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十九章

2025-04-03 04:37:36

一根点燃的松柴自窑口内升起, 这条新建的百米龙窑正式投入使用,长长的龙尾处隔着百米烟道矗立山腰,有烟徐徐自下而上, 与天边的烟霞混为一体,开启了证康龙窑第一烧。

依山而建的龙窑,烧的是青瓷与建盏, 属于峰峦连绵的南方特色,而北方地大矿稀,建的多是馒头窑,专烧定瓷、汝瓷, 景德镇则集百家之长, 宋元用过馒头窑与龙窑, 元末明初发明了葫芦窑, 到清代又改进了蛋形窑, 是我国传统窑形中科技水平最高的柴窑,又被称为镇窑。

从古至今的这一捧柴窑之火,燃烧了千百年, 历经过热烈的盛放, 也曾沉寂于无声的湮灭, 却有幸仍在一代代柴窑人手中薪火相传、浴火重生, 他们不仅为我们重现了古人的智慧,还带回了泥与火碰撞出的无数天赐的奇迹与美丽。

古人为了烧瓷能有多拼?这从各地挖掘出的古窑残址就能看出,衍生出的种类足足就是一本古代文明的起源, 从最早的新石器时代开始,古代匠人们的追求从未改变, 陶器的出现提升了国民的生活水平, 瓷器的烧制就是古人为追求美的改变。

古往今来的所有烧瓷匠人们, 为了这一炉窑的发展所付出的心血,是无论多少个春秋都不会停歇的梦想与脚步,是多少金钱与名誉都撼动不了的志向与努力,纯粹的烧瓷匠人们,无非就是想将世上无限美好,都铭刻于天工斧凿的有形器物上,以供世人欣赏。

从早期的地面堆烧,到第一条柴窑的问世,古人为此付出的努力,今人又怎敢不珍惜?我们站在古人的肩膀上,如果只能做到望其项背,那一定不能堕其威名,瓷器发源于中国,自古时就闻达于海外,现于世纪交汇之时,如果复刻不了前人的辉煌,也绝不能被外邦新瓷取代,祖宗基业守不住,让洋派新瓷喧宾夺主,长此以往,国之文化必衰,这将是多少烧窑匠人们毕生无法释怀的遗憾,生生不息的焚心灼肺,丢的又岂是先人的脸面?瓷器上的中华魂,历经千年凝聚,不该也不能在我辈手中日趋势危。

康乾有感而发,激昂的对着辛苦几个月的建筑深情凝视,旁边站着姚建舟和牛果,郑合平早震撼于龙窑的规模,在点完火的那一刻就跟着每一窑室亮起的火光一直往窑尾处跑,远远的已经看不见了身影。

姚建舟和牛果知道康乾的习惯,几乎每一窑开烧的时候,他都会要给他们教点东西,这次果然,借着百米龙窑的建成,康乾把南北窑史给笼统概括了遍,语调越往后越沉重,忆古惜今到让人心生敬佩,并隐隐的升起了种名为薪火传承的责任感。

厚重的历史让人不敢放松,而今匠人们做的,除了复刻古瓷里的辉煌文明,还有着延续这种辉煌的梦想。

康乾对着两个小徒弟,在他们灼亮的眼神下,指了一条晋升之路,明天就下山去读书吧!知识来源于书本,口口相传的东西太片面,他们需要见识更多的文字记录,而非指望他一点点东拉西扯的灌输。

学校其实已经开了半个月的课,但康乾等的就是今天开烧的第一捧火,他说完了想说的话,便毫不犹豫的撵他们下山去学习更系统的知识教育,包括他拜托郑合平替他们找的书画班。

两人的知识底子太弱了,没有足够的理论功底,越到后头越无法理会更高的审美追求,瓷器复刻,不是一比一的照猫画虎,那也是需要有足够多的文化底蕴去理解贯通的,而这些,却是他无法教导的。

姚建舟还沉浸在古往今来的瓷器发展史里,耳朵里却听到了从小到大噩梦般的字眼,读书?这跟要他命有什么区别?牛果却很高兴,她是愿意读书的,只是从前家里没有条件,几乎在康乾一开口,她就跳了起来,真的?外公,我真的可以读书去了么?那、那我需要准备什么?书、书包……康乾看看姚建舟瞬间呆滞的眼,与牛果鲜明的欣喜,笑着点头,今天傍晚跟你们二爷爷一起下山,明天他会送你们入学,给你们办的是中高部连一起的县三中,住校,上五休二,周六学画,周日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就在县里转转,我要有空会去看你们的,好好学,我看成绩说话,谁学的不好,就别回来跟我学烧瓷了,免得以后坏我名声。

姚建舟一听就垮了脸,哀哀戚戚的蹭着康乾的脚步求告,爷爷,您看我都这么大了,上高中真的不合适,我可以去上函授班,不用住校,还能天天回来帮你干活,真的,我们走了后山里就剩下您跟我奶奶,我可不放心,这万一要有人捣乱……康乾顺着山道往每间窑室的火窗口探温,听姚建舟嘴里全是逃避上学的话,心里好笑,干脆截了他的话问,你的意思是你在就没有人捣乱了?小破孩,当自己是黑猫警长呢!指望你守窑,你还当这是之前的三分窑呢?你抬头看看,这百长的窑,光我俩能守得过来么?不然你当我雇人干什么用的?快别找借口了,我这现在可用不上你,乖乖上学去吧!姚建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妙,原来那些雇来的工人不止是做杂活那么简单,人家还肩负着守窑的重任,一时凄风苦雨塌了肩,焉焉的拖着脚步连走路都踉跄了,爷爷,可是我,我真的不想读书,我都十九了……康乾扭头,十九怎么了?你这话去跟你奶奶说,她可高兴了好几天,兴兴头上给你买了衣服和书包,这会儿怕是已经拿出来摆门口桌上了。

姚建舟一下子没了话,苦着脸跟吞了半斤黄莲似的,不甘心的讨价还价,那就不能找个靠近家的高中?一个星期都呆在学校学习,我会疯的爷爷……康乾不理他,继续一个火窗一个火窗的探温,半道与往回走的郑合平撞上,道,赶紧回吧!这小子缠了我半天,你快带他离开,塞学校里把心关关,天天在家里玩的心都野了,走走,快走。

姚建舟嗷呜一声扭头就跑,浑身冒着不甘愿的意味,郑合平哈哈大笑,对康乾道,大哥真舍得?这天天在跟前不觉得,一但关学校,一个学期都不得自由的,像他这样的孩子,随便在你们镇里找个成人函授,其实也能学到知识,毕竟你又不指望他真能考大学,他基础真的太差了,进了三中普通班都是垫底的存在,会伤孩子自尊心的。

康乾无奈,站在龙窑半截腰部道,我就想关关他的性子,这孩子太自由散漫了,本身也没有规划,我又没有正经教过徒弟,轻重拿捏不好,怕荒废了他,就关他一学期,真要跟不上学习进度再出来上函授,兴许有同龄人对比着,他就有了更大的上进心呢?害,我这不是希望他能有个基础文化打底,以后考我们这行的技师证不至于被涮么!郑合平理解的点点头,感慨道,大哥这责任心从来如此,以前对我,现在对这孙子,可惜你那三个儿子不懂惜福哟!两人说着话转头就顺着原路返回,康乾在看过的火窗上都打了记号,回头还要顺着上来再查看没测过的火窗,边走边问,郑金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我家大丫前头打电话来,说孩子恢复的不错,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养了,我让她等你家郑金的车一道回,反正也不差多住的两天医院钱。

郑合平垫脚往山下看,边看边道,说是过两天回,大哥,你那大女婿可怎么弄?天天堵山道上也不是办法,要我出面给他掰扯掰扯么?康乾摇头,掰扯啥?那就是个榆木脑袋,凭你巧舌如簧,人家就认一个死理,算了,他爱堵就堵吧,回头等你们走了,我把门栓一插,管他守地老天荒呢!整个窑场周围他都砌了挡风墙,一直砌到他们住的棚户平道上,两边加了木栅栏外加一整块大门板,到晚上门梢一掐,谁也翻不过来。

康乾是打定了注意,等郑合平三人一走,自己就关了山门闭关烧窑,别说牛丁一进不来,就是他那三个时不时想来探看的不孝子们也别想进来,山里物资早储备够了,关一个月他都不带怕的。

远远的厨房前的空地上,姚奶奶来来回回搬着东西往要挑下山的担子上放,吃的穿的用的各人都给准备了一大包,牛果激动的小脸通红,手里抱着个新书包,跟着姚奶奶后头往里塞东西,反观姚建舟就显得兴致缺缺了,捂着脑袋把自己当乌龟,以为不看不搭理,事情就不会如他想的那么没有挽回了余地了。

看的人又气又好笑,姚奶奶是边给他收拾东西边教训他,你可知足吧!也就是你康爷爷没对你外道,换了谁家当爷爷的会管孙子辈的学习?何况你还不是人家亲孙孙,你这样,叫你康爷爷看见了,他得多失望?快给我起来,小没出息的样,是叫你去学习,又不是叫你上断头台。

姚建舟脸比哭还难看,小声嘀咕,可不就是上断头台么!奶奶,你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我真……爷爷……是咽下了后头的话。

康乾当没听见他的瞎叨叨,只管布置自己的作业,县里有图书馆,没事去转转,挑挑看有没有关于瓷器方面的知识,自己学进脑袋里的才是你的,天天听我说,什么时候你也能给我说才是本事,行了,去吧!别磨叽了。

姚建舟还要张嘴,康乾立刻摆手打住他话头,山上离了你照样转,明后天左右你大姑姑和小石头就回来了,爷爷这边也不会寂寞,你放心,没了你爷爷不会无聊的,真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爷爷知道你孝顺,等你什么时候拿个好成绩回来,那才是大大的真孝顺,光嘴说不行,可以了,再拖着不走我可要上棍子了。

牛果哈的一声笑喷,自己背着书包捡了一个轻点的小担子挑着,那是姚奶奶替她准备的东西,基本生活用具都有,出了山门就跟着郑合平后面往停在山下租来的车上走,边走边跟康乾挥手再见。

姚建舟没法,只能一步一蹭的跟后头走了,再后头,是送他的奶奶和康乾。

牛丁一终于等到了康乾现身,一把从树根后头奔出来抱着康乾小腿叫道,爹,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爹,我想见大丫和小石头,爹……呜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康乾摆摆手,让姚奶奶继续去送人,对着要回头的牛果摇头,示意她赶紧走,之后找了个有树墩的地方坐下来,抖了抖脚,松开,像什么样子?好歹给你女儿留点脸,她今天第一天去上学,你想孩子带着什么心情去学校?你是个配当爹的样子么?起来,要哭丧就滚你妈家那边去哭,老子今天刚起的窑火,敢给我把吉利气哭没了,信不信老子再把你腿打断,叫你半年上不了山,站起来。

牛丁一本来就怕他,这也是逼的没办法才大着胆子抱人腿,见康乾肯留下听他求情,便松了手老老实实抹了泪往边上一蹲,上,上学好……我,我是个没用的,我,呜……几十岁的邋遢汉子,这会更憔悴的比康乾看起来还老,康乾抽抽的半眼都不想见他,老话重提的劝他,何必呢?这么纠缠着不放,早前咱们话都说清楚了,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妈那边,人不带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大丫也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对比你,她才是我亲闺女,我自然是向着她的,丁一,好聚好散吧!我答应过你,等有钱了会帮你开一间小店维持生计,你要乖乖去签了离婚协议,开店的钱我立马给你,别再来了,给孩子们留个好印象,也给你自己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牛丁一摇头,只一个劲的不肯,哀求的望着康乾,爹,我不想离婚,我想守着我的孩子们长大,我想……康乾嚯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脚挥开了他又缠上来欲抱腿的手,你别想了,烦不烦?大老爷们整天磨磨唧唧的,就你这个性子简直太招人厌了,谁跟你都不会幸福的,你高抬贵手放大家一个清静吧!别来了。

早特么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屁用,呸!说完头也不回的扭头进了山门,砰一声重重落了锁。

好好一个大老爷们,非要变成块牛皮糖粘人,恶不恶心!幸亏发现的早,不然两个孩子落他手里长大,养成废物也是早晚的事。

康乾一气闷头直接上了窑,专门喊了个雇来的窑工守着门,姚奶奶还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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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好过了,作妖的就来了,大徵皇宫一道旨,那个顶替他在富贵窝里享福的家伙,领着浩浩天恩来摘桃。

凌湙呵呵一摊手:摘桃是吧?成,有本事你就摘。

边城民风彪悍,服的可不是你的这个曰那个曰,管谁家的旨,都没有吃好、睡好,活好的宗旨强,边城之主可不是名义上的主。

皇子自相残杀,大徵朝八方起火,乱世将起,凌湙坐镇边城,竟被要求带兵平乱。

凌湙:……送上门来的兵权,他要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