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中每回考试都有表彰进步最大的学生, 司杭毫无疑问得到了这一殊荣,他上台时,台下一阵轰动。
那个身形高挑的少年上了那个他太熟悉不过, 上了无数次检讨台。
他扶正了话筒, 懒懒得俯低了身子站着:上台前,老衲和我说,介次表彰发言谦虚!一定要谦虚!他模仿着老衲的天津口音。
台下忍着笑意。
他清了清嗓子, 平常音说:我有什么好骄傲的?不过就是从年段七百多人的最后一名考到了一百多名。
不过就是考试前半个月, 还因为半夜闯学校,还被老衲抓到,非逼着我在考试结束后,上台做检讨批评。
我都不知道我这回是检讨批评还是进步分享,难道我要说我是因为半夜闯学校拿试卷才导致学习进步?台下众人哄堂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老衲站在一旁面露尴尬。
台上, 司杭露出得逞的笑意。
忽然他的笑容凝了一下,与台下人群中的温轻撞了个正着, 笑容凝了片刻。
他的目光越过攒动人头, 两人视线相撞。
他扶着麦,在渐渐平息下笑声的余声中,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的电流低沉地闯荡。
不过就是打了个赌,还不知道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而已。
温轻和司杭两人的关系是肉眼可见的变差,黎之和孟琦都拉着温轻躲着司杭, 范聪俊也不总在她面前提起杭哥。
但肉眼不等于高赫旭的眼睛。
虽然高赫旭和司杭不在同一个班了,但他还老拉着司杭去一班找范聪俊玩。
温轻通过窗户的折射面看见高赫旭越过窗户大喊摇手, 呼唤着范聪俊, 司杭懒懒地依靠着栏杆。
她心跳乱了, 目光慌乱地瞥着,搅着指尖,就连小动作都变多了。
孟琦拿了张卷子,凑上来询问:温轻,你知道这题怎么做吗?嗯。
孟琦等候了许久,没见她回答,又问了一遍:怎么做?身后的脚步声撤去,她的心慢慢平定下来,看着窗户的反光,那个修长的身影两手插兜走在他们身后,离开时,狭长的视线还瞥了一眼教室。
她立刻躲开了目光,哪怕只是通过玻璃窗的照影悄悄看一眼,都生怕被发现的仓皇失措。
孟琦见她失神,再问了一遍:怎么做?她一愣,回神道:哪一题?孟琦:……温轻的失神慌乱只在一刻,只在司杭出现的那一刻。
——温轻不喜欢体育课,运动剧烈的课程很容易让她低血糖上脑,头晕目眩。
她在体育课前总是旋开糖纸咬碎糖,舌尖后齿都蔓延着甜丝丝的糖味。
一会还要跑步,这味道让她想吐。
她随同黎之李醒下了楼,楼下操场上窸窸窣窣站了不少人。
李醒好奇道:不对啊,原先这堂体育课没人和我们抢操场。
黎之拍拍胸脯:乔中百事通给你解答,咱们和三班是同一个体育老师,上次三班的课体育老师请假了,这次正好一起上补回来。
三班!!!这次考试,班级座位重新编排,司杭一跃成了三班学生。
温轻的目光悄悄在那拨人群中找,他常是在人群聚拢的中心,无论是换了班级,他也能迅速打通关系脉。
范聪俊靠着他的肩膀,脸上带笑将他往前推。
一声哨响。
两班人迅速集中归位,体育委员维持秩序,班长点名。
一班的秩序维持很快,简单来说,只要维持范聪俊一个人的秩序就好了。
温轻拿起花名册喊着:林肆今……林肆今。
无人应答,却传来小声嗤笑,三班班长立刻过来换花名册。
笑声在人群中炸开了。
温轻脸上晕着绯红,将点名继续。
点名过,热身三圈跑后,她呼吸逐渐浓重,歇下步子离开撑着膝盖喘息着。
体育老师不给她们片刻歇息时间,就布置任务:一班和三班按照排名两两组队,双人羽毛球对抗打。
她目光看过去,按照班级顺序,两班已经开始排成一列,两两站队,她随着人群排队,才觉得她第十个的位置离司杭好近,抬眼就能看见司杭宽阔的背影。
前面的人还在挪动着顺序,她再不停地往前挪动,心头已经开始疯狂计算,司杭一百二十三名,一班五十七人,二班五十七人,司杭在三班第九名,她第十。
不会和她是搭档。
她站定在司杭斜后方地位置,淡淡松了口气,心安下来。
前面还在移动向前,她突然想起,有一位同学请假!!!NO!!!她缓缓挪动步子,站在司杭身边,他身形高大,投下一片阴影,她站在光影阴凉处,一声嗤笑在身边。
她没敢抬头。
热气涌动上脸,热身跑步的后遗症太久了。
范聪俊在队伍后方越过人低声喊着:小温轻,我和你换个位置?她扭头,忙不迭地冲范聪俊疯狂点头,救命恩人!视线撞上体育老师犀利的眼神:这次双人羽毛球对抗打关系到期末成绩,别想调换位置,浑水摸鱼。
她怏怏不乐地回头,头顶一声带着笑意地调侃:呀,我才看见,原来我的搭档是一班班长。
羞劲从脖颈爬上了耳后,手心传来酥酥麻麻的细痒。
领了球拍就去球场集合,两人的对面是两位男同学,温轻不熟。
司杭将球拍靠在肩上,活动脖颈热身,拎着球拍随着场地前发球线划:前面归你打,后面我来。
温轻点头。
哨响悠长,球场上,许多羽毛球此起彼伏地跃起。
温轻打羽毛球很吃力,视线盯着羽毛球,又觉身后有道视线追随,放不开步子。
没过网,出界,没接到球……裁判翻动比分:八比三,落后五分。
越过球网,她看见对手两人击掌,高声谈论着:往前打,女的不会。
她总是接不到两个来回,送到她面前的球,偏偏又像是轻飘飘地一撇。
她专注于小小的羽毛球,在球场上来来回回地跑,但见效甚微,那些该落下的羽毛球一个不落。
司杭就像约定好那样,在前方的羽毛球,他手都不愿意动一下。
十一比四,温轻的心里越发着急了,明明是羽毛球双打,却像是她在单打独斗。
偏偏是早约好的,确实是错都在她,她一句怨言都说不了,愧疚和不满挤压心中。
她打得更着急了,分数牌不停地翻动。
扬起的羽毛球高高跃起,穿过烈日悬空的光,她举起球拍仰身子,不停后退,猛地一挥,球拍被牵制住。
闷声响起,一声抽气。
现场目光凝聚过来,她的球拍过界,挥打到司杭了。
司杭低声:你越界了。
他没有过多的动作,没有伸手捂伤口,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在谴责。
体育老师过来关心:要不要去医务室?司杭摇头,宛若个没事人一般,拿起水杯喝着。
温轻跟在一旁,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老师冲着温轻严厉道:小心点。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她的委屈无处宣泄。
体育老师走后,司杭的声音懒懒传来:跟着我干嘛,还打不打了?十五比五,还打吗?她点头。
两人很快回到了位置,球场上众人动作舒展干净利落,挥拍的破空声,在空中跳跃传递的羽毛球。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挥打地球拍,局促又紧张,两局下来,左脚勾右脚,一声闷响,直愣愣地跌在地上。
她抽气蜷腿,校裤咧开了口,膝盖蹭破了一层皮,不见留血,却是凉飕飕地疼起来。
阴影拢过她的头顶,她缓缓抬眼,司杭站在她面前,他的神情在光影错落中,叫人分辨不清,淡淡说道:去给我买瓶水!温轻撑起身子,还没走去两步,又被喊住了。
等下,这个带上。
他伸手,一块糖落在她掌心。
她急忙逃离同学聚集过来的目光,再想回头询问他喝什么水的时候。
她扭头看见一身运动校服的司杭叉开腿站着,他握球拍靠在肩上一抡,球拍直指对面,扬起下巴,眼中有数不尽的骄傲和自满:一起上。
他站在宽阔的羽毛球场中,场内的灯将他每一寸骨子里的傲气,照出了光。
温轻简单地冲洗了下伤口,买了水,就抱着各式各样的水回来时。
大部分组队都比拼结束散了队伍,聚拢再球场上围观,她所在的羽毛球场边上聚集了不少人。
她抱着水找到了一处看的位置,司杭的每一次挥拍极具力量,跳跃扣杀,迅速轨迹呈现虚影,直落界内,掷地有声的落响。
一阵声浪,再一次翻动计分牌,十九比十七,司杭把比分追上来了!他一手持球拍撑着地面,微屈膝,汗水淌落,浓重的喘息,眼中却是坚定的目光。
二十比二十,比分打平,现场由体育老师带头,扬起一阵掌声。
司杭再赛场上来回奔跑,球鞋擦出干脆的声响,整个球场是他一个人的,每一次发力的呵声都是对自己的鼓舞。
他有无限可能,亦有无尽光芒。
二十比二十一。
赛点局,下课铃声尖锐地打响了,没有人离开。
大家都想一睹这场球赛的胜负,观众的心随着球场上每一个动作紧张。
落球一茬,扬起一阵高呼。
一次跳跃,完美的扣杀,羽毛球落在界内,为这场比赛落下句点。
杭哥最帅!范聪俊打头,拥了上去,高喊起了口号。
一片欣赏又加油的叫喊掷地有声:司杭!司杭!……他把球拍一扔,人瘫坐在球场上,给温轻一个眼神:拧开。
温轻拧开瓶盖,他身边蹲了好多人讲话,七嘴八舌地谈论。
她蹲下身,递上旋开的水。
司杭接过水,眼尾淌过汗,目光透着热意,讥诮道:呀,一班班长还特地给我买水了。
温轻:?。
论狗,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狗,是二般的狗。
下课休息时间短,预备铃打响,三五成群慌乱地跑回教室。
温轻手撑着脑袋,讲台上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课声中,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球场上比分激烈的角逐,司杭坚毅专注的目光,每一次挥拍。
她还以为他不管不顾地放弃了,追比分,他为什么突然想追比分?难道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输了?她趁着老师扭头黑板写题目,悄悄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轻轻:司杭,你是不是输不起?】老师一回头,她就把手机放进桌肚中。
手机在桌肚中微拂地震动几下,她想起那条消息,照着司杭的性子一定是骂骂咧咧得气跳脚。
她看着老师罗列知识点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手痒想再查看消息。
再找机会摸出手机来,已经是下课时间。
【你上天入地的杭哥:?】【你上天入地的杭哥:赢了,你说我输不起?输了就输得起了。
】她想回消息,司杭最后一条消息正好弹出。
【你上天入地的杭哥:你点头了,我就想帮你赢回来。
】她看着屏幕脸上晕上温热,轻笑出声,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吗?作者有话说:是!!!杭哥目前不是一班的狗,也不是二班的狗。
他是三班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