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的领域距离无为山不近。
哪怕是乘坐长剑, 或者是凌空飞行，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所以沈晟和何以柔二人准备走灵石驱动的飞船，前往边境, 然后再深入妖族的领域, 去寻找江流风的兄长凤鸣。
而这个过程也不短。
饶是任小可再想要装作一问三不知的木头人, 但她还是必须清醒过来，因为有些事情，她必须去面对, 一味地躲避，毫无用处。
对不起, 师姐, 师兄。
眼泪在眼睛之中打转, 捏紧拳头的任小可死死地捏着拳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的声线不稳，却是一字一顿地把话咬文嚼字说得明白。
机械飞船上暂时提供休憩之处的厢房，任小可郑重其事向着对面二人弯下了身子。
沈晟面色冷淡地偏过头去。
何以柔伸手扶起了任小可：四师妹，你不用这样, 我知道你也是被那个家伙操纵了身体, 做出那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
任小可泪眼朦胧：但是就像是三师兄所说的, 二师兄再难以回来了。
何以柔握住任小可的手微微用力，她垂下眼眸，没有出声。
而任小可哽咽了一声，抬起袖子努力想要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发出了困扰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无尽疑问：师姐, 师尊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啊？我们还有回去的机会吗？何以柔抿了抿唇。
她的眼眸之中倒映出任小可要哭不哭的脸, 思绪却飘到了谢星辰的身上：……师门发生了这种变化, 恐怕是回不去了。
她仿佛在说给任小可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在这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啊……够了。
沈晟冷冷打断他们的声音，现在纠结这些没有任何意义，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去妖域避风头，最好能请求凤鸣前辈找一位大能帮我们压制那个杀人凶手。
我之前可没听你这么说过。
何以柔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目光直直地钉到了沈晟的身上，避风头归避风头，但是让凤鸣找大能报仇……你就不怕凤族的人直接因为流风的死直接杀死师尊吗？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杀死。
沈晟扯开嘴角，我们要担心的是凤族有没有更强的人能够镇压他才是。
而且，沈晟顿了顿，我也不承认那个家伙是我们的师尊。
他撇过脸去，回避何以柔的目光：要不是无为出手，我们可能满门都会被他灭掉。
我都不懂我们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何以柔好笑，你分明也在意的要死，如果我们的师尊能够回来的话，我相信起死回生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就是……何以柔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阴郁：就是怕我们的师尊永远是现在这个走火入魔的模样，分明是我们的师尊，也保留有现在的记忆，却见谁杀谁，谁跟他越亲近他杀谁越狠，简直就像是……何以柔的声音忽然微弱了下去。
已经被何以柔扶起来的任小可乖巧站在原地低着头。
她从何以柔的心声里读出了新的信息。
何以柔在蹙眉：简直就像是情感被颠倒了一样。
我记得流风曾经练出了类似的药物，不会是被师尊误食了吧……也不可能，师尊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她说的药物，是指江流风在早些年练出来的附加产品。
它本来是用来提升对天地悟性的灵丹妙药，却成为了具有逆转感官的作用的毒药。
详细点说，后者的作用就是能将一个人对一切的感官尽数扭转，爱上自己最恨的人，恨上自己最爱的人，天地的一切善意被扭曲成恶意，令人防不胜防。
谢星辰的状态很像如此。
他对他们有庇护之心，所以才会在一切颠倒之后，如猫戏老鼠将他们把玩掌心，欲除之而后快。
但是、那种药物在研究出来之后就被江流风封存了起来，除了江流风能有机会拿到那种药物，没有谁能拿到的，而且一旦动了江流风的丹药，除非修为在江流风之上，否则怎么能悄无声息地得到江流风的药物？而宗门里，修为在江流风之上的就只有她和谢星辰了。
或者就是江流风监守自盗。
可他们三个说是有能力拿到那种药物，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动机去做出那种事情。
何况就算拿到了那种药物，也不一定能在谢星辰的身上起作用。
何以柔终究是把这件事情从自己的脑子里甩掉。
但她的话，终究是在任小可的心中埋下了不知名的种子。
沈晟也没多想，他是很快被何以柔的话给说服了的，理由和何以柔的理由类似：师尊那么强，修为那么高，不可能误食毒药，而且以二师兄的水平炼出来的丹药，也不足以对师尊起作用。
嗯……何以柔点头称是，所以还是要弄清楚师尊性情大变的原因，并且让师尊恢复原状，到时候事情还可以挽回。
哪怕是师尊，也做不到和六道轮回抢人吧。
沈晟不是在说负面情绪的话，而是在他看来，本来这些事情就是事实。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哪怕复生，也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人了。
所以即使是师尊谢星辰那个修为的人，也做不到逆天而行。
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
何以柔声音坚定，而且你应该也知道，凤族本就有涅槃重生的传说。
任小可倏然抬起头来。
沈晟却是又泼下了一盆冷水：但你也说了，那只是传说而已，何况二师兄还不是纯粹的凤族。
哪怕是传说，那也有一线希望。
何以柔深吸一口气，何况师尊曾经跟我提起过凤族的种族属性，我相信既然在我的记忆里师尊谈过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就一定可以实现。
我会尽一份力。
清晰可见沈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也会。
任小可在心中默念。
师兄的死，她有很大的责任在其中，她无颜面对凤鸣，一定要对江流风负起责任来。
飞船在继续地往前行驶。
天空逐渐从浅蓝色过渡到了黑灰。
周围的云散逸在了飞船的螺旋桨中，闪烁的星星点缀在了飞船背后的幕景。
同门三人各自睡在了一个房间里。
任小可睡在了侧房里，这样的话，她要是一有动静，外侧厢房的何以柔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们还是对她略有不放心。
不过还好。
目前在表面上还是把她当成正常人相处的。
至少没有像是谢星辰那样操纵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操纵傀儡的缘故。
而懂得操纵傀儡的谢星辰，或许也并不像是他最开始所说对任小可父母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但是这暂时是任小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说服沈晟和何以柔和她统一战线，把她从谢星辰杀人的这件事情里摘出去，否则的话要是她被带到凤族领地，一旦被说出自己就是杀害江流风的间接凶手，哪怕江流风的哥哥凤鸣曾经欠了她一个人情，也不会因为这个人情而不对她下手。
但是任小可不准备和沈晟单独相处。
沈晟的世界太过黑白分明了，他的世界没有灰色的存在，所以他在师尊出事之后，干脆利落地把对师尊曾经的所有正面情感抛之脑后；只有在窥得一线生机的时候，才勉强保留了自己对谢星辰的好感。
对待任小可也是一样。
分明是三个同门里面与任小可相处最长也是最亲密的师兄，然而遇到事情，即使知道错不在任小可，也第一个拔剑指向了任小可，试图将她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在任小可没有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之前，沈晟恐怕是暂时不会亲近任小可了。
而任小可更怕自己在展现出价值之前，就因为鬼鬼祟祟打扰沈晟被沈晟一刀切了。
换了何以柔就没有这种问题了。
师姐。
隔在两间房间之中的门被轻轻敲响，正在打坐的何以柔睁开了眼睛，她诧异地往任小可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任小可会在这个时间点找上门来。
但何以柔还是翻身下床，看向了推门出来的任小可：有什么事情吗，四师妹？师姐——任小可鼓起了勇气，我想和你谈谈我们去凤族的事情。
何以柔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引到任小可到房间里的软榻上坐下来：你是来和我谈小晟所说的献祭品的事情吗，他这人就是这样，对看不惯的家伙，用词很毒，你在他面前对流风做了那样的事情，纵然本身无意，也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请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首先做的是为沈晟开脱。
然后才解释那个名词的意思。
我们并没有想把你作为牺牲品的意思。
何以柔说道，但是三界之中，傀儡向来被当成灵器，让人争先恐后抢夺，而像你这样水平的傀儡，我们也保不住你。
她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所以，把你送到妖域去，也是为你好，毕竟妖族和人族的结构不同，他们无法使用傀儡，而你可以凭借着曾经凤鸣对你欠下的人情，在妖域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