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擎晚上回到营帐, 跟吕国豪又打了一架。
原因很简单,这货居然把征婚启事贴在了周中擎营帐门口,还做了个报名表, 把军营里年轻有为的士官都填了上去。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可他还嘚嘚瑟瑟的,在名单最上面加了三个字:葛长征。
这个葛长征对于周中擎来说并不陌生。
两人不只是点头之交, 还在两年前交过手。
周中擎对这人的军事素养没什么好挑剔的, 可这人是个混不吝的主,部队被他祸害的文艺兵,加起来能成一个排。
究其原因, 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这人是个红二代, 很有点来头。
看名字就知道, 他出生在长征路上, 后来红军过草地的时候, 他妈妈奶水不够, 就把托付给了附近的老乡收养, 过了几年才找回去的。
那会他爸妈又去抗美援朝了,所以他是跟着他舅舅秦瀚, 也就是南市军区司令长大的。
换言之,虽然他是秦瀚的外甥, 其实跟儿子没差。
这些年他父母退休了,都围着他的小家庭打转呢。
两年前两个军区比武切磋的时候,周中擎对他印象很深。
不是因为他的风流韵事,而是因为他的能力。
当时的比拼项目很多, 两人平分秋色, 要不是最后周中擎在固定靶射击上赢了一发子弹, 那一次的比拼恐怕要来个平手。
所以,即便是不论出生只论实力,这人也算得上是周中擎的劲敌。
而现在,吕国豪张嘴闭嘴就拿司令出来说事,那不是明摆着要寻周中擎的不痛快么。
周中擎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头招呼了上去。
吕国豪早有准备,这次倒是没有被单方面碾压,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顶着一张乌青的脸,第二天一早就去巡逻艇上打小报告了。
那头的司令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回道:长征已经答应去海岛看看了,你别再惹是生非,尽量低调,知道吗?只是看看吗?他不留下来?总不能让安六合跟他离开海岛吧?吕国豪想得还挺长远。
真要是葛长征来岛上,他就多了个靠山了。
毕竟他一个人招架不住周中擎和他手下的将士们啊。
秦瀚自然考虑过留岛的问题,不过人还没见着呢,现在说这个不是太早了吗?所以他还是让吕国豪先沉住气,等葛长征到了再说。
吕国豪得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走路都飘了。
路上遇着过来换班的别轲,还假惺惺地跟别轲叫屈呢。
别轲白了他一眼:有你这样做政委的吗?不帮着战友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就算了,还一个劲添乱!你还好意思跟我叫屈,你心里没点数吗?得亏你没写我的名字,不然我拼着记大过也要跟团长一起揍你。
哎呀呀,你们这些人就是火气太大了,我这属于挫折教育,让团长多历练历练。
吕国豪总有他的理由。
别轲懒得搭理他,直接搡开他,擦肩而过,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吕国豪撇撇嘴,心道你就嘚瑟吧,等葛长征来了,这个海岛的军营就要变天咯。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岛上其他对安六合有想法的男同志也纷纷递交了报名表。
中午统计出来一看,嘿,几千号人里,居然收到了五百多份报名表,按照男女比例换算下来,差不多每四五个男人里面就有一个报名的。
为了表示组织上的重视,这个说媒的光荣任务就交给纪娉了。
纪娉无奈地看着面前厚厚的一大摞报名表,陷入了沉思:六合会生气的吧,这里头瞎凑热闹的就不少,要不我们先筛选一遍吧。
你看,这还有带着老婆孩子的,不是胡闹嘛。
苏继善也觉得这么多有点太离谱了。
干脆跟纪娉一起,把把关,淘汰掉一批心怀叵测的投机分子。
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不到二十份。
有几个用心的,还贴上了自己的照片,方便安六合认识他们。
纪娉拿着这十几份报名表,准备去找安六合,没想到刚出大门就被叶春梅堵住了。
叶春梅手里拿着两张报名表,小声道:快拿着,别让我那两个儿子知道。
纪娉无奈,知道叶春梅的心思,不太好拒绝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只好把雷天晴和雷天朗加了进去。
叶春梅却磨蹭着不肯走,拽着她去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小声道:都有谁啊,快跟我说说,我好做个准备。
你是准备去搞破坏吧?纪娉又不是傻子。
这老婶婶真是一根筋,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
非要让儿媳妇改嫁自己的两个儿子,真要是安六合自己有这个意思也就罢了,可安六合明显对那两个小叔子都没有什么想法嘛。
她要是帮这个忙,不就是助纣为虐嘛。
便直接拆穿了叶春梅:婶子,我劝你还是别操这个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再说了,女人家生儿育女的ᴶˢᴳᴮᴮ,老得快,你家天晴天朗都才十九岁,你真的忍心他们找个比自己大四五岁的媳妇吗?你好好想想吧,我忙去了。
说着纪娉就走开了。
留下叶春梅在原地愣怔了半天。
是啊,她当然知道生儿育女老得快,可六合不是有本事吗?给自己调理调理补补不就好了。
她不管,还要去追纪娉,不想,直接被张银凤拦住,生拉硬拽的,要带她去看蕾蕾和小杰。
叶春梅知道张银凤没安好心,一把拍开了她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给你哥打掩护,撒手,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侄子侄女。
张银凤刚刚一直在窗户外面偷听呢,知道这报名表里面没有周中擎,所以她哥哥最大的对手就只有天晴和天朗兄弟俩,无论如何,她都要把春梅姑姑拦着。
姑侄两个你推我我拉你,愣是谁也摆脱不了谁,最后到底是张银凤年轻一些,体力上占了优势,把她带去了宁华夏那边,看孩子去了。
*纪娉找了一大圈,并没有看到安六合的踪迹,心想着把这些报名表交给她亲近的人也是一样的。
便打算去找找七星,没想到,转身的时候听到了周中擎的声音。
她好奇打量了一番,还纳闷呢:小周啊,你怎么没有报名征婚啊,我看你天天往六合那里跑得挺勤快,没想到你居然没有报名。
报不报都一样。
周中擎办事效率一流,已经从县城回来了。
要是按照安六合的交代,先拍照片,再回来找九州去寄信,那不是多折腾一个来回嘛。
所以他去拍照之前就找九州要了这三处地址,拍完照片就连着家书一起寄出去了。
现在他回来,正准备去温泉那里找安六合汇合,至于报名表,他本来没在意,他连家长那关都过了,要整这些虚的做什么。
他看着纪娉手里厚厚的报名表,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些脸皮厚的,居然想娶安六合。
也不撒泡尿照照。
他那冷漠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傲气,沉声道:给我。
那你知道六合在哪里吗?要是你知道我就给你,你帮我捎过去。
纪娉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今天有安排。
周中擎不说话,就那么伸着手。
这人一旦不笑,那冷着的脸就跟要吃人一样。
纪娉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还是把报名表全都给他了。
可是不行,看周中擎这架势,怎么那么像护食儿的野兽呢?回头给她全撕了就糟了,事情成不成的另说,可东西她得亲自交给安六合。
毕竟事关安六合的终身大事,她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被吓唬回去了。
她转身,趁着周中擎低头翻阅的时候,一把抢走了报名表,随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周中擎淡然地收回视线,不免觉得好笑,因为他看到了张临渊的名字。
还是放在最上面的,苏继善那边什么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可不能由着别人来算计自己,自己却一点都不反击。
他便找到苏继善,把自己之前誊抄的第二份结婚申请拍在了他桌子上,随后一言不发,就这么走了。
苏继善被他盯得浑身毛毛的,等他走了才松了口气。
他把申请报告阅读了一遍,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小子早就准备好了,看来张临渊没戏咯。
他赶紧拿出一份报名表,写上周中擎的信息,随后叫来汤新华:快去找纪娉,就说周中擎是组织上推荐的,让她一定把这张报名表送到安六合手里。
汤新华哪里知道纪娉的去向,一路找到海边也没有任何头绪。
正犯难,便看到路峰从卫生站出来了,看着他手里的报名表,道:又是我表姐的征婚对象?对啊。
汤新华气喘吁吁的,没有注意到路峰那过分失落的表情。
路峰走过来,把报名表拿在手里看了看:给我吧,纪娉姐刚刚送过来十几份,都在我这放着了。
我表姐育种去了,等她出来我就交给她。
这事还是安六合过来交代他给小红配消炎药,他才知道的。
他看着报名表上的周中擎三个字,眼神越发黯然了几分。
汤新华只想着东西交给了安六合的亲人就行,其他的他就不管了。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等他一走,这些报名表就被路峰全部付之一炬了。
他关上了卫生站的门,把自己隔绝在无人发现的安静角落里,一张一张,将这些报名表撕碎,点燃。
到最后,他捏着周中擎的那一张,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手指被燎出了泡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地站起来,安静地给自己上了药。
短暂的情绪崩溃之后,他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找来纸笔,照着回忆里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誊抄了十九份报名表。
最后又撕下一张纸,按照格式,填了一份自己的夹在了里头。
至于烧毁的照片,没了就没了,反正那些人也没戏。
他对着煤油灯,笑得癫狂,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又被他轻轻地擦去。
等他吹灭了煤油灯罩上灯罩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出来任何的不对劲了。
他打开了卫生站的木门,深吸一口气,朝着山洞那边走了过去。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山洞黝黑潮湿,根本看不清尽头在哪里。
他走了不到五米就放弃了,折回出口,静静地琢磨了一会儿,原路返回。
等等吧,等她出来再说。
*安六合这一忙又是小半个月。
每天重复着简单的循环,播种,催熟,收获,播种。
周中擎每天都会陪着她,早上的时候出去,交代一下戍防的事情,两个小时后回来。
也有实在走不开的时候,比如今天,听说岛上又要来个什么大人物。
周中擎为了表示郑重,准备亲自去接待。
安六合好奇问他:谁啊,上次吕政委你都没接待,这次的你倒是挺积极。
周中擎沉默地回眸,干脆回到她身边,蹲在她面前,问道: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你好奇怪,问这个做什么。
安六合忙得很,灵力不要钱地往外输出,不够了就去光柱那里补充。
所以这些天她压根没有考虑别的。
反正周中擎就在旁边陪着她,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听着周中擎郑重其事的口吻,好像她答应了这件事有多不可思议一样。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干脆停下手里的活,吹落手臂上刺挠的稻谷外壳,去温泉那里洗了洗:到这边来说,那边太刺挠了,你不痒吗?痒。
关键是心痒,每天近在咫尺地陪伴着,却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逾矩。
不光是心痒,连皮都痒了,欠揍了属于。
他走到安六合面前,双手摁着她的肩膀:如果现在有个比我位高权重的男人,他也想娶你,你会怎么做?位高权重?能当饭吃吗?安六合不知道他在患得患失个什么劲儿。
她反握住他的手:我要是不愿意,会带你见家长吗?会让你给我大哥三姐五哥寄信吗?你到底怎么了?问你你也不说。
周中擎看着她纯真的不染纤尘的双眸,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吕国豪帮你征了个婚,那人叫葛长征,你们军区司令秦瀚的亲外甥,副旅级。
离异,一儿一女,父母双全,今天来跟你相亲。
你去不去?不去。
安六合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原来是征婚啊。
这事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她环住了周中擎的腰身,仰起她那汗津津的面庞,故意逗他:不过你要是希望我去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去看看。
那我肯定是不希望的,不过你还是去见见吧,不然到时候秦瀚要不高兴了。
周中擎决定抛开个人的感受,只考虑安六合的处境。
要是她见都不见一下,秦瀚肯定会大发雷霆。
就算不能把她怎么样,以后肯定也少不得要给她穿小鞋。
没想到,安六合态度坚决,摇头拒绝了他:不去,我这个人心很小的,住满了就不加人了,除非我把谁踢出去。
你想要我把你踢出去吗?你舍得踢吗?周中擎被她这土味的情话挠得心里更痒了,恨不得现在就让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他狠狠亲了她一口,在这潮湿的空间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揉捏搓捻,过了把手瘾,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抬头的时候,视线还是坠落进那白皙的沟壑之中,没忍住,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牙尖摩挲,让她玉石般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了自己的两排牙印,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重新给她扣上了衬衫的扣子。
只是一些点到即止的耳鬓厮磨,却让安六合两腿一软,直接倒在他怀里。
喘息不定,仿佛刚刚翻山越岭,完成了什么艰难的跋涉和征途。
脸庞贴在他的心口,安六合不怀好意,也扯了他的扣子,打上了属于她的印记:盖章了,踢不掉了,周中擎同志ᴶˢᴳᴮᴮ,希望你快去快回,还有,不要跟副旅级打架,要是实在忍不住,就说我叫你打的,让他找我来算账。
呦呵,你男人是那么不中用的窝囊废吗?打个架还要媳妇给自己扛着?开玩笑。
周中擎被她说得心情大好,又搂着她在额头上啄了一口,这才跳进温泉池里,迎接暴风雨去了。
安六合解开衬衫,低头看着那一圈粉色的牙印,又是欢喜又是害臊,几次想伸手将那印子抚平,最终还是没下得了决心。
就这么扣起来,将那旖旎的暧昧证据,藏在了单薄的衣料之下。
周中擎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回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大概就是缘分吧,葛长征找苏继善要了你的照片,没看上你,看上了华念君。
华念君?哎呀,不说她都忘了,这位娇小姐现在还在军营里天天跟着拉练呢。
安六合想想怪好笑的,也不知道娇小姐现在适应了没有。
她准备等会就去解除华念君的命令,让她自由发挥去吧,反正她老子昏迷了,她最大的依仗成了未知数,她想横也难了。
周中擎也是这个意思:我来的时候,他还嚷嚷着要去找华念君呢。
安六合便跟着周中擎一起上了岸,风驰电掣地赶到军营,解除了华念君身上的限制,华念君回过神来,果然嫌弃身上的军装,哭着闹着要去找她爸爸。
周中擎把这事交代给了诸葛鸣,便领着安六合走了。
两人刚刚上了摩托,那个葛长征就找了过来,看着换上女儿家衣服的华念君,再看看坐在摩托上远去的女人,忽然有些后悔。
你确定刚刚那个就是安六合?葛长征有些懊恼,什么狗屁照片,把人照丑了十倍不止。
吕国豪也没想到,他居然在苏继善那里大放厥词,说安六合不过如此,长得很一般。
现在知道后悔了?真是母猪跑了知道搭猪圈了,肤浅,愚不可及!不过现在亡羊补牢应该还来得及。
他忙不迭点头:对啊,我早就跟你说了,安六合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照片失真了,你偏不听。
我哪想到失真失得这么厉害。
葛长征有点心猿意马了,不过眼前这个华念君其实也不孬。
他琢磨了一下:算了,一个寡妇,还是生了两个孩子的,那方面估计也没什么趣味了,还是找个大姑娘好。
我就不反悔了,就她了吧。
华念君?吕国豪来了也不少时间了,早就把华念君拜高踩低的秉性摸清楚了。
他好心提醒道:她要是看重你的军衔,可能会点头,可你娶她不是娶了个祖宗嘛,到时候没人帮你照顾孩子不说,你还得反过来给她当牛做马。
你懂什么?女人嘛,只要生了孩子,那就作不起来了。
等我娶了她,让她三年抱俩,五年抱仨,看她还有什么力气折腾我。
葛长征侧身在吕国豪耳边低语。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华念君也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好操控。
再说了,娶个带孩子的寡妇,传出去多丢人啊,我要不是顾及我舅的面子,我都不愿意来。
还是华念君这样的,有家世有背景,又是个大姑娘,带出去多有面子。
葛长征打定主意,笑着往那边发脾气的华念君走了过去。
吕国豪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了。
更算不到的是,这个华念君一听葛长征是副旅级的军官,还可以带她离开这里,立马欢呼雀跃着,投怀送抱去了。
目送着两人搂搂抱抱远去的背影,吕国豪陷入了沉思。
诸葛鸣不忘捅他的心窝子:算计来算计去,算到最后,不但没勾搭个厉害人物给你做靠山,反倒是让我们团长给你记上了一笔账,你说你何苦呢?吕国豪也郁闷呢,这都什么事儿。
这葛长征真是个蠢货!娶安六合就等于有整个海岛做依仗,海岛是特区建制,相当于省级行政单位,这位公子哥到底懂不懂啊。
不,也许他是懂的,只是他不想留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哪儿哪儿都没建设起来的海岛上吧。
算了,人各有志,以后这事我不掺和了。
吕国豪沮丧地坐下,现在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拉拢别的将士,让周中擎不至于太不把他当回事。
正发愁呢,诸葛鸣端着棋盘过来了:你呀,就是想太多,我们团长是性情中人,最厌烦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你有这功夫唉声叹气,不如好好给他准备个新婚礼物,也许他看你真心实意地祝福他,就不跟你计较了。
以后都是一个岛上的兄弟,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说是吧?真的?吕国豪不信,这周中擎看着就是个记仇的。
诸葛鸣懒得跟他废话:你爱信不信,总之吃亏的是你又不是我。
吕国豪张着嘴巴,不知道说点什么,等下完这盘棋,果然还是琢磨起送什么做新婚贺礼好了。
最终还是诸葛鸣好心提醒了一句:我们团长看重嫂子,你不如在那几个孩子身上下下功夫,送点孩子喜欢的东西,到时候嫂子高兴了,团长自然也就高兴了。
对啊,这倒是个法子。
吕国豪一拍大腿,就这么办了。
*五月三十号,天气大好,温度也飙升到了三十一摄氏度。
夏天已经花枝招展地来了。
安六合带着满满当当的稻谷种子,从温泉池下上来了。
这一批的稻谷留给华北的灾区,流程不变,依旧是下发到每个公社,由运输队亲自送到海对岸,再转拖拉机,一车一车地运走。
岛上的盐角草全都到了丰收的时候,因为她这段时间没有出现,所以就有纪娉出面,领着开荒的百姓们,准备了洗干净的盆,桶,瓶,罐,把盐角草上的盐粒全都收集了起来。
安六合分发完稻谷,才发现盐角草全都收割掉了。
老去的盐角草茎秆纤维化,可以当柴烧,岛上堆满了大堆小堆的干柴堆,都留着生火做饭呢。
一时半会怕是也烧不完,安六合留下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都交给了纪娉:留着沤肥吧,我那批变异土豆可以种种看了,还有水稻,岛上也要成规模地种植起来。
行,你休息几天吧。
对了,幼儿园盖好了,砖瓦房也交付了五百来间,你的功劳没人能比,你先挑个喜欢的房子吧。
纪娉已经让杜肯测试过土壤的酸碱度了,弱酸性,种植常规农作物正好。
岛上的建设也因为风雨的过去向前推进了一大截,尤其是关乎民生的砖瓦房,除去安排给那些高级技工的十来间,其他的准备一次性.交付四百八十间,按照开荒的工分分发。
安六合毫无争议是第一人,所以让她先选,大家都心服口服的。
安六合也没有客气,选了间依山傍水的。
山就是岛屿中央的山脉,水则是岛屿地形自然形成的一个天然内部小湖泊。
东西长四五百米,南北长接近一公里,不是很大,但是足够调节居住环境。
小湖泊被苏继善命名为六合湖,明摆着是要给安六合长脸呢,她依旧是接受了这样的好意。
带着孩子搬过来的时候,有种终于苦尽甘来的感觉。
当然,她知道,这里的住宅只是明面上的,等大山深处的研究所建好了,那才是她大多数时间待着的地方。
她看着小杰和英招欢呼着跑进跑出,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九州吭哧吭哧的,领着八荒把那三株仙人柱搬运了过来,安六合指了指院子最前面:东边一角,西边一角,各留一个,剩下的随便吧,反正它们也不安生,会到处跑的。
姐,我看你这院子还是造一圈篱笆的好,不然人来人往的,都盯着你这边打量,不太好。
九州设想的挺周到,为了防止外人攀爬,最好在外围种上荆棘之类的。
安六合有这个打算,她点点头:晚上吧,不急。
九州,大哥他们有回信吗?她在信里提到过的,岛上有临时的邮局了,直接寄岛上就行。
九州一拍脑门:哎呀,我给忘了,今天邮差找我了,我放四哥那里了,你等等,我去取。
什么?放四哥那里了?几封?有五哥的吗?安六合忽然紧张了起来,要是五哥在信里提了五嫂的事,要是四哥拆开看了,那……她催九州赶紧去取。
九州到了半路才想起来自家姐姐为什么忽然这么严肃,不免有些懊恼,加急地蹬着自行车,飞速往安四海那边赶去。
所幸隔得不远,也就两公里多的路,等他停下自行车一看,糟了。
四哥正捧着手里的信发愁呢,看那表情,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九州忐忑地接近:那个,四哥,你怎么把六姐的信给拆了啊。
你哥ᴶˢᴳᴮᴮ我是那样的人吗?是隔壁那家的混小子,过来找安福和安康玩,看到信直接给撕了,我捡起来才看到的。
你跟我来。
安四海看了眼正在院子里忙着晾衣服的宁华夏,有意躲着她。
领着九州去后院说的话:你五嫂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些年也没有回来见见长辈,我就猜到你五哥肯定瞒了什么。
五嫂她……她被人侵犯过,为了堕胎,用的土方子伤了身。
五哥不让我们跟家里说,是怕二哥不答应,也怕爸妈觉得五嫂生不了孩子,回头不肯认她。
九州见事情瞒不住了,只好跟安四海从实招来。
安四海叹了口气:凶手抓起来了吗?抓什么啊,是当地村支书的儿子,地头蛇,还把五哥打了一顿,五哥都不知道找谁喊冤呢。
我说那里条件那么落后,就干脆回来呗,别熬着了,可他不答应,说离远了好,免得到时候五嫂回来受气。
九州总觉得五哥想多了。
其实这件事五嫂是受害者,爸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也不会怪到五嫂头上的。
安四海沉默了片刻,道:别的不说,咱爸咱妈就不是那样的人,至于二哥,可能是古板了些,可也不是不能讲道理的。
大哥更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一门心思搞他的战斗机呢。
三姐更不会说什么,她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咱妈一个性子。
那你和嫂子呢?九州其实也能理解五哥的心情,毕竟社会对女人家的要求太高了。
五哥护短,不想让嫂子受气,也是人之常情。
安四海拍拍九州的肩膀:这事还是得跟爸妈说开了,让他们想想办法,把你五哥五嫂弄回来。
这不正好,你六姐要建设海岛,缺人呢,你五哥支边经验丰富,五嫂又是个老师,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我和你嫂子,这重要吗?只要你五哥认准了,谁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你放心好了。
那我去跟六姐说,爸妈这里就交给你了。
对了哥,信呢?六姐要看呢。
九州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有病就治呗,在那偏远山区耗着只会越拖越严重。
安四海把信件交给他:去吧,你五哥跟你六姐小时候感情最好,她结婚他不回来也说不过去,这样,先别跟他说家里知道了,就让他带你五嫂回来喝喜酒,他不会不来的。
*安六合没想到五哥和五嫂的事就这么误打误撞被捅开了。
她叹了口气:也好,我给他拍个电报吧,他那么疼我,我要是跟他哭上一哭,肯定就回来了。
对了,你刚说纪娉找我?我不是把稻谷都分发完了吗?是啊,我在路上遇到她的,手里捧着一堆文件,不知道干什么的,让我回来跟你说一声,一定要在家里等着她。
九州也莫名其妙的,那纪娉老姐姐神采奕奕的,像是有什么喜事。
安六合狐疑地点点头:行,那你帮我去拍电报吧,我把正文写下来,你照着发。
安六合进屋,拿起纸笔写下要说的话,七星抱着蕾蕾进来看了眼:姐,蕾蕾刚刚说话了。
什么?安六合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才半岁多的小不点儿,说的哪门子的话。
七星没有开玩笑,她看着怀里的小囡囡:乖宝,再喊一个妈~妈。
木~马。
蕾蕾已经长了两颗小乳牙了,一开口就露出雪白的牙齿,像贝壳一样小巧可爱。
可把安六合高兴坏了。
她接过蕾蕾,抱在怀里惊喜地打量着:再叫一声,妈~妈。
木~马。
蕾蕾的声音脆生生的,小奶音还会拐个调儿,是大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特殊腔调。
安六合喜极而泣,抱着蕾蕾狠狠亲了一口:我的小乖乖,你可真棒。
妈妈接下来几天都休息,妈妈留在家里陪陪蕾蕾好不好呀?木~马。
黑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转,蕾蕾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挠乱了安六合的头发。
安六合笑得越发开心了,这就是岁月静好啊,这就是幸福呀。
她跟蕾蕾那乱舞的小爪子斗智斗勇,把电报内容写完交给了九州:快去快回,对了,八荒说的黄道吉日是哪天,你自己加到电报里面。
六月初九。
九州记着呢,阳历七月二十九号,还有一个多月。
那就六月初九吧,等会我去跟你姐夫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
安六合对这个日子没什么想法,八荒说好那就好,反正玄学的事儿他比谁都精通。
正说着,英招跑了过来:干妈,我看到纪娉阿姨领了好多叔叔过来啊,说是要给你保媒的,天哪,我爸呢,可别让他知道,回头该生气了。
他去找他的上级军委了,说是看看结婚申请通过了没有。
什么好多叔叔,我怎么不知道。
安六合一抬头,便看到纪娉穿得红艳艳的,身后跟了一长串的男同志。
为首的是张临渊。
难得的,没有张牙舞爪,也没有期期艾艾,而是露出了少见的温和的一面。
似乎是为了表现给她看的。
安六合还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有些唏嘘。
等纪娉走近了,便扬声道:安六合同志,组织上给你保媒来了。
我慢慢说,你慢慢听,相中了哪个就说一声,我会及时反馈上去,早点张罗着给你把婚事办了。
纪娉姐,坐。
安六合把自己的小板凳让了出来,纪娉却把她摁了回去。
你这么辛苦,还是坐着歇歇吧。
来,这是你婆婆的表侄儿张营长,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又是家里的独子,有公婆的帮衬,你可以不用带娃全力育种。
纪娉就像那卖瓜的王婆,逮着张临渊就是一顿夸。
张临渊面带微笑走上前来:六合,我来了,我想娶你。
说着还递了一封情书过来,厚厚的一摞,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肯定是写了不少的情话。
安六合没有接,含笑看着满面羞涩的张临渊,赞道:张营长最近气色不错,好好干,肯定大有作为。
至于这婚事,我看还是算了,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比我还像个姑娘呢。
人不可貌相,六合你应该多看看内在。
纪娉赶紧打了个圆场。
安六合点头:谢谢抬爱,不过我这人有点肤浅,就喜欢糙汉那一挂的,还是不耽误张营长了吧。
张临渊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下去,不过当着大家的面,他稳住了,没有放纵自己的情绪,而是礼貌地笑笑:是我没有福气。
安六合笑笑,移开了视线,太尴尬了,搞这么一出,弄得她像皇帝选妃似的。
怕又是苏继善出的馊主意,面子是给足她了,可也是真的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纪娉无奈,只好介绍其他的:这两个是你老家的小叔子,英俊帅气,各有才学,你选一个改嫁,孩子们跟着亲叔叔不会受委屈,多好。
安六合摇头:天晴身板太瘦,铲个土都吭哧吭哧的,我不想整天担心他的身体,天朗跟我性格不合,他是个书呆子,有书万事足,我却喜欢往人堆里扎,我们处不来的。
纪娉本来也没指望这两个,便把视线放在了一个意外的人选上:这是你远房表弟,刚从医学院毕业,青梅竹马的,总归比陌生人好相处些吧?安六合乐了:他?哈哈,他这嘴巴能把人气死,你问问张银凤,可没少被他欺负,我可招架不了。
纪娉无奈,又一一介绍了其他的人选,无一不是被安六合委婉地拒绝了。
不过她可不能白跑一趟,有负重托,只能打量着刚从外面回来的的周团长。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估计是申请通过了,走路都带着风。
纪娉继续走流程,介绍道:这是负责海岛戍防的周团长,丧妻带娃,脾气贼臭,人称铁面修罗,我就没见他对谁有过好脸色,你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上,只剩这个鳏夫了,你要吗?安六合掩面轻笑:那倒也不是,他从来没凶过我。
纪娉瞧着有戏,让周中擎自己努努力。
周中擎居然挺配合,大大咧咧往她面前一站:安六合同志,我,周中擎,今天正式向你求婚,你考虑考虑。
安六合红着脸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儿子总被我儿子揍得嗷嗷哭,你到时候拉偏架怎么办?周中擎配合她演下去:简单,送他们五十本作业,精力消耗掉就打不起来了。
安六合又问:你父母都不在了,没人帮忙带娃怎么办?周中擎信心十足:没事,我十项全能,文能早起洗尿布,武能背着竹篓带娃去跑步。
安六合再问:你不怕你手下笑话你?周中擎根本不在乎:谁敢笑我?我叫他绕海岛跑一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