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云开见煜时 > ◉ 第六十四章

◉ 第六十四章

2025-04-03 04:37:45

扳指意外再现本就足够劳心伤神, 而今顾煜不通时宜的占有欲和不理解如淋墨般,令在泥尘中纷扰嘈杂的心加染上一层黑色阴翳。

以往顾煜吃醋的表现会让她欢喜,她也乐得与他笑闹交哄, 今夜通黑光景下的只言片语触及少有的逆鳞,原已暗淡的火焰重燃起死灰。

阚云开拂开顾煜的手, 赤脚晃神地走回卧室, 眸色失了光亮, 呆滞坐在床边,面前的衣柜似围城壁垒高深,窒息逼仄感亦如毒液蔓延, 传遍身体各处。

她打开衣柜门, 摸索找出私放在冬衣口袋里的安眠药, 她倒出两粒白色药片, 未就水干咽下去, 随手把未拧紧的药瓶放在角桌上。

她需要即刻深度睡眠, 放空自我意识, 清醒一秒就多一分焦虑与不安。

顾煜坐在沙发上按揉着太阳穴, 他本意并非如此, 可思想经语言传播就变了味道, 失了原意,他承认适才的行为有些自私, 他希望阚云开遇到问题波折的第一选择会是他, 而非封维。

约莫半小时后, 阚云开更衣睡下, 顾煜打开卧室房门, 看见角桌上倒立的药瓶和地毯散落的药片, 恐慌感蓦然崛起, 他快步上前细数瓶中药量,还好是正常用药量。

他未曾拆穿阚云开私藏安眠药一事,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即使不作药用,这也早就成了她多年来的虚幻寄托。

阚云开睡颜眉头紧皱,两手置于胸前紧攥着被褥,细密的汗珠浸满前额鬓角,断碎呓语扼在喉中,找不到宣泄怒吼的出口。

她以为沉入睡眠就不会再有负面情绪,可睡梦景象比现实更加面目狰狞,它放大点滴不安,写实昼日虚面,意幻成鬼怪神兽叨扰心绪。

药物作用,她无论做何努力都醒不过来,哪怕知道那些盛满冰块的鱼缸和注射器都是虚无的幻物,也明白眼前的恶鬼都是梦境中的假象,她还是无法困境自拔。

身体不适终于临近界值,她于午夜时分惊醒,慌乱跌撞进洗手间,唇角挂泪跪坐在马桶前呕吐,膝间手肘又填新痕,最后仅有坐在冰冷的瓷砖抱膝啜泣。

思绪状态仅数小时之隔,似回到最初的梦魇时刻,不见天日光亮,孤身在黑暗之中摸爬滚打,游走在悬崖峭壁之巅却不知下一步即是深渊。

顾煜半蹲在她身边,陪伴着,照顾着,他握紧阚云开发麻充血的手,不再擅作主张,我们回床上躺着好吗?他揪心的感受并未比阚云开好过分毫,睡前的愧疚心疼在此时此刻最大化翻涌,蚕食血肉肢体。

泪水随点头动作滴落,顾煜悉心抱她回床,喂她喝下大半杯睡前准备好的蜂蜜柚子水,掖好指痕褶皱的被角,临近天亮才将人重新哄睡,自己却了无睡意,他抚摸着阚云开的手背,坐到晨曦即起的黎明。

清晨六点左右,贺以暮忧思阚云开的状态,整夜未眠,最终决定给顾煜发送消息询问相关情况,顾煜带着昨日留于家中的行李箱去往酒店,意在询问扳指事由。

顾煜在酒店停车场不远处的早餐店买了鲜肉小笼和清粥,从后备箱中拿出行李箱,一道带上楼去。

贺以暮身穿酒店的白色浴袍,发尾湿淋含水前来开门。

顾煜侧身走进屋子,贺以暮不顾洇水的头发,跟在他身后问道 :舅,舅妈还好吗?没理会他的问题,顾煜把早餐放在桌上,转身问:我问你,你项链吊坠上的扳指是哪里来的?你怎么也说那枚扳指的事情?贺以暮坐在软包沙发上,拿起手边的毛巾随意擦了两下头发,扳指是二月我过生日的时候,学计算机的一位学长送我的。

顾煜拆开外卖盒,递给贺以暮一双筷子,他叫什么名字,你有他社交平台的账号吗?贺以暮找出枕下的手机,打开Instagram放在顾煜面前,他的英文名叫Sebastian Qin,这是他的账户,但他从来不发自己的照片,大多博文都是一些风景或者奇奇怪怪的代码,他自小在巴塞罗那长大,和舅妈又有什么关系呢?顾煜仔细翻看着账户,贺以暮所说的代码确实存在异常,他多年不碰情报方面工作,暂看不出更深层次的破绽,他把博文挨个拍照留存,准备与李凯一起商讨。

顾煜说:你最近不要再去我家,如果你想留在国内发展我也不劝你回去,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有事你去我妈家或者给我打电话,总之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小笼汤馅溢出,贺以暮犹然问:我能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舅妈昨天……拍完最后一条Qin于昨日分享的博文图片,顾煜看了眼时间,他不放心阚云开一人呆在家中,站起身说:具体什么事暂且不方便告诉你,后面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好。

贺以暮歉声说,对不起啊舅,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关你事。

顾煜笑了笑,提步离开。

二人各有一周婚假,假期过半,部队有重要任务明日则需归队,顾煜劝说阚云开回和之路小住,而她自是不肯听劝,执意独自留在家中。

睡前,顾煜调暗卧室灯光,从身后抱着她,手掌顺腰线上移,逐渐覆上翠叶玉脂,指腹围绕娇粉柔弱打圈。

从前即使阚云开生他的气,也不舍得不理他太久,他是知道的。

今日阚云开一反常态,她按着顾煜的手,语意淡薄寒凉,推脱说:我不想。

顾煜权当她还在生气,不断以薄吻哄着,留在后颈、肩头,动作不停歇反而更加露骨,他不想留她一人在家中身陷情感囹圄,走前哄好才是。

没有热络的回应,阚云开闭眼忍受着刺激,却在进一步接触时坐起身来,她拉下缩在腰间的睡衣裙摆,终是不喜如此解决问题的方式,冷声说:我睡沙发吧。

顾煜握住她的手腕,拦下她欲走的步伐,瞳仁暗沉压下方起的欲色,叹声道:你睡,我不动你了。

翌日清晨,顾煜去封维家楼下帮阚云开把车取回,时间尚早,阚云开还在睡着,他在餐桌上留下一张字条和方才榨好的蔬果汁,赶在十点前回部队上班。

他偏向留写带有温度风格的字条,而非省事编辑短信,隔着冰冷的屏幕,触目皆是孤寒,于解决事情无益。

顾煜担心阚云开状态有异,抽空便会回家看她,就算只待几十分钟陪她一起吃顿晚饭,再匆忙赶回部队,也好过在训练场上魂不守舍地忧思烦乱。

实在事忙不得空时,一天一个电话也是必须的。

然而,彼此气氛留在龃龉之后的漠然当中,不似过往那般甜蜜,大多时候都是顾煜在说,而阚云开听着,偶尔淡漠回应两句。

整整半个月时间,阚云开如同游魂行走,成日里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有时上课播放视频,若不是学生提醒,她都没意识到画面声音早已停止。

生理期断续不停多日,烦乱不堪,没有一件事情顺心如意。

这天下班,阚云开如常回家,更衣梳洗完毕,才发现漏接了顾煜的五通电话,她半靠在床上回拨过去。

顾煜接得很快,喂?阚云开咽下喉间的温水,解释说:刚才在开车,没有听见。

半悬的心落下,顾煜问:吃饭了吗?阚云开放下水杯,双腿搁来床上,促膝揉着浮肿的脚踝,没有,肚子不舒服,不是很饿。

顾煜说:我帮你叫外……阚云开打断说:不用了,不想吃。

顾煜深吸一口气,那你自己煮点红糖姜水,早点休息,我去晚训了。

嗯。

晚训翻越障碍物时,顾煜心不在焉,手掌打滑从上摔了下来,右肩着地,骨节错位声响清晰可闻。

龙子吟在他附近,他翻过围栏朝顾煜跑来,用袖衫轻蹭面颊的汗珠,扶人站起,老大,你怎么回事,最近一直魂不附体的。

顾煜尝试活动肩颈,按经验来说,应该只是普通的拉伤,他暗骂一声,交代道:帮我和陈指导说一声,我回趟家。

龙子吟还未反应说话,顾煜已然大步跑向停车场。

阚云开带了真丝眼罩已经睡下,突然感觉腰间一沉,她肌肉陡然战栗,挣扎欲逃,顾煜摘去她的耳塞。

是我。

他低声说,对不起,那天是我太自私,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闻此,阚云开僵滞片刻,继而转过身来,在顾煜怀中泫然带泪,疏解着心情。

毋庸置疑,顾煜永远都是她的第一选择。

那天她慌乱冲出家门,仅仅是因为封维了解事情的全部,而她当时根本没有心绪和能力再将事由完整陈述一遍。

阚云开泣声说:我真的好害怕,那天我不是有意发脾气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给你听。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顾煜轻抚她的背脊肩胛,吻去那些不悦委屈的泪水,手掌放在她小腹上,与以往那般相同扶揉着,睡吧,明天送你去上班。

细嗅着顾煜身上熟悉的气味,阚云开才得半晌安枕时刻。

第二天一早,顾煜开车送阚云开去学校,返回部队途中,他接到封维的电话,约他见面交谈扳指相关的鉴定报告,负面预感接连不断地强烈涌上心头。

阚云开路过办公室一楼的快递室,主管快递收发的大爷拿出一封快件,和蔼带笑地递来窗口,阚老师,有你的快递。

阚云开些许诧异,她不记得自己近期有网购物品,左右翻看快件寄单信息,也没有发现具体的寄件地址,只知是同城快递。

撕开信件封条,一张泛黄旧照掉落在水泥地面,她蹲下身子拾起相纸,翻过面来,看见其上并排微笑二人的瞬间,她便凝固在原地。

纵然过去十几年,道路翻新,大厦换面,物是人非,她还是一眼认出周礼,阚明升的前任秘书,那场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

而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青涩未褪的少女,十几岁的青春模样。

留意少女的眉眼,那是年少的周仪。

作者有话说:临近收尾阶段,部分剧情线需要大改,最近更新时间大概都在晚上八点左右,可能会早,感谢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