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秦轩?一见到来人, 劳苑便率先开口。
正是学生。
秦轩连忙拱手回道。
此次召你前来,是想问你一些事。
劳苑继续开口,顺便介绍了莫、邱二位的身份, 这二位是今科秋闱的主考官莫大人与邱大人。
秦轩面色一僵,抬眸恰好对上莫盛宇审视的目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借着行礼的动作, 遮去自己心虚的目光:学生见过两位大人!无须多礼。
你是秦敏与秦越的族兄?莫盛宇单刀直入。
果然是因他们二人。
秦轩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看样子, 秦敏并未将自己泄露出去。
回大人的话,我们三人确实是同族兄弟,幼年之时也一同上过族学, 只是……学生前几年便到白鹭书院求学, 与他们联系渐少,算不上熟稔。
秦轩是白鹭书院的学子,这一点, 三位上官早已心知肚明。
你是白鹭书院的学生,想来会比你那两个族兄懂礼得多。
邱然笑着开口, 看似夸赞,实则警告。
那个秦敏是个愣头青,另一个秦越更是深不可测, 但是秦轩不一样, 他在意自己的前程, 那就有了软肋。
你那族弟秦敏上告, 说今次秋闱有人泄题, 劳大人本想暗中调查, 谁知你另一个族弟秦越却不管不顾, 大闹知府衙门,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邱然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你也是今科考生,应当知道,涉及秋闱泄密,牵扯甚广,如今他们这样胡闹,就算无事,也变成有事了。
邱然说的这些道理,秦轩自然知道。
可以说,除了在场这三位大人外,他是最巴不得这事尽快消停的人。
大人所言甚是!秦轩顺势应和,我那两位族弟,实在冒失,给几位大人添麻烦了。
见秦轩如此识时务,三人心中满意。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秦越和秦敏的真正来历。
你那两个族弟,与上将军安荣昌究竟是何关系?莫盛宇开口问道。
秦轩一怔,他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毕竟秦荐廉与安荣昌是私下交好,哪会嚷嚷得人尽皆知?而此前安荣昌带着孙子来到桃溪,也是低调地来,低调地走,就连秦放都不知此事,远在苏城的秦轩就更不知道了。
学生并不知情……秦轩心思转得极快,他大约已经猜到,秦越和秦敏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定然是因为眼前几位,忌惮这位什么上将军。
学生与他们二人一起长大,秦敏的祖父乃我秦氏一族前任族长,在当地算是有些名望,但是也仅限于此。
至于秦越……他倒是有些不同……哦?有何不同?莫盛宇身子前倾,显然对这话十分在意。
秦轩心下警惕,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说错一句话,他稳住心神,斟酌着开口:说来惭愧,秦越幼时,曾与学生并称秦氏双秀,只是后来,他迷上赌博,不务正业,荒废学业,还败光了家业,父母也接连病故,他也在与赌坊打手争执间摔破了头……秦轩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三位上官一眼,见他们都凝神细听,更加不敢放松警惕:……自那一摔之后,秦越失了记忆,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再嗜赌,还学会了医术,替老族长治好了困扰多年的腿疾……哦,老族长便是秦敏的祖父,秦越也是在那时,得了老族长青睐,两家越发亲厚……医术?莫盛宇怀疑地开口,自古以来,习医术者,皆需名师指点,多年历练,他如此年轻,摔了一跤就会了?怕不是招摇撞骗吧?秦轩连忙解释道:这倒不是的,秦越曾当众救过一对父子,也替县令大人之母治好过顽疾,桃溪本地还曾流传过医仙弟子的故事,想必他的医术是当真了得。
可秦轩越是这么说,邱然就越觉得秦越这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所谓的与上将军府的交情,只怕也是糊弄人的。
荒唐,这人听着就像是个江湖骗子。
劳大人,你不会是被他糊弄住了吧?邱然忍不住怀疑地看向劳苑。
邱然没有亲眼见过秦越,原本就对劳苑所说的话有所怀疑,一个桃溪的秀才,怎么会跟上将军安荣昌有瓜葛?如今又听了秦轩一番话,邱然更是认定劳苑是太过胆小,中了秦越的奸计。
这……下官见他身边那侍卫自称是上将军昔日副将,不得不谨慎啊……劳苑连忙为自己解释道。
这身手好的人,多了去了,讲不定是哪里来的江湖人,也敢冒充上将军麾下副将!邱然看了莫盛宇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对着劳苑更是言辞激烈,你堂堂锦州知府,竟被一个小小秀才玩弄于股掌之间!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怕,谁说不怕的?!可是比起被人笑话,劳苑更怕真的得罪了上将军府,他出身虽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可比起眼前两位出身名门的主考官,却是小巫见大巫,实在是……不得不处处小心啊。
那秦越胆敢击鼓鸣冤,那架势不像是假的……前去桃溪的人,想必最晚明日就会回来了,到那时我们便可知晓这二人……劳苑小心翼翼道。
劳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邱然不耐烦地打断:就算那二人真当与上将军府有交情,你又怎知早已告老还乡的安将军会掺和此事?再说了,他们涉嫌诬告秋闱泄题一事,劳大人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将二人放回去了呢?主考官莫盛宇也微微点头:确实,不放在眼皮底下,只怕他们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劳苑连忙解释:下官命衙役守在门口,十二个时辰盯着,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都说了,他身边那侍卫武艺高强,你那些衙役,盯得住吗?邱然冷声笑道。
这……劳苑一下失声,他当时被秦越的话吓住,只想着千万不能让秦敏死在自己手里,倒一时没想到这些。
还不快派人,将那二人带回府衙好生看管!邱然厉声下令,衙役们听命而去。
秦轩低垂着头,好似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敢吭声,可在外人看不见的角落,却是悄然弯起了嘴角。
*属下仔细打听了,附近的百姓对画像上的男子并无印象。
陈汉从苏南桥回来,带回来一个不太妙的答案。
若是这样的话,要想找到这个人,岂不是如大海捞针一般?秦平忍不住担忧地看向哥哥。
秦越却抬眸,淡然问道:那附近,可有住了什么与秋闱有关的人?陈汉拧眉摇头:属下按照公子的吩咐,找了附近的地保来问……但是,并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陈汉拧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属下听说,那附近住了一个疯子,时常胡言乱语,说他是状元之才……这人是何来历?秦越微微蹙眉。
听说是十几年前的秀才,还是当年苏城的案首,却因陷入当年的舞弊案,被褫夺功名,永不录用,从此以后便疯了。
难道会跟这个疯子有关系吗?秦平抬头看向哥哥。
秦越一脸深思,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年的案首,如今的疯子,不知为何,秦越直觉此次秋闱泄题一事,与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得找机会,亲自会一会这位前辈才行……秦越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知府衙门的衙役带着人闯了进来。
陈汉当即横刀站到秦越等人身前,目光凌厉地看着来人:大胆,竟敢擅闯民宅!为首的衙役语气蛮横:知府大人有令,将秦敏、秦越带回府衙!还不快跟我们走!秦越拧起眉头,暗道不好,看样子,他这招拖延计失败了。
若是进了知府衙门,就当真是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显然,陈汉也知道这个道理,早已握紧手中佩刀,目光冰冷地看向这些衙役,冷声呵斥:我看谁敢动我家公子!陈汉身上的杀气,吓得这些衙役齐齐后退一步,可是他们互相张望了一眼后,非但没有退却,反倒抽出刀刃,对准秦越几人,大声吆喝道:知府大人之命,谁敢违抗!正当双方僵持之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一位佩剑少年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看谁敢放肆!那少年年岁不大,却气势惊人,一声大喝,吓得那些衙役面面相觑。
那为首的衙役吞咽着口水,强作镇定地问道:你是何人?!朱昭煦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随手扯下身上的令牌丢了过去。
勇毅侯长孙朱昭煦!勇毅侯府的令牌,黄金所铸,一面是勇,一面是毅,精致典雅,寻常人便是有这个钱,也没这个胆敢伪造这玩意。
我滴个亲娘哎!这秦越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招来勇毅侯的长孙?!那衙役如烫手一般,双手恭敬地将令牌递了回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朱公子恕罪!少年利索地一把拿过令牌,随即大步走向秦越,朗声笑道:我没来晚吧?那亲切的语气,好似与秦越多么熟稔似的。
秦越望着这踏月而来的少年,黛眉上扬,睫毛微卷,肤白唇朱,不笑时如寒冰清澈,笑起来,又如鸿羽飘落,观之可亲。
你来得,正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哦豁,某人终于出现了。
◉ 77、疯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