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戌时末。
来溪县的事情基本稳定了下来，只是幕后黑手尚未找到。
不过也已经有了眉目和方向。
大量购买药材的是城东一家义庄的守尸人，姓张。
早年因为伤了腿，被人唤作张瘸子。
张瘸子这人办事并不高明。
虽然知道戴上帷帽隐藏身份, 但伪装看上去实在是敷衍, 有心人一查便知。
因此几人推测, 张瘸子只是个办事的，后面还有位真正指使的人。
他们一行四人此刻正在义庄的屋顶上, 等着张瘸子的出现。
宁秋秋听着他们的话, 有点插不进嘴，想了想，顺手便掀开了屋檐上的瓦片。
……不过宁秋秋似乎运气并不怎么好。
她这才刚有个动作，忽然听见木门‘吱呀’一声, 响起起来。
在这在寂静的夜晚，乍一下冒出声音, 宁秋秋被吓得手抖了一下。
眼看着瓦片即将从宁秋秋的手中松落——一只手掌忽然伸了过去, 牢牢地抓住了宁秋秋的手腕。
宁秋秋愣了片刻, 眨眨眼, 侧头去看沈夜。
沈夜的动作十分的自然。
他从宁秋秋手中接过瓦片，然后松开宁秋秋，整个过程不过须臾。
若不是手腕上还有残留的一点温度, 宁秋秋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发生过这件事了。
看来就是张瘸子了。
谢临月淡淡的声音响起。
这点小插曲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谢临月的注意力也都在张瘸子的身上。
宁秋秋抿了下唇, 回过神来，往下看去。
张瘸子关上门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瓷瓶。
他一个个掀开蒙着尸体的白布, 挨个儿地往尸体的嘴里倒。
倒完之后, 张瘸子找了把椅子, 歪歪扭扭地躺了下来。
约莫一炷香之后，张瘸子听到动静，睁开眼。
被他喂过药粉的尸体，忽然开始小幅度动了起来。
宁秋秋惊讶地睁大眼。
我、我们要不要下去阻止啊。
宁秋秋看得有些心惊胆颤。
眼看着尸体即将站起来，宁秋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张瘸子却淡定得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还不慌不忙地将那壶小酒喝完，随后才起身将那把破椅子折好。
张瘸子此刻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晃晃的。
宁秋秋又着急又生气。
她想到自己看见过的惨状，又看到张瘸子此次这幅样子，担心的把身体探出去大半截。
不用。
谢临月阻止宁秋秋。
就算今日张瘸子疏忽，有他们几人在，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要看张瘸子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谢临月也认同沈夜刚刚的话。
张瘸子绝对不会是主犯，现在最好是静观其变，不去打草惊蛇，等着张瘸子去联系那幕后之人。
说完，谢临月抬眼看向宁秋秋。
但宁秋秋却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忽然安静地一动不动蹲在那，哪里还有刚刚急切的语气？谢临月觉得疑惑，目光在宁秋秋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宁秋秋抿了一下唇，错开视线，又去看张瘸子了。
并没有异样，谢临月也收回了目光。
只不过——在谢临月看不到的地方，沈夜很轻捏了一下宁秋秋的手指，然后放开了她。
宁秋秋：……？宁秋秋茫然。
她还特别不解地抬眼去看沈夜，却见沈夜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的变化。
宁秋秋：……宁秋秋又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腕。
沈夜抓住她本身不过很正常的一件事。
刚刚她拿着瓦片差点掉下去的时候，沈夜也握住了她的手腕。
但是……宁秋秋迷茫地歪了歪头。
刚刚大师兄看过来的时候，沈夜忽然伸手捏了她一下手指。
有些亲昵的小动作。
宁秋秋觉得奇怪，但似乎……并不反感。
宁秋秋咬了下唇，盯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
然后，莫名地，她学着沈夜刚刚的样子，也捏了自己一下。
……无事发生。
宁秋秋眨了眨眼。
……所以，沈夜干嘛要故意捏她啊？这是沈夜能做出来的事吗？宁秋秋摸不着头脑，却感觉心跳有些加速。
然而没等她继续想明白——我和沈夜去跟张瘸子，谢临月的声音响起。
听到沈夜的名字，宁秋秋过神来。
她看向谢临月。
谢临月紧接着对她和连溯说：你俩就留在这里，看着那群尸体，别让它们出什么问题了。
张瘸子办事实在不够严谨。
那着被下了药粉，已经能行动的尸体，只被他松松垮垮地绑了一下，便提着灯笼，拿着小酒离开了。
宁秋秋啊了一声，低下头去看。
果然如谢临月所说，张瘸子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便离开了。
知道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连溯对这个安排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拍着胸脯对谢临月保证。
谢临月嗯了一声，便和沈夜一起离开了。
走吧，啾啾，我们也下去。
连溯见两人离开后，便跳下了屋顶。
但回头一看，宁秋秋还在上头。
啾啾？连溯语气疑惑。
哦，我来了。
宁秋秋回过神，目光从沈夜离开的方向离开，也跟着跳了下去。
张瘸子离开了，现在义庄就连溯和宁秋秋两个人。
他们没什么可避讳的，便直接推开了木门，走进去。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啊。
一进去，两人先给张瘸子做善后工作。
将尸体重新绑好后，连溯疑惑地问宁秋秋。
宁秋秋怔了怔，下意识否认，没有吧……？她有那么明显吗？有啊。
连溯道：在想什么？宁秋秋：……宁秋秋哪里肯说。
她抿着唇，走到一边去了。
一副拒绝和连溯说话的样子。
连溯：……但是没过一会——宁秋秋的眼神又放空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
宁秋秋反复摩擦着手指，表情迷茫。
-另一边。
沈夜和谢临月正跟着张瘸子。
张瘸子走得慢，时不时还停下来休息会，两人跟得也轻松。
夜晚寂静，只闻风声。
谢临月和沈夜都不是多话之人，但今日不知怎地，远远望着张瘸子的背影，谢临月又侧头看了一眼沈夜，忽然道，：你和啾啾……谢临月隐约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但不太确定。
便趁着现在，顺口问了。
嗯。
虽然谢临月的话没说话，但沈夜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挑了下唇，坦然承认，是。
谢临月：……谢临月罕见的沉默了。
怎么感觉沈夜现在……就等着他问一样？谢临月觉得自己这莫名升起的想法实在有些奇怪。
沈夜哪里是这种人？又不是连溯。
得了点好，恨不得在认识的人面前全部炫耀一遍。
谢临月摇了摇头。
所以你是在故意支开的？耳边传来沈夜的声音。
没等谢临月想明白，沈夜又开了口。
他说的是让宁秋秋单独和连溯待在一起的事情。
不是。
谢临月收敛好了思绪，回答道：只是担心有危险，所以将小师妹留下了。
沈夜嗯了一声。
场面又重新陷入寂静。
谢临月的表情有些许怪异，但沈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想到刚刚谢临月问的话，沈夜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
小姑娘的手指很软。
指尖微热，相握时，沈夜甚至觉得，宁秋秋还回应了他一下。
想到这里，沈夜顿了顿。
手指上似乎还有余热，沈夜很轻地摩擦了几下。
随后挑了挑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