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那位姑娘喝了热水,又用热水敷了肚子,已经没什么事了。
杏儿十来岁的模样, 正是好奇心盛的年纪,不由惊奇地望着秦越,这位公子,好生厉害。
杏儿是刘老夫人最近才给刘英娘安排的丫鬟, 并不知道秦越为刘英娘治病的事, 只觉得眼前的公子, 与她们府上的少爷似乎不太一样。
既无事,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刘英娘看似不经意地看了秦越一眼,微笑着提出告辞。
心里虽不舍得马上走, 可她也不敢久留, 弟弟还在外面等她呢。
姑娘慢走。
秦越目送二人离去。
这时,姚珍儿自里间出来,张望了一下, 看到秦越的身影后,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 方才真是多谢你了。
姚珍儿先前急晕了头,此时冷静下来才仔细看清秦越的长相,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原来是这般年轻一个书生。
还……生得如此好看, 眉眼俊朗, 气质出众, 身材颀长, 与她相公比起来, 也不遑多让。
那位姑娘无碍便好。
听到对方道谢, 秦越也没有居功的意思, 得知那丫鬟没事了,便打算告辞。
可是这世上的事,偏生就这么巧合。
一大早,秦轩完成了万众瞩目的祭祖,心情自然激荡。
望着祠堂里那些进士牌坊,秦轩仿佛看到了自己高中之后的盛大场面,待到那一日,他们这一支就将成为整个秦氏最光辉的一支!昔日所受的屈辱与不公,都将成为过去!可如今他却还得继续隐忍。
秋闱之后,还有春闱,即便他顺利中举,之后的殿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与举国学子相争,难如登天。
接下去,少不得还是得靠白鹭书院的夫子们多加指点。
秦放心中也有数,以自己的水平,是决计不够格给儿子指点的,那便只好寄希望于白鹭书院了。
只是,你的那些同窗,多的是富贵权势人家,夫子虽有心,怕也不能各个都顾过来,少不得还得拜托亲家替你说些好话。
秦放自己就是势利眼,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也如他这般,对待有权有势之人便点头哈腰,对待无权无势者则冷眼旁观。
秦放自己的身份,恐怕连踏入白鹭书院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儿子的事,只能拜托姚氏老族长代为出面送上礼物。
听说,昨夜你又是在书房睡的?秦轩连忙解释:只是因为今早要去祠堂祭拜,不敢对先祖不敬,所以才暂居书房。
祭祖前,都得焚香沐浴,以净自身,远离女色也是应当。
秦放也没觉得有所不妥,却还是叮嘱道:你与儿媳新婚不久便分居,她也不容易,日后少不得要她替你在亲家面前说好话,还是好生哄着些。
这桩婚事,是为父好不容易替你筹谋来的。
你娶的可不只是姚珍儿这个人,还有她背后的姚家所能给予你的扶持。
秦放又一次提醒儿子。
秦轩心里一跳,昨晚上那件事他没提,不代表没有发生。
上一回回来,他回来晚些,姚珍儿心里就有气,他治好宿在书房。
这一次,他又一时不察,让她受了气,还说出了再不让他进房的狠话。
秦轩一时有些头疼。
但是父亲说得对,姚珍儿这个娘子,是他们父子百般筹谋来的,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
还是花些时间,去哄一哄吧。
所以,结束了祭拜后,秦轩便回了后院去找姚珍儿,却听那伺候的仆妇说,姚珍儿心情不佳,一早便出门散心去了。
可谁能料到,秦轩一路寻了过来,竟瞧见自己的新婚妻子,对着她过去的未婚夫,笑容满面!原来,姚珍儿对着他便心情不佳,横挑鼻子竖挑眼,对着秦越却是笑得这般阳光灿烂!秦轩心中怒火顿起。
可他对外一贯是君子形象,而今大庭广众之下,更不能丢了风度,心中再多怨恨,也只能强忍吞下。
娘子。
转瞬,秦轩面上已经挂上清浅笑容。
姚珍儿与秦越同时循声看去。
秦越最先反应过来。
秦轩的娘子?!那眼前女子,岂不是原主的前未婚妻?!这世界,当真是小得不能再小。
秦越已然了解眼下局面之尴尬,可姚珍儿并不知道秦越身份,虽然方才帮忙的那位姑娘叫他秦公子,可这桃溪镇上,姓秦的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她又怎么会知道眼前这人,便是秦越呢?看到秦轩找来,姚珍儿心里还是高兴的。
看来,他还是记挂着自己的。
然而她此时的高兴,落在秦轩眼中,却变成了因为见到秦越而欣然不已。
越兄弟,好巧。
秦轩走到二人面前,脸上虽笑着,可眼底已是极冷的光。
秦越若是没发现,只怕上一世也就白活那四十年了。
果真是巧。
一语双关,刀光剑影。
姚珍儿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越兄弟?又是姓秦……难不成,他就是秦越?!姚珍儿与秦越定下婚约的时候,还不到豆蔻年华,当时年岁小,双方父母曾安排他们见过一面,可是多年过去,孩童早已抽条,昔日的软胖儿童成了如今的清俊少年,姚珍儿又哪里认得出来!后来,秦越败家,秦家落魄,她祖父疼她,便想方设法退了与秦越的婚事。
再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与传闻中的败家子,哪有半点相像?!许是一时惊讶,姚珍儿看向秦越的目光,停留得久了一些。
秦轩见状,心中怒火更是烧得汹涌。
娘子,天色不早,该回了。
秦轩微笑着开口,面色一如既往得温润。
姚珍儿心里却打了个突突。
她夫君,不会误会了什么吧?!姑爷,是奴婢身子不适,幸得这位公子与一位姑娘出手相助。
说着,绿盈强撑着对着姚珍儿一福身,劳烦娘子替奴婢道谢了。
绿盈身在里屋,虽还未完全恢复,可是听到秦轩声音的那一刻,还是强撑着走了出来,帮着姚珍儿解释了缘由。
不论眼前男子的身份是什么,被丈夫瞧见娘子与外男说话,身旁又没有旁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因她之故,导致姑爷与娘子产生了嫌隙,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既然绿盈你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待会叫大夫回去给你瞧瞧。
秦轩一脸温润地笑着,好似压根不介意妻子与前未婚夫私下见面,还一副格外体贴入微的模样。
姚珍儿见他脸色如常,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虽说她心里没鬼,可毕竟与秦越见面是事实,赖也赖不掉,秦轩要真是介意,少不了一顿解释。
还好,她相公,瞧着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相公说的是,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姚珍儿假装不知秦越身份,温婉柔顺地抬头望着秦轩。
若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一对也是琴瑟和鸣,男才女貌。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秦轩看向秦越,礼貌颔首。
秦越只笑不语。
若非看到了秦轩脖颈一侧凸起的青筋,只怕他也真以为这人心中当真毫无芥蒂了。
秦越也觉得意外,毕竟这个原身的前未婚妻,在他穿来之前就已经解除婚约,二人本身也就算是陌生人。
秦越看她,心中也丝毫没有波澜,毕竟他从未将她看做自己的所有物。
既从不存在占有之心,那就根本不会在意。
可秦轩却正好相反。
若非他们父子从中作梗,姚珍儿此时大约已经嫁给秦越了,今日站在那里的局外人就该是他。
心中有虚,看什么便都鬼鬼祟祟。
秦轩想起姚珍儿站在秦越跟前那模样,俨然就似一对真真的小夫妻似的。
如今见了秦越,她是不是后悔嫁给自己了?!他秦轩,难道就永远只能是秦越的手下败将吗?!越想,秦轩心头就越窝火,要不是平日里素来习惯戴着这张温润如玉的面具,只怕他回去的路上就要发作了。
但是他不能发火。
父亲说得对,他接下去的科考,还得仰仗姚家。
秦氏一族,这几十年来逐渐式微,姚氏比秦氏好一些,如今朝中还有二人为官,其中一人便是姚珍儿的叔父,虽只是四品官,却也算是一条有用的人脉,日后少不得要有求于他。
基于种种,秦轩都不能对姚珍儿发火,哪怕他心中妒火中烧,已近沸腾。
姚珍儿虽被家中骄纵宠爱,但是女孩家的直觉还是有的,她已然察觉到秦轩身上一丝丝的怒气,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还以为秦轩是个大度的,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跟她计较,现在看来,好似是她想得太好了,他方才没有发作,纯粹是因为在秦越面前,不愿丢了风度罢了。
姚珍儿心里也委屈,要不是他昨日那样招惹自己,她何至于气得今天一早就出门散心,要是不出门,又怎么会遇到那秦越?一切,都不过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罢了。
喂,你没生气吧?回了房间,最后还是姚珍儿先开了口。
秦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目光微垂:娘子何出此言?我……我真不知道他是秦越。
姚珍儿想要解释,可又无从解释。
该说的,绿盈都已经说过了,秦轩若是不愿信她,她说什么都无用。
原来是为了这事。
秦轩好似才察觉到姚珍儿的情绪,微微一笑,目光和煦地看向她,我自然是信娘子的。
娘子……又何必因此事介怀。
作者有话说:第二更,么么哒!◉ 32、少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