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何香芹, 院子里的安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安平,像个惊弓之鸟似的,下意识地躲到了安两岸身后, 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摆, 咬紧了嘴唇,一个劲地摇头。
孩子怕她, 不想看见她, 孩子想爸爸妹妹想爷爷奶奶了,孩子想找回一点曾经的家的感觉,不想让何香芹这个当妈的来煞风景。
安平的态度让所有人心里有了偏向, 但是让不让何香芹过来,关键还是要看安两岸的态度。
毕竟, 两人虽然离婚了, 但何香芹永远是两个孩子的妈, 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所以周中擎没有自作主张, 而是默默地看向了安两岸。
安两岸沉默了很久, 既不想让儿子为难, 又怕他前妻发作起来让妹妹妹夫难做,思来想去, 他松开了安平,叫他照顾着妹妹, 他亲自去哨卡那边见何香芹。
唐红军松了口气,能去个人就行,那位姑奶奶闹起来还挺叫人窒息的,得赶紧安抚下来。
不然的话, 她说的那些话叫来往的人听见了, 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安副呢。
话里话外都说是安副在挑拨他们母子俩, 唐红军一个外人听了都怒不可遏,更不用说当事人了。
于是到了外面路上,唐红军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何香芹的话复述了一遍,安两岸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算作回应,快到地方的时候,他才叹了口气:难为我六妹了,也辛苦你们了。
我们没事,她也犯不着跟我们较劲。
唐红军也很唏嘘,这人没离婚的时候看着还算面善,怎么离婚之后越发蛮不讲理起来了。
大概是离婚之后并没有出现她期待中的情形吧,毕竟安两岸一点复婚的意ᴶˢᴳᴮᴮ向都没有。
他们这些守在哨卡的人,每天见着形形色色的人路过,多少也是了解一下安家人的八卦的,唐红军打心眼里不理解何香芹的做法,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怕是中邪了。
有个这么大本事的小姑子和姑爷不好好哄着,作什么妖?就算她男人一辈子守着老家怎么了?这么多兄弟姐妹,真发达了能看着他们过苦日子吗?再说了,安家老两口都跟着他们一家过呢,说起来是他们给老人养老,可两个老的现在能干能跑能吃能睡,反倒是老人帮衬他们照顾家庭和孩子居多。
从这点上来说,其实安二哥家才是最占便宜的一家,不是吗?祖宅给你们家,爸妈没人跟你们抢,结果你这个既得利益的嫂子倒是闹起来了,岛上的人谁不骂何香芹脑子进水了。
更有那自己也离了婚的女同志,已经动了心思,争相托人去找安两岸说媒了。
不过据说都被安两岸拒了,理由倒也合情合理:闺女还小,忙不过来。
媒人又说了:正是因为闺女小,所以找个媳妇帮忙照看。
安两岸又回:回头再照看个老三出来,那不是更加添乱吗?一句话把媒人的路彻底堵死了。
所以唐红军还是挺佩服安两岸的,一般的农村男人,谁不是前头刚离婚,后头新人就相看起来了。
结果安两岸倒好,来一个媒人气走一个媒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何香芹有多深情呢。
唐红军估计,他就是被何香芹气到了,想找个安分点的女人,所以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慢慢相看。
而现在,站在哨卡内外两边的这对男女,似乎佐证了唐红军的猜测。
安两岸的脸上冷冷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温度,他甚至没有正眼瞧一瞧对面,只是不带感情地说道:你要是还想要儿子,现在就回去老老实实等着,你要是不听,儿子抚养权我会拿过来,你自己过吧。
这是他在看到安平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时做出的决定。
他不想看到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她毁了。
他一提抚养权,何香芹来劲了,眼泪哗哗的,说自己当初生安平难产,差点母子俩都活不下来,后来大出血,好长时间不能下地,身子都差点废了,不然怎么可能隔了这么久才怀上了安乐?她骂安两岸没良心,居然一点不顾念夫妻之情要跟她抢儿子。
安两岸静静地听着,不为所动。
他嫌烦了,又不想跟何香芹废话,便睨了眼旁边的范敏,眼神里满是吃人般的凶狠戾气。
吓得范敏脖子一缩,赶紧抱着何香芹的胳膊,好说歹说把人往回劝:哎呀你别哭了,两岸哪里是想跟你抢孩子啊,是怕你再这么闹下去,回头惹恼了你妹妹妹夫。
你也不想想,他虽然是个当哥哥的,可他不过就是个农民,而你们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你心里没数吗?要么说范敏会挑拨离间呢,她原本可以劝说,这里是军事重地,你要是再闹,可以治你一个闯卡的罪名,可她偏偏说这样会得罪妹妹妹夫,这简直就是拿着刀子往何香芹最在乎的点上捅。
何香芹一听,立马停止了哭泣,是啊,她男人没用,只是个小农民,在自己妹妹地盘上都要伏小做低,她确实不能再添乱了。
不然回头牵连了安平就不好了。
范敏见她听劝了,又添了把柴:不管怎么说,今天好歹是看清楚某些人的真面目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这个小姑子不待见你,你还不信。
现在信了吧?何香芹不说话,只静静地抹着泪。
范敏见她有所犹豫,便继续火上浇油:怎么?觉得我冤枉她了?当时你们闹离婚的时候,但凡她劝上一劝,你家两岸都不能这么痛快地跟你把手续办了。
我那表姐和姐夫也是不顶事,还能让做女儿女婿的爬到自己头上去?哦,女儿女婿不让劝,他们就真的不劝了?怎么忍心的!也不看看安乐才多大点?现在他们把你这个累赘踢开了,一家人动不动就聚会,不知道有多痛快,你想想气不气人。
何香芹眼中有明显的动摇,是的,她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那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话赶话走到离婚这步的?自然,她执意要来岛上,是引起了她男人强大的不满,可这所谓的不满,难道真的严重到要离婚的地步吗?肯定是有人挑拨了。
再结合当时谁劝了谁没劝,那还不是一目了然吗?何香芹眼中最后的那点犹豫也不见了,她愤恨地攥紧了拳头:他们想跟我撇清关系,没门儿!我不搬了,我就赖在小叔子这里,我看他们怎么办。
实在想要我走,可以,这宅子留给安平,我一个人走!都到这时候了,何香芹还想着给安平再单独霸占一份产业呢。
虽然范敏得不到什么好处,可只要是看到安家人不消停,她就开心。
于是她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把何香芹心里的火拱得一蹿三尺高。
结果在前面路口转弯的时候,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因为天黑了,又是月底没什么亮光,所以看不清楚那人是谁,但范敏还是下意识觉得,那人应该是认识安六合的,故意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听了一路,好跟安六合打报告呢。
她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结果那人早有准备,轻描淡写地把腿一伸,直接将范敏绊倒在地,俯身对准她的后脖颈就是一下,把人直接捶晕了过去,扛起来就走。
那动作,那身手,要说是个练家子何香芹都信。
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吓得赶紧尖叫着喊救命,可这边都是稻田,这会儿赶夜路的人本就不多,一时间根本没人搭理她,等她壮着胆子试图跟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身侧的稻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黑影蓦地蹿了出来,紧接着她的后脖颈传来一阵剧痛,天旋地转间,自己也倒地不起了。
天朗连着放倒了两个女人,心中反复咂摸着她们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是祸害,是隐患,不但会影响嫂子新家庭的稳固,还会影响海岛军民的团结。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两人直接带去了自己申请来的一个小仓库里。
仓库就在他分到的住宅后面,其实这房子是他为了方便腾挪和存放机械特地要来的,在住宅区的最边缘,来往行人不多。
到了仓库里,他看着昏睡的两个女人,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最终还是觉得一个人行动容易露出马脚,便找来两捆麻绳,把这两个女人绑在了一辆拖拉机上,随后关上门,去把天晴叫了过来。
天晴听完他的打算,吓了好大一跳:你疯了?你要囚禁她们两个?你……你不怕被人知道啊?怕什么?大不了抓我去坐牢,总比她们祸害嫂子的好。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重新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我不想看到这种贱人无事生非。
天朗平时把很多心思都藏在心里,可但凡他肯说出来的,那基本上就是下定了决心的。
所以天晴知道他劝不住。
但他还是提醒了一下:她们可是活生生的人,她们会喊会叫的。
到时候要是被发现了,你……所以你得帮我。
天朗说着,指了指墙角的铁锨,又指了指最里面的空地。
天晴明白过来了,他无奈地发出竭力压低的吼叫声,想想还是叹了口气,抓起铁锨,挖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