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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粽子糖

2025-04-03 04:30:09

第二日起早, 阿夏睡眼朦胧地下来,方母从后山摘了篮枇杷回来,现下这枇杷正是熟成的时候, 只不过皮黄肉白,是白沙枇杷。

方母从屋里端了个盆,见她倚在门槛上,弯腰往盆里倒水, 拎住枇杷枝掐几个枇杷下去淘洗。

嘴上还不忘道:你这昨晚上又上哪里野去了?大半夜的也不见人,要不是后来我起夜听着你那头有响声, 都得找你去。

她抹去枇杷上头沾的泥, 抓了一把沥干水分让它们滚到果盘里。

方母活没歇,又斜了阿夏一眼道:你可给我老实着点, 再过段日子都满十六了, 哪个姑娘家有你这么闹腾的。

阿夏闻言心虚, 她可不敢在这时候说话, 只能默默走过来一起帮着洗枇杷, 时不时应几声,表明自己真的听进去了。

反倒把方母给逗笑了, 你这头点得比谁都快,你娘我都晓得你就是一点没上心。

哎呀, 娘, 阿夏抱住她的胳膊, 你可别再说了, 再说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都大姑娘了, 方母笑着点点她的脑袋, 性子还跟小孩似的, 你呀你。

一晃眼都到要相看说亲的时候, 方母心里琢磨着,洗枇杷的手也越来越慢。

时不时看眼阿夏,又时不时望眼枇杷。

洗完一盘枇杷以后,大伯和方父一前一后扛着锄头走进来。

阿阳就跟在后头,捧着一叶子东西进来就凑到阿夏面前献宝道:瞧瞧,这可是我今早去摘的桑葚,今年最后一茬了,错过可就没了。

喏,快尝一个。

从昨晚盛浔闹过那一出后,阿夏现在见着阿阳就忍不住想笑,边笑边从他那叶子里拿了一粒桑葚尝尝。

她那笑弄得阿阳一头雾水,你吃就吃,笑什么啊?看见你高兴,阿夏随意找了话搪塞他。

阿阳狐疑,不过见她好似也没别的意思,就坐在她旁边,捏着桑葚边吃边说:要是这么高兴,晚几日跟我们一起回宁塘,我娘跟我姐要是见你过来,指定日日给你安排得妥帖。

宁塘算是阿夏的老家了,不过去的次数倒算不上多,只有年边上会去一次。

等年节边再去,阿夏摇摇头,不然晚点还叫大伯给我送回来,况且你们这趟回去,正是家里团聚的时候,我去做什么。

你这么说也是,我可想我娘了,从过完年就出去,到现在也有将近四个月多了。

阿阳说到这,也确实想回家去瞧瞧。

赶船不容易。

阿夏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枇杷,自己也开始剥皮,这白沙枇杷肉白,甜倒没那么甜,得过了芒种才好呢。

她吃完一个,方父和大伯又准备出门,方母洗了手打算跟上,走到门口才问:我们收了油菜去榨油,阿阳你们两个去不去?我去!阿阳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阿夏可去可不去,不过大家都去的话,她不想一个人待着,索性跟着一起去。

走出门外,太公拉着一辆小板车过来,上头是他们之前收割下来晒干的油菜籽,全都装在一个小桶中,现下就是把油菜籽送到油坊巷去榨油。

没走几步就能碰见个熟人也推着车过来,不必说,都是同路的。

油坊巷离明月坊有点远,要拐过不少小巷,这还是阿阳来时第一次碰上去榨油的,他每走几步就得左右瞟上一眼,阿夏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才好。

等进了油坊巷前,鼻子一闻全是菜籽油的味,青砖路上都油腻腻的,那墙上叫经年累月的油渍给糊满了,拿刀刮都能刮上厚厚一层的油垢。

可没人嫌弃这油污,进了这地,推着车的,肩上扛着袋的,哪个脸上不是带着笑,想着自己今年的油菜能榨出不少油来。

阿夏跟着方父他们进了最大的一家油铺,进去就有穿着短打,头戴巾子的大汉过来,挑拣油菜籽,确定没有碎石才上称。

你家这油菜今年种的还不少,大汉卸下袋子,声色洪亮道:要榨油的话,得给我半两。

不要榨,卖给油坊的话,你这里可以卖上五两的价。

榨油,方父没有犹豫,都给我榨成菜油,家里用的油多。

他说完,方母递出去半两银子,汉子收了钱,数了数后说:那给你找个师傅炒籽,这段日子人多,还劳烦你们等等。

这要做菜籽油可不简单,得先炒籽,把油菜籽炒到壳裂,再磨碎,以便之后好出油。

磨好之后就是蒸,蒸完后的油菜籽全部盛出包进干稻草中,用石锤撞木榫,榨出油过滤才算好。

不过也费时费力,就算有那么多的师傅帮着忙活,这油也得到明日才能榨完。

油铺里头待着闷热,又是蒸又是炒的,阿夏索性坐在门外,只有阿阳进去观摩了好半天才出来。

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师傅却迟迟腾不出手,方母就对阿夏说:你跟阿阳也别在这里等着了,出去外头逛逛,等近晌午的时候给我们带点饼就成。

她说完就将一吊子钱放到阿夏手上。

方父也热得拿手扇风,附和道:对对,这里头热得你们可受不住。

又叮嘱了几句,阿夏才跟阿阳从油袋子中间穿过去,到晌午的话时辰还有点早。

她走出去呼了一口气,问阿阳,走一圈?这里有片油菜田还挺好看的,你要是想瞧,我领你去。

去去,阿阳忍不住吐苦水,我这几个月在船上人都要待废了,除了海水就是河水,去的平谷又是得隔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一座城镇的地方。

回来后我见这些人啊地啊是格外亲切,恨不得日日就待在地上了。

跟船航海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你下次别跟着一道去了,阿夏知道不可能,逮着他这句话笑话他,到时候让我大伯母在宁塘给你找个活计,要不就包上几亩田,地里刨食怎么样。

才几个月不见呐,你这嘴巴可真真是长进了不少。

哼,我可没这么说。

成了,跟你说笑呢,那有个卖牛皮糖的,吃不吃?阿夏见边上有个老婆婆胸前背着竹箩,用麻布盖着,沿街吆喝道:牛皮糖——,就问了一嘴。

吃,我去买,阿阳拍拍自己的钱袋子道: 我有钱着呢。

他不等阿夏说话,赶紧跑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老婆婆说了啥,把人家乐得,付了钱还硬要送他一根。

阿阳乐颠颠就捧着一包牛皮糖来,打开给阿夏看,自己捏了根放到嘴里嚼,还不忘炫耀道:那婆婆人真好,非得送我一根,这样你吃两根,剩下的我带回去给二叔他们尝尝。

成,阿夏憋着笑拿了根牛皮糖,色泽棕亮,上头有不少白芝麻。

夏初时吃这糖还行,不软不硬,吃着还能拉丝。

要是夏日火气最大的时候,那这糖就会软得跟一滩带色的水似的,冬日寒凉时,牛皮糖硬的牙齿都咬不动。

所以只有春时到夏初秋末才能看见小贩沿街叫卖牛皮糖。

阿夏曾经见过她爹做牛皮糖,说难倒也不难,面粉搅成面糊,跟粉浆一般流畅,没有渣子就好。

放糖和猪油煮浆,熬到一定时候,就得往里头搁点饴糖才好成型,再放猪油不停翻炒出锅,离火时也得炒到糖浆倒进木盘中再停手,晾凉会儿擀平切成块。

有的牛皮糖纯放芝麻,咬起来除了甜香,还有一股芝麻味,有的人做就会往糖浆里面搁桂花,吃时又自有一股不一样的香气在里头。

阿夏嚼着这牛皮糖,一点都不粘牙,边走在前面给阿阳带路,从小路上走,拐过路口后,光从昏暗猛然变得明黄。

那里有一大片的油菜花田,是夏初的鲜黄,嫩绿的茎枝,满目的黄,一眼望不到头。

每块花田里都有专门的过道,阿夏带着阿阳走在上面,这时的天虽有日头高照,热气却不算烫人。

这里怎么有那么多油菜花?阿阳踮起脚看远处的大娘收割油菜,又十分好奇地问。

这片油菜田是油坊巷里头的铺子出钱买下,刚好离巷子近,好种,又按银钱分地的大小。

这块地别的种不了,只能种些油菜。

阿夏低头看这些即将要枯萎的花,头也没抬回着阿阳的话。

除了大片的油菜,也没有什么能看的,所以阿夏又带着他逛了逛边上的园子,晌午快到时,买了不少烧饼,还有几罐绿豆汤回去。

油坊前等着榨油的,都是直接拍拍灰就坐那,拿块馒头或是蒸饼啃起来,一排的人看着两人拿东西走过去。

等方父他们吃上饭后,又赶阿夏回去,叫他们在家里待着,晚饭自己去外面对付几口,再送点来。

几人得在这里守着,油菜籽太多,还得帮着师傅一起,夜里榨油也要有人守着,免得油被别人给偷着拿去了。

两个人无奈只能走回家里去,坐在院子里商量晚饭去哪吃,说到后头,阿阳嫌坐着实在无趣,跑到旁边去逗狗了。

阿夏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听见外头有响声,她坐起身来,喊道:阿阳,去开个门,看看是谁。

好,我去看看。

等阿阳过去后,阿夏才走到旁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拿巾子擦掉脸上的水,再一扭头就见盛浔走了进来。

正常的小娘子见着心上人走来,总会有点娇羞。

可阿夏瞅见他和阿阳并排过来,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好笑。

她把巾子握在手里,憋着笑道:阿阳,这是我一同长大的哥哥,他也是跟海船出海的,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聊聊。

盛浔听完她的话,瞟了眼站在一边的阿阳,挤出点笑容道:当然要好好聊聊。

阿阳只觉得他这个眼神有点奇怪,不过难得碰上个与他年纪相仿,又出海的人,自然热情。

硬是拉着盛浔说了一通,从天谈到地,话密得盛浔插话都插不进去,这时候他才知道昨日阿夏为什么笑他。

为这啥也不知道的傻小子吃醋,可不就是让人发笑。

阿阳说累了,进去说要倒杯水喝,盛浔这才找到机会跟阿夏说话,他伸手摸摸阿夏的脑袋,吐出一句话,你就这么喜欢看热闹。

喜欢啊,阿夏笑,不过瞧着盛浔的眼神,她立马换了个问题,你现在上门来要干吗?我就是来看看你。

阿夏瞥了他一眼,你昨日还没瞧够?当然。

盛浔的脸皮反正永远比她想得要厚。

阿夏想了下,而后回道:那你瞧到了,可以走了。

他哑然,不过碍于有人随时会过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就问道:今日方姨他们都不在家吗?去榨油了,晚上都不回来吃饭,我们正商量等大哥回来吃什么才好。

阿夏也收了打趣他的心思,说着就走到一旁拿了串枇杷,洗干净递给他。

别商量了,盛浔将枇杷剥开一半,塞到阿夏手里,他说:让我烧好了。

你就不累得慌?阿夏又不是想把人当驴使。

做饭有什么好累的,更何况,盛浔压低声音,我要是勤快些,日后也必定累不着你。

平日倒没瞧出你是个没正形的,阿夏虽然话是这般说,可脸上挂的笑意却藏不住,罢了,你要做就做,等会儿我去送饭时,还能帮你美言几句。

那可就劳烦你一定要多多美言几句。

盛浔话说完,阿阳从里面出来,抹了把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在说今天晚上的饭有着落了。

有什么着落?阿阳一屁股坐下来,好奇地看着两人。

阿夏指指盛浔,他烧。

啊——在阿阳的一脸质疑和不信中,盛浔给他表演了一手,从水盆里抓了条大鱼来,利落地用刀背将鱼拍晕,刮鱼鳞去肚肠。

因为昨日的鱼多,又是鳝鱼,这样的鱼用来清炖红烧或是糖醋都好,做成鱼汤面时更是香得一绝。

鱼抹成薄片,放些料酒去腥,锅热后将鱼片放下去炒会儿,立马盛出,免得后头吃着口感不好。

还留下鱼头在锅里煎到两面金黄,倒水焖煮,这时之前收拾好洗净的鳝鱼骨也将其放下,撒点料,小火慢炖一两个时辰,让里头的鱼香彻底融到汤里。

再开始揉面,等醒发好了开始切,抖落开来,这时锅里的鱼汤已经炖到汤色浓白,鱼头和骨刺全都捞出来,放鱼片和面,撤火焖会儿。

这样面吃起来筋道,鱼味全都进了面里,鱼肉爽滑,而汤头醇厚。

煮好后这味馋的阿阳直咽口水,他一开始就叫哥,现在已经变成了,浔哥,你这面让我先尝口成吗?盛浔点点头,却将第一碗出锅的面给了阿夏,而后才在阿阳眼巴巴的注视下,勉为其难给他也盛了一碗。

他正在分面的时候,方觉还没进来就在门口说:怎么今日吃饭这般早,我远远就闻着鱼香了。

迈过门槛,没看到他爹娘,只见在灶台忙活的盛浔时,方觉一头雾水,怎么是你在这里?大哥,爹娘大伯他们都去了油坊巷,今日晚上不回来,她本来是想叫我们去外头吃点的,是盛浔过来帮我们烧的。

阿夏嘴里的面都没咽下,急忙帮盛浔解释。

我不过问了一句而已,你这般急做什么,方觉打量着他们两个人,又看见盛浔这副从容的表情。

他只有一个念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今日麻烦你了,方觉虽然心里这般想,嘴上可不会说出来。

不麻烦。

幸亏盛浔后面半句都是我应当做的事情没说出口,不然方觉都得拿眼睛死盯着他。

留在这里一起吃吧,方觉客气一句,盛浔没跟他客气,立马点头说好,反叫方觉被噎了一句。

吃面的时候,阿夏是全然不说话的,只有阿阳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方觉时不时抬头盯着盛浔,让他一碗面吃完也法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只有在出门时,阿夏送他一段路说了句,这几日我有事要忙,不能过来了,等你生辰那日再来找你。

好啊,阿夏并不在意这几日的时间,她还笑眯眯地道:我可等着你的大礼了。

放心,会是份大礼的,盛浔觉得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只关心这个,都不关心别的。

不过他也不能说太多,正是人来人往之时,他又看了眼阿夏才出门。

而阿夏本想再说句什么,里头方觉叫她,就把门一关跑进去,给方母他们送饭。

等油全榨好以后,当日就下起雨来,霖雨绵绵,下到第二日时,又刮起一阵风,原本大家都要换上夏衫,现下又只能穿回春装,夜里冷得还要盖一层厚点的被子。

这波寒意,大家叫它麦秀寒,正是田里的麦子将要抽穗开花之际才得名。

还有俗话道: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

种菜哥儿要落雨,采桑娘子要晴干。

所以养蚕的人家是见不得四月有寒意的,蚕要天温才好活,他们比谁都盼望着这雨天赶快过去。

也是凑巧,到了阿夏生辰那日,天开始放晴,下了五六日的雨总算得见天光。

一大早方母就来敲阿夏的房门,手里握着把梳子,阿夏还没睡醒,也摸着墙过来给她开门。

还没醒呐,方母进去就是把窗前的帘布拉开。

又将自己给她做的衣衫,是一件齐腰绣海棠花的襦裙,还有件散花如意上衣。

除了及笄那年方母给的不同外,其余的时候,每逢她生辰时,无一例外送的全是衣衫,从头到脚置办齐全。

阿夏换了衣衫后,半闭着眼趴在她娘的腿上,方母则给她梳头,用梳子给她理顺,梳九十九下。

这对于她们母女两个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每年梳的生辰头发,方母管它叫长命头,意为梳到九十九,长命百岁不用愁。

梳完头后,阿夏才坐起来,方母给她编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发髻,等到插簪子的时候,阿夏赶忙从床头拿出一只红玛瑙镶珠的簪子。

是之前盛浔买的,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说:阿娘,簪这只。

好好,给你簪上,赶紧起来啊。

方母帮她簪在发间,打量了她一眼,就笑着下去忙活其他的事情。

阿夏拿了面镜子打量自己,今日梳得发髻好,衬得人越发高挑,气色也好,她瞧着瞧着瞧到发间的一抹红时,面上有了点笑意。

看了会儿才起来去洗漱,到楼下时,大家都坐在厅堂里,方觉今日也没有去书院。

阿夏生在早晨,所以每年她过生的时候,家里人送她生辰礼都是在早上。

太婆坐那里就冲她招手,阿夏快来,太婆今日可又好东西给你。

阿夏笑意盈盈坐过去,抱住她的手臂道:太婆,什么好东西啊?喏,太婆从袖袋里掏出个小木盒,打开一瞧是个玉镯,成色不错,她边给阿夏带上边说:今日过了,就真是大姑娘了。

太婆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送你个镯子,以后找到好的再买给你。

哎呀,太婆,阿夏对于长辈的好意不好推辞。

你拿着,等你以后定亲,成婚,太婆还要送你更好的。

太婆拍拍她的手,慢慢地道,人上了年纪以后呀,也就盼着底下的小辈过得好了。

娘送得这般好,我这个做大伯也不知道送什么,上次去平谷,看到那里有种香不错,就买了点。

大伯说着就掏出一个盒子来,阿阳立马接上,我就送阿夏一株小珊瑚,别看它小,颜色还不是这般好看,那是我第一次出海的时候捞的,可宝贵了呢,我特意送你的。

一瞧就是件宝贝,我喜欢极了。

阿夏看着眼前不过两个手掌高的珊瑚,立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才叫阿阳笑起来。

方觉年年送的都是本手抄书,而且每次都会在生辰岁数那里夹银子。

且那张纸上通常都是生辰诗,他自个儿写的,年年都不相同,但意思却通常都是岁岁吉祥,平安康健。

至于方父,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大老粗,给不了什么,每年都是给钱,还置办一大桌的饭菜。

今年这菜从昨夜就忙活起来,有不少硬菜,诸如四喜烤麸、葱烤鲫鱼、三套鸭、熏鱼等,以及最后这碗长寿面。

之前是方母吃整根面条,现如今是阿夏吃着她爹揉的面,一根特别长的面,在大家的注视下全都吃到嘴里,一点也没断才好。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说到了下午,就有人来找阿夏了,方母了然,阿夏你去吧,晚上就不给你留门了,好好玩。

反正每次阿夏上午过完生,下午还有朋友给她过,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

但她不放心又道:要是阿阳能去的话,让阿阳跟你一起去。

当然成,阿阳跟我一起去,阿夏站起来,又跟长辈告辞后,才赶紧拉着阿阳出去。

才刚打开大门,小阿七的脑袋就探过来,嬉皮笑脸地道:阿夏,快走,让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少听他胡说八道,一日没个正形,山桃挤开他,自己挽住阿夏的手往旁边走,还不忘问道:这是你家谁?我堂弟。

阿夏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回了话。

堂弟啊,三青一脸怪笑,走过去将手搭在阿阳的肩膀上,笑着道:阿夏的堂弟也就是我的堂弟,等会儿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好好,哥你一瞧就特别靠谱。

阿阳立马接话。

一群人走到了明月河的岸口,只听三青一顿安排,晓椿和阿阳坐三青的船,山桃和山南坐小阿七的,只有阿夏被留给了盛浔。

进了船舱后,阿夏就问,你们都商量好去哪了,就不告诉我?今日你过生,我们当然有商量过了。

盛浔说完,撑着桨慢慢跟在他们后头划出去。

成吧,看看你们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哪。

阿夏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打算问了,干脆坐稳,偶尔探出窗外看一眼。

不知多久,原本宽阔的河道渐渐被荷叶挤占,从荷叶中生出一枝枝荷花,还有尚未长出花瓣的莲蓬,远远望去就是绿浮满池。

阿夏伸出手,那荷叶从她指尖划过,积蓄的露珠便落了她满手。

小船却没有停,而是继续往前,停在一处十里长廊边上,那是修建在荷花池中央的,每年夏日的时候都有不少人会在这里待到天亮,所以、这地方又叫消夏湾。

盛浔停了船后,等阿夏出来,同她一起上去,两个人上去后,大家早就都站在那里等他们。

晓椿从篮子掏出一叠纸,递给阿夏,这纸是用糯米纸做的,涂了很多种颜色。

原本阿夏以为是他们买的,但一看这色涂的又不少空缺,就知道应当是他们用什么东西染色自己涂的。

我们给备了很多纸,就是让你撒的,晓椿揽着她的肩头,笑着说道: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那我们和你一起撒。

盛浔哥说,这些纸是祭过海的,扔到水中,让鱼吃进肚子里,那鱼游得越远,则福气也越远。

阿夏闻言侧头看盛浔,他也看过来,只不过今日不知道是碍着这么多人,还是在想其他的事情,倒是没有怎么言语。

对呀,我们帮你一起撒。

山桃也抓了一把来,她赶紧拉过阿夏,在长廊上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把这些纸往池子里撒,那些纸一遇着风就飘扬,有的落到水中,有的飘到荷花上。

阿夏也松开手中的纸,纸全都往后飘,她扭头往后看,大家都跑着扔纸,最后一同跑到十里长廊的尽头,那里有个亭子。

众人瘫在那里,却一个个笑得很高兴,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那荷花池里回响着,阿夏,生辰吉乐。

一声接一声,还有回音从荷花池里传回来。

那半日,除了在消夏湾奔跑撒纸以外,他们还蹲在那里等鲤鱼游过来,一人顶着一头荷叶帽,在长廊从尽头唱到入口。

又去玩了扑卖,听说书人说书,从明桥一路吃到尾,又闹着去灯笼街看灯。

这应当是阿夏玩得最高兴的一日,她也兴致冲冲的要去,却在大家往前走时,被盛浔拉住手腕。

她转过头来,笑盈盈地道:怎么了?我们不去,盛浔拉着她穿过人潮往后面走,去另外的地方。

去哪?我们去海湾,盛浔今日憋了一日,装作好哥哥都装了半日,现下他着实装不了。

上船后就抱住阿夏,他哼道:今日你跟他们都玩了这般久,总得留些时间给我才是。

这不是你安排的?阿夏反问,面上有散不开的笑意,不过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一个生辰了。

盛浔蹭了蹭她的脸,又说:那就再加上一个,过的最难忘的生辰。

他在阿夏的眼神中松开手,划了一段船后又停在岸口,拉过她上了一艘海船,直接走到海船二楼的船头。

阿夏撑着栏杆歪头问他,为什么去海湾?因为我想在那里和你度过这个生辰,盛浔从后头抱住她,脸挨在她的耳边。

一见面时他就想这般做了。

盛浔,你别蹭我的耳朵,阿夏笑着躲开他的脑袋,不过稍后盛浔又靠上来,简直是没完没了,她干脆也就随他了。

亏她还信了白日时,他那般正经的作态,以为是转性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从河道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后,盛浔环抱着阿夏,从袖袋中取出一叠的纸,放到阿夏的手上。

他低声道:我们一起放。

盛浔的手交叠在阿夏的手上,那叠纸碰着海风,就跟干柴碰到烈火一般,一张张全都放飞出去,飘得越来越远,像一只只海鸟从海面盘旋。

他抱着阿夏,指着那一大片的海低语,阿夏,我以后大半辈子的人生都会在海上度过。

对于跟船的人来说,海是第二个家,一年见到亲人的次数,都不及海多。

且我们这些在海上航行的人,都是信奉海神的,所以我今日带你过来,是想对着这片以后我会时时见到的海,对着我信奉的海神说。

我很想娶一个人为妻,想让她能够将后半生托付于我,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爱她,敬她,日后她说东,便绝不会往西。

若有违背,必——他这话还没说完,阿夏就伸手捂住他的嘴,她说: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不必再发什么誓言。

好,盛浔反握她的手,低头注视着阿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那方知夏,能再答应盛浔一次吗?那是阿夏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听过最打动她的话语,所以她转过头,瞧着这片海,很郑重地道:我答应。

她在盛浔的手掌上写了十遍好,来告诉盛浔,她很认真在回应他的感情。

盛浔紧紧抱着她,在这一片他未来会一直航行的大海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月光,盛浔牵着阿夏的手从旁边的楼梯下去,今晚他租了这个海船,自然连上头的房间也租了。

那里有个很大的厅堂,四周都是窗户,且有一排的凳子,都铺着软垫,连地上都铺了垫子,坐到凳上能看见夜里的海景。

阿夏选了个凳子上去,趴在窗户前看海景,而盛浔却没去,而是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倒了点酒,一口闷。

他此时手有点抖,耳朵发烫,等了会儿,从袖子摸出一粒粽子糖,含在嘴里,时不时用舌尖抵着它。

而后才慢慢踱步过去,阿夏还趴在那里笑着跟他道:盛浔,你快来看,这夜里的海湾真好看。

嗯,他从喉间发出一声,而后大手伸出去握住阿夏的腰,用了点力气,阿夏从趴在那里立马变成坐姿,她疑惑地看着盛浔。

而盛浔的手一点点从椅背往上攀,背也弯下来,眼神直视阿夏,他声色沙哑地问:我刚才吃了一颗糖,你要不要尝一尝?阿夏被他这深邃的眼神弄得有点害怕,身子不自觉往后缩,但听他说糖,就问:什么糖?是一颗很甜的粽子糖。

她还不明所以,就伸出自己的手来,那来一颗。

真的要吗?盛浔抵着糖,又问了一遍。

真的。

听见这话,他笑了声,很慢很慢地弯下腰,脸离阿夏很近,腿却紧挨着阿夏的腿,让她无法动弹。

靠在椅子上的手从凳子上改为贴到阿夏的耳边,捧住她的脸往上抬,他的脸一点点压下来,从额头紧贴,到鼻子相互挨着,只有唇间还留有一点距离。

他到这一步时,还是有点紧张,对上阿夏睁得很大的眼睛时,他伸出一只手,罩住她那明亮的眼神。

而后狠了心,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像小鸟似的,软软的触感。

盛浔没试过,但他曾听旁人说过一些,知道应当不仅仅是这般,不过就是这样,他从耳朵红到脖子根,烫得惊人。

而他手底下,阿夏的脸颊也是一片泛红,甚至她的睫毛一直在颤抖,挠着他的手心。

阿夏心跳的快要出来,她无意识地双手拉住盛浔的衣衫,而原本紧闭的嘴唇,也在她想说话时张开。

也许是刚才喝的那口酒,酒意已经顶到了喉咙口。

盛浔盯着那唇瓣,手指在唇边一点点摩挲,而后他贴上去,缓慢地寻找。

不久后舌尖上粽子糖的甜味传到了阿夏的嘴里,那颗糖融化得很慢。

两人在这片大海的夜风底下,交换了一个粽子糖的吻,而凳子蔓延出去的影子却看见他们缠绵的身姿。

作者有话说:疯狂道歉,又推迟了,本章发红包。

不是我不想写得更细致,删删减减大家凑和着看吧,我真心怕被锁,下一次我已经安排上了,应该会刺激一点吧。

麦秀寒以及,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

种菜哥儿要落雨,采桑娘子要晴干。

来自《清嘉录》牛皮糖参考南京牛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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