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手放在水槽里, 惯性的搓洗着手里的碗筷。
气氛过于僵硬,满池的洗洁精泡泡却半点没有眼色,依旧在那边放肆的造次着。
钟毓越洗越乱, 手下没了章法, 碗筷在不锈钢水槽里磕的叮咚作响。
肩膀突然被男人的大手的摁住。
秦放以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道:还是我来吧。
钟毓踌躇了下,还是乖乖的洗干净手, 将厨房里的一堆烂摊子交给了秦放。
她去卧室拿了护手霜出来, 耐心细致的涂好每一根手指。
随后接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又打开电视机。
屏幕中正在播放一部电视剧,钟毓扫了两眼, 演的是男女主因为误会正在吵架,看上去马上就要分手的剧情。
一点都不吉利。
钟毓瞬间嘴巴一瘪, 二话不说又关了电视, 气冲冲的将遥控扔在沙发上。
秦放从厨房出来, 就看见她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
他脚步顿了半刻, 随后走到她边上坐下。
气什么?钟毓卡壳了。
她说不出口自己被电视剧气着了, 打了个哈哈, 顾左右而言他道:没事,洗好了?嗯。
手给我。
……秦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却还是将双手递了过去。
钟毓拿起茶几上的护手霜,毫不怜惜的挤了一大坨到他手背上, 黏腻的触感让秦放不适的皱了下眉,不过下一刻却又舒展开来。
钟毓一手拖在他掌心下,另一手在他手背上涂抹了护手霜的地方轻轻拍打,待拍匀了之后, 她一双柔软纤长的小手费力的包裹住他的一只手来回抚着, 直到确保护手霜均匀涂抹到每一处后, 又换到另一只手。
这种感觉还算不赖。
秦放略微勾了勾唇。
好啦。
钟毓松手,阖上护手霜的盖子。
她乍一挪开手,掌心空落落的。
秦放在虚空里蜷缩了下手指。
钟毓只当他是不习惯,解释道:秋冬季节手容易干,涂上会舒服一些。
秦放垂眸,淡淡的应了声:嗯。
他整个人斜着向后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也不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钟毓左右手放在腿上,大拇指开始绕圈圈。
她一紧张就会下意识这样。
半晌,组织好语言,钟毓开口道:刚才……打来电话那个男的,其实是我爸妈给我介绍的。
秦放语气平平问:什么时候的事?不知道。
昨天回去演出的时候,他们突然告诉我的。
也怪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爸妈说,我们已经在一起的事。
闻言,秦放沉默着没说话。
钟毓有些心慌,她拽了拽秦放的衣袖:秦放,你说话啊。
说什么?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妈?一方面是我没想好怎么说,我怕他们不同意。
还有就是,之前你也没有明确承认,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她后半句话语气可怜巴巴的,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秦放整个人顿时气笑了:钟毓,你还恶人先告状了?钟毓一噎,眼看自己没占理,急的开始耍赖。
若是几日前她断不会这么做,但是经过昨天一夜,她现在是他承认了的正牌女友,她知道秦放心里有她,难免恃宠而骄。
她心下一横,不由分说的钻进他怀里。
头回做这种事,钟毓害羞的紧,红着一张脸埋在他胸前不起来,声音从缝隙里出来,变得闷闷的。
钟毓:没有恶人先告状,我也是受害者。
因为这事儿我还跟我爸妈吵架了。
何况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也在边上听完了,我说的是真话,对吧?秦放垂首看着怀里的人。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不是香水味道,是独属于她的某种清香,不甜腻但好闻,总是似有若无的。
看她这幅无赖模样,秦放勾了勾唇角。
他伸手在她纤细的后脖颈上捏了几下:好了知道了,你是无辜的。
钟毓顿时眉开眼笑的直起身:对!秦放指尖兀自轻捻了下,又道:我如果是你父母,大概也不愿意自己从小捧在掌心的乖乖女儿,跟一个父母不详,没学历没正经工作的男人在一起。
更何况,你还那么优秀。
钟毓呼吸一窒,忙到:你别这么说自己!秦放却没停。
他双手分别摁住她的双肩,将人推离了些许,专注而执拗的直视着她的双眼:钟毓,相信我,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现在就很好啊,你有自己的店,有自己的谋生的事业,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虽然不够穿金戴银,也吃喝不愁。
这样就挺好的啊。
秦放垂下眼:还不够,我想给你更好的。
她本来就是天之骄女,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他不会、也舍不得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钟毓:……桌上的水凉了下来。
秦放端起喝了口,也随之换了个话题。
什么时候下一场演出?钟毓神情一恍,反应过来道: 这次是倒数第二场。
最后一场会在本市做落幕演出,秦放,到时候你来看我好不好?秦放抓起她的手抵在唇边: 好。
因为家里没什么食材,中午两人是在外头吃的。
用餐的时候,秦放接到了一通电话,挂了之后他就说下午有事要回店里,陪不了她了。
钟毓虽然有点舍不得,却也没留他。
她知道虽然在一起了,但彼此还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一整天非要粘在一起的说法。
更何况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饭后,秦放把钟毓送回家,临走之前他又退回几步,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人摁进怀里。
铺天盖地的深吻迎面压下来,知道她被吮的舌尖发麻,才被他大发善心的放过。
秦放松开,一脸吃饱喝足的餍足:我走了。
钟毓捂着发红的唇嘱咐:路上慢点。
秦放将人推进家门: 知道。
阖上房门之后,他才下电梯离开。
回到店里的时候,白昊他们正在各忙各的事情。
瞧见他进来,几人先后抬头打了声招呼。
秦放应了几声,将手里的车钥匙随手扔进吧台抽屉里,问白昊:人呢?白昊抬手指了指天花板:楼上休息区坐着呢,等了好一会了。
行,知道了。
秦放道。
语毕,他径直朝着二楼过去。
休息区的藤椅上,谢少彬坐在上头,整个人向后仰靠着椅子背玩手机。
他一腿支在地上,另一条腿架在膝盖上抖来抖去。
秦放推门进去,谢少爷听见声抬头。
呦,回来了。
嗯。
秦放应声,他走到边上的冰箱前拉开取了两瓶易拉罐啤酒,扔给谢少彬一瓶,自己拿了一瓶勾开。
沁凉的酒液冒出摇晃之后的白色泡沫,他仰头喝了口,拉开椅子坐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财神吹的风。
谢少彬笑了,他从外套兜里掏出信封扔到桌上:五千块,上回比赛的分成,你数数。
秦放瞥他一眼:数个屁。
谢少彬混不吝的吹了个口哨:放哥痛快,少了可别说我赖你的。
秦放又抿了口酒,懒得理他。
谢少彬见状也不提这茬了。
他拇指抵到易拉罐的拉环底下,往上一掀,酒瓶被打开,兀自拿起朝着秦放手里的碰了碰,谢少彬给自己灌了口,才颇为遗憾道:比赛场上有你在,我一准压你赢,十回有八回都错不了。
可惜了,以后你不愿意接这活儿了。
秦放没说话,又仰头猛喝了一大口酒。
些许液体从唇角溢出来,顺着下巴一路滑到脖颈,被他抬手抹去。
秦放垂下眼,声音没什么起伏:接。
谢少彬直接愣住了:上回不是说不接了,年纪大了知道怕死了……怎么着,过了几天突然转性了?秦放倒也没藏着,直言不讳:我需要钱。
谢少彬不太懂:你费钱的事儿一样不沾,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你拿命换钱做什么?秦放顿了片刻,抿唇笑了: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吃苦。
谢少彬听完错愕的挺直了身子:行啊放哥,原来是急着赚钱娶媳妇!秦放没否认: 算是吧。
谢少彬直接乐了:得,您还是个大情种,失敬失敬。
滚你妈的。
秦放一脚踹了上去。
他的小玫瑰娇贵的很,吹不得风淋不得雨。
如果可以,他也想用精致的玻璃罩子将她罩起来好好护着,让她在里头安安稳稳的长大、盛开,在很久很久以后,再与时间一起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