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不舍, 第二日一早,赵恩禾也不得不带着大家赠送的礼物,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未知旅途。
赵恩禾走后, 秦平与秦安一连好几日都打不起精神,还未等他们恢复往日活力,安林路与梁大谷竟也要离开了。
什么?!二哥也要走?!秦平红了眼眶,像是倔强的小兽似的, 牢牢盯着安林路, 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在眼前了。
安林路一把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故作轻松地揉着他的脑袋: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我只是回丹州,又不是死了, 有什么好哭的。
呸呸呸, 二哥不许胡说!秦安连忙作势吐了三声。
秦平擦了擦眼睛,抬头望着安林路:为何突然要走?其实早就该走了,只是一直舍不得你们, 所以才多留了几个月。
安林路这话,却是安慰人的话了, 他之所以没走,是因为赵恩禾在。
如今赵恩禾回京,他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安享太平了, 何况, 他也离家十分久了, 合该回去看一看了。
二哥, 欢迎你随时回来。
还是秦安略稳重些, 很快就收敛了不舍的情绪, 与安林路郑重告别。
放心吧, 我一有空,就会来瞧你们的!安林路心里也不好受,憋了好几日才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要走的话。
话一出口,离别就近在眼前。
梁大谷前几日便回过四叔家了。
得知他要随安公子一起去丹州,梁四叔只重重叹了口气,就叫媳妇准备了下酒菜,叔侄俩第一次对饮。
日后,要好好听安公子的话,还有,照顾好自己。
梁大谷走的时候,梁四叔一边叮嘱,一边悄悄抹泪。
梁大谷走得义无反顾。
他要去给自己挣前程了,再苦,再难,他也不会怕。
秦越又陪着安林路去了老族长府上一趟,亲自感谢了当初老族长的引荐之恩。
祖父有事,无法亲自前来致谢,只能由晚辈代为转达。
如今的安林路,早已没了初来之时的阴鸷。
秦荐廉看着他与秦越,一文一武,皆是年少有为,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感慨。
好、好,代我替你祖父问好,若有机会,我还要去一趟丹州,找你祖父喝酒呢。
秦荐廉笑着道。
晚辈一定转达。
安林路礼貌应声。
辞别了秦荐廉后,安林路又去周将军府上与刘大人府上道了别,委婉地表达了托付之意。
我这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回来,义兄……只能拜托您多照顾了。
别看安林路平时大大咧咧,可到了关键时刻,却心细如尘,他不放心秦越的安危,不仅临走前专门去周将军与刘璋那刷了脸,还坚持将武艺最好的陈汉留了下来。
安林路和梁大谷,是在一个薄雾微熹的清晨坐船离开的。
秦越带着弟妹,一路将人送到了码头。
别送了,都回去吧。
安林路强忍着不舍,站在船头笑着朝众人挥手。
秦平和秦安一路追着远去的船,直到跑到了码头的尽头。
二哥,记得回来看我们啊——!那边的安林路已经听不清楚他们的喊话,只是一个劲地挥着手:快回去吧——!秦平和秦安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赵恩禾走的时候,双胞胎还没有感觉到那么强烈的离别之痛,可安林路与梁大谷毕竟陪伴了他们将近一年,他们一走,家里就突然静了下来,秦平和秦安极为不习惯。
好了,别难过了,等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前去丹州拜访的。
秦越心里也不好受,在这个交通与通讯极为不便的时代,有时候一分别可能就是一生。
从前车马很慢,这话听着十分浪漫,可真身处其中,才会感觉到种种不便。
嗯!秦平与秦安擦去眼泪,失魂落魄地跟着哥哥回去。
他们身后,陈汉默默跟随,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秦越忍不住回头看向他:林路非要你留下,实在是大材小用,等过些时候,你就回丹州去吧。
陈汉却只道:秦公子不必多言。
属下只是听命行事。
长公子命他留下保护秦公子,那他就待在这里,直到公子再次召唤。
秦越知道他性子执拗,便也没再多言。
接下去的日子,秦家三兄妹深居简出。
没多久,铁匠婶瓜熟蒂落,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喜得铁匠叔亲自上门送了喜蛋,秦越兄妹也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秦公子,这小子是托了您的福,我大老粗一个,要不还是请您给他起个名儿吧!牛铁匠不好意思地请求道。
秦越推辞不掉,便为这新生的奶娃娃取名牛顺和,只盼他这一生顺遂安和。
秦安还亲自为这个不曾谋面的小弟弟做了一条兜肚,乐得牛铁匠说自家小子有福气,喜颠颠地带着儿子的新名字与兜肚回了家。
转眼,又是一年深秋。
桃溪镇一片喜气洋洋,只因县令大人的爱女即将出嫁,府衙内外一片忙碌景象。
桃溪镇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接到了县令大人的请帖。
秦荐廉府上自然也不例外。
县令嫁女,是咱们桃溪镇的大喜事。
可惜了,你却去不得。
秦榕与秦越坐在院子的银杏树下,正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自从搬回祖宅后,两家的距离就更近了。
自从安林路走了以后,秦榕又时不时前来窜门。
不过,等明年五月,你就可以出孝了,正好赶上童生试。
顺利的话,还能赶上明年秋闱。
秦榕为秦越遗憾了一下,又马上满血复活。
明年,咱们秦氏参加秋闱的,不知会有几人。
说起这个,就不免提到秦轩。
我听说,秦轩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回来过了,自从上次秋闱落榜之后,他便回了白鹭书院,发奋苦读,就连寻常休沐日也不曾松懈过一刻。
这些事,秦榕都是听自家儿子念叨的。
他家那个傻小子,是秦轩的铁杆追随者,关于秦轩的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时间知晓。
他如此刻苦,明年,也许就能心想事成了。
秦越低头抿茶,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私心来说,他是不希望那个秦轩顺利中举的,那样子的话,他那个爹在族里可就更嚣张了,可作为秦氏子弟,他又盼着年轻一代能够有所建树,重振先祖荣光。
如此矛盾的心情,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哎,我家敏儿,明年也要下场,可我看他那水平,考上秀才就算顶天了。
秦榕说起自己儿子,一不小心就容易唠叨起来,我想叫他来你这里与你一道读书,又怕扰了你的清净,思来想去,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口中虽是嫌弃,实则却满是爱子之情。
秦越听得不由莞尔。
对了,有一事要劳烦世叔帮忙。
秦越突然想起一事,安儿为刘小姐准备了新婚贺礼,请世叔代为转交。
人家的喜事,他们身上有孝的不便上门,可秦安又感念之前刘小姐赠送绢花之情,便亲自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事简单,我让你婶娘跑一趟就是。
秦榕一口应下。
秦越自然是感激不尽。
刘英娘收到这份特殊的新婚贺礼时,正在房间里试着嫁衣。
王氏带着一个匣子,满脸带笑地走了进来。
我家英娘可真漂亮,真是便宜清河那小子了。
王氏玩笑地说道。
刘英娘瞬间红了脸,站在一旁的王氏之女,刘家二小姐刘玉娘脆生生地替姐姐回答:本身就是便宜二表哥了。
刘玉娘今年刚满十二,性子活泼玲珑,过去与这大姐姐接触不多,有些生疏,如今趁着大姐姐备婚之际,每日陪着,姐妹俩感情倒是一日好过一日。
王氏乐得见她们姐妹情深,便也没有阻拦。
嗔怪似的点了点刘玉娘的额头,王氏说起了正经事:这是秦越公子的小妹,托人送来的贺礼。
英娘快看看吧。
刘英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命丫鬟接过匣子,自己亲手打开。
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并蒂莲玉鸾步摇簪。
好漂亮啊!刘玉娘忍不住发出惊叹,就连王氏也忍不住面露惊讶,这支簪子,怕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这簪子,乃是当日贺氏随秦家产业一同归还的物件之一,本是秦家某个首饰铺子的镇店之宝,秦安做主,拿来送给刘英娘做了新婚贺礼。
若无刘大人相助,咱们也不可能要回爹娘留下的祖产。
秦安的小脑袋瓜十分灵活,正好趁着刘小姐出嫁,咱们也聊表心意。
更何况,这人情往来,本就是有来有往,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越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刘玉娘看着匣子里精致的步摇,微笑抬眸:秦家小妹有心了。
待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谢过。
王氏忙道:是这个理。
你们小一辈的,就该勤走动一些。
王氏眼明目聪,看着自家老爷对秦越那个亲热劲,就知道摆正自己的态度,何况,秦越一家如今今非昔比,随随便便出手,便是一支价值连城的步摇,可见当年秦员外一家之富足。
有如此家产,自己又是个有本事的,这秦越公子,日后的前程,怕是他们老爷拍马也要追不上的。
王氏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英娘的终身是有着落了,自己生得这个,还不知日后花落谁家呢,她与那秦家小妹,年纪更是相仿,待他们兄妹明年出了孝,倒是该让她们小姐妹多熟悉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安林路也走了,家里一下就冷清了,哎!◉ 63、中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