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浓长, 即便开着冷气,也被外面的天光染了一层热意。
名央坐在金丝实木恒呈的躺椅上,抱着翻开的书页胡思乱想。
池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发现自己, 只能敲出一点声响, 引人主意。
见名央终于回过头来, 他才走过去, 问:在想什么?一些小问题。
案子的事情轮不到他们管了,朔连城终于赶回去陪他的情人。
朔程睿也回了公司, 一天到晚忙下来, 在没有多少时间回家里。
朔景徽已经大半年不归家, 只有零星的信息发回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流浪。
朔家偌大的宅院里,就剩下名央一个人, 也难怪她不喜欢待在家里。
仿佛大好个世界,就自己没地方可去。
池亿在她旁边坐下来, 名央整个身体都被他罩住了。
没办法, 朔连城基因不好,即便名央再怎么努力,个头也只长到一米六八,比她理想身高要少了整整四厘米。
池亿却足有一米九,比她高了一大个头。
天知道他长个子的那会儿,自己在旁边看得多着急,只恨他生长的势头不能分给她一半儿。
查的怎么样了?名央知道池亿对警察的调查不满,所以自己派了人查, 也在亲自跟进。
但很遗憾, 不论他怎么追究, 事情好像真的就调查结果显示的那样,只是谋财不是害命,其他人夜真的是巧合,所以他不得不罢休。
已经差不多,只等开庭了。
挺顺利。
是太顺利了些。
池亿还是不太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名央扯扯嘴角,心道他不接受也没办法,总不能告诉他世界是一本小说,他自己就是小说中的男主角。
然后她就又想到了陆青青,便问:她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你问陆青青?名央默认。
轻伤,就是脖子上大概会留一点疤痕,并不严重。
问过警察她为什么会跑来找我么?她是不是没有钱花了?你已经给她很多钱了,央央,你对她可比对我这个男朋友要好太多了。
我对你不好?我倒是想对你好,但我连你的鬼影子都见不到。
那就换个学校吧。
池亿突然把她的手放到脸上,说:你可以来读我的学校,放心,大学是面向全世界的,哪里人都有,和中学不一样,你会喜欢的。
名央不说话。
池亿便道:我想了那天你说的问题,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交际圈完全分离。
但偏偏又因为认识的太久,太过信任彼此,自然没法产生激情。
解决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制造不信任危机寻刺激,要么待在一起,你选哪个?你会因为不喜欢吃苦瓜,而去改造舌头,让舌头变得喜欢上苦瓜吗?当然不会,但你不一样,央央你比什么都重要。
或许我们……名央刚想说话,池亿的手机就响了。
他下意识地挂断,很快又响了起来,显然是有急事。
男人只能接起来,然后马上就皱起了眉头。
好,我知道了……嗯。
说道这里看了名央一眼,又回过头和对面说道:我会尽快。
见他三言两语挂断了电话,名央猜测:你又要走了?出了一点意外,以罗斯想要插手石油贸易,被半路截胡,现在闹起来了。
截胡罗斯家?是谁?雷诺廷。
池亿说道:贝农家不行了,中东王爷们想要找一个可靠的新盟友进行合作,罗斯家族开出的条件足够让他们心动,但是他们还是选择联姻。
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家族,都相信血脉缔结的纽带。
但往往血脉的纽带才是最容易推翻的。
名央皱眉,问:雷诺家出谁?雷诺信?不,雷诺贝尔。
哈?她?名央都震惊了:这怎么可能?这是联姻还是结仇?雷诺贝尔可是个极端种族主义者。
别说其他国家其他种族,就是连自己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的人,都会被分个三六九等。
当初名央转学过去的时候,可是被刁难了好几次。
气得名央直接向老师要了一节课,为全班同学讲解了一番人种论。
她结合了所有发表过却没有流传开的人种和民族研究类的论文,将东北亚人有着全球第一高智商,以及文化传承方面的绝对优势的著作甩在了她的脸上。
气得雷诺贝尔汪汪大哭,当堂向她扔出了手套。
决斗的传统在欧罗巴大陆由来已久,那些自诩上层阶级的家族中,至今还保留着这项节目。
名央可没有想到自己反击歧视会换来一场决斗,完全反应不过来。
最后是池亿放出话来,表示决斗当然可以进行,但是让雷诺贝儿想好,要么她乖乖站着让名央打死,要么雷诺家全族陪葬。
雷诺信当场向名央道歉,当众甩了雷诺贝儿一顿鞭子,才把人绑回家去。
一场纯粹的课堂争论,差点演变成豪门斗争,这就是名央不喜欢他们的原因。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根基没有靠山,就不可能赢,因为制定规则的人,随时够能打破规则。
雷诺贝尔这种优越感爆棚的人,一向把其他种族的人都当下等人。
让她和中东大胡子联姻,她非得房子都炸飞不可。
名央断言:这件事肯定成不了,罗斯家完全不必担心。
是成不了,所以雷诺贝尔贿赂国会准备硬搞。
名央:……这还真是她的风格。
但是现在打仗当然不符合朔家的利益……名央叹一口气,说:那你走吧,正事要紧。
你和我一起走。
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去。
名儿。
不要说了,我真的适应不了……你是适应不了,还是根本懒得尝试?对你来说和我在一起的重要性,都比不上你下午睡觉用的躺椅!池亿语气不好,名央也来了脾气: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去适应你的生活,事事要配合你?是,我的生活很简单,是没有什么需要你配合的地方,但我们各过各的不行吗?各过各的结果就是一年见不了几面,一回来你就说对我没有感觉要分手?池亿,这是大人们成熟地处理问题的方式,你不用觉得不高兴。
大人们追求想要的东西可不是试都不试就放手,朔名央你把我当什么?我把你当什么重要吗?你口中的努力也好尝试也好,最终的结果不都是和你结婚然后当少奶奶?然后呢?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你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那我呢?我死掉了吗?我,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连你可能会出轨都想过了。
不是限制不限制的问题。
名央说:一颗种子长在大树旁边,不论它愿不愿意,最终都只有两个结局。
要么变成菟丝花与大树共生,要么去死。
如果趁着种子还没长大早早移开,或许在其他地方还能好好长大。
池亿,我知道我长不成参天大树,但长成个灌木丛也挺好。
你的树顶太高了,供养我这样的人也太消耗养料。
池亿的电话又响了。
他不理会,电话就一直响。
你接吧,我们的问题,和我们见不见的了面没有关系。
池亿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冷声吐出一个字:说。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更加不好了,然后踱去了门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对名央说:我要马上回去一趟,我们的事,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不要吵架,可以吗?嗯,好。
池亿叹一口气,过来抱住名央,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说:还记得我高中那年,你用绳子把我从阿斯顿绑回来那次么?我和你之间,如果一定要有一个附庸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亿哥哥。
池亿笑了一声:多久没这么叫我了,幸亏朔景徽不在,不然又要往我的茶杯里放盐了。
我做不了少奶奶,当不了太太,我还怕生孩子,我找不到我们之间的平衡点。
哥,以后你要是喜欢上别人,不要是辛……不要是我认识的人行不行?怕是不行。
池亿!我想不到我还能喜欢上别人。
男人堵住了名央想说的话,道:十三年对我来说太久了,我从不是那种有耐心去做重复的事情的人,换个人也不行。
你在说什么呀?唔,我们以后再说。
池亿摁掉再次响起的电话,急匆匆穿上外套,说:我必须得走了,你的毕业旅行被毁了,等下次放假,我给你补上。
对了,那个陆青青,你不要再见了。
她不是遇到了麻烦需要钱,是沾上不好的东西,脑子已经毁了。
名央刚想追问,就见他匆匆下楼,钻进车里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