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萧亦打开冰箱, 照例从里面的饮料机里接血饮，顺手放了几块冰块，仰头喝了大半杯。
真亏你说完那些话，还敢过来找我。
沙发上, 幻蝶正在舔一块草莓蛋糕上的草莓酱, 她似乎很喜欢甜腻的东西, 好吃的翅膀都在抖粉。
沈斯年笑而不语, 看着萧亦喝了两大杯才缓缓道：你最近喝血饮的频率很高，是不是有些压不住了？萧亦毕竟是吸血鬼, 光靠着特质的血饮，明显不够。
简单点来说，他需要吸点正常的血, 而不是放在冰箱里保鲜的血饮。
这些血饮是沈斯年制造并且提供给萧亦的。
人类世界有很多像吸血鬼一样需要饮血吃肉的怪物，避免他们伤到人类，沈斯年研发了这种特殊的血饮。
萧亦不在乎, 问道：丧柠呢？沈斯年无奈地摊手，你知道的，她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她。
萧亦自然知道这点，默了几秒，沉声道：沈斯年，你忘记你的初心了吗？沈斯年别过头看外面的风景。
不，我一直没忘。
沈斯年了解怪物，那些不为人知的生物栖息在角落里。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萧亦想了想, 换了个话题。
就凭电话里, 沈斯年能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 就有猫腻, 说他没监视，萧亦可不信。
不过，沈斯年既然敢那么说，就应该料到，他会质问。
果不其然，沈斯年没有否认，大方地承认了，一开始。
说着，他转过头，视线落在萧亦身上，目光平和，不止你，每一只从CTL逃出来的怪物，我都有‘监视’，不然我怎么知道CTL又卷土重来了，抓了很多怪物。
正在舔蛋糕的幻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萧亦，语气没有起伏道。
萧亦叔叔，父亲只是想保护大家，让每一只怪物都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如果不关注大家的话，就发现不了大家又被抓回去了。
萧亦背靠着墙，狐疑地看着沈斯年，你这人类真奇怪，说我不为人类考虑，自己又偏袒怪物，你到底是哪边的？他和沈斯年合作的契机，无非是，沈斯年真的在帮助怪物。
当年，沈斯年救下濒死的萧亦，又领着他解救了CTL中的怪物，毁了CTL，才换来怪物们安逸地生活。
沈斯年不像其他人类那般厌恶恐惧怪物，反而会耐心地教导不懂事的怪物，引导他们走向正道。
这么多年来，沈斯年救助过的怪物数不胜数。
沈斯年失笑道：哪边都不是吧，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萧亦冷笑了声，没说话。
人都是有所求的，财权房子车子，拥有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
可是，几年来又确实看不到沈斯年有伤害人类，或者伤害怪物的行为。
怪物们喜欢他，在人类里他也周旋自如，就好像无论哪一边都会接纳他一样。
萧亦不爽地坐到沙发上，身子后仰，用手去拽幻蝶的翅膀，你是让幻妖监视我的？幻妖不仅能迷惑人类，还能迷惑怪物，隐匿存在感跟在他身边不是难事。
至于丧柠为什么发现不了，想必有幻蝶的功劳。
沈斯年不置可否，默认了。
萧亦忍不住骂他，狗比一个，心理变//态吗你？一想到自己的生活被人全部知晓，一股恶寒就蔓延到全身，哪哪都不舒服。
你也是不稳定的，需要监视。
沈斯年眼神带着无奈，你知道的，我不想揭你的伤疤。
从火烧雾都那一刻起，萧亦就是不可控的了。
那天他杀了多少吸血鬼，记不清了，雾都有没有人类遭殃，也不记得。
或许萧亦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绅士有礼，比起丧柠，死在他手上的怪物和人类，才是真的一片尸山。
以暴制暴的过程很爽快，事后背负的也多。
萧亦不想看到单纯的小丧尸，也变成那副样子，所以才会尽力阻止她杀人。
萧亦，变了的是你。
沈斯年忽地出声道。
你口口声声说，不让丧柠杀人，可那天不还是看着她对CTL的人虐杀。
沈斯年指的是，安竹手骨被硬生生捏碎那一幕。
萧亦皱了皱眉，一群没人性的家伙，也算人？他目睹过CTL的实验，一群人不停记录着，眼神冰冷，全然不把怪物当作生命体来对待。
切割皮肉，抽血研究，注射试毒药剂，论证对人有毒的物质，在怪物身上是否有用。
时不时让怪物们表演互相厮杀的戏码，抓来一只又一只怪物，每天不是在杀，就是在打。
怪物之间的语言并不相通，在那种情况下更是连交流都不会。
完全就是实验体。
而CTL之所以能控制怪物，是因为人类聪慧的头脑和思维。
相比之下，怪物们都太笨了。
就像那天那个人的消沉剂一样，人类总是能发明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身体虽羸弱不堪，脑子却格外灵活。
想必，这就是蓝星以人类为主的原因吧，人类既弱小到会轻而易举死去，又强大到拥有无法想象的创造能力。
————静默持续了很久，沈斯年叹了口气，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萧亦没再说话，思绪飘远，有点在意丧柠。
不知道小丧尸在外面吃得好不好，有没有拆别人家，在人类世界还待得惯吗，会不会因为不开心伤人……想到这，萧亦心里一沉。
即使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丧柠杀了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怀疑，那天的事，不断在脑海里盘旋。
丧柠单手把网吧老板抡在自助上网的机器上——真的没事吗？沈斯年的话，就像是一个怀疑的种子埋在心底，即使没什么大作用，却时不时能想到，提醒着他。
更不要说，丧柠整天把死杀挂在嘴边，下手没轻没重。
萧亦深吸了口气，莫名其妙来了一句，狗比，你性格有够不讨喜的，别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斯年笑了笑，放心吧，我的性格很扭曲，嘴也贱，永远不会吃亏。
萧亦忍不住骂道：有病。
和丧柠那种清澈的愚蠢不一样，沈斯年是黑心到骨子里的性格。
————位面管理局。
虽然丧柠醒过来了，但为了避免之后再出状况，还要在位面管理局待会儿，俗称留院观察。
这会儿检验部不忙，也不是每天都有怪物来，比起信息部那些怕丧柠的人，检验部还都挺热情的。
他们见的怪物多，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但丧柠这种，挺稀有。
在检验部，不少人都在暗戳戳地打量着丧柠。
夏露忙里偷闲，摸鱼来检验部拿报告，顺便闲聊几句，丧柠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丧柠整只尸蔫蔫的，坐在闻青与腿上摇头。
夏露和丧柠接触过后，就没最开始时那么怕了，探头看她，你这是怎么了，像是吸了消沉剂一样，不过你不是对那玩意免疫吗？丧柠啊？了一声，反应有点慢，指了指自己问：我现在，很消沉吗？夏露点头，检验部其他人跟着点头。
原来这叫消沉啊。
丧柠自言自语道。
说完，她眨巴了两下眼睛，问夏露，那个消沉剂，我想试试。
夏露：……这只怪物傻了不成？检验部的反倒是眼睛一亮，给丧柠药粉的人最先凑了过来，两只手在胸前搓了搓，你真的要用吗？丧柠往闻青与怀里缩了缩，嫌弃地看着他，你的表情好恶心。
那是你不知道你有多稀有，咱们检验部最大的成就，就是破解怪物未解之谜了，我们也很好奇，你到底都有哪些能力。
他倒是挺坦诚，有什么说什么，不掩饰。
丧柠若有所思，她记得自己对消沉剂有反应，那夏露为什么说她免疫呢？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丧柠眨眨眼，冲检验员勾勾手，笑盈盈道：来。
检验员屁颠屁颠找出一个特殊容器，里面装着无色无味的气体，叮嘱了丧柠几句，有任何不适都要说出来。
然后把像吸氧一样的罩子，扣在丧柠的口鼻上。
没敢一次性让丧柠吸太多，检验员用的最少量。
消沉剂这东西，对怪物不会有危险，顶多是让怪物失去战斗欲望，是位面管理局抓捕怪物的必用之一，就算一不小心吸多了，也就是会大哭不停。
十秒过去。
丧柠毫无感觉。
剂量加大。
丧柠面无表情。
剂量再加大。
丧柠百无聊赖地趴在闻青与身上，甚至想打一把游戏。
不知不觉间聚集过来挺多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丧柠突然有反应了。
没哭没闹，她看向嗑瓜子的夏露，委屈巴巴道：我没有口粮。
不仅没零食吃，说好的出门玩，结果变成了位面管理局一日游。
丧柠有苦说不出。
夏露一愣，抓了把瓜子放在她手上，顺便摘了她的消沉剂，吃吧。
丧柠接过，而后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真是个好人。
夏露：……一旁检验部的人聚在一起开始讨论，免疫消沉剂，元素怪能做到。
可元素怪不会有情绪，更不会长得跟人一样。
嘎吱嘎吱。
丧柠嚼着瓜子，味道咸咸的，像是吃盐炒豆子。
那是石头成精？你们想啊，石头这种死物，才不会受消沉剂影响……你这更不靠谱。
呸呸呸。
丧柠被告知瓜子皮不能吃，开始吐皮。
整个检验部都能听到嘎吱嘎吱呸呸呸的声响。
丧柠皱了皱眉，好麻烦，要是能一口直接吃就好了。
一双手忽地从后方环住她的腰，取走了瓜子，而后垫在她腿上，慢慢剥着瓜子。
由于丧柠坐在闻青与膝上，要比他高一些，挡住不少视线，闻青与眼睫颤了颤，下巴轻压在她肩上。
能看清了。
丧柠偏过头，唇几乎要贴在他脸上，笑道：闻青与，你真好，会剥瓜子，好厉害。
闻青与低声问：喜欢？丧柠点头：喜欢喜欢！在丧柠看不见的位置，闻青与唇角微微勾起，有点僵硬，不明显，勉强算作笑容的一个表情。
目睹全程的众人：……？这只怪物和人类沟通的方式，有种微妙的不对题的感觉。
丧柠没什么感觉，心满意足地吃着无皮瓜子，她脸皮厚，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甚至大方道：你也吃。
说着，她抓起瓜子仁塞到闻青与嘴巴里。
闻青与身子一僵，丧柠的动作太快，始料不及，等反应过来时，她的手指已然抵在他唇边。
凉凉的指尖，肌肤细腻，像是块玉，见他不张嘴，凉玉左右摩挲着。
完全不懂嘴唇对于人类来说，是怎样敏//感的部位。
闻青与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指骨搭在丧柠的手腕上，往下压了压。
你手好热。
丧柠疑惑地抓起他的手往脸上贴了贴。
闻青与试着把手抽出来，力气却没丧柠大，手被紧紧扣住。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看起来有些无措。
你心跳比之前快了诶？丧柠忽然道。
闻青与垂着眼，轻声嗯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体是无法适应大面积的与人过度接触的。
还记得丧柠第一次抱他时，他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发抖，伴随轻微眩晕感，呼吸不畅。
现在明显有好转，至少，对于丧柠的亲近，不排斥。
和丧柠的相处，就像是一场梦境，悄然潜入脑海，而后挥之不去。
闻青与抿着唇，轻抚了下脖子。
还是感觉不到多巴胺增多，疼要更多一些。
闻青与？闻青与！丧柠叫了好几声，没听见闻青与应声。
她身子一扭，改为侧坐着，双手啪的一下拍在闻青与脸上。
闻青与低头看她，眼神清澈，带着一丝疑惑。
丧柠皱眉道：我在问你，为什么心跳会加快，我没有心跳，不懂心跳加快是什么感觉，你说给我听。
心跳？闻青与想了想，心跳加快有很多种，常见的有运动，紧张惊慌，和异性接触等。
丧柠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从闻青与腿上跳下来。
然后她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个男检验员边上，冲对方笑了笑。
男检验员身子顿时一抖，那个，有什么事吗？只见丧柠抬手，搭在那人的脑袋上，拍西瓜一样拍了拍，她控制着力道。
尤其是在无意间伤了闻青与后，丧柠更加确定了人类的弱小。
要轻轻的。
男检验员被拍得头皮发麻，一动不敢动。
大概拍了五六秒吧，丧柠咧嘴冲闻青与笑，真的诶，异性接触，他心跳快了。
男检验员：……谁有那个胆量被你碰，心跳不快啊！吓都吓死了。
想到这，男检验员看向闻青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崇拜。
再然后，避免丧柠迫害其他人，位面管理局的众人，一致认为她病好了，可以送回去了。
————别墅内。
丧柠从冰箱里拿出上次买的西瓜，摆到厨房台子上，左右观察了一下，举起手。
西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分割成了西瓜块。
丧柠挑挑拣拣，丢掉西瓜皮，装好盘，蹦蹦跳跳端到闻青与电脑房里。
她一手抱着盘子，另一只手不停捏着西瓜往嘴里塞。
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口感冰爽，汁水溢出时，牙齿都有些发酸，丧柠一边吃一边看闻青与工作。
闻青与这几天的直播时间都被打乱了，游戏活跃度也降了。
他坐在电竞椅上，微微垂着眼睛，一直没有说话，今天没有直播游戏，而是现场拆卸组装。
键盘和鼠标被收好了，电脑桌面积够大，上面摆了不少零件，和拆卸拼装需要的工具，大大小小的东西一堆，外加一个丧柠。
丧柠坐在电脑桌上，端着盘子吃西瓜，无聊地晃腿。
一盘子西瓜很快就见了底，盘子底下留下薄薄一层西瓜汁。
丧柠抽纸擦了擦手，开始玩手机。
没办法，她答应闻青与了，晚上九点到十点，是闻青与自由的时间。
【一颗柠檬：死鬼，你死哪去了，需要我挖坑吗？】丧柠的手机除了打游戏时作用很大以外，大多数时间和摆设没什么区别，一般联系不上她。
那边萧亦正好在看手机，回的很快。
【超速罚款：你还有脸和我说话？你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死外边了呢，去哪嘚瑟了，家都不回了是吧！（愤怒拍桌.jpg）】能看出来萧亦很气了。
没等丧柠回复，那边又噼里啪啦发来一大堆，微信绿色的聊天框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萧亦：这才多久，心都玩野了吧你，你心里还有我吗？你能耐，你别给我发消息啊！这要不是尚雨萌他们联系我，我都不知道你和人类勾搭在一起了，你怎么不上天呢？】丧柠盯着屏幕发呆，嘴巴张成了O型。
死鬼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丧柠其实不太能看懂那些阴阳怪气的反话，但她知道，萧亦在滔滔不绝长篇大论时，就是在生气。
要是以前，她根本不带怕的，还能给他火上浇个油。
但丧柠一想到那些画面，眼睛就发酸，好似能够共情，感同身受一般。
【一颗柠檬：死鬼，你讨厌猫吗？】那边的正在输入忽然停了下来，似在疑惑不解。
【超速罚款：？？？】【一颗柠檬：我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吸血鬼，要比你年轻一点，个子矮一点，头发也短一点，按照人类来说，我做梦了，可我不会做梦，那个就是真的，我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在位面管理局留院观察时，其他人都说她是昏睡了很久，看不出来异常。
眼睛也检查过了，没问题，别说戴美瞳了，拿电钻钻她眼睛都没有问题。
丧柠知道，自己没人类那么聪明，什么都不懂。
可事关萧亦，她就没对任何人讲。
梦里的萧亦，看起来好难过好难过，和现在的萧亦，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