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五章

2025-04-03 04:37:35

康乾杵着拐仗正围着灶台掐肉喂小石头, 这孩子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脸上终于能看见肉了,虽然唇色仍旧因心脏供血不足发着青乌, 但面色整体而言比刚见面时好了太多,属于孩童的活泛气也渐渐展示出来,也是个偶尔会尥蹶子的小淘气。

不用肉菜引着他, 胚泥能叫他的小手给掏光,偏姚建舟和牛果都宠他,舍不得凶他,闹的只能康乾出面当恶人, 板着脸好好给他说了一通道理, 然后就见这小子头一回冲他嗷嗷扮鬼脸, 汪汪叫着说他偏心, 给哥哥姐姐玩泥巴, 就不给他玩,之后是一个人委屈的钻到草丛里抹眼泪去了,叫康乾好一通尴尬。

长了嘴的小盆友不好糊弄呀!于是, 只能美食勾引, 每到饭点, 康乾就偷偷领着他来灶上尝味, 两三回下来,这小子也就放弃了对泥巴的执着,改对厨房垂涎了。

小孩子的雷达感应, 天然懂得趋利避害,知道有康乾带着, 他妈是不会拿筷子抽他捻菜的小手, 也是鬼机灵的不行。

爷孙俩守着灶台一个尝汤一个嚼肉, 都对康招弟的手艺予以点头肯定,眉眼都透着味蕾被抚慰的舒适,然后,就见康招弟扶着牛丁一,身后不远处跟着步履蹒跚的姚老太,三个人三张脸三副不同的表情神态。

康乾手里还拿着尝汤的勺子,杵着拐从草棚下探头,一眼就瞧见了牛丁一青青紫紫的脸,惊讶的瞪直了眼问,你跟人打架了?天上落红雨了?这老实头居然还会打架。

牛丁一张嘴想解释,奈何嘴角撕裂了一块,扯了口子鲜血直冒,把康招弟气的胸膛直喘,捏着拳头狠捶了他两下,恨铁不成钢道:真要动手就好了,他是单方面挨的打,伤成这样回来,除了添堵还有什么用?康乾听着话音不对,扯了灶台后的凳子坐下道,怎么说?被谁打了?康招弟夹着眼泪不愿说,牛丁一也低了头没敢看康乾,只有后来居上的姚老太敢于揭发真相,还能有谁?你那几个不孝子呗!围上去直接一顿捶。

接着,是将她看到的给现场还原了一遍。

原来,牛丁一下山补口粮的时候,在菜市场遇见了老二媳妇,那娘们跟丈夫康进财被拘留进派出所关了五天,回家往床上一躺,夫妻俩又成了恩爱一家人,矛头直指不见踪影的康乾身上,等镇上关于康进喜差点抽出帕金森病的传言一播,兄弟俩一碰面,就都被康乾的手段给震惊了,而此时恰逢老三康进宝回镇里办事,三兄弟在一起碰杯,于互通有无的消息里,整合了老头的不对劲,发现哪哪都有康招弟的身影,这才猛然惊觉长姐一家搅在其中的既得利益者的嘴脸。

不管老头是不是真有表现出来的本事,但裹在其中的康招弟绝对是个离间他们父子情的外人,于是共同目标一定,就有了今天拿牛丁一出气的开胃菜。

康乾让姚老太找个地方坐着说,自己则借着灯光往牛丁一脸上看,发现只是皮外伤,手脚都能动,便示意姚老太继续。

姚老太接了姚建舟递过来的水狠狠灌了两口,在他关心的眼神下摆了摆手,道,我前个上山来给你们送菜的时候其实没说,那三个东西把你早前住的棚子拆了,七零八落的不知道要找什么,之后想往山上来,结果叫一张传票吓没了胆,听说三家子人目前聚在一块正想办法糊弄法庭,今天丁一下山被打,完全是他们气不过,故意找了由头撒火来着。

康乾抻直了石膏腿掐手一算,从他往法庭上提交诉状起算,确实也有一段日子了,法庭工作正常安排,是排也该排到他的案子了,于是,他给姚建舟派了个任务,你明天早晨下山替我往法庭跑一趟,问问开庭时间安排在哪一天,就跟法官说,咱不接受调解,让法庭直接开庭判。

调解势必要让步,而为了能达成调解协议,法官会不停劝说两方共同让步,康乾觉得没必要,干脆掐死调解一途,直接要求出判决书。

之后又对牛丁一道,你去验伤了没有?打成这样警察没来?还有你买的东西呢?丢了?牛丁一捂着肚着弓着背,闷声道:警察来的时候他们都停手了,然后跟警察说这是家庭矛盾,不是聚众斗殴,又围着我逼我表态,我怕……我怕给你招麻烦,就承认了他们的说词,而我买的米面油盐之类的东西,都被他们分走了。

窝囊的怪不得挨捶。

康乾收回天上下红雨的话,牛丁一还是那个牛丁一,并不会因为吃了几天饱饭而挺直了腰板,在面对三个小舅子的时候,仍旧显得脓包弱气。

真真要把人气死的懦弱。

康乾一句话都不想说,摆手指着康招弟道,打水帮你男人洗洗,这一身灰泥沾着血的样子,看把孩子们吓的,别叫小孩子留下阴影才好。

其实是一眼都不想看到牛丁一这副怂态,觉得他不够男人,打不还手的是什么人?真白瞎了他这一个月的精神灌输,仍然烂泥扶不上墙,没有敢拼着断手脚的风险为自己争口气的决心,后果就是别人怎么也帮不了的软包子性格。

太没用了,除了老实肯干,没别的优点可夸。

康招弟显然也很失望,直接撒开手冷脸道:手脚又没断,自己不会打水处理么?爹,咱们吃饭。

最后,只有牛果心疼自己爹,跟前跟后的替他清理了伤口,上了紫药水消炎,连饭菜都拿了最大的碗来盛,生怕牛丁一吃少了没营养,坐实了小棉袄的用处。

那是真懂事的叫人欣慰。

可康乾心里还是很生气,饭没吃两口就杵着拐仗到了闷不吭声的牛丁一面前,苍老有力的声音响在这片空地上,牛丁一,你从前孤身一人无人帮,遇事躲遭欺怂,我可以理解你是因为没人倚仗才显得脓包,但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横了别人就不敢了,在你成为大丫丈夫,果子和小石头的父亲时,你就该有觉悟的把自己立起来,而不是每回弄的自己灰头土脸的回来,叫人可怜,你这样,只会增加妻儿的惶恐,对人与事的卑微,和对整个社会的忧惧,让妻儿丝毫没有安全感,牛丁一,男人不是你这样当的,你就算弄不过他们,也该不要脸的讹住他们,叫他们下次动手有顾忌,人怕阴狗怕狠,你一个受害者还要撑着门面讲道德,却搞得妻儿心情沉重,家庭陷落沼泽,感觉天空都是灰暗的,你凭一己之力让妻儿看不到前途希望,既没有本事翻天,又狠不下心搞事,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你这样用的,牛丁一,你太让我失望了。

都说忍功好的人心性坚韧,可牛丁一这种拥有忍功的人,忍的自己没了尊严,连累的妻儿家小都一块没了自尊,忍对他来讲,就是没骨气,延伸到妻儿身上,就是没担当,真太叫人怒其不争了。

康乾气的不行。

他也不是要怂恿牛丁一去杀人放火,但最起码的男人脊梁要挺直了,结婚成家后他就不是一个人了,身后有妻儿需要保护,为什么就不能把腰杆挺直了给妻儿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背?整天这么怂兮兮苦哈哈的,叫人欺上头还觉得是自己的错,这么会换位思考,你还成什么家生什么子,单身一辈子自己当菩萨不是更好?没见过这么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人。

康乾宁愿他是跟人互殴打的断了腿脚被抬上来,那还能叫他高看一眼,赞一声有骨气,而不是现在这样全家低气压的吃咽不下。

牛丁一被训的埋了头,康招弟领着儿女站一边气恨的直抹眼泪,康乾的话说到了她心里,牛丁一这样,根本撑不起家里顶梁柱的位置,早前一遇上事,要么全家一起躲,要么就是她拿了刀出去以命换命,依靠这种虚构的心理支柱,她从未体会到,连孩子们都知道,有危险要往妈妈身后躲,而不是往爸爸怀里奔。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真正的无人可依无人可靠。

牛丁一是很好,老实忠厚,干活不推脱,对她也是百依百顺,奈何只不顶事一条,就能抹去他所有的好,她要的是丈夫,是能和她一起撑着家的男人,而不只是会干活的小时工。

康乾的话直指出了她内心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伤痛,说了怕伤他自尊,不说却憋坏了自己,总算最近日子好过了,她也以为之前的那种遭欺挨凌的日子过去了,结果一遇事,她家庭的面目就又被打回了原型,牛丁一还是那个牛丁一,没有因为有老丈人在后头撑着,就把腰骨挺直,挨打一样不还手,遭欺总是躲回家,从来没有考虑过妻儿看见个这样的他,会有多么无助、慌乱和伤心。

他一人怂,带累的全家都跟着小心卑微,出门上街走的路都靠着边,生怕踩死只蚂蚁也会是谁家的宠物要赔钱,果子的懦弱,小石头三岁不开口的原因,都是因为家庭环境造成的,她没有说过丈夫的一句不是,但孩子们却能感觉到头顶没有天。

康招弟捂着嘴抽泣,两个孩子默默的站在她左右,养了一个月才养出来的明亮眼神,被牛丁一回来的造型又瞬间打回了暗淡无光,揪着小手不知道怎么办!这就是撑不起门头的家庭男性对妻儿造成的心理磨难,灾难一样的会跟随一生。

康乾气的拐仗都差点握不住。

建舟,把烧红的铁饼拿出来,捣些灶炉里的炭保持火温,走,下山。

也别明天了,趁着夜黑风高,直接打回去才是。

姚老太以为他要去搞人命,吓的丢了碗就来拦,可不能冲动啊老大哥,你那一铁饼下去,可是要坐牢的。

烧的红通通的铁饼,挨着谁,谁都得脱层皮。

康乾叫她说愣了下,随即失笑摇头,大妹子你想哪去了?我是那么冲动的人么?放心,我拿铁饼不砸人,我砸家伙什,砸门砸窗,叫他们也尝尝住在四处漏风的房子里是个什么滋味,拆我草棚,老头子不得找补点损失,才不显窝囊呢!等警察来了,就凭老子这身份,也就是个家庭纠纷而已,放心,进不了牢子。

既然家庭纠纷能免责,那他不是更有资格用?康乾怒急反笑,催着姚建舟准备东西,之后又回过头来问牛丁一,你起来,把板车架好了拉我下山。

有我亲自带你,我看你还敢怂。

牛丁一想说算了,自家小舅子,当姐夫的可以原谅他们,都是一家人,这要打回去,以后碰上多尴尬,再有,老头身后事也需要儿子撑场,这会得罪完了,以后是会凄凉没人来捧骨灰盒的,总要为以后着想,不能太义气用事,他不愿意当岳丈和小舅子战争的导火索,他可以忍,退一步海阔天空。

康招弟崩溃了,一看牛丁一表情就知道他什么想法,当时就忍不住的上前对他又捶又打,嘴里呜呜抱怨,你忍,你为什么要忍?我让你忍了么?我需要靠你忍耐着过活?牛丁一,你给我打回去,哪怕断手断手残废了,我养你,就是打死了,我也替你守寡,你能不能硬气起来?你能不能有点当家的样子?你能不能给你的孩子做个榜样,活的不那么卑微屈辱?呜呜……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脓包,一点胆气没有的怂人。

牛丁一迷惑,茫然的问康招弟,为什么?我退一步就能让我们一家子平安,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打一场明明打不赢的仗?断手断脚要花钱治,没了命你带着孩子怎么活?我不能太自私啊!完全的牛头不对马嘴,思想无法串联。

康乾忽然就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不同,这句话的意思了。

真就思想有壁,牛丁一甚至还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

康招弟累了,问牛丁一,你还想跟我过么?想过,就跟我爹下山,想过,就去把你挨的打找补回来,想过,就拿出你男人的尊严,亲自去教训没上没下的小舅子,你是姐夫,他们打你,就是在侮辱你,也是在侮辱我,这样,你还觉得可以退一步么?牛丁一沉默了一瞬,就在康招弟以为他要答应时,就听他道,你是养女,这样得罪三个娘家兄弟,以后可怎么弄?爹现在向着你,以后万一再回了小舅子家养老,你就没有娘家了,这样,你还愿意叫我去把亲情打断么?他这话一出,不止康招弟崩溃,连康乾都没忍住骂娘,姚老太直接傻眼了。

说来说去,牛丁一就根本不想去替自己和妻儿找回公道和自尊,扯那么多道理,就是怕事惯了的表现。

康乾感到无比失望,康招弟则无力的塌了肩膀,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对着康乾红了眼眶,爹,我能带着孩子跟你过么?言外之意是,我能离婚么?只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不好这么直接问。

牛丁一还在为化干戈为玉帛努力,试探着拦住姚建舟装铁饼的举动,康乾闭眼叹息一点头,可以,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做,爹都支持。

这样顶不起天,撑不起门的男人,连思想都沟通不了的人,留着除了添堵,还有什么用?干活,当苦力?谢谢,山下小时工他请得起。

康招弟见康乾点了头,一下子蹲到了地上痛哭流涕,为自己,也为两个孩子终于有了可倚靠的人感到高兴,又心酸又痛苦,撕心裂肺的觉得自己人生终于不再是永远灰黑无光的了。

因为康乾,让她看到了光。

牛果大了,隐隐觉得父母之间交流出了问题,她直觉牛丁一犯了错,可是她不懂受了伤回家的爸爸怎么会犯错,难道不该像往常一样,在唉声叹气里把这一节过掉,在沉默无声里接受命运的不公,然后一家人当晦气一样的闭口不谈受伤的原因,日子照常一样过?为什么妈妈要哭,外公要气,连姚阿婆都一副恨铁不成钢样,为什么?她爹才是满身伤的那个啊!牛果不懂。

姚建舟见她困惑的眉头打结,在按照康乾的话准备好了下山的东西后,给她拉到了灶台后头一顿解释,这才叫牛果懂了牛丁一的错处,不是怪他带着伤回来,而是怪他挨打不还手,躺着叫人欺,睡着叫人唾,没有男人骨气,更没有一家之主的样子,成不了妻儿的挡风墙顶门柱,不配当丈夫,更不配当父亲。

不能为妻儿提供厚实肩膀的男人,不配拥有婚姻。

姚建舟拍着肩膀深沉点头,果子,没关系,以后我可以当你的依靠,我的肩膀给你靠,你放心,爸爸没了,我当哥哥的保护你。

牛果震惊了,什么叫爸爸没了?一瞬间,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张的跑向了一无所知的牛丁一,爹,你跟外公去,跟外公去舅舅家把架打回来,爹……牛丁一脸上的紫药水将他的表情抽的怪异荒诞,吸着气要拍打牛果,你小孩子家的懂什么,那是你舅舅家,一家人怎么……牛果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一把甩开牛丁一的手,跺着脚跳,什么一家人,他们才不把你当一家人,他们,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全家当一家人,爹,你还记得有一回你受伤没钱看医,我跟妈去找他们借钱的事么?没有一家给我们开门。

牛丁一记得,可是后来不是借着钱了么?牛果再也忍不住的哇哇大哭,是借着钱了,可那是大表姐给的钱,是我,是我同意给她的同学当……当模特,她才愿意给的钱。

康招弟抱着牛果求道,别说了果子,是妈没用,别说了果子,忘了吧!都忘了吧!牛丁一仍旧懵懵的不知所谓,牛果干脆一气全吼了出来,大表姐同学是学美术的,要画人体肖像,叫我,叫我脱光,脱光了给他们画,你懂没?你懂没?你吃药看病的钱,是我,是我脱光了衣服换来的,在好几个男孩子面前脱光了衣服换来的,呜……康乾气的眼前发黑,身体倒仰站不住,幸好姚建舟眼急手快的扶了把,他气急的喘匀了气,走,走,这个账必须算,狗日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小小年纪那般恶毒,自家亲姐妹啊!怎么下得去手的?果体艺术,找一个等钱救命的孩子来为艺术献身,我呸~!要不是杀人犯法,康乾能直接拎着烧红的铁饼去一个一个全砸死,太踏马恶心了,一帮混账东西。

牛丁一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半晌才挤出一句,画个画而已,应该……康招弟上前就抽了他一巴掌,怒目瞪视,所以,你也觉得这不算个事?画个画而已?而已?你怎么能和那贱人一家子说出一样的词?你到底是谁的亲爹?牛丁一,你个懦夫。

康乾累了,扶着姚建舟转头就走,边走边叫康招弟,大丫,把孩子们看好,我跟建舟去去就回。

冲家砸锅,也要不了几个人,他跟姚建舟足够了。

至于牛丁一,还是继续让他海阔天空吧!三观不合的人,哪怕平时表现再好,也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分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康乾不劝离,但他的态度,让康招弟更坚定了心中所想,抱着小石头牵着哭不停的牛果离开了牛丁一的视线,连一旁看了半天的姚老太,这次都没往牛丁一跟前凑,就不知道说什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处。

不是让你偏激到提拳就上,但你这种海阔天空退一步的想法是真恶心。

牛丁一茫茫然站着,不明白自己息事宁人的作法哪里错了,那是小舅子,一家人,难道还能老死不往来么?他吃点亏,挨几脚,忍过就算了,真没必要闹大,他年长,可以包容小舅子们的不懂事啊!算了,他还是去守窑吧!瓷快出了,他的小石头马上就有钱治病了。

等康乾带着姚建舟挨家拿通红的铁饼烙开锁头,给三家人的堂屋都开了天窗,又用铁饼的最后余热熔了他们灶上的铁锅后,这一场轰动的砸家事件终于被重视了起来。

家庭纠纷?不,从现在开始,这叫社会人伦。

标题康乾都想好了,叫六旬老父怒砸亲儿家产,是养儿不孝?还是为父不慈?讨论度杠杆的。

家丑,他要给扬的全国皆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