姓唐名紫英,苏城本地人,自幼聪慧,是远近闻名的才子。
十几年前,唐紫英正风华正茂,考中苏城案首后,满腹信心地参加秋闱。
哪知那年秋闱闹出了泄密风波,唐紫英也被牵连其中,只因他曾在开考前与人打赌,说他能够压中考题。
偏生就是这么巧合,这题,还就给他压中了。
唐紫英被拿下大狱,严刑拷打之后,依旧查不出他与那伙买卖考题的人有任何瓜葛,可他知道考题又是确有其事,最终官府判了他一个剥夺功名、永不录用的罪罚。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斩断了他的科举路,也就相当于要了他半条命。
自那以后,唐紫英便疯了,每日披头散发、又哭又笑,说自己是状元之才,能够压中考题。
公子觉得,这次秋闱泄题与这疯子有关?陈汉十分迟疑,他不明白为何公子非要来找这个疯子。
也许,他当真能压中考题呢?秦越反问道。
可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陈汉本能地说道。
自然有人会信!一旁的朱昭熙摇着手中的扇子,老神在在道,那些屡战屡败的学子,病急乱投医,反正自己去考也不一定会考上,为何不信他一次呢?听到这话,陈汉恍然大悟:朱公子说的是!走吧,还是亲自去问问吧。
秦越开口,三人走进了唐紫英的家。
那是一个凌乱的小院,地上扔满了写过的纸团,一个袒胸露乳、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此刻正躺在树下晒太阳。
朱昭熙面色一红,刚要扭过头去,却发现秦越不知何时站到她面前,用他清瘦的背影挡住了眼前不雅的一幕。
◉ 78、君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