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不太明白丛野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是傻子,听得出其中毫不遮掩的讽刺。
对这莫名而来的不满她有瞬间的懵圈,压住蠢蠢欲动的泪腺,费了大劲才保持着得体微笑。
或许这就是他的脾气,以后工作时,尽量少与他接触就是,也没什么关系。
眼泪可千万要给她争气一点,不要掉下来,不要掉下来!要是因为这么点事儿就哭了,那才是丢脸……但她不知道,就算竭力控制,自己那双暖褐色的眼睛看起来也比常人莹润好几倍,像是天生的楚楚可怜。
所以,丛野仅瞧她一眼,便不耐烦地移开了目光。
路生明显比姜甜直楞得多,当即挂不住脸,皱眉质问:丛先生什么意思?丛野单手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懒洋洋地瞥向他,要笑不笑地反问:你说我什么意思?眼见局势不妙的许诚赶紧笑呵呵地出声打哈哈:那个,姜小姐,我先带你们下去安排住宿生活问题,晚上再详聊。
其实基地早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接风宴,就等节目组上岛。
有人打破尴尬,姜甜略僵的脸颊终于放松下来:好,麻烦许先生了。
她拉了把路生,小声说:路导,我们先过去。
此时她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可台里不远万里做这么一个节目,若只是流放他们来混日子,也说不通。
想不通,她便不再去想,自己只需要做好工作之内的事情便好,其他事与她无关。
路生顺着姜甜的台阶就下了,他年轻冲动,倒不是没脑子,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不好惹事。
乘坐基地的摆渡车从基地办公的地方,一路上路过了动物救助中心,以铁网围住的动物居所。
时不时响起的动物叫声,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扬的动物体味,转移了姜甜的注意力,使她对此行重新激动期待起来。
碰见不少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无一不对他们露出见牙不见眼的笑,与他们打招呼。
Helle。
hello!兴是闻洲岛的紫外线太强,这里的工作人员肤色都略深,笑起来也莫名地淳朴。
姜甜面对丛野时的那股压力,不由自主就在这样的笑容里消散。
最后穿过一片稀拉种着椰子树的草地,到了一排木质阁楼前,便是基地工作人员住宿区。
许诚叫来一位中年女人,向他们介绍:这位是张阿姨,负责你们节目组生活上的问题,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和她。
节目组?张阿姨像是太久没见新鲜的人,激动得黑脸透红,两手扯着工作制服下摆,拘谨又开心:你们好你们好,以后有、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
许诚补充道:基地大多数都是闻洲岛本地人,但都会几句简单的中文,你们要是遇见了需要帮忙的,也可以随便叫人。
姜甜微微欠身,展露出诚挚的笑:谢谢。
除了丛野,她能感受到这里每一个人的善意,或许丛野的善意全都给了这丛林里的无数野生动物了吧。
她对此十分理解。
张阿姨带他们去接下来这段时间要住的地方,不出意外,就在阁楼之上。
对方还贴心解释:因为这边湿热嘛,所以我们人都住楼上,不过风景很好的,白天可以看大海,晚上可以看星星……姜甜一边认真倾听,一边点头。
对方说得没错,居住的地方位于基地最后方,阁楼每一间房间外都有个小露台,没有一遮一掩,就能清晰地看见辽阔的大海。
不得不说,建造基地的人挺用心,除了保护野生动物,也并没有半点亏待工作人员的生活质量。
……晚上,姜甜与节目组工作人员被请到食堂,基地给他们准备了接风宴。
食堂的长条桌凳被摆成了四四方方的几圈,节目组作为来客,被所有人拥簇在最里圈。
丛野与许诚几人坐在里圈上桌,白天的女人已经换上新的妆容坐在角落,精致姣好,姿态优雅,像是来参加什么高级晚宴。
桌面上早已摆满了各色美食和香槟,其中香气扑鼻的椰子鸡和几道麻辣口味的家常菜,显然是特意为他们做的中餐,可见诚意。
都落座后,许诚瞧了眼身旁的丛野,遂站起来举起杯子笑道:我代表我们闻洲岛,欢迎各位……他说完,工作人员里不知谁起了个头,齐声用闻洲岛本地语言唱起了歌。
姜甜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从包围着他们的热情来看,很显然就是代表了对他们的欢迎。
没有伴乐,只有淳朴的笑容和原始的声音,其中的感染力却不输于任何的音乐大家。
使人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一起笑,一起唱。
但姜甜对此热情,却越来越不安,他们越热情,与电视台的态度反差越大。
她忍不住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丛野,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便半垂着眼一言不发,像是某种野兽爆发前的蛰伏……行了。
不等他们唱完,丛野突然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出声。
姜甜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歌声戛然而止,其他人面面厮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遂俱都安静了下来。
节目组几人不知所以,对突然的安静还处在状况外。
许诚安抚地对他们笑笑,与丛野耳语两句,看他的神色,并不为所动。
食堂里突然安静得,远处基地里被救治的动物的叫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陷在如此氛围里,姜甜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不知道这位要做什么,从白天的态度,只知道他对他们节目组极为不满。
下一刻,丛野端起他面前的香槟一饮而尽,锐利的目光扫向节目组的人,懒散的话里带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你们明天就回嘉城,损失由我报销。
节目组几人皆是一顿,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一句我一句激动地吵嚷了起来——什么!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把我们当做什么了?连白天那个女人,此时也是一脸他疯了吧的表情瞪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做出这样非人的事情。
路生已经气得面红耳赤、毫无理智,起身就要与他理论,被姜甜一把拉住。
她勉强稳住情绪,站起身认真地看向丛野,不可控地红着眼一字一句说:丛先生,您在说这话之前,至少先告诉我们缘由。
她的声音本就软绵得毫无气势,又从来没有被置于这等尴尬的境地过,喉间的哽咽已经是她控制了又控制的结果。
丛野最烦、也最不擅长与她这样娇弱的女人对线。
他不耐地皱起眉,随后又突兀地笑了声,语气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也是为你们好,我看你们几位恐怕并不会适应岛上的生活。
许诚尴尬地一捂脸,心里叫苦、敢怒不敢言,只能任劳任怨强行替他圆话:各位别生气,当初我们与贵电视台可能没有交涉好……你们有所不知,我们日常要进入原始丛林巡逻,有时候甚至会迷失方向,几位年轻,看上去并不像有此类经验,丛哥也是担心你们的人身安全。
略顿,可能他自己都觉得无甚说服力,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丛哥就是这样的人,说话不好听,心是好的。
白天那位女人,突然撇着嘴出声:不如你们明天顺路跟我回去,他这种人……呵,钢铁侠来了都不能让他满意!姜甜算是从许诚委婉的找补里听出来了,丛野是觉得他们并不能胜任这档节目,或者说他在讽刺电视台的敷衍。
她抬手抹了下眼睛,用力抓着卓沿看着丛野,略显执着地说:我们还没有开始,您不能说我们不行。
她不明白电视台的诡异态度,也不想什么都去搞清楚。
但是她作为这档节目的主持人,就只想认真完成工作,仅此而已。
丛野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随即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刺过来:你看看你自己,像行的样子?那位女人优雅早已不再,甚至还在不嫌事儿大地煽风点火:诶妹妹,你别哭,他不配。
听得出来真的很讨厌丛野了。
姜甜的泪腺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开了闸,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也很想清晰强势地与对方争论。
可谁让她爹什么都没遗传给她,偏偏把一对发达的泪腺给了她。
现场一度混乱,节目组这边手忙脚乱地安慰姜甜,给她擦眼泪。
许诚一脸尴尬地劝说丛野,基地工作人员左右为难,除了几个少有的中国人,他们听不懂发生了什么,完全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无辜被讽刺的姜甜,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讨厌过一个人。
凭什么还未开始,就说他们不行?从现在看来,嘉城电视台派人确实不够有诚意,但也不能将其全盘否定。
至少电视台本意是好的,想让大家知道他们这些默默无闻的付出者的不易,并且也意在宣传保护环境与动物的重要性。
就算他不满意,也不应该是如此态度。
跨越国度、隔了千山万水做这样一个节目,再没有诚意,也需要不菲的成本来做。
她突然挡开为自己擦眼泪的手,一双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盯着丛野,明明可怜却又异常坚持:嘉城电视台没有诚意,可像您如此武断自我的人,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作者有话说:现在,丛野:她真是爱哭。
以后,丛野:我真爱她哭…感谢在2022-05-09 21:06:03~2022-05-11 01:2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烟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