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科临时搭建的基地。
随着屏幕上, 翻转的镜头和一片灰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这是……林智轩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湛南烟虽然很强，但那只限定在面对鬼怪时。
除了力气大一点, 她的身体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这种程度的坍塌, 除非是钢铁人, 不然很难存活下来。
附近有能调动的人员或机器吗？最近的人是之前送湛小姐的司机，援助机械为0。
林智轩沉默。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决策。
直播画面停留在坍塌的土地上,忽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
黑发的青年奋力挣扎着, 从废墟中顶出一条通道。
他怀中, 湛南烟胡乱挣扎着，一抬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使劲爬出来，大口的喘着气。
……调查科基地, 一时间掌声宛如雷鸣。
所有人都在使劲鼓掌。
他们刚才还纷纷处于绝望之中。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时, 状况被生生的扭转。
林智轩猛地走到中间, 做出来一个决定。
古庙。
一双运动鞋踩在坍塌的土堆上, 褚乙歪着头，颇为费解的看着爬出来的两人。
天色暗了下来,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褚乙的脸, 神情莫测。
你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这句话是冲闻树说的。
闻树不会死，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愈合能力, 断裂的肌腱和骨头在瞬间开始了自愈。
可他归根结底还是血肉之躯。
他的疼痛仍然存在。
他就是这样的一边忍受粉身碎骨的痛苦，一边往外攀爬。
褚乙站在废墟的顶点, 肩上插着闻树的刀, 献血流淌着落下。
他轻易的拔了出来, 从高处扔下去，一路碰撞发出声响。
到底是为什么呢？褚乙看着搀扶着站起来的两个人，面色阴沉，又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都误解我了。
我是个守规矩的人。
所以不用敌对我。
我今天来，本来只是想知道你们的看法而已……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闻树的脸色剧烈变化，出于愤怒，又像是震惊。
他在往外攀爬的过程，消耗了一部分体力。
对于褚乙，他并没有百分百的胜算，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一个湛南烟的情况下。
闻树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现在的状况，让他想到了第一次和湛南烟见面的时候。
不同的是，眼前的一幕更让人绝望。
他就是想和褚乙同归于尽，都要想办法先把湛南烟带到安全的地方。
湛南烟的脸色也变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直播面板上的影响值在飞速变，已经到6000了。
每一秒，每眨一下眼睛，数字都像疯了一样往上涨。
怎么了吗？调查科在五分钟之前，通过媒体向所有人宣布了世界的真相。
灵异事件频发，鬼怪在看不见的暗面生活着。
然后，他们将湛南烟的直播间投射在各个电视台上。
一旁还配置了专业主持在解说，和手语解读。
妈耶，这是啥？广告吗？不……好像是直播。
新闻上说，这是官方派人在调查旅行博主事件，怎么还打起来了？电视剧外的市民们都很震惊。
他们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这何止是奥特曼在我身边，简直是是国产版美.少.女战士，队友之间还极具国人最传统的牺牲精神。
这多感人啊。
…………周围传来脚步声，上百个人同时在缓慢的行走。
湛南烟打开了照明灯，一缕光亮照亮了，她终于看清了周围。
数以百计的村民围绕在坍塌的古庙外，脚步声在四面八方回荡着，无数张苍白的脸在灯光中浮现，有的是小孩，有的是老人，有些面孔让人想到古朴羞涩的少年……他们的眼睛在夜色散发这森然的光，仿佛都变成了修罗恶鬼。
闻树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冷汗像开闸一样的流淌。
他背起湛南烟，试图穿过这些聚集而来的村民。
你先过去，我等会就来。
不行，我要呆在这。
湛南烟抓住他的衣服。
你别闹脾气了，公主！闻树的刘海被风吹起，他大喊道。
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随机放软了语气，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湛南烟：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闻树很震撼，呆愣在原地。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手电筒的光芒刺破空气，有很多灰尘在飞舞。
这是在做什么？褚乙很无语的站在两人旁边，我还以为、以为你们能理解我……闻树警觉的扭过头，很快恢复冷静，摆出抗拒又满是戒备的神态。
褚乙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周围的阴暗森然的场景，他笑得灿烂又欣喜。
我可以让你们走，只要能说服我。
什么？闻树脑中还没理解这件事。
湛南烟已经摩擦拳掌，很快进入到角色。
你做错了。
我哪里做错了？这世上有多少人，是自愿来到这世上的？那些作为丑的、贫穷的、卑贱的被生下来，不幸的活着，不幸的度过这一生。
褚乙略带不满看着湛南烟，我的信徒，都是那些处于黑暗之中的人。
你这样的人能理解吗？我是要清除这世上负面，我这是在给那些人唯一的希望啊。
你要不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那到底是谁来评价丑和美，贫穷和富裕，你吗？你是神吗？湛南烟问。
神？我为什么不能是呢？褚乙反问。
你觉得你是神，对吧？你要清除这世上所有阴暗的一面，那你自己呢？你看看你自己以前的样子，你是不是一出身就要丧失生命权？湛南烟咄咄逼人。
褚乙：……你说得……好像也没错。
过了好一会，他才出声，目光恍然。
我是个守规矩的人，所以，褚乙的目光在湛南烟和闻树之间打转，露出一个看好戏似的的笑容，你们中可以有一个走。
行。
湛南烟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你把他送走吧。
你在说什么啊？闻树嘶哑的说。
他下意识的靠近湛南烟，紧张又不敢置信的看了她几眼，又转身盯着褚乙。
他对这感到不满，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让无关的人离开。
闻树薄唇紧抿，对这一切感到十分恐惧。
褚乙口中所说的事，对他而言比死了更可怕。
无论过去多久，这人一点都没变，总是喜欢玩弄别人。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百年前。
褚乙伪装成他的样子，害死了闻家所有人，一段时间里，当地都流传着这件事。
褚乙在大笑。
面板上的数值在飞速变化。
湛南烟的笑声轻轻响起，闻树面色惨白。
我来解决这件事，因为，她转过头来，眼眸在月光照耀下十分明亮，我才是主角。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但这个英雄，我来当。
数值在飞飙，8700……9200……9500……9700……褚乙神采飞扬，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终褚乙忍耐不住，一抬手把闻树送走了。
正常来说，褚乙不一定能打得过闻树。
可闻树的体力在不断受伤，又自愈的途中消耗了不少。
他心神不宁，注意到褚乙的动作时已经来不及了。
湛南烟看着闻树消失，身下的影子被月光拉着老长，孤寂冷清。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语气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直播画面将这一可定格成永恒。
电视台播放了应景的bgm，感人而煽情，观众们不少人感动的一抽一抽的，泪流满面。
人总是这样的虚伪。
很多时候，冲动的当了英雄，为了别人牺牲，可很快又会感到后悔。
如果只是二十岁的年轻人，也难怪会这样做。
褚乙看着靠近自己的湛南烟，很想在她死之前，听见她最后的忏悔。
他让四周的村民止步，等他解决掉这个再继续原定的祭祀。
他马上就将进化成神明。
褚乙盯着眼前那一张放大的脸庞，漂亮，精致，年轻又透着愚蠢。
他的眼神平静，略带怜悯。
湛南烟缓缓的错过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的眼神让人很讨厌。
是吗？到最后还是在嘴硬吗？真实的世界总是这样褚乙忍不住笑了起来，耳边是湛南烟逐渐放缓，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我不是来求死的，我是来杀你的。
啊？不对。
有什么不对。
她是故意的吗？！人对危机时的直觉，有时候比想法更快。
脑中还一片恍惚，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已经在叫嚣着：逃跑。
快！跑！褚乙感觉自己被至高的存在瞄准，他成了被压迫的存在。
在理解这件事之前，他就颤抖着跑了出去。
湛南烟的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弓箭。
她兑换道具的时候，心如止水。
此前，她曾经像渴望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一天看三次商城。
可真正得到时候，心里反而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真实的世界。
存在坏的、丑的、不那么美好的世界。
她拉弓，射击，瞳孔中仿佛大海张潮般的光亮淹没。
褚乙死的时候，除了疑问只有疑问。
可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湛南烟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她回头一看，并没有看到顾玉的身影。
他想到了闻树说过的话。
阵法献祭成功了，则会魂飞魄散，而顾玉这种献祭到一半失败的呢？没有人知道回会是什么样。
顾玉不一定是求死，可能只是寻求转世的另一种解脱。
…………求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湛南烟五岁时对着动画片说，今后自己的人生要做主角。
那她永远就不是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无论是哪个世界。
但这句话，如果是穿越之前，她又是不配说的。
如今她坚信，自己的人生也会像蜡烛一样，从头亮到底。
三个月前，官方借着一次引发全网关注的博主求助事件，向民众宣布了鬼怪的存在。
并同步直播，向大众科普了许多相关事情。
湛南烟的直播间有官方背书，被推到了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位置上。
她是民众和调查科的一个连接点，玄学界畏惧于她，一路看着她直播过来的普通人相信她。
而每回遇到什么事，只要湛南烟出现在大众面前，大家总是会感到心安。
可从那之后，她很少再直播。
每回露面，不是配合官方进行科普，就是出面安抚大家对恶性灵异事件的恐慌。
这件事被摆在明面上之后，网络上，各种抓鬼驱邪的机构一.夜之间，宛如春雨过后的幼苗般长了出来。
调查科为了规范市场，进行了一系列整改。
好运来环境保护组织的新一任管家苏臻，向湛南烟发来消息，希望能走个后门。
他们好运来成立了几十年，一直为人民服务……苏臻到最后才提到重点：公司和顾玉家是连通的，算是违规术法，但他们不想拆除。
湛南烟看到消息的时候，和闻树刚抵达南方。
这是顾家的老宅。
她看到消息，沉默了一下，给林智轩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顾玉的尸体，当初从J国带回了国。
后来又被闻树火化了。
顾家那边讲究落叶归根。
两人捧着骨灰坛开车一路来到了荒废了的顾家老宅。
阳光正好，湛南烟租了一辆法拉利，在乡间的大道上飙着快车。
抵达后，闻树靠在车门边，虚弱的说，原来我还晕车啊……顾家老宅原本要被当做文化古景，不知道顾玉怎么搞得，不仅完好无损的在乡下待着，他还雇了就近村子里的一户人，每周过来清扫。
屋子很干净，湛南烟推开院子的门后，愣了一下。
树木枝繁叶茂，个头越过了赤红色的屋檐，夕阳天际正在坠.落，在地上扫下倾斜的影子。
老式的建筑，门都紧闭着，但从这么多间屋子也能看出来，这个大家族曾经多么繁盛。
一切好像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也难怪顾玉一直长久的停留在过去。
湛南烟把骨灰坛埋在树下。
走出院子后，闻树和湛南烟同时接到电话。
闻树那边，是苏怀谨焦急的在问。
老板，又有一个新活，在K国那边接不接啊？……之前都是顾玉负责的，他什么都知道，判断起来没失误过……什么？你骂我干嘛啊，我真的很急，最近市场竞争很激烈啊老板，顾玉不在，我们公司的营业额直接下降一半。
人一旦消失了，他周围人才会发现他原本做的事。
湛南烟那边，是沈牧的邀请电话。
湛小姐，听说你也在Z市？真巧啊，我也在……有时间晚上去吃个饭吗？两人纷纷挂断电话，对视了一眼。
湛南烟没说话，闻树则问。
你要去见沈牧吗？什么时候回来？闻树倒不是毫无触动，而是觉得因为一个普通人而吃醋实在是太幼稚了。
他不在乎湛南烟和一些明显比不上他的男人接触，因为，反正最后能和湛南烟一切面对这世界的人只有他。
他的时间还很多。
湛南烟点点头。
两人跃上了车，开到了城市里。
对了，这个拿着。
闻树下车前将一个东西递给湛南烟，她低头看了看，是一张银行卡黑卡。
她知道闻树开着公司，没想到这么快竟然也有这么多存款。
湛南烟抬头，闻树已经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穿梭在人流汹涌的街上，背影挺拔修长。
她忽然想问，闻树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过幸福的生活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我还是只会写人，和人的感情。
这本书的缺点很多，构建一个世界的框架对我而言还太难了。
暂时不想挑战了，准备写写简单的感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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