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旿曌不傻, 点了两三次名,看见司杭不受影响更是头顶冒火无处宣泄。
曲旿曌对司杭恨得牙狠狠,他常是路过桌椅时, 碰掉司杭的笔或是橡皮, 虽是没有明面上的冲突,但两人的气焰都不弱。
司杭也是,被他碰掉了东西, 立刻俯身低头, 把橡皮或铅笔捡起来,朝他的背后投掷去。
对不起,我想扔垃圾桶的。
他马上摊手,轻蔑地笑着,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悔意。
两人都是如此的针锋相对,温轻也惴惴不安, 生怕两人打起来的, 那一天她拉不住架。
好在两人都在避免正面冲突。
温轻只能期盼着下一次考试比两人打架来得更早些。
温轻和孟琦相约上洗手间,随口闲聊着, 李醒来问:温轻, 我听司杭叫你轻轻?她轻声应着,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扭过头警惕地看着。
小名叫轻轻,那我可以叫你轻轻吗?孟琦见她扭头,关心问:怎么了?温轻?温轻总有一些东西追随着她, 看见课间的走廊上人群放松懒散地聊着天,成群结队地嬉笑着。
她放下了念头, 随口说道:没什么。
她出洗手间时, 被同学告知李淑华找她。
黎之和李醒先回班了, 她独自到办公室和李淑华聊了很久的成绩和学习态度。
李淑华看着时间临近上课了,才放她回班。
她才回去,走到门口,就踩到摔的粉碎的手机零件。
班上是轰动的吵闹声,打架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
她才走进去,一罐空矿泉水瓶砸在她脚边,人群拉扯这两派。
司杭摆脱不了范聪俊的拉架,一脚踩上了桌子,举起书本上扔过去:你有种再说一遍,别躲着悟空背后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曲旿曌本来是拉架,被司杭一吼,气得大骂:你再说一遍谁是悟空。
两头打架的趋势愈演愈烈,曲旿曌抄起凳子。
温轻才站到中间,不慎被木凳子抽到了手肘。
她捂着手臂,疼得直抽气。
司杭更是震怒,目光扫着,看见东西就想举起来投掷:有事冲我来,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谁打她了,她自己站在中间!两人对吼,嗓门一个比一个大:那你不会避着人,关她什么事!温轻站在其中怒吼:都给我停手!司杭安静下来,从桌子上下来,气不过就没好气地说着:给我拿瓶红药水。
曲旿曌见他平息下来,也停手了,嘀嘀咕咕地骂人。
谁先动手的?温轻没料到两人还算冷静,一吼真的就停手了。
他!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司杭。
为什么动手?我看他不顺眼!司杭才站起身,高挑的身材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温轻的手臂被忽然抓住,一人躲在她身后颤颤地说:班长,我好害怕。
司杭怒吼:你给我把手撒开!温轻先制止:司杭!他怯怯松开了握着温轻的胳膊,她回头看这位同学,他身材矮小,一头乌黑短发,蓬头垢面,单眼皮狭隘的目光四处瞥着,目光对上眼全是胆怯。
温轻没见过他,刚刚两派吵得要打起来,也没看见他人影。
他不是一班人。
校内本就不能带手机,手机是违规物品,被发现都是要上缴保管的。
司杭摔了他的手机,但因为手机处于学校的灰色物品,他也只能憋着不找老师主持公道,自认倒霉。
温轻叹了口气,劝道:回你自己班上去,为人为己,别再来一班添乱了。
铃声猝不及防地敲响,司杭打人的理由都没询问,这事算是不了了之,司杭回位,双手揣在校服口袋中,人懒散地靠着,不服气又不肯说的生气。
温轻扫了眼他的状态,轻叹一声:哎——温轻在第一排,想多和他说句话都小心谨慎。
她悄悄写下纸条,别过手偷放在他桌上。
司杭火气上头,拿东西动作碰撞声音巨大响动,生怕全班有人不知道他在生气。
他拆开字条,温轻的字隽秀。
【司杭,我要听你说真相,你为什么动手?】温轻谨慎写字条,司杭懒懒回了句:就看他不顺眼。
大概是司杭的声音太大了,老师整节课都站在温轻和司杭的书桌边上讲课晃悠。
温轻根本没机会再传递纸条,下课铃声敲响,老师又拖堂,下课险些直接与上课密接,趁着老师离开,温轻赶忙问:你不会毫无根据地动手。
他的目光瞥到一角,犟着没有消的气。
到底什么事,你不说话,我就去帮那个男的,你先动的手,还砸了他手机,老师肯定也是站在他那边。
他依旧双手抱胸,别开脸,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凑近神经兮兮地问:要不你悄悄和我说?我保证不说出去。
他低头玩起手机,没有搭理温轻的意思。
温轻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扭过头,不再多说废话。
司杭点她后背,递给她一罐红药水:手臂要擦药。
他懒懒地说着,指尖却往下轻点。
温轻看懂了他的暗示,摸出手机,司杭早在上课时发来好几条消息。
【你上天入地的杭哥:他就是个垃圾,龌龊,肮脏的畜生!】【你上天入地的杭哥:他来一班找悟空,还过来恶心我,他把他偷拍的照片给我看,还说了一些女生穿裙子就是为了给男生看的。
】【你上天入地的杭哥:笑起来那个油光满面的猥琐劲,和畜生没什么两样。
呸!砸他手机都脏了我的手。
】【你上天入地的杭哥:这种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你上天入地的杭哥:你要离他远一点,保护好自己。
】摔了他手机,应该那些偷拍的东西就没有了。
司杭是想给他点教训,别人问起来不说,是因为他随口说出来的话,会被口口相传,扣上名字就能毁掉一个人。
温轻还看着他骂人的话,后背又被他点了两下催促:抹了没有,快点抹,伤口要是不好好涂药,以后会留疤的。
她叹了口气,这事确实难做,手机也摔了,她给司杭发了消息。
【轻轻:你别这么沉不住气,留着他手机的证据和老师说,老师会给个公断的处决的。
你摔了他手机,还什么都不肯说,根本就不占理。
】司杭估计是看见了她的话,笔尖戳她的后背凶道:快点涂。
温轻从黎之那知道,那人叫程营,特喜欢跟在曲旿曌身边。
上次司杭和曲旿曌在十一班的冲突,就是因为程营偷拍照片,司杭拿不出证据,两方起了冲突。
后来从某些同学嘴里对拿上班牌女生吹口哨,背后议论身材的话题传得整个年段都是,导致了女生转学。
——最后一节的自习课上,班主任李淑华又把温轻叫到办公室,继续没有讨论结束的学习教育话题。
办公室中空荡荡,李淑华找了条凳子给温轻,两人相对而坐。
他们早聊了很久的成绩和态度,知道李淑华说上一句:你家人给我打电话了。
温轻心头一撞,才知道之前老师夸奖或是温和安慰的一切都是铺垫。
是谁?爸爸还是妈妈?李淑华教龄长,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和家长,她微微一顿,和蔼道:温轻,态度决定一切,但是成绩不是一切。
乔中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都对学生寄予厚望,取得好成绩是乔中的骄傲,没有好成绩也是。
她仿佛看透了温轻家情况的底,她的手抚上温轻的头:你的态度老师看在眼中,你需要更多自己的时间。
两人聊了很久,放学铃和清校铃都打响了,温轻出办公室时,人还是恍惚的,头上似乎还留着李淑华手掌的温度。
丁一悦多久安慰她了?好像上一次这样摸她的头,还是在小学,之后就没有关心。
她回到班上,只剩下寥寥两人,是曲旿曌做值日。
他见到温轻回来,他懒懒从位置站起身来,去在教室整理垃圾。
他在等她回班,不然值日生锁门了,温轻就拿不了书包了。
温轻低头轻声:抱歉。
被老师骂了?温轻对上他的眼,那一瞬间觉得他和司杭挺像的,看不顺眼就挑刺,不需要太多理由,他们都可以活得很恣意,没有束缚。
曲旿曌挑眉,人闲闲地问:看我干嘛,我也总被骂,被误会,你眼里那点情绪看得出来。
温轻没多说话,却觉得今天安慰她的人太多了。
她不需要这么多人安慰,会奔溃的。
他闲闲地说:你要去洗手间也可以,我在这等你,我也不急。
温轻埋头道谢,连纸巾都没拿就拐去洗手间了。
打响清校铃声的教室很空旷,连卫生间都空无一人,昏黄的灯光灼人眼,破碎斑驳的瓷砖和裂缝的镜子,满是水渍。
她找了个隔间,翻下马桶盖,静静坐在上面。
她才来乔中一个学期,老师同学对她都很好,为什么妈妈对她这么严苛?她想了很久,洗手间里面很安静,安静地没有声响,忽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怎么晚了,人还没走光。
一双运动鞋在隔间下头踱步,那人蹑手蹑脚地走路。
进洗手间神神秘秘的,人进洗手间除了三急,她还有其他事吗?难不成要神秘地进来吃饭?温轻没多在意,直到她听见那人似乎把隔间的人逐个推开。
她到底想干嘛?温轻好奇,推开隔板门出去就是一声闷响,那人手忙脚乱地躲藏。
昏暗的灯光下,温轻看了个正着,他散乱着头发,单眼皮又薄又小,压着慌张乱瞥的目光。
男的!是程营!他想逃。
啊——!温轻吓得尖叫。
程营快步走过来,用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往隔间中压。
救命!救命!唔——!她被捂住了口鼻,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往后跌,跌在马桶上,喊叫声变得支离破碎。
程营一手捂着她的嘴,想制服她,慌张地一手探入校服,掐她的腰,人也欺身压制上来,低吼着:不许叫!温轻力气不敌,视线所到之处看见他狰狞的面容,疯狂的目光,乱挥乱舞着手臂,磕磕碰碰撞到,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张嘴狠咬他的掌心,屈膝用力一蹬,程营接连后退地往后跌,撞到洗手台。
温轻没犹豫地冲出去,走廊是无尽地延长,昏黄的灯光追随不到尽头,慌乱的脚步,让她不敢想身后的追赶。
她厉声大喊:救命!长廊的中间一道高挑的人影立在其中,他立在光亮中。
温轻大喊:曲旿曌!曲旿曌!曲旿曌没多想把温轻拉到身后,温轻站在他身后,看着程营追来,脚步渐渐放慢。
温轻紧张地描述:我看到程营了,他闯女厕所,他还……程营停在原地,惊恐地喊了声:司杭。
啊?司杭?他后退了两步,头都没回,立刻跑走了。
程营被吓走了,温轻才悄悄抬眼,看见司杭轮廓分明的面容在光下冷酷又淡薄。
刚才光线太昏暗了,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分辨来人,只记得曲旿曌在学校做值日,两人的身形又是同样的高挑。
司杭冷声开口:他干嘛你了?嘶——这就很尴尬了,她一点都不想说。
没干嘛。
两人并肩回到教室,司杭长时间冷着脸:和曲旿曌可以说,和我说不了,那你去了曲旿曌说吧。
司杭按着她的肩,把她往前一推。
曲旿曌正坐在课桌上脚踩板凳玩手机,见温轻散乱的头发,还被司杭推进教室。
他跳下课桌:干嘛呢,班长本来心情就不好,好好对班长!我对她怎么样还要你来教?司杭不屑轻哼,刚在走廊上看见她被你那个小弟垃圾人追,二话没说跑到我后头躲。
叫你那小弟藏好了,不然下一次见面我就这他眼睛打,眼睛长女生身上,长得寒碜样,眼睛还歪得七横八竖!正常人做得事,他是一样不沾边,畜生干得事,他是一样没落下。
怎么的,他地狱轮回的时候,投胎轮错了,畜生还当人。
曲旿曌被他横气态度也发火:你嘴巴再不干净一句!温轻本来情绪就没定,被两人这么对吵,激动地对吼,眼泪莫名地落下,吸着鼻子抽泣得哭起来。
司杭心也乱,看着温轻掉眼泪,心头躁动得火大:我去把他逮回来给你发气。
曲旿曌对程营算不上小弟,只是司杭每一次毫无证据地要揍程营,而司杭的传言在乔中传得水生火热,又偏偏和他对头,才针对他的不公平行为。
程营见他维护,就常常躲在他身后,才被人传出来程营有他罩着,是他的小弟。
实际上,他对司杭的态度,对程营的事情都是半信半疑的。
温轻站在曲旿曌身边:是真的,程营偷进女厕所,被我发现了,他就把我压在隔板里,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叫,还掐我的腰,威胁我。
温轻撩开宽大校服上衣,露出一节纤细白皙的腰肢,有一块瘆人红印。
司杭挥手拽着她的校服,不耐烦地凶:知道了!曲旿曌现在看见温轻委屈巴巴地控诉,一切都全相信了。
他的态度一下转变道:那王八犊子往哪跑了,老子逮他回来埋了,教他重新投胎!司杭往温轻的口袋中偷偷塞东西,还不忘损曲旿曌:你反应过来,他能绕学校跑十八圈等你,再顺利逃脱,你真当自己是悟空,一个筋斗云就十万八千里地追。
曲旿曌被司杭怼得生气,奈何这件事确实是他没早发现,站在司杭一边,反而一直不明情况的包庇程营,他生气也只能往下咽。
要是你能沉住气不把他手机砸了,说不定还能留证据,报警抓他。
温轻你本事,但是别乱出主意。
你真当世间有不透风的墙,他能给我看他不会给其他人看?上一个女生被迫转学的时候,我就恨没直接砸了那畜生的手机。
司杭今天说话很尖锐,针对温轻针对地窝火,她心平气和地说:但是一点证据都没有,打架就是你的不对,你拿什么理由打架?看不顺眼?呵。
他步步逼近,灯光下投影的身形渐渐笼过温轻,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袭来,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所有举动和到了嘴边的话欲言又止,化成一句:算了。
温轻是被曲旿曌和司杭两人互送回家的,曲旿曌因对这事实在抱歉。
而司杭——司杭为什么要送她回家?可能是真的看曲旿曌不顺眼,什么都要争吧。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但是还是乖乖地跟在温轻的身后,两人之中仿佛有一条难以逾越的楚汉界桥。
两人都把脸别到一头。
嗤之以鼻地声音此起彼伏地都争个大小。
司杭:哼。
曲旿曌:哼。
司杭:哼。
曲旿曌:哼。
温轻无奈,及时制止:别哼哼了,再哼成猪了。
两人没多哼哼了,但是温轻丝毫没感觉两人之间有所和解。
她慢慢思索着今天的事,事情不到自己头上总觉得事情该往正常的轨迹走,该为自己着想,自己所需的正义一点都不能少。
对于受害者呢?要是本人知道了呢?女生就不愿意这事流传呢?一句没事的,不会传出去,轻描淡写。
可以拿证据的真伪去赌人性,换来受害者再一次打击的乌烟瘴气的传闻?司杭是自己冲动,还是在保护人?他可以自己扛,多受一次罚,被误解也行。
她想起司杭欲言又止,她在走廊上三番五次寒凉的视线,司杭压抑着阴沉恐怖的神情,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心底蔓延,司杭在保护谁?不会是她吧。
她悄悄往后转,想观察司杭的神色,司杭脸色变得阴沉地吓人,他一掌猛地拍在了曲旿曌的后脑勺,力道大的温轻都吓了一跳。
曲旿曌捂着吃痛的脑袋大骂:你有病啊,打我干嘛!你安分点。
他气得辩解:我好好走路,哪不安分了?走路就走路,手揣在口袋里干什么,双肩的书包斜背一边,你以为你很帅吗?好好背书包,二溜子一个。
曲旿曌气不过地骂:你自己不也这样背书包。
他把话头转向温轻:还有你温轻,好好看路,不许往后转!司杭蛮不讲理威胁:你再敢扭头偷看一下,我就揍他。
温轻:……她多虑了,司杭是会毫无更据地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