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六合把外套穿上, 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下仪容。
原本她把长头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这会儿又觉得太显嫩了,跟这套正式的呢子大衣不太搭, 干脆解开, 直接扎了个马尾。
大衣上下四个兜,用的是这年头干部服里常用的哔叽呢面料, 摸着有点毛毛的, 也有点硬,板板正正的穿在身上,很有点市长的样子了。
她又把裤腿拍拍平整, 视线停在那双花里胡哨的老棉鞋上,只觉得非常滑稽, 赶紧换了双自己平时穿的牛津布的夹棉鞋子, 也是藏青色的, 上下统一, 看着倒也清爽。
里里外外都收拾利整了, 她才看了眼时间:怎么样, 还行吧?挺好。
老ᴶˢᴳᴮᴮ苏有没有说你们的工作装什么时候下来?这年头政府部门的高级干部其实是有统一的着装安排的,比如出席会议的时候, 政府官方举办一些活动的时候,会穿那种四个兜的中山装。
但海岛这边刚刚改了行政等级没多久, 原先还能靠着连城支援一点的,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所以这着装的问题一直没能解决。
最终只能给政府部门各级工作人员发放了相对应的布票,叫大家稍安勿躁, 最迟开春之后会申请到一批物资下来, 到时候该买的买, 该发的发,总之少不了大家的就是了。
所以安六合手头上才有了哔叽呢的布票,不多不少,正好够一个成年人一套正装的用量。
她又拿起梳妆台上的百雀羚面霜,在脸上抹了芝麻粒大的一点点,慢慢匀开,道:说是开春之后吧,到时候再看吧,我觉得这身就挺好。
周中擎也觉得这身不错,他瞅着镜子里的两口子,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他又往安六合身侧靠了靠,双手扶着她的双肩:我媳妇真气派,一看就是个大人物。
贫嘴。
安六合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两人嬉笑怒骂着出去。
西屋里的三个孩子也醒了,英招先穿好了衣服,正在帮蕾蕾套毛衣,小杰虽然自己会穿了,但还是不太分得清前后和正反,鹅黄色的毛衣被他穿成了领口前高后低的滑稽样,逗得安六合直乐。
她走过去把小杰的两只胳膊拽了出来,毛衣围着脖子转了半圈,再重新给小杰把袖子套上:以后记住了,穿之前先比比领口高低,低的那边朝前。
妈,我比了,可是穿上来就反了。
小杰也很头疼,他确实是按照妈妈教的方法穿的,可怎么总是穿反呢?安六合瞧着孩子那一脸苦闷的样子,心道这小傻子该不会是比完没调转方向直接套的吧?便从衣柜里把另外一件小了的拿出来,让他套给自己看看,果然,这傻小子,把毛衣平铺在床上,领口低的那面朝上,这么一套,可不就反了?她提醒了小杰一声,小杰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总是穿反。
时候不早了,安六合也不啰嗦了,把棉袄递给小杰,让他自己穿,蕾蕾的她来,又吩咐英招去厨房帮爸爸端早饭。
一家子在火炕上摆了个小炕桌,凑在一堆儿吃了顿简单的早饭,两个大人吃的是玉米面糊糊就窝窝头,再搭上一碟子腌萝卜干,三个孩子吃的是鸡蛋羹,软软糯糯香香滑滑的,再撒上一层小香葱,闻着都流口水。
蕾蕾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挖一口送到周中擎嘴里,小杰看了看也挖了给妈妈吃一口,英招没他俩动作快,干脆从自己碗里挖了两勺,弟弟妹妹一人一勺。
安六合哭笑不得,只舍得用嘴角抿了一小口口,就哄小杰说自己吃饱了。
周中擎也一样,夫妻俩做做样子,嘴唇上沾点鸡蛋沫沫,还真把两个小东西给唬住了。
英招叹了口气:哎,幸亏咱们岛上自己养了鸡鸭鹅,不然连一天三个蛋都吃不上呢。
呦,咱英招也开始打听过日子的事了?安六合乐得不行,小东西居然开始操心吃食了。
英招点点头:我听丽丽姐说的,说他家每天三个鸡蛋的配额,每次兄妹俩只分得到一个,不是一人一个哦,是加起来一个。
我问她另外两个呢,她说都被她后妈吃了。
还有这样的事?安六合还真没注意到,她打算有空问问,这华念君也太贪心了吧,她拿一个还不够?小孩子就不要长身体了?她还以为华念君真的消停了呢,没想到居然在吃的上头动了心思,这还没生呢,要是生了,以后还有这兄妹俩的份吗?想想都觉得心寒。
一家五口吃完,便赶紧往临时搭建的舞台附近走去。
为了迎接文工团的到来,诸葛鸣两天前就领着人把场地收拾好了,就选在了校场上,地方宽敞,视野开阔,几千号人可以围着舞台坐开,无非就是离远还是离近的问题,到时候搁舞台旁边摆几个扩音器,全都装上新电池,不怕声音不够大。
至于看不看得着,那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听个响,听个热闹。
而坐位的问题,受制于海岛目前物资的匮乏,诸葛鸣直接安排人手连夜在校场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等会儿直接盘腿坐下,省事儿,还省得冻屁股蛋子。
在远离舞台的位置,他还搭了几个帐篷,专门给怀孕的或者老弱病幼的家属待着,挡风,防寒,体贴周到。
这会儿将士们都在集合,以一个连队为基准方阵,成块儿成块儿地往校场走去。
因为周中擎他们的部队是混编旅,目前虽然同属海军部队,但为了登陆作战也存在一些陆战编队,这些陆战编队十二月份才调集过来,而部队的冬装十一月就发放了,这就导致陆战混编队伍穿的还是他们陆军的军装,一时间,校场上居然存在了两个色系的队伍,交织在一起,竟然有种错落有致的别样美感。
周中擎站在校场门口,看了眼一个个坐在地上的将士们,忽然有些心疼,转身跟身边的安六合说道:你看,回头我打个申请,在这周围盖一圈看台行不行?从高到低,错落开来,免得后面的人看不到,再加个顶子,省得刮风下雨的还要在外面挨冻。
部队经费不够吧?安六合自然觉得这样很好,可这年头,不是有心就能做成一件事的,国家刚刚成立十来年,从战火中一路走来,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状态,没有个几代人的努力,是看不到显著的成效的。
所以部队的经费也都是有限的,更何况,这年头还得勒紧裤腰带搞核弹,搞国防,看台这种可有可无的设施,估计上头也不容易批复吧。
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的。
安六合站在周中擎身侧,默默看了眼坐在冷风中的将士们,轻轻叹了口气:等开春后仙女莲收获了,我看看能不能走出口,赚点外汇回来。
这年头国家要走出口就只能通过广东走香港那边的海关搭建对外的贸易桥梁。
安六合苦于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只能希望周中擎也多多留意一下了,毕竟他是部队的,天南地北的军区都有他曾经的战友,打听什么事比她容易多了。
周中擎一想也好,便琢磨着等过完年给吴国雄发个电报问问广东那边的情况。
上午八点五十,文工团的姑娘小伙子们陆续进场,在简陋的舞台后面进行化妆。
周中擎跟安六合把三个小兔崽子交给了七星和刘冬妮照看,夫妻俩去舞台后面,跟这些远道而来的年轻人一一握手打招呼。
带队的是个叫叶宝宝的女干部,看肩章是个上尉,这种一般都只是看着好看的文职军衔,跟军队里的上尉是没法比的。
这人一看到周中擎便行了个军礼,自我介绍道:周旅长好,我是叶贝贝的姐姐,她今天来了吗?周中擎真不知道叶贝贝的家庭情况,这姑娘来到岛上之后只管教书上课,平时也不往岛东来,而他又是个武官,平时管的都是训练的事,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她有个在文工团的姐姐。
倒是安六合,似乎有所耳闻,她看了眼面前英气的女上尉,并没有说话,只是跟周中擎交换了一个眼神,提示他叶贝贝确实有个姐姐。
周中擎回了个军礼,神色淡淡的:没来。
说着便领着安六合往旁边去了,一边跟其他人打招呼问候,一边关心了一下他们需不需要热水。
叶宝宝明显有些不高兴,她看着转过身去的周中擎,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竟然连个好脸色都得不到。
她身边的同伴赶紧提醒她:你怕不是忘了跟他身边的那个女同志打招呼了吧?那是他爱人,怎么着也是个挂名的市长呢。
快,趁现在人还没走,去打声招呼。
你也说了,挂名的嘛,我不去。
叶宝宝不满地甩开了同伴的手,抓起桌子上的镜子,继续整理自己的仪容。
那边周中擎倒是跟别人相谈甚欢,尤其是他看到对方主动问候安六合的时候,他都会特别的和蔼可亲,像个慈爱的老领导。
招呼完往回走的时候,周中擎脸上的笑却戛然而止,他像座行走的冰雕,就这么跟安六合并肩离开了后台,自始至终,都没看到叶宝宝主动张一张嘴,问候一声他媳妇。
以至于周中擎去了前面叫人去拎两壶热水过来的时候,脸色都臭得不像话。
安六合劝了劝他:没事的,我又不是部队的,又没有肩章,人家不认识我也正常。
别给她找借口,她是带队的,她手下的人都比她有眼力见儿,她会认不出来?行了,不说了,你是跟我一ᴶˢᴳᴮᴮ起坐这里还是到帐篷那里去?周中擎其实是想她坐在身边的,一来可以彰显岛东岛西军民一家亲,二来,大过年的,他就不能假公济私一回?反正都在一个校场上,坐一起怎么了。
可就是风太大了,气温太低了,他又有点不忍心。
结果安六合居然攥着他的手,道:跟你坐一起吧,你看兄弟们都给咱把地方腾出来了。
安六合却之不恭,哪怕呢子上沾上草屑也顾不得了。
她看了眼同样盘腿坐在地上的李贞少将,亲热地招呼了一声新年好。
李少将点点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和端庄。
表演正式开始,先是一段歌舞,东方红之类的老歌新唱,接着便是几段话剧,诸如白毛女,小兵张嘎,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等等。
后面又有一些歌舞节目,其中,叶宝宝来了段独奏,双手捧着个唢呐,喧嚣中透着节奏欢快的喜庆意味,倒也给这场演出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台下掌声雷动,台上的叶宝宝却有些失望地看了眼四周,到了后台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了,我没见着我妹妹,早知道她不来,我就不来吹这个冷风了。
偏偏这时候扩音器都还没关,虽然她在舞台后面,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地在校场上传开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说话的女同志到底是为了谁而来,一时心中都存了个疑惑,但为着不违背纪律,只能闭口不谈。
那边叶宝宝还在长吁短叹:真是的,这个周旅长也不如她信里说得好,威风凛凛是真的,帅气英俊也是不差的,可就是他性格太讨厌了,总对我臭着个脸,我不就是没跟他媳妇打招呼吗,至于吗?同行的人很快意识到了不对,赶紧扯住她的胳膊叫她别说了,她还想埋怨两句,话到嘴边,忽然怔住了。
赶忙压低了声音:完了,扩音器没关?没关!外头全都听见了。
同伴急死了,这老姐姐真是的,想什么呢?不能等离了海岛再埋怨吗,再说了,别人都跟那个安市长打过招呼了,就她高贵,不肯低下那高傲的头颅,人家周旅长爱妻心切,自然不给她这个面子,她还有理了?真是……哎,同伴见她不听劝,也就不说了,赶紧跑出去把扩音器关了,回来后麻溜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不想这时诸葛鸣领着张临渊过来了,一正一副两个政委,正向其他人发出一起去军部食堂吃饺子的邀请。
至于这个叶宝宝,两人也是只当没看见。
叶宝宝气死了,刚想说话,就听张临渊开口道:你们的领队是谁?知不知道刚刚在扩音器里嘀咕的人是哪个,把她给我叫过来,我得问问她,到底对我们的周旅长和安市长有多大的意见,至于在公开场合直接议论。
众人齐刷刷看向叶宝宝,叶宝宝咬着嘴唇,直勾勾地盯着张临渊,不肯说话。
张临渊恍然,他指了指叶宝宝:是她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有一个出演杨白劳的男兵是个老实人,指了指叶宝宝:她是我们的领队,议论周旅长和他媳妇的也是她。
哦?张临渊故意拐了个音调,满是好奇地看着这个叶宝宝,这也能当领队?你们不会是路边随便拉了个人过来充数的吧?你!叶宝宝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埋汰过,气得她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张临渊冷哼一声,转身问诸葛鸣:诸葛政委,这事的报告是你来打还是我来打?诸葛鸣赶紧出来做和事佬:别别别,还是我来吧,看在叶上将的份上吧。
他早就看出来张临渊是故意的,他们作为接待单位,怎么可能不知道领队是谁呢?说不知道,就是要让叶宝宝难堪来着,她不是会议论别人吗,那就让她自己也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好了。
而这份报告,要是张临渊来打,那秦瀚肯定会特别重视,不如诸葛鸣来委婉地斟酌一下措辞,全一全叶上将的面子。
张临渊没意见,冷哼一声走了。
倒是诸葛鸣这个正的政委,似乎脾气没有那么大。
叶宝宝不认识诸葛鸣,但她知道看肩章,立马一肚子的意见,怎么面前这个级别高的还没说话呢,那个级别低的就跳起来了。
关他什么事。
诸葛鸣见叶宝宝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心说这位娇小姐估计还有得烦。
一时真不知道自己该委婉一点还是严肃一点了。
他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怀柔政策,笑着说道:既然你想顺道看看你妹妹,怎么不早说呢,都在一个岛上,一抬腿就到了。
说着他招呼了白焰生一声,叫他安排两个士官去岛西找人。
叶宝宝这才有了几分好脸色,她撇撇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诸葛鸣:你不会已婚了吧?已婚已育,三个儿子,老四还在他娘肚子里。
怎么,叶上尉想给我儿子介绍未来的媳妇?那还是有点为时过早了,哈哈哈。
诸葛鸣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是装糊涂。
叶宝宝泄了气:什么嘛,脾气坏的有家室了,脾气好的也有一串孩子了。
她还想给她妹妹找个好的呢,现在看来是难咯。
诸葛鸣不接这话,只热情地招呼大家伙一起去食堂那边吃饺子。
到了食堂,却看到几个新兵蛋子因为座位的问题闹了起来,周中擎二话不说,上去一人踹了一脚,一下全都老实了。
他们两个的班长是谁,出来!不等周中擎开口,他身边的一个连长便提前警觉了起来。
一个面相老实的男人站了出来,看起来得有四十了,他行了个军礼,一脸的憨厚:报告连长,报告首长,是我。
周中擎一看,只觉得头疼。
这人确实四十了,当兵二十来年,锅不动瓢不响,一直都是勤勤恳恳的班长。
人称李大傻。
傻是不傻的,就是人太憨厚了些,镇不住手下的新兵蛋子,多少年了原地踏步,无功也无过,就是升不上去。
他见这个李大傻不像是能有所突破的样子,多少有点生气,便连着李大傻一起,罚他跟刚刚闹事的新兵一起去大校场跑五圈。
这边的大校场是足以容纳上万人的综合型训练场地,占地足足上万亩,绕外围一圈是十五公里,平时单日拉练也就是绕场两圈而已,现在要罚跑五圈,光是想想就双腿打颤了。
这几个新兵磨磨蹭蹭的不想去,周中擎不废话,直接叫他们连长把人撵出去,让他们好好学学什么叫铁一样的部队纪律。
最终老实人李大傻带头,往大校场去了,他们的连长叫上了另外两个班的班长,还有对应排级队伍的排长,副排长,一共五个人,每三公里停一个人,提着一个热水壶一个茶缸子,让他们在沿途可以停下来喝口水。
为了确保这几个人没有偷工减料,周中擎又把他们的营长安排了过去,这么一来,食堂里忽然人人自危,再也没有新兵敢起哄闹事了。
什么年三十,什么过年,只要在部队,都得给我守纪律!周中擎一声怒喝,吓得那些胆子小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至于一旁的叶宝宝,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生气啊,赶紧扯着同伴的袖子,把自己挤到队伍里头,当个鹌鹑,只希望不要被这个阎罗王注意到。
结果周中擎还是注意到了她,斥道:你们文工团平日里是不是不讲纪律?谁让你们插队的?众人赶紧把唯一的插队份子叶宝宝推了出来,直面暴风雨的袭来。
可怜叶宝宝,光是站在那里就小腿肚子打颤了,哪里还有力气为自己狡辩。
只得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周中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领队的都带头插队,你们这支队伍问题很大。
说着他喊了声旁边的张临渊:张副政委等会就去打个电报给赵政委,问问他到底管不管?不管的话,我不介意亲帮他辛苦辛苦。
张临渊立正,行礼:是!吓得叶宝宝花容失色,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不一会,她妹子叶贝贝来了,却不肯进来,只是在外头等着她。
叶宝宝求助一样看着周中擎,想出去见上一见,周中擎却一点情面不留:我军禁止浪费粮食,你要是不吃完,那你带走。
啊?叶宝宝哪里做得出打包带走的事来,多丢人啊。
只好硬着头皮,把饺子吃完了才出去。
到了外头,立马扯着她妹子的手诉说自己的委屈。
叶贝贝已经听说了今天的事情,她对她姐的行为很是不满,她很担心今后的处境,哭着说道:姐你胡闹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周旅长有家室了,你帮我找个跟他差不多的就好,你怎么还跟他媳妇置气了呢?他媳妇人很好的,我自愧不如,从ᴶˢᴳᴮᴮ没想过取而代之,你快别动这个心思了。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看他长得不错,想为你争取一下吗?叶宝宝还在执迷不悟。
叶贝贝却越发的愁容满面了,她撒开了她姐的手:你傻吗?照你这么说,以后但凡看到更好的,都要争取一下?那要是我当时有了丈夫,是不是还要先离了再去挖墙脚?早知道这样,你问我择偶条件的时候,我就不比照着周旅长跟你提要求了。
叶宝宝吃力不讨好,回头还要挨妹妹埋怨,她也来气了,干脆甩开叶贝贝的手,不理她了。
叶贝贝擦了擦泪水,只好来哄她:又生气了,姐,咱不能盯着别人家的,这样是不道德的。
周旅长再好,那也不是我的菜,我只管找属于我的那盘菜。
那要实在找不到跟他这样的呢?叶宝宝见妹妹软着腔调来哄自己,又不气了,只是心疼。
叶贝贝扯着她的袖子往旁边走去:那就顺其自然吧,本来找对象这事就是听天由命的居多,哪能自己想找什么样就找得到什么样的。
对了姐,不说这个了,我给你看我学生寄给我的新年贺卡。
这孩子是安市长的大侄子,他爸妈离婚了,刚开始在岛上念书,后来被他爸带回去了,虽然我只教了他半学期,但他过年的时候还想着我呢,你看——说着,叶贝贝取出兜里的贺卡,稚嫩的笔触,拙劣的画技,但却有着真挚的情感。
叶宝宝接过来看了眼,嫌弃地把贺卡丢在了地上:丑死了,这你也能当个宝贝!哎呀姐,你扔我东西干啥?叶贝贝急死了,贺卡被风一吹,直往远处飞去,她只能一路追着撵了上去。
叶宝宝看得直来气,也不去管她这个蠢妹子了,只抱着双臂在外头等文工团的其他人一起汇合。
周中擎从食堂出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码头风浪大,我让船工全部休息了。
等你们政委回了电报,你们再走。
周旅长,你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扣在岛上吗?叶宝宝这下是真的上火了,连自己什么身份都顾不得了。
周中擎不理她,径直走了。
还是诸葛鸣出来说了一声,说下午海面风浪很大,出船有被掀翻的风险,叶宝宝这才消停了。
她无奈,只好领着文工团的人住进了招待所,心里还想着给妹子介绍对象的事,便抽空出来到大厅里找前台接待的一个士官打听了起来。
士官只管接待入住人员,她问的问题,他一概回答不知道。
叶宝宝只好出去了,在下午北风怒号的岛上,一个人向着大院走来。
这会儿安六合已经在张罗年三十的团圆饭了,虽然只是一家六口,但只有五张嘴,剩下那个得明年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们一家的第一剁年夜饭,怎么着的也得好好安排起来。
她心里惦记着早上英招说的鸡蛋的事,趁着华念君出去找人串门,把葛丽叫过来问了问。
葛丽依偎在她怀里,委屈地哭了几声:我妈来的时候,她就把鸡蛋拿出来装好人,我妈一走,鸡蛋就被她抢走了。
我要是跟我妈告状,她就故意把火柴藏起来,要么就藏油藏盐,要不我怎么隔三差五来找你借呢。
后来我嫌烦了,不跟她争了,她这才消停了,不藏东西了。
原来她是装的啊,一点都没消停嘛。
安六合不得不服那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
葛丽擦了擦眼泪,不允许自己沉溺在消极情绪里面,她吸了吸鼻子,道:不过没关系的干妈,好歹我妈在呢,她不敢太过分,我也不知道我妈会不会哪天就结婚生娃了,只能先这么跟那个女人维持表面的和平。
万一我妈真有一天顾不上我和哥哥了,到时候我也不会忍气吞声的,你放心吧。
好孩子,这样,等我这两天琢磨一下,咱们自己孵点小鸡养养,正好咱这后头还空着一块地,不行开个后门,拉个院子,把鸡养在后头。
不过干妈工作忙,喂鸡的事只能交给你和小强了。
安六合琢磨着,这鸡只要是她弄出来的,华念君应该不敢动歪念头。
到时候葛丽他们直接从她这里拿鸡蛋,孩子营养先跟上,再想办法跟华念君斗法。
葛丽一想,这个主意不错,她很开心,一边帮着择菜剥蒜,一边打听起喂鸡吃什么。
安六合琢磨着,这年头饲料也要票,要是喂饲料肯定还是受制于整体的计划经济,不如喂点别的。
她叫葛丽别着急,等她琢磨琢磨再说。
目前岛西岛东的地都有了明确的用处,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中间那座山包了。
到时候看看吧,能不能弄些牧草,让土鸡野生野长,自己吃草吃虫,不过这么一来,就涉及到放养土鸡的安全性问题。
总之,先把这件事列入计划吧。
她看了眼油桶里最后的一点点油,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油菜的产量提升上来。
不然的话,即便是海军大校和她这个市长,每个月领到的油也就那么一点。
幸亏周中擎以前一个人没什么花销,攒了不少的票,可前几次办家宴和孩子周岁,也都用得差不多了。
还是要尽量让海岛自给自足啊,在这个大前提下,再多多地支援全国各地的作物改良,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安六合只滴了几滴油点子在锅里,怕葱姜蒜糊在锅底,只能跟切好的猪肉一起下锅,借着猪肉上熬出来的一点点油水,免去粘锅的烦恼。
翻炒间倒入料酒和酱油,过一会再加水大火烧开,慢慢地炖。
今天做的是红烧肉,火候得足,葛丽本来想帮忙烧锅的,却被她劝回去了:大过年的,去好好歇着吧,我自己来。
葛丽没有坚持,因为她妈妈来了,她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她刚出去,就看到她妈妈没进那边房间,而是直奔这里来了。
范文欣看了眼在水井那边洗尿戒子的周中擎,又是羡慕又是感慨,进来后跟安六合说道:你啊,可得警惕一点了。
怎么了这是?安六合一头雾水,这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范文欣气鼓鼓的,把她从锅灶前撵开,自己坐下帮忙烧锅,撅了把柴火进去,叹气道:你还不知道吗?今天那个文工团的,正在家属院这边打听有没有跟你家周旅长一样一表人才的军官呢。
我装作跟你们不熟,凑上去套了套她的话,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是给她妹子找对象的,她家妹子美丽温柔端庄大方,就连我们岛上最厉害的女人也比不过。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那意思不等于在说,你安六合不配,她妹子才配得上小周?她可真好意思。
姐,你管那些干啥?安六合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是那个叶宝宝想挖墙脚。
其实她在舞台后台那里就看出来了,那个叶宝宝对她敌意比较大。
她笑着说道:男人优秀啊,就是容易被贼惦记上的,正常。
再说了,她以为她惦记上就能成吗?我也不是吃素的。
你确实不是吃素的,你是吃草的!要我是你,当时在后台那里就扇她了,给她脸了还!范文欣越想越气,这叶宝宝真是自不量力,以为自己有个上将老子就了不起了?她最见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
安六合无奈:我打她倒是容易,可那有失身份,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
再说,叶上将到底对我不错,我看在他面子上,没跟那个叶宝宝计较。
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人家不这么想啊,她要是真的怕你了,还敢跑家属院来到处瞎打听?范文欣非常光火,想想还是不跟安六合说了,出去找周中擎告状。
周中擎听她说明了来意,拧了拧尿戒子上的水,起身把尿戒子在晾衣绳上一字排开:我已经叫张临渊去发电报了。
范文欣原本还在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一顿说,闻言立马打住了。
她觉得这周中擎真有意思,笑着问道:你让小张发的电报啊?可以啊,小瞧你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用他呢。
我为什么不用?周中擎知道这老姐姐什么意思,但他不是蠢人,该利用张临渊的时候自然要利用。
秦瀚为了弥补父子亲情,哪怕张临渊放个屁他都会当个正事来处理的。
更何况,这回还真是文工团理亏,他师出有名,收拾文工团那是再合理不过了。
范文欣笑嘻嘻地磕着瓜子,道:行,你拎得清就好,那我不担心了。
想想也是,小安不能做这个恶人,毕竟那个叶宝宝也没有明着说要挖墙脚,她师出无名。
倒是你,正好借口违背纪律的事拿捏一下他们。
于是这天晚上,万家团圆的时刻,秦瀚忽然被赵政委叫了过去。
秦瀚二话不说,回了封电报过来,一共九个字ᴶˢᴳᴮᴮ:交由总政部严肃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