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轻抓起手边的一切东西向司杭扔过去, 司杭手忙脚乱地拿上衣服裤子就跑走了。
最后拿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砸在了,落荒而逃的门上。
温轻大口大口地喘气,缓了好一会, 才看着周围的环境, 落满一地凌乱的衣服,床头的绳索和自己完整且带有呕吐污渍的衣服。
她扶着刺痛的脑袋,用力回想昨天的事情, 依稀记得耳畔传来刺耳的笑声, 她贴着一个温热的躯体,胃中翻涌难受,忍不住地吐了好久。
画面在眼前回转,拼接不完整的记忆。
她起身打开了卧室的门,沙发后面露出司杭的一个脑袋,传来厉声嘶吼:听我解释——!两个人坐在对面的位置, 司杭裹着一身被单, 严肃地抱胸:我说出来的话,你可能不信, 但是如果你选择报警, 我也是一样的说法。
司杭默默抬眼,看向脸色铁青的温轻:事情是这样的——温轻从司杭低沉严肃的声音中, 回忆起来了,那一段荒唐的记忆。
军训后的聚会,操场上载歌载舞, 那位女同学上台跳了一节女团舞后,坐在草坪上的同学纷纷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晃动, 和女生的节奏一起打着节拍……愉悦欢快, 氛围十分融洽。
温轻偶尔侧头看向司杭,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也不知是当时的气氛过于热烈,她看向司杭的目光都有些兴奋,心跳得似乎更快了些。
隔着歌舞声,司杭倏忽一笑。
自发性的演出结束后,计算机专业的班长把蛋糕和小彩灯推了上来:庆祝俩专业联谊圆满成功。
班长把蛋糕推上开,连带着礼花一并在天上炸开了彩带,热切的欢呼声把气氛推到了高潮。
祝我们友谊长存!大伙各自分了一块蛋糕,嬉笑之中拿着蛋糕就追赶了起来,奶油抹得你一块我一块。
温轻在一旁安静地吃着蛋糕,也没人来抹她的奶油。
但是司杭就不一样了,那一群男生拉着司杭,要他一起加入这一场奶油大战:杭哥,起来玩呀。
司杭推辞:不了,我今天涂了温轻送我的防晒霜,不适合沾到奶油。
司杭这一句话引发了公愤,众人非要把他拉起来,加入这一场混乱的战争中。
狗东西,句句不离防晒霜,我非要把奶油抹你全脸,让你把防晒霜卸了!奶油大战之后,联谊顺利结束,大家各自回去寝室。
路上,卫田新对着刚刚的聚会气氛还在喋喋不休的回忆。
温轻回到寝室时,蔡芳已经提前一步回到寝室了,她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催促道:温轻,你快把这一身衣服换下来,他们已经在等了。
温轻愣住了,没必要这样火急火燎吧。
她着急地说:可是我还没洗澡。
她军训的衣服还没换下,身上满是草坪的黑石子,还有受到波及的奶油的残渣。
蔡芳着急道:来不及了,算了算了别洗了。
卫田新怼道:还有请人出去不让人洗澡的道理。
蔡芳一听卫田新说话,才不满地闭上了嘴巴。
温轻进浴室,快速洗了个澡就出来了,她拿起手机斟酌片刻,吃完大排档应该会满身都是味道,她穿了一身黑色长裙。
温轻的头发没吹干,蔡芳几乎是拉着温轻出门。
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蔡芳就带着她来到校门口的大排档,抬眸看了过去,大排档外的餐桌是一张四脚撑开的折叠凳,土黄色的餐桌上还有斑驳的痕迹,一盏昏黄的灯光摇摇晃晃地悬在桌子上,聚集了许多围绕的苍蝇。
温轻一眼看过去,五六个人叉开腿坐坐在椅子上,他们□□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其上是龙飞凤舞的纹身。
桌子上并没有菜品,横七竖八地摆着一些酒瓶,摇晃的骰子声,高谈阔论,一局结束,就嘻嘻哈哈地举着酒瓶一口灌下。
那桌的人已经投来了目光:这边,快过来,就等你们了,怎么这么慢呀。
蔡芳自然地坐到了她男朋友的身边,她解释道:刚军训完,浑身都脏,就洗了个澡。
温轻局促地站在原地,那黄毛看见了温轻,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按在了自己边上的位置:刘哥那么凶干嘛,女孩子喜欢干净是好事。
温轻埋着头,她才洗完澡,就被他粘稠湿漉漉的手握住了手腕,立刻缩回了手腕,低着头,不敢说话。
黄毛没注意到她的小细节,看着她发尾还是湿漉漉的,更来了兴致:哟,你看,这不是头发还没吹干就着急出来见我们嘛。
他挑起温轻一缕头发,在鼻尖嗅了一下:妹妹抹得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好香呀。
温轻立刻远离,戒备状态看着他。
生气啦?黄毛手上的头发顷刻之间没有了,他看着温轻小鹿眼瞪得圆润润的,不由笑了。
黄毛拉着凳子,往温轻这一头靠:别生气了,哥哥多喜欢你。
他一笑,带着烟酒气缓缓,温轻不由把身子往后撤,视线不敢看他:你们真的是赔礼道歉吗?温轻声音不大不小,让整个桌子上的人都听见了,安静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是呀,不是赔礼道歉是什么?老吴,你吓着我们妹妹了。
你看妹妹还把我们当成坏人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温轻向蔡芳投去目光,她早就躲开了目光,低头不语。
他们根本一点歉意都没有,是蔡芳以道歉的理由把她带出来的,温轻猛地站起身来:我要走!别走呀。
那个黄毛起身,拦住了温轻的路,你来都来了,你想让我们怎么道歉?温轻有点恼怒,怎么成了她非要一个道歉了。
起哄声响起,三五成群的人齐声喊着:吹瓶,吹瓶,吹瓶……黄毛拿起桌上凌乱的酒瓶子往桌上一扣,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直勾勾看着温轻,仰头喉结滚动就把一瓶啤酒灌进喉中。
够不够道歉?温轻愣住了,她没见过这样喝酒的,一时之间震惊地答不上话。
黄毛把瓶子一扔,又从桌面上提起一瓶来,仰头灌下,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淌到他的脖颈。
那一瓶又迅速地结束了,黄毛凑近挑眉一说:还不够。
他作势再从桌上拿起一瓶酒,被温轻按住了手腕:够了,不要再喝了,我知道你的道歉了,我可以走了吗?黄毛懒懒地笑着,眼下却藏着难驯的戾气:酒都喝了,道歉也道了,妹妹还非要走,是不是不给面子?妹妹,哥哥是真像和你交这个朋友。
妹妹,要是非要走也行。
黄毛提着一瓶开的酒往桌面上重重一放,酒渍倾洒出来,把这一瓶酒吹了,我就让你走。
她现在骑虎难下,直勾勾地看着黄毛,如果不喝,他们是不会让她走的。
蔡芳开口解围道:吴哥,她不会喝酒,这样吧,我替她喝。
温轻接过啤酒瓶子:我喝了就可以走吧。
黄毛耸肩:当然。
烈酒入喉,她喝下一口刺激的气泡在喉中炸开,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又烈又辣。
她直视他的眼睛,再次提起酒杯喝下一口,一只手推动酒瓶底座,酒水毫无征兆地涌入她的口腔,边喝边呛,酒渍从她的嘴角溢出,一直凉湿了衣领。
耳畔都是他们的起哄声。
渐渐地酒瓶见底,她被迫灌下了一整瓶的酒后,松下了酒瓶:我可以走了吧。
妹妹,你也不看看,你这喝一半,吐一半的,哪里算是吹瓶呀。
他勾唇笑着,满怀酒意地凑近,眼下是不怀好意的笑。
温轻怒道:是你推我酒瓶才没喝完的!他举着一瓶小酒送到了温轻的嘴边:别生气呀,就这一小瓶,你喝下去,我们就让你回去。
温轻看着面前薄薄一层透明的酒,心一狠,就这一点,喝完就走。
她接过酒就灌入喉,这就更辣,呛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踹不过气来地怒斥:我可以走了吧。
她还没抬起头,一只手就掐着她的下颚,猛地压制靠近过来,带着浓浓的酒气:就你们学校高贵,喝个酒像是要了你的贞洁一样。
温轻被迫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那一双黑夜森林里的孤狼。
她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滚!说到做到,让我回去!谁和你说我说到做到了。
他一步步逼近温轻,温轻的视线已经迷糊成了叠影,她的脚步逐渐变得混乱,倏忽间,猛地跌倒了后桌的桌面上。
浓烈的烟酒气在逼近,她的手扣在了桌面上,整个人的重心都被压在了桌面上,那张狰狞的面容近在咫尺,狠厉混着笑意:哥哥最擅长得就是出尔反尔了。
周围都是起哄声,蔡芳的阻拦也被拉住了。
黄毛的视线慢慢下滑,从她的目光移到她的唇,再到她浇湿的领口,温轻挣扎着,却一点都挣脱不开。
她的视线中黄毛的身影重叠摇晃得靠近,他咧着牙笑:犟吧,越犟,哥哥就越喜欢。
黄毛微微抬手,手掌的温度抚过她的大腿,隔着黑裙的布料可以感受到手掌的粗粝。
她的身子缓缓往后一倒,在摇摇晃晃的木桌子上找到了重心,猛地提起小腿,狠狠往他的裆部踹了一脚。
嗷——!他捂着部位,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本就高矮不一的木圆桌,也被掀翻了,酒瓶子骰子叮铃哐当,滚落一地。
温轻摔在地上,连滚带爬起身,来不及多想就要跑,眼前一阵眩晕,脚步不稳地逃走。
路灯都在晃动,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稀薄目光。
温轻,没走出几步,就被抓住了手腕,嘴边骂着难听的话,拖拽着她离开。
她看见了亮光下的人影,熟悉的身影,脸庞投射手机机械的光,认真地敲击着信息,用尽全力喊了声:司杭!灯下的人转过身看过来,他一声怒吼:干嘛!松手!兄弟,你别多管闲事,这娘们踢了我兄弟命根一脚。
蔡芳上前来拦,被一掌推到了地上。
我就管!司杭一步步走近,寸步不让,她怎么不踢我,就踢你兄弟,你想过你自己的问题吗?温轻仰头看他,视线透过凌乱的发丝,司杭是模糊的,他身后有一盏灯,如同万花筒一般,五光十色的霓虹,他逆着光微微仰起下颚,不讲道理,执拗地站在她这边。
他是她的光。
司杭又往前走了两步,他们立刻警告道:兄弟,你要是插手,我连你一块教训。
教训?来呀!司杭一声吼,气势十足。
温轻模糊地记着,拳肉相击的破空声。
司杭是打大的,军训还学过军体拳,他清醒地面对这些喝过酒的人,不占下风。
但是时间一久,他们似乎被司杭一拳一拳打醒了,更有目的地攻击了,司杭腹部挨了一拳,他趔趄往后跌了两步,吃痛地捂着肚子,抬眼一刻,视线渐渐往后挪动,目光满是惊奇:教官,你们也在这里聚餐呀。
这一句话让他们变了神色,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温轻挣脱开束缚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司杭这跑来,抱住司杭的那一刻,眼泪冲破,情绪收不住的外放出来,嚎啕大哭:你怎么才来呀。
——司杭翻出了手机的微信记录,他当时就站在店门口给温轻发消息,发了许多的微信消息,但当时温轻身陷囹圄,根本无暇看见消息。
温轻接过手机一看。
【上天入地的杭哥:喂,你去聚餐了吗?】【上天入地的杭哥:咱学校那么多校门口,那么多大排档,你们在哪一个?】【上天入地的杭哥:我可不是要跟踪你,我舍友说了下次,也要去大排档聚餐,我就先去探探路。
】【上天入地的杭哥:你倒是给我回条消息,别玩得忘乎所以,挺让人担心你的安全。
】……温轻抬眼看着餐桌对面司杭的目光,语气十分地真诚,没有半分做假。
但当他对上温轻的目光后,不由地裹了裹被单:我本来想要送你会去寝室的,但是你开始扒我的衣服,我的衣服被你扒地东一块西一块的,浑身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布料。
我就想我衣服都被你撕成那样了,我带你回寝室,万一被人看见了,可有得说了。
虽然有点扯淡,难以相信,但是事实确实是这样。
他懒懒地往后一靠,面无表情的摆烂态度,你要是不信就报警吧,让医生来验伤,让警察把我抓走。
温轻慢慢地回忆起了后半段的记忆,她靠着司杭,意识已经模糊了,只觉得浑身都热,一直烧到了喉咙口,战都站不稳,下意识地抱住司杭的腰,支撑全身的重量。
哇!哇靠!司杭惊呼,立刻把两只手抬起,不敢去扶她,我可没有趁你喝醉了,趁人之危呀。
她醉醺醺道:司司杭,对对对不起。
司杭缓缓将手放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背:你别对不起呀,那些玩意给你吃了什么东西?要不要给你买一点解酒药?司杭……你要和我说对不起……司杭:?我和你说对不起?我看你真的是喝蒙了,我是来救你的!温轻那时候的记忆已经混乱了,被刺激一下,最痛苦的记忆萌生,看见司杭的脸,就记得丁一悦那段不为所知的血腥过去,她看着司杭就越张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咬得很重很重。
司杭抽气一声:你这喝得什么假酒啊!怎么还咬人呢!温轻觉得不解气,拉扯着司杭,意识模糊,哽咽而语无伦次地喊着:你还我弟弟!妈妈的腿都是因为你的喝酒!她拽着司杭的领口,一个用力。
撕拉——司杭的衣服被她撕裂了一个口,恶狠狠道:温轻,别以为你喝醉了,我不敢动你!温轻醉醺醺地,完全就是一把软骨头,站立不稳地乱倒。
他要注意手放的位置,搀扶她不掉到地上,还要阻止她拉扯自己的衣服。
他手忙脚乱地,打架都没这么忙。
温轻还扯着他的领口,嘴里嘟囔地骂着:你个不负责任的混蛋!大街上,已经有许多路人投来了目光,看向这一对争执的情侣,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万般无奈下,司杭训斥:喂!温轻!大庭广众之下,你别太过分了!他的威慑对温轻丝毫没有起作用,温轻拉着司杭的衣服,饱满的嘴唇缓缓撅了起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充盈了泪水,无辜又可怜。
司杭瞬间心软了下来,妥协:好吧,撕吧……他根本没想到救人,能被受害者撕掉半拉衣服,活像农夫与蛇!离谱至极!司杭的妥协造就了现在他坐在温轻的对面裹着床单的狼狈模样。
我来之前你们发生了很多故事,还挺有渊源的,你就抓着我喊什么车祸,什么弟弟,什么妈妈的腿……他眯着眼睛看过来,没想到你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没脾气的,着急了一样骂脏话。
温轻:……谁骂脏话了,真的是妈妈的腿。
温轻思索着,当时她已经魔怔了,不带理性地训斥。
看来后来的那一小杯酒有问题。
她反复确认:是我脱了你的衣服?你现在用词这么文雅吗?是撕!大街上,好多人都看见了,是你!撕了我的衣服!司杭想起这一茬事,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小姑娘能不能矜持一点,喝醉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喝酒不是你开脱的借口,大街上不是法外之地!温轻埋着头,腼腆地说:对不起。
司杭回想起昨天的画面,被醉酒没有行动能力的小姑娘闹得没有招架的力气。
有损他杭哥的身份。
啧——可太有损了。
我昨天打算报警的,但我看你意识不清晰,问出来的话没有参考价值,而且你需要人照顾,就暂时没有报警了。
温轻依稀记得昨天被司杭带到这里的印象,昨天司杭半抱半拖着她,带着她来了这个房间后,她抱住司杭的腰,胃酸翻涌。
呕——你这姑娘!司杭咬着牙哀嚎,撕我衣服,还吐我一身,酒品这么差啊!司杭把她放到了床上,小心翼翼地用热毛巾擦拭她身上呕吐的污渍。
温轻依稀听见他呢喃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好像醉酒的人会被呕吐物噎死。
温轻身上的衣服始终都在,湿漉漉到干爽的状态,朦胧之间,她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她的意识伴随着耳畔窸窸窣窣的声响入眠了。
温轻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应该是去洗澡了吧,毕竟一身都是呕吐物。
司杭耸肩道:我不是变态,我只是怕你被噎死,才开着门洗澡的。
温轻:……司杭挠了挠头:你方便的话,可以去帮我买一套男士的衣服吗?他下意识察觉到语气弱了,又狠狠地补了一句:不方便也得方便。
温轻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对面的司杭,他虽然因为最近的军训被晒出了两种肤色,但是依旧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结实的肌理,他手臂上的牙印,和腹部那一块绯红,看上去旖旎的伤口。
我看见了,你咽口水。
司杭威胁,你要是再咽,我有合理的证据怀疑你昨晚没醉,是故意撕我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