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复述了叶聆音的磕CP话, 想此等察言观色的本领，若是能学到，想必也是如虎添翼。
但叶聆音的回应是极长时间的沉默, 她坐在床边，屋里头没点灯, 月色照进来, 持盈仿佛在她脸上看到了幽怨两字。
好似在说，就为这事？初次使用察言观色的持盈踌躇了会，试探说, 扰人清梦是我的错，不如你睡回去，我们明天再谈？叶聆音, ……你吵都吵了。
她抹了把脸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打起精神扬起笑脸表示, 没关系，难得姐姐过来找我。
然后就听持盈说, 还是算了吧，累着你不好。
这话说完，叶聆音拦都来不及拦，人就走了。
望着空荡荡的窗户，叶聆音下意识问系统。
【姐姐是来干嘛的？】系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表示, 【这不明摆着吗，怀民亦未寝。
我没睡你也别想睡。
哦，忘了他们这些修仙的用不着睡觉, 睡不睡区别不大。
】【不像某些人, 一夜不睡就两个黑眼圈挂上了。
】叶聆音, ……你好烦。
次日去钟山书院时，一个修仙的不用睡，一个当鬼的睡不着，剩下那个做人的要死要活。
持盈面露歉意，路上问叶聆音要不要先去补一觉，叶聆音硬生生忍下一个哈欠，睁大眼睛表示自己没事。
她望着天空延伸的金带，深觉这次穿越不亏。
从地平线而起的金色长河，宛如神话中王母划出的银河，只不过现实中的银河只在黑夜相见，而这里的金色长河，大白天就挂在苍穹，并缓缓流动着。
天上的看的叶聆音目不转睛，地上的也是看不过来。
光山脚的桃花林就足够让叶聆音流连了。
树下读书郎，树上桃花如雾，风起花落，一句话，气氛到位了。
作为定安会的热门选手，持盈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不小关注。
这会见她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立刻就有人坐不住了。
陆子微拉着同伴偷偷跟在后面指指点点，身为钟山学院的学子，居然做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
带两个外人进书院，把书院当做什么地方了。
同伴不太明白陆子微愤怒点在哪，她又不是第一个。
钟山书院又不是什么禁地，遇上好日子总会开放几天，这时候别说外人，就是内人都要带进来溜达几圈。
陆子微恨铁不成钢道，那能一样吗？你看她带的什么人，我们又带什么人？同伴‘哦’了一声，神情无比淡定，不就一个凡人和游魂吗？他对上眼睛睁老大的陆子微，你没看山长发的通知吗？她带人进来是得了山长的允许，山长还说了，不能厚此薄彼，待她特殊，大家想带什么都带进来。
我打算把我家的狸奴带过来，毕竟这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呢？陆子微沉默了半天，最后说，猫不爱出门。
……叶聆音在书院里转悠了半天，回来时候和持盈发表感言，挺不错的。
没什么神经病见了她就要喊晦气，相反还有不少好心人会给她指路。
她就说，这个世界还是正常人多。
当然，坐对面的蕉鹿梦不算。
她喝完茶水，又问曲黎，你感觉如何？曲黎有些茶饭不思，叶聆音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和颜悦色说，自然是极好的。
人杰地灵之处，能有什么不足之处……曲黎不愧是做过太子的，场面话一套一套的。
持盈正听着，叶聆音冷不防问了句，那山长呢？曲黎温和的脸上明显有了迟钝之色，他很快回复道，自然也是好的。
叶聆音，哦……她这句意味深长的哦不知戳中曲黎哪点，又夸山长种种好处，说她心怀仁善，虽识得万千法象，却不嫌弃他等低贱的游魂。
这话说的，持盈都忍不住多看了曲黎一眼，她正想曲黎你是不是话中有话，叶聆音便笑嘻嘻道，你答这么多做什么，我就问一句，别想太多了。
曲黎，……他又不是傻子，叶聆音的话中有话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但叶聆音可以装傻子啊，逗弄完曲黎啊，她就和持盈说熬不住了要回去睡觉。
走了一个活泼的叶聆音，剩下三人就更没话了，作为发起人的持盈向曲黎今夜的安置点，曲黎主动表示，想聆听佛子的圣音。
他一木盒就能装下，用不着安排。
当事人都这样发言了，持盈更不会多问。
聊过几句后，她便离去准备定安会，剩下的蕉鹿梦和曲黎坐在一块。
还未等曲黎发言，蕉鹿梦就已开口。
你与山长相识？曲黎才放下来的心又被提起，他声音低着几分，不敢正视蕉鹿梦，佛子何出此言？蕉鹿梦，都是曲姓，又是南州皇族，自然要一问。
这话没有错，曲黎回复，生前曾经见过几面。
他本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不想蕉鹿梦又道，原来如此，观檀主神色，还以为关系不同寻常，要帮忙介绍。
他说完盯上曲黎，嘴角缀着柔和的笑意，现在看来，是贫僧多此一举了。
曲黎，……你和叶聆音一样讨厌！如果说蕉鹿梦是闲下来的老毛病发作，习惯性想捉弄人。
叶聆音就是专业八卦小能手，睡醒第一时间就起身干活。
她动静虽小，但住在边上的持盈是个修士，叶聆音那点蹑手蹑脚完全躲不过持盈的耳朵，叶聆音才开了门，持盈就站门口问她，要不要什么吃的。
叶聆音摸了摸肚子，毫不客气点餐，要吃面。
下面这点手艺持盈还是有的，鉴于持盈自己什么都没有，于是一个带路，一个白嫖，摸去了钟山书院的厨房。
手中的明灯还没亮起，就见不远处多了个熟悉的人影。
再打量，哦，是山长和曲黎。
持盈收了手里的灵力，对还没搞清状况的叶聆音道，那儿有人，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叶聆音虽然没持盈那样眼力，可她八卦能力上佳啊，立刻便问，是老熟人吗？她见持盈迟疑的神色便明白了，当即缠着持盈留下，撒娇说，好姐姐，我们也不偷听，就远远看着就行。
持盈举棋不定，做这种事感觉有点不地道，不太好吧……叶聆音振振有词，什么不好，都是一家人，要是成了咱们还能提前准备贺礼。
再说了，姐姐不是想学磕CP吗？她一指远处模糊不清的影子，语气坚定，这就是磕CP！持盈，……这不就蹲墙角吗？可对上叶聆音可怜巴巴的眼神，说走，持盈有点于心不忍，不走吧，她感觉自己会错过什么精彩大事。
于是道，就按你说的，不多进一步，就远远看着。
叶聆音拍胸脯说一定，她拉着持盈兴奋蹲下，姿势摆好，瓜子分一半，坐等八卦。
说实话，修仙之人一向五感敏锐，为避免打草惊蛇，持盈两人所在的距离别说听到什么了，看人家做什么都勉强，但这不妨碍叶聆音磕CP。
见两个人影走动，叶聆音便说，他们聊起来了，一定是在说过去的故事，回忆甜蜜又苦涩的过去，第一次的懵懂初动。
持盈，……有吗？若是一个不动一个动，叶聆音就会说，曾经最痛苦的伤痛再次被揭开，痛到无法呼吸。
虽然我不想再次伤你的心，但别怕，现在我在你身边，我和你一起面对。
持盈，……什么？等两道人影交错，叶聆音更是连瓜子都不磕了，激动抱住持盈的胳膊，交心了交心了，不堪的过去虽然你我分离，但未来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曲黎好样的，这才是真男人。
她再一次确认了视线中的两人，没错，还在吵架，并且山长撩袖子准备干架了。
可看叶聆音这副眼冒爱心的模样，持盈决定打断叶聆音臆想，冒昧打扰，这便是你所说的磕CP吗？叶聆音敷衍点头，头都没转，两眼望着远处两人感叹，绝美CP，姐姐你磕吗？持盈极其复杂摇头。
她大约明白什么是磕CP了，同时觉得有必要帮叶聆音一把。
揭开距离产生美的面纱，告知真相。
她搂住叶聆音的腰，足下轻点，几息之间便到了两人身边，面对准备动手的山长，和面有愧色的曲黎。
持盈脸不红心不跳，带着叶聆音站定，告知两人。
不用在我，你们继续。
山长，……曲黎，……叶聆音，……姐姐，这样磕CP是会被打的。
后来，那天晚上的会面还是无疾而终，持盈哄完兴奋过头的叶聆音，和曲黎谈起厨房会谈的事，曲黎神色难明。
是关于我早逝一事。
原是以为身子骨不好入了土，从她口中得知是我被人下毒杀害。
只是此事过去甚久，再提也无用。
她似乎恨我放下了这些。
曲黎低头看着腕上的红线，剩下的时间已经很短了，我不想将它浪费。
持盈问他，那便是无需在意其他人。
她对上曲黎诧异的目光，我初见你时候，你待身边游魂亲如血肉。
那时我便想，你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不会伤害其他人。
只是眼下听你言语，应该是我看错了。
曲黎垂下眼帘，过了会才说，曲盈年少时极其不喜宫中事务，她好游走江湖，时常说无事一身轻。
如今却成了钟山书院的山长，背负起一切。
她不应是这样。
筹谋运作，步步计量，无比疲倦。
持盈，那你就更不应该辜负她。
她花了多少年的功夫，坐到山长一位，寻到凤始珠。
而你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怕她功亏一篑，便要她放下这一切，近百年的心血作废，你不觉得很残忍吗？持盈的目光很清明，好像曲盈又站在了曲黎的面前，我不觉得这百年的时光很苦，因为都是向着目标一步步前进，收获颇多。
很多时候人不怕苦，但怕浑浑噩噩。
况且。
持盈嘴角弯弯，谁说你的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