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楼下, 元夏的两只手上都拿着烟花,蹦蹦跳跳地混在一群小孩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江行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远远地看着她,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照相机模式, 镜头对准她。
元夏仿佛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朝他咧嘴一笑。
咔嚓一声, 照片自动生成, 接着低头划了几下, 一会儿就收了起来。
元夏玩够了,跑过来问他:你刚刚在拍什么?江行舟笑笑,没什么。
接着又问:不玩了?她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
江行舟裹紧她的围巾, 把她的手揣在自己兜里, 和她一起望着星月。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元夏偏过头看着他, 眼睛里盛了星辰大海, 笑盈盈地问:江行舟, 今年冬天会下雪吗?江行舟不解风情地回道:浔城偏南,冬天基本不下雪,就算下了也积不起来。
元夏忍不住吐槽:江老师, 你好不浪漫哦。
我不浪漫?他眉毛一挑,行,那你起来。
干嘛呀?江行舟站起身, 学着她的调调, 去看雪呀。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两旁商铺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
元夏和江行舟并肩走着,路过江边码头时,游轮工作人员上前询问他们要不要夜游浔江,正好节假日打八折。
江边夜景绚烂,元夏有些心动,看着江行舟,去吗?后者欣然点头。
游船时间一共一小时,从市中心出发,沿途路过跨江大桥、星光大厦最后再回到新城区。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趟游船,幸运的是船上游客并不多,他们轻而易举地在二楼找到了最佳观景位置。
游船开始启程,江面和着冷风滚滚流动。
江行舟打开音乐播放器,问她:有耳机吗?元夏低头在包里翻了翻,只找到一副有线耳机,有线耳机成吗?江行舟接过,拆开缠绕的细线,意外地笑了笑,现在很少有人会用有线耳机了。
船上风大,元夏捋了一缕头发到耳后,虽然蓝牙耳机很方便,但我还是更喜欢有线耳机。
总觉得拿有线耳机听歌的时候,心脏也在一起共鸣,尤其是和喜欢的人听。
江行舟勾了勾唇,你这是在邀请我?元夏:......她转过身,假装欣赏江景,明明是你先问我要的......下一秒,右耳被塞进一只耳机,轻快的节奏缓缓响起。
歌词是外文,元夏听不懂,看了眼歌名,叫《初雪》,想到江行舟刚刚说的话,揶揄道:江老师,你说的带我看雪不会就是听一首歌吧?电子初雪还挺有新意啊。
江行舟不置可否,说不定听着听着就真下雪了。
元夏愣了愣,船上没开灯,借着江边的路灯隐隐约约看到他姿态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语气笃定得仿佛待会儿真的会见到一场雪。
元夏坐直身体,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
虽然听不懂歌词大意,但欢快的节奏配上当下情境,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种今晚会看到初雪的念头,甚至在心里悄悄许愿——神啊,拜托拜托,下一场雪吧。
游船开到老城区的渔人峰后调头沿着另一边返回。
江边站着不少人,兴奋地朝船上的游客挥手,对面星光大厦的巨型屏幕滚动着新年快乐四个大字。
南方其实很少下雪,尤其是这两年因为全球升温的问题,元夏已经很久没见过雪了,记忆里近几年的唯一一场雪还是在高中,可大概是江行舟给她一种今晚一定会下雪的错觉,她也忍不住在心里隐隐地期待着这场雪的到来。
他们并肩坐在一起,刺骨的寒风拂面而过。
耳机里的歌曲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元夏悄悄看了眼江行舟。
男人闭着眼睛,座位两侧暗蓝色的灯带映在他身上,仿佛与月色融为了一体,江风把他的头发吹乱,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配合着耳机里的韩文歌,真就有了一种韩剧男主的氛围感。
下一秒,江行舟倏地睁开眼。
偷看被现场抓包,元夏下意识往后躲了下,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于是尴尬地笑笑:你怎么突然睁眼了?江行舟直起身体,抬手把人揽到怀里,发出短促的一声轻笑: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又不犯法。
闻言元夏囧了囧,把头埋进他怀里,闷声道:怎么还没有下雪?江行舟哄着她,语气里难得带了点京调:急什么,等着呗。
耳机里的音乐随着船速减缓而慢慢进入尾声。
江行舟忽然拍拍她,抬头,闭眼。
元夏不解,依言照做。
突然感觉到头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飘落,从眼睫到嘴唇一点点滑落,她的眼皮轻轻抖动,声音有些激动又不可思议,是、是下雪了吗!接着江行舟摊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手心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
她睁开眼,一片白色的花瓣稳稳当当地躺在掌心,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花瓣像雪花一样从头顶落下。
元夏下意识看向江行舟,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眉眼温柔,望向她的眼睛含着动情的笑意。
耳机里的音乐再次从头开始播放,江行舟摘下她的那一只,侧过头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Cheos nun.元夏怔愣片刻,回过神问:什么意思?江风呼啸而过,黛色苍穹下卷起一地雪白,洋洋洒洒落下,带着一股沁人的芳舌,经久不息。
江行舟捏了捏她的脸,促狭一笑:笨蛋,是初雪呀。
元夏呼吸一滞,心跳犹如雷鸣一般,疯狂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一样。
两岸灯光明媚,她轻轻拂去江行舟眼睫上的细小花瓣,心里泛起无限甜蜜。
游船已经靠向岸边,广播里播着下船小心的女声提示音。
这个冬天,浔城依旧没有下雪,元夏也没有遇到心软的神,但有一个人握着满手心的雪白花瓣为她造了一场永远不会融化的初雪。
这是一场永恒的,独属于她的雪。
很多年之后,元夏回忆起跨年夜的这场雪依然会觉得心动。
下船的时候,元夏问他花瓣从哪来的,江行舟笑而不语,留下悬念让她去猜。
她猜不到,索性不猜,直接用行动来回答。
江边人来人往,元夏却毫不顾忌地捧起他的脸吻上去,动作轻柔地带着一点笨拙,毫无章法地吻着。
柔软温热的触感让江行舟呼吸有些不稳,下一秒,他反客为主,单手搂着她的腰清浅地回应着她这个吻。
察觉到手上有些湿润,江行舟睁开眼看到元夏的脸上滑下一行清泪,落在他的手背上隐隐泛着滚烫。
他的心瞬间空了一拍,随即往前一步,紧紧搂着她,低头加深了这个吻,由浅入深,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唇齿相缠间,互相在爱里沉溺。
电子屏幕上的跨年倒计时开始倒数,周围所有人高声喊着:五、四、三、二、一——最后一秒落下,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然后无数个声音齐齐大喊:新年快乐——话音刚落,寂静的夜空中嘭的一声,绚烂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层层叠叠穿过茫茫夜空。
耳畔的喧嚣起起伏伏,路灯下,两道影子缠绵相拥,他们和世间所有情侣一样,在浮华世界里拥吻,在一声声陌生的祝福里将隐晦爱意尽诉天下。
不知道吻了多久,元夏只觉得双腿发软,脑袋昏胀,太阳穴不停跳动,身体某处源源不断地翻涌着热浪。
江行舟抬手,略微粗糙的指腹滑过她的脸颊,喉咙微微发干,嗓音喑哑,带着隐忍克制:怎么哭了?元夏的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他说:江行舟,我爱你。
蓦的,江行舟全身僵住,体内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他用力掐着她的腰,哑着嗓,不依不饶:没听清,再说一遍。
元夏眼角渗出了泪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感动的,双手紧紧箍着他,声音发抖: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想把所有都给你......她说的语无伦次,声音抽噎着含糊不清。
半晌,江行舟抬起手替她抹了把眼泪,吻落在她的额头,诚恳而坚定地说:我也爱你。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阀门,元夏哭得视线模糊,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问:江行舟,我现在能成为你要找的那瓶醋了吗?江行舟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深色的瞳孔里印着柔柔的光,展眉微笑,清隽动人,你说呢?元夏破涕为笑,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咸湿的泪水淌进嘴角,苦涩酸甜,像盛夏里的那杯柠檬茶。
她勾着他的脖子,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一路蔓延至眉梢,浅淡的酒窝里盛着久久不散的甜蜜,江行舟,我收回那句话。
嗯?你简直就是宇宙无敌超级浪漫的男朋友!江行舟忍俊不禁,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别贫,刚刚是谁在那哭得可怜兮兮的?元夏捂着脑袋痛呼一声,你还打我,原本我还想着给你奖励呢。
闻言江行舟略一挑眉,什么奖励?她傲娇地仰着下巴,你求我?我求你。
不够真诚。
江行舟被一时气笑了,低头轻咬了她下巴,威胁道:敢得寸进尺了?元夏咯咯笑起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起一只手握拳伸到他面前,动作缓慢地摊开掌心,低头轻轻一吹,一片花瓣飘飘然从眼前落下,那就奖励你跟我许个愿吧,我很灵的。
真的?当然,一许一个准!沉默了一会儿,江行舟重新把人揽进怀里,鼻端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草奶油味夹杂着板栗的香甜,像一个外来者一样突如其来地闯入稀薄的空气中,热烈而奋不顾身地燃烧一地。
那我想许愿,他垂眸,故意顿了顿,问问元老板,新的一年想不想换个身份?江面的烟花再一次绽放,一次比一次绚烂,一次比一次耀眼。
元夏的脸红了红,人声鼎沸里,她用尽所有力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又坚定地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