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谢灵均才刚开个头, 就见对方忽然抬手,示意他噤声。
谢灵均看了一眼在场的旁人,收回话头, 叫夕湫也出来,一同行了一礼。
男修的视线从夕湫脸上一扫而过,并不多言,侧身邀请二位进屋。
屋内,蒲团茶汤早已准备妥善。
落座后,几人先是自我介绍,如此男修的身份大白,正是逐浪城主箫剑星。
只是谢灵均有些摸不准他的意图,听方才那管事所言,箫城主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敢问城主,您可知我想要的是何物?箫剑星一派正色,并未见多余的笑意,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怠慢, 谢道友不必试探,逐浪秘境既归我萧家管辖, 那玉牌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只要届时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灵均微微蹙眉,没听懂这后半句, 失望什么?箫剑星微微一愣,稍显疑惑,你既已拍下那拨浪鼓, 怎会不知它意味着什么?谢灵均觉得冤枉, 那拨浪鼓压根不是他想要拍的, 谁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他立刻给薄言传音,这鼓还有典故?你为何没有告诉我?他怕是什么麻烦,于是带了点气。
薄言也不知,我只是觉得这鼓似曾相识,并不知道还有内情。
谢灵均还想再问的,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先回答箫剑星,谢某惭愧,并不知道这鼓和箫城主还有渊源,是夕湫觉得此物甚美,我便顺手拍下。
不明所以的夕湫:……啊,对,我觉得好看。
箫剑星面露狐疑,只是觉得好看?并未觉得熟悉吗?若没有薄言方才那句似曾相识,谢灵均只觉得箫剑星这话莫名其妙,但未知敌友,贸然承认并不合适,更不可能未经允许把薄言给招供出来。
箫剑星问的是夕湫。
谢灵均侧首看了她一眼,夕湫便道:箫城主的意思,我应该觉得熟悉吗?箫剑星看了两人一会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拨浪鼓确实是我寄卖在此处,若拍下,便视作与我递交名帖,可与我一同斗浪论道。
【啊,原来是这样。
】【难怪说这鼓很久没上了,这位城主之前确实很久没在。
】【难怪那些人争相买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原来只是为了见美人一面啊!】【想见人直接去拜访不就得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可能,这就是修士的文雅吧……】【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不不不,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听他们说什么熟悉不熟悉的,多半还有钓有缘人的想法。
】……斗浪?谢灵均想起来那天的邀请函,箫城主说的可是品潮会?就在两日之后,箫剑星点点头,不过你既拍下信物,便可直接与我相斗。
谢灵均有点跟不上,等等,我并不会斗浪啊,拍下那东西只是个巧合……箫剑星打断,那便更要斗了。
谢灵均:……道友无需紧张,只要你会玩水便可斗浪,并不难。
顿了顿,箫剑星看了眼夕湫,更何况,我也并未说只能你本人来斗。
谢灵均去看夕湫,夕湫连忙摆手。
箫剑星只当没看见,届时若道友的浪能叫我满意,逐浪秘境的入场玉牌,我必定双手奉上。
谢灵均犹豫了。
话说到这儿已经算是结束。
箫剑星告辞起身,两日后城主府,恭候大驾。
箫剑星离开后,谢灵均和夕湫面面相觑。
夕湫:你要去吗?谢灵均:你会斗浪吗?夕湫摇头,我连水都没游过几次,怎么会这个?谢灵均没有怀疑,但说起水,他立刻想到薄言,你肯定是会的吧?薄言还在想刚才箫剑星的反应,闻言回过神,不会。
谢灵均没客气,东西是你要的,麻烦是你惹的!我现在分无分文,你凭什么说你不会?不会也得会!薄言淡定反问,你的意思,我做错了?……谢灵均闭口不言,半天没有反应。
夕湫抬头,既然想去,那咱们一定能去!谢前辈,我相信你!还有两天呢,咱们有时间练习。
谢灵均与她对视良久,正要说话,不妨听见薄言的声音,这事儿可以交给她,她会。
谢灵均一愣,你怎么知道她会?薄言:她与我,是同类。
谢灵均这回是真震惊了,什么?她是妖修?也是个泥鳅?不仅是妖修,还是化形的妖修,修为必定在化神以上。
现在却以筑基期人修的身份出现,这更加佐证了谢灵均对夕湫目的的怀疑。
谢灵均: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薄言:你也没问。
谢灵均:我若问了,你就会说?薄言:我若说了,你就会信?问题又抛给谢灵均,他凝噎半晌,竟然真的思考起了答案。
他好像确实没问过。
可这不是很正常吗?身负血海深仇独行至此,谢灵均从来都是一个人做决定,未曾有人在意过他的真正想法,他也从不敢轻信于人。
他救出这泥鳅,换来一个人情,讨好这泥鳅,是为了骗取更多的真心。
谢灵均的所有决断,都带着目的,因此想着旁人也是如此。
若这泥鳅一开始就告诉他,夕湫另有身份,他还会将人留下吗?多半是会的,他只相信他自己。
谢灵均不否认自己在算计。
但以算计换真心,已成了他刻入骨髓的本能,若不这样,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片刻思虑之后,谢灵均恢复冷静,你们既然是同类,为何她可以,你不行?说白了,他还是不信这条泥鳅。
良久,谢灵均没有等到回答。
就在他以为薄言不会回答,准备离开时,识海忽然传进一道平淡的声音:因为她自小在海浪中长大,而我却一直待在潭底。
薄言的语气分明很平静,谢灵均却感觉到一丝难过。
他不禁想到遇见薄言的那日。
时隔千年,第一次看见活人活物,竟然丝毫不好奇,甚至连警惕都没有。
仿佛一块被流水与岁月冲蚀过后的碎石,被磨平了棱角,看似光鲜亮丽,内里却是一片死寂。
他应该也是向往过外面的世界,只是太久没有结果,便连奢望都舍弃了。
大殿里尘封已久的残垣断壁,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有得选,谁不想顶着霁月风光,堂堂正正立于众人之上?谢灵均没得选,从一出生他便注定要走上一条满是鲜血的复仇之路。
可比复仇之路更令人绝望的是什么?是走投无路,是负隅挣扎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无法改变。
说到底,他和这泥鳅是一类人,甚至这泥鳅一度比他还要糟糕。
而他是将这泥鳅拉出泥潭的那一个。
谢灵均也想要被人拉出来,没有人比眼前这个泥鳅更合适。
因为和他一样,这泥鳅应当也是从未想过轻信旁人,他本不必像避讳旁人一样避讳他。
你今天想吃什么?谢灵均忽然问。
什么?回答的是夕湫。
谢灵均反应过来,他竟然忘了传音,应付了一句,又问了薄言同样的话。
薄言从昏睡中睁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都行,都可,我不挑。
谢灵均点点头,一边起身一边和夕湫说话,你知道城里最好的灵菜市场在何处?夕湫:知道啊,是要去买菜吗?谢灵均点头。
夕湫:可是,我们已经一块灵石都没有了……谢灵均没有回头,那就先去一趟典当铺。
于是当天晚上,薄言抻着懒腰开门出来,下一秒就和一张脸对个正着。
对视了一会儿,薄言因为鼻尖异常的油烟味退后半步。
这一退,就看见谢灵均挽着缚膊,宽大的袖口尽数勒在身后,手里还握着夕湫惯常用的木勺。
薄言不明所以,你这是做什么?谢灵均理所当然,做饭啊,你醒得正好,菜刚刚上桌。
他说罢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场景。
院子里的流水假山小景已经不见,但丝毫不显空旷,因为原地正张着一面巨型大桌,桌上的菜品琳琅满目,荤素果酒,应有尽有,粗粗数过去,至少有上百道。
正在忙着上菜的夕湫见薄言看过来,朝他挥了挥手。
谢灵均有些得意,怎么样?丰盛吧?他以为薄言看见这场面,不说欣喜若狂吧,怎么也得来个感激涕零?结果一回头却见薄言的眉心越聚越拢。
然后就听见一句语气不善的质问,身无分无果然是骗我的?我看你分明有钱得很。
谢灵均:……【???】【谢灵均:麻了。
】【哈哈哈笑死!老薄这是有多不信任这个弟弟?】【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要说,狗男主这回确实做了回人。
】【人家好容易退后一步,想和你搞好关系,你倒好,关注点这么奇怪?】【谢灵均:笑容不请自来。
】【老薄:我送你回去!】作者有话说:有点子中暑了,短了点,明天尽量粗一点哦,摸摸大家凉凉的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