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今天天气很好, 宁秋秋起了个大早。
镜灵还在睡觉，宁秋秋摇了它两下，没有摇醒，便自己起床了。
洗漱了一番后, 宁秋秋推开了房间门, 自己踏了出去。
但小院子里静悄悄的, 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是都没醒还是都走了？宁秋秋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忽然一转身, 抬头去敲沈夜的房门了。
她一边敲一边喊, 沈夜——门‘吱呀’一声响起。
宁秋秋才敲了一下，沈夜便将房门打开了。
她盯着面前的沈夜眨了眨眼。
沈夜看上去像是才睡醒没多久，虽然衣着整齐，但神色却显得慵懒。
呃……与平时不太一样。
宁秋秋心想。
怎么一来就看着我发呆？沈夜垂眼, 看到宁秋秋这幅样子，扯了下唇角, 屈起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宁秋秋瞬间回神！干、干嘛啦！看沈夜看得发了呆, 还被本人发现了, 宁秋秋顿时尴尬得不行。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 控诉道：痛！痛？听到宁秋秋这样说，沈夜调整了下站姿，我没有用力。
他微微弯了下腰, 用手指拨开宁秋秋捂着的地方, 想要看看。
但却被宁秋秋扭头躲了过去。
没有用力也痛啊。
其实压根不痛，宁秋秋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才装模作样地嗷嗷喊痛, 过份……咦？话音刚落下, 宁秋秋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道目光。
她顿了一下。
沈夜也发现了。
他的语气骤然变冷, 谁。
宁秋秋侧身看去。
月洞门的后面，正站着一名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她像是被沈夜吓着了似的，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从后面走了出来。
仙人真是厉害啊，这都能发现我。
那少女挠了挠的脑袋，面上有些小尴尬，我还以为我躲藏得够好了呢。
宁秋秋眨了眨眼。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歪了下头。
是没有见过的面孔。
那少女见自己也发现了也不瞒着，便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听我姑父说府上来了天临宗的仙人，我一时好奇，便偷偷过来瞧瞧，望仙人莫怪。
……来瞧仙人？宁秋秋怔了怔，指了指自己和沈夜，问道：来看我和他的啊？对啊对啊。
少女见宁秋秋和她说话了，还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许是年龄相仿，又见宁秋秋和颜悦色，丝毫没有架子，少女不由得放开了许多。
她连忙点头，又忍不住对着小院子里面探头探脑，姑父不让我过来，但我特别想看看仙人长什么模样，现在见到了果然是天人之姿。
她抿了下唇，两句话就把宁秋秋哄得唇角都翘了起来，还、还好啦。
不过只有两位在吗？她问道：听说还有个白衣飘飘的，长得特别的好看，说到长得好看的时候，少女忽然顿了一下，悄悄抬眼瞥了下沈夜。
但又马上，脑袋一缩，补上了一句，白衣飘飘，看上去没那么冷的。
宁秋秋瞬间了然，你说的是我大师兄吧，谢临月？对对对。
少女点头如捣蒜，姑父说的就是他，说他像天上的谪仙一般。
少女语气中满是向往，还不忘问一句，……他在吗？不知道。
宁秋秋摇了摇头，如实答道：要不你去敲敲门看他在不在。
宁秋秋还给她指了个方向，他就住那里。
少女：？少女：我哪敢叨扰仙人……那少女胆子虽大，但也不敢做这种直接去敲外男房门的事情。
尤其对方还是仙人！来偷看已经是她做过最有勇气的事情了。
算了，下次再找机会来看吧。
少女听着声音还蛮失落的。
宁秋秋看了她一会，忽然问道：你也是娄府的人吗？她没在前尘镜中见过这名少女，有些好奇。
我不是，我是……钟菡！我都跟你说了别往这边跑，你……特意压低又隐藏着怒气的声音传了进来，没一会儿，娄钰也出现了。
他刚一露面，看到前方站着的宁秋秋和沈夜，显然也是一愣。
但片刻后又恢复过来了。
来偷看还被抓个正着，你笨不笨？娄钰用胳膊推了一下少女。
钟菡轻哼了一声。
懒得理你，仙人比你好说话。
钟菡说的是宁秋秋。
宁秋秋长得好，素来招人喜欢，钟菡更是觉得她看上去比沈夜要亲切不少，回了娄钰一句后，便不再和他说话了，回答了宁秋秋先前的问题。
我不是啦，我是这家伙的表妹。
钟菡耸了耸肩，指了指身侧的娄钰。
表妹？宁秋秋怔了怔。
她都没听说过娄钰有表妹。
但也无妨。
原来是表妹呀。
宁秋秋若有所思，目光移到了娄钰的身上。
才不只是表妹。
娄钰听到钟菡这么说，下意识反驳，明明是未过门的妻子。
……宁秋秋：？宁秋秋：哈？宁秋秋怀疑自己听错了，未、未过门的妻子？娄钰：？娄钰听到宁秋秋的语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对啊。
宁秋秋更觉得疑惑了。
她眉头紧锁，目光像是黏在了娄钰的身上似的。
娄钰怎么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宁秋秋可是从来没有听镜灵说起过！她想将镜灵捞出来问问，但忽然想起，镜灵好像还在睡觉，没有跟着她出来。
正思考着，宁秋秋忽然感觉指尖被人捏了一下。
……？她愣了愣，十分缓慢地侧目去看沈夜，脑袋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沈夜的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但不知为何，宁秋秋觉得。
……他似乎在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宁秋秋疑惑地歪了歪头。
但谁知——沈夜竟然又捏了她一下。
宁秋秋：？？？宁秋秋‘嘶’了一声。
没等他问，那厢娄钰又开口了。
抱歉打扰二位了，我们这就离开。
娄钰道沈夜淡淡地嗯了一声。
宁秋秋：？宁秋秋没时间管沈夜了，又‘咻’地一下，把脑袋转回。
刚好看见娄钰和钟菡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随之传来的还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早就跟你说了别过来，总是不听。
怎么就不能过来了，人家好奇嘛，小气鬼。
这和小气有何关系？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小气鬼，略略略。
……还在听？沈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宁秋秋转过头。
没有偷听，是他们声音太大了，我……宁秋秋的话未说完，忽然见到沈夜往前走了一步。
宁秋秋：？宁秋秋：怎、怎么啦？宁秋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她忘了，她的身后是门框。
这样一来，倒像是沈夜将宁秋秋困在了怀中似的。
你一直在看娄钰。
沈夜垂下眼睫，看着满面茫然的宁秋秋，语气中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醋意。
但宁秋秋想都没有想就否认，我才没有！为什么盯着娄钰看。
沈夜问道。
宁秋秋：……？宁秋秋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一直盯着娄钰看？她下意识就是想反驳，我没有盯着看，话音刚落，又连忙道：这次我可没有敷衍你！是真的没有盯着看！哦？沈夜扯了下嘴角，嗓音淡淡，意思是以前敷衍我了。
宁秋秋：……嗯？沈夜垂眸。
……我不是那个意思么。
宁秋秋讪讪。
那是什么意思。
沈夜等着听宁秋秋的狡辩。
就是他很奇怪啊！宁秋秋眨了眨眼，你不觉得吗？娄钰他有未过门的妻子！沈夜：？沈夜没觉得这件事奇怪。
倒是宁秋秋的这个反应让他觉得十分奇怪。
你在乎娄钰有未过门的妻子？沈夜问道。
嗯嗯。
宁秋秋连忙点头。
沈夜：。
沈夜脸上的表情敛了下去，唇角紧绷得像一条直线。
我们昨天说的那件事！宁秋秋见状忙道：娄钰对大师兄说的事情。
他想知道复生之法，我还以为是他心爱的人死了，但他现在竟然有未过门的妻子！宁秋秋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惊讶，像是发现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似的，迫不及待地就想和沈夜分享。
沈夜安静了一会，唇角的弧度比先前稍有缓和。
他淡声道：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嗯嗯，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宁秋秋顿了顿，眼珠子一转，指着刚刚两人离开的方向，兴奋地道：但是我想去看看。
说完，不登沈夜回答，宁秋秋立马弯下腰，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沈夜：？快来快来。
跑出一段路的宁秋秋还不忘撺掇沈夜和她一起，再晚他们俩就走了！沈夜：……-说干就干。
宁秋秋竟然真的拉上沈夜跑去偷偷看娄钰和钟菡了。
……宁秋秋。
见宁秋秋真的猫着身体，跟在后面两人身后，沈夜眼皮跳了一下。
但他才刚冒出个名字，嘴忽然被宁秋秋给捂住了。
沈夜一愣。
嘘，嘘。
听到沈夜的声音，宁秋秋匆忙回头。
她一边捂住沈夜的嘴，一边将手指竖在了唇边，示意沈夜别说话。
沈夜：。
沈夜的喉结很轻地滚动了一下。
宁秋秋的手很软，贴在他的唇上。
沈夜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重，眼底有些许晦暗不明。
但只是一瞬间。
宁秋秋见沈夜‘安静了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将手放了下来，又转身去看娄钰和钟菡了。
小心被发现了。
宁秋秋和沈夜此刻正躲在树后。
她的两只手攀在树干上，对着前面探头探脑的，还不忘叮嘱沈夜。
沈夜嗯了一声。
他垂下眼睫，眼底是宁秋秋乌黑的发。
莫名地，沈夜沉默了片刻，忽然，他抬手，用指背碰了一下自己的唇。
沈夜，你看。
宁秋秋头也没回，悄悄拉了下沈夜的衣袖。
沈夜回过神来，顺着视线看去。
娄钰与钟菡正站在前方不远处。
先前娄钰说了钟菡两句，钟菡这会儿正不高兴。
但娄钰惯来嘴甜，没一会儿，又将钟菡哄得高高兴兴了。
宁秋秋看到钟菡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这难道是在互赠定情？宁秋秋特别的好奇。
沈夜：……沈夜对偷看别人没有什么兴趣。
你还打算看多久？沈夜问道。
马上了，就……宁秋秋忽然顿了一下，还真是定情信物啊。
宁秋秋看到钟菡将和荷包送给了娄钰。
娄钰十分郑重地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但宁秋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她忽一转头，看向身后的沈夜，停顿了须臾后，目光又渐渐向下，落在了沈夜的腰间。
……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前头，娄钰对钟菡的甜言蜜语还听在耳朵。
不同于先前的吊儿郎当，娄钰说话，忽然带了一丝郑重。
他将钟菡送的荷包悬挂在腰间，既是你亲手绣的，我必日日带在身上。
……宁秋秋忽然就老大不高兴了。
沈夜挑了下唇，正欲抬手——我送你的荷包呢？宁秋秋鼓起腮帮子，气成了豚鱼，你不会扔了吧？年过久远的事情，想想也觉得有可能，没准忘了也说不定。
宁秋秋忽然觉得一股郁气涌上心头。
想了想，她又出声提醒，就是我在邹家给你的那个，你……你还记得的吧？沈夜没有说话。
该、该不会真的忘了或者丢了吧？！宁秋秋急道：当时我就和你说了要你好好地，没丢。
沈夜的手伸入怀中，将宁秋秋曾赠予他的荷包拿了出来。
小巧的荷包在沈夜的掌心，与原来无二。
一点灰尘和弄脏都没有。
刚刚还垮着一张脸的宁秋秋，唇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沈夜保管得……还蛮好的嘛！宁秋秋又高兴了。
她抿了下唇，你应该挂在腰间。
沈夜嗯了一声，顺着宁秋秋来，将荷包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宁秋秋这才满意了。
她正准备转身，继续看那二人——那我给你的锦囊呢？沈夜问道。
宁秋秋：……宁秋秋的动作卡住。
她眨了眨眼，思考了好一会儿——就是里面装过符咒的那个吗？宁秋秋问道。
沈夜嗯了一声。
宁秋秋：……宁秋秋的表情忽然变得心虚了起来。
她错开视线，连看都不敢看沈夜。
沈夜当然知道她没带，但是——嗯？沈夜故意问道：在哪里？宁秋秋：呃……宁秋秋哪里还记得。
她抿了抿唇，搅着自己的手指，思考着怎么解释。
我当时是带在身上的。
宁秋秋小声解释，后来回天临宗，我、我就放着了……至于放在哪个小角落，宁秋秋则是完全忘记了。
她也完全没有了刚刚嚣张的气焰，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你、你也没说让我贴身带着嘛。
宁秋秋当时是真觉得沈夜让她用完就丢的，毕竟后来他也没要回去。
但那种事，有自己先前的态度在前，宁秋秋多多少少有点心虚的。
她咬了下唇，悄悄抬起了眼。
恰巧沈夜也正看低头看她。
沈夜的发饰简单，仅用一根发带将乌发束起。
而那根发带……宁秋秋十分的熟悉。
许是注意到了宁秋秋的目光，沈夜挑了下唇，道：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在好好保存。
宁秋秋：……宁秋秋看到了。
她忽然觉得脸热了起来。
这样一对比，倒、倒显得是她不在意了。
但她还是想为自己狡辩两句。
我、宁秋秋咽了咽嗓子，小小声地为自己找借口，你、你都没有提前和我说要保管嘛。
沈夜没有说话。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宁秋秋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虽是修真之人，但宁秋秋正处在爱漂亮的年龄，平日里师尊又是娇宠着的，便从来不缺一些金银首饰。
身上喜欢戴些小玩意，若无人特意提醒，自然不记得要将沈夜赠予的东西随身携带着。
想到这里，宁秋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裙上的禁步，忽然想到，沈夜先前送她的玉佩好像就是前几日才取下来。
取下来之后……似乎，放在了储物袋中？我也不是全忘了，我带了个玉佩，我现在去，宁秋秋说着便想回去拿。
但话音未落，她的手腕忽然被沈夜抓住。
宁秋秋疑惑回头，却见沈夜忽然上前了一步。
沈夜的手圈住宁秋秋纤细的手腕，又慢慢上移，最后包裹住了宁秋秋的整个手掌。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宁秋秋愣在了原地，半天不知作何反应，下意识地将手指攥紧成拳，你、你……话没有说完，宁秋秋感觉一个冰凉的小物体触碰到了她。
我再送给你一个东西。
沈夜的嗓音有轻微的沙哑。
他垂下眼睫，视线落在宁秋秋的领口处。
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串一条红绳，挂在颈间。
沈夜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不知名的小物体塞在了宁秋秋的掌心中。
宁秋秋很紧张，冰凉的物体在她的掌心被焐热，带上了体温。
宁秋秋咽了咽嗓子，摊开了手掌。
掌心是一块玉锁。
宁秋秋怔了怔，抬眼看向沈夜。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沈夜揉了一下宁秋秋的脑袋，但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沈夜道：我自小便带在身上。
说完，沈夜笑了一声，提醒道：他们两人要走远了，你不追上去？不、不了吧……宁秋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玉锁，只觉得掌心无比的滚烫。
她抿了下唇，低声说：我去找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