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持盈还没回, 殷情率先气到掉头走人。
比起躁动不安的魔界中人,殷系舟倒是很气定神闲,甚至还追问持盈, 真的不考虑下?持盈直接拍开殷系舟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事人走的干净, 剩余几个正道弟子也不敢留。
倒是云公还在, 他在殷系舟身边待了三十年,多少清楚殷系舟的脾气。
魔君是真心中意那沧云派弟子?殷系舟避开了云公的回应,他手心绕过几枝柔软的藤蔓, 亲昵轻抚道。
还是年少好。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魔界,殷情, 太多事在等着他。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追逐那道身影。
倘若是三百年前相遇,他或许会抛下一切。
但也许一开始就不会。
各有其途而已。
……回去路上持盈大气也不敢出, 只乖乖陪在蔺兰十身边。
其他沧云派弟子也是诡异的安静,大伙纷纷陷入修心阶段, 生怕温鹤找他们麻烦。
在山门等待许久的白樱等人不知来龙去脉,只是见蔺兰十神色不佳,又是被持盈扶回来的。
立刻变了脸,上前扶住蔺兰十道,蔺姐姐,我这就带你回去休息。
蔺兰十顺水推舟, 倚到白樱肩上,表示自己好柔弱啊,要立刻回去休息。
持盈道, 师姐, 我陪你……蔺兰十摆手, 不用,白樱是医修,比你能用多了。
你刚从魔界回来,魔界变故还得和你师兄说。
言下之意就是把人推给温鹤了,持盈不知所措,她看着师兄师姐们扶着蔺兰十回去,走的是一干二净,一个人都没留下。
山道上静悄悄的,转眼就剩持盈和温鹤两人。
温鹤站在持盈身后,并不出声,只是见蔺兰十彻底走远了,才往另一条道走。
持盈原先是想逃的,可她又觉得自己没道理逃,左右犹豫,最后慢吞吞跟上了温鹤的脚步。
相比积雪不化的魔界,沧云派已经初见春日,大约是某位师姐来了兴致,将山门上的阵法做了调换,青石阶两旁生了茂密的竹林,行走间恍听风吟。
这路持盈从前是走过的,觉得不长,有时候还会来回走几次。
以此疏导剑法不解之处。
今日持盈却觉得无比漫长,她跟在温鹤身后,几次开口又都咽下了。
瑶光的剑柄被她摸到生汗,最后索性抱在了怀里。
她低着头七想八想着,一时忘了跟前人,等到了尽头温鹤停下时,持盈还未反应过来,一头撞到了温鹤背后。
温鹤后背不痛的,只是中间还隔着一个瑶光,持盈捂着生疼的额头正要和温鹤道歉,温鹤开口了。
好好休养。
要下山同你柳师姐说一句就是。
持盈放下手来,拂去袖上的竹叶,她小声问温鹤,那魔界的事,师兄不问了吗?温鹤背对持盈,脸上表情是看不见的,语气很是平静,魔界经此大事。
至少也要休养两三年,至于魔界矿脉一事,仙盟负责处理,到时候同仙盟接触便是。
公事公办挑不出错,若无其他事,持盈是可以离开的,但临走前殷系舟的话让持盈心里多了疙瘩。
持盈踌躇了下,师兄就不问私事吗?温鹤,……什么私事,你早已成年,自己知晓安排。
大事不出错,我为何要管束你。
持盈道,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怕师兄生气。
竹海传来风声,又是一片竹叶落,温鹤终于开口了,他同你说那样的话,无非是想借沧云派之名,少些麻烦罢了。
魔界素来遭人厌恶,今换了主人,又与沧云派交好。
各门各派自然会高看他魔界一眼。
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如果不喜欢,我会替你拒了。
要是喜欢,我也会替你安排。
这都什么话。
持盈无名来火,她气呼呼道,用不着,私事我会自己处理。
……这次蔺兰十受伤,门中不少弟子过来探望,到了次日才停下闹腾。
负责照顾的白樱抱怨起来,他们知不知道蔺姐姐需要静养。
蔺兰十笑着摸了摸白樱的脑袋,又问,我不在这些日子,门中可有什么大事?白樱还真搬出个大事和蔺兰十讲了,前些日子鹿苑的人过来拜访了,具体是什么事不知道,温鹤前辈只说要等持盈姐姐回来再决定。
白樱看了看左右,趴到蔺兰十耳边说,柳师姐告诉我的,听说是佛子出了事,想请持盈姐姐帮忙。
这事就很奇怪,门里厉害的修士不少,要帮忙大家都可以帮忙,非要找持盈姐姐。
白樱是见过佛子几次的。
她调制着手里的膏药,皱起眉头来。
我不喜欢佛子。
他虽是好模样的,看着不凶。
可我总觉得他这人心很冷,连笑都是冰冷冷的。
鹿苑首座是出了名的冷场和尚,谁和他聊上几句都要冷场,可大家都不讨厌首座。
大和尚成天笑呵呵的,脾气虽暴躁。
但行的是真正的我佛慈悲,怜悯众人。
那个佛子,纵使外界再多人赞他,他也是面热心冷。
蔺兰十笑着没接话,她知道持盈和同门有什么区别。
虽剑术差距不大,但持盈是门中弟子修为最差。
有时候,修为低,可以方便行些事。
不过这事要不要做,还得看持盈自己意思。
下午持盈过来时,蔺兰十没谈佛子一事。
只是和持盈聊起魔界。
我以为师姐是被人逼婚了。
蔺兰十当即捏了持盈的腮帮子,待持盈吃痛求饶后,方才松了手,她躺在榻上不乐意哼哼。
原先是的。
只不过我数次掀了他面子,那厮恼羞成怒。
说什么别自讨苦吃,男人就是男人,以为自己有多高贵……蔺兰十冷笑一声。
很显然,谈崩了。
持盈乖乖趴在床边,听蔺兰十骂完一连串脏话后,主动伸手帮蔺兰十盖好被子。
师姐别生气,明天赤松夫人就来探望师姐了。
赤松夫人所在门派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师门,因做着炼器活计,平日里也算忙碌。
蔺兰十原是要取了铁精让她铸造的,谁知道出了这种麻烦。
听闻赤松夫人要登门携礼拜访,蔺兰十这才满意,算她有良心。
过后又看向持盈,问她,你那个金主怎么回事?魔界就是魔界,荤素不忌。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殷情对你有意思,他这个舅舅还抢人。
诡计多端的男人……持盈被说的脸燥,底气都不足,我没那个想法。
蔺兰十看出持盈的支吾,揪着她不让她走,大的不喜欢,小的也不喜欢,那你喜欢谁?持盈被问的头皮发麻,师姐,我就不能一个都不喜欢吗?咱们剑修不是修的无情道吗?蔺兰十听完直乐,她勾了勾持盈的鼻子,语气里透着愉悦,你知不知道剑修修无情道是什么下场?她笑得像个偷腥的猫,失败了要被人写成话本的。
持盈,……话题显然聊不下去了,持盈准备溜之大吉,蔺兰十哪不清楚她的脾气,当即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还威胁道。
你跑试试,让我伤重了看回头愧疚的是谁?持盈还真不敢跑,可她又不好回蔺兰十的话题,只能坐着装傻。
蔺兰十说,既然不喜欢,当时你拒了就是,怎么跑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对其中一个心怀有愧呢。
持盈抿了嘴,我才没有。
对她来说,这两个都是给了钱就结束的主。
哪有什么愧疚,我只是单纯怕……蔺兰十,怕什么?持盈声音更低了,怕师兄以为我在外头乱来,坏了师门的名声……蔺兰十的眼神已经不叫恨铁不成钢了,那叫你怎么这么怂。
你怕他做什么,他又不是掌门,哪来的资格逐你出师门。
再说了,上任掌门也不是追求者众多,隔三差五上门,温鹤他也不是一个屁也不敢放。
持盈,……蔺兰十戳着持盈的脑门,你啊你,在外横成这样,回家怕成这副德行。
简直丢尽了剑修的脸。
持盈不死心,他们说剑修怕老婆是好事。
蔺兰十声音很大,那是狗男人遵循的操守,你是吗!持盈,……见持盈这个样子,蔺兰十是不指望了。
她随便把人打走,说要歇了。
持盈也不好久待,轻手轻脚出了门。
临行前轻声说,那师姐我去练剑了。
蔺兰十,……你和瑶光过吧,气死她了。
到了下午温鹤过来时,蔺兰十也没恢复过来,谈起正事也是虎着脸的,鹿苑过来干嘛的?是天人历劫。
温鹤切完脉后,坐下来写药方,白樱被打发去药田里采药,屋里只剩温鹤和蔺兰十两人。
温鹤说,你还记得当年鹿苑的预言吗?蔺兰十一愣,将信将疑说,不都说修士向来不信命吗?温鹤语气很淡,但他们佛修信来世,预言也是。
他们鹿苑得了佛子是福,也是孽。
寻了上百年求得大智慧之人,还未成年便被附了天生恶种的话,再心大的人,也会心有芥蒂。
更不用说心思缜密之辈。
蔺兰十不再说了,她靠在榻上看温鹤写完药方,才把心中的话问出口,鹿苑的事鹿苑自己解决,和持盈有什么关系?温鹤搁下笔,鹿苑打算蒙蔽天人,去小三千世界历劫。
成了,天人的劫难照过,败了,佛子也不会闹出太大的麻烦。
小三千羸弱,受不得大动静,持盈修为低,又能打,若真出了事,她能拉佛子一把。
蔺兰十说,你答应了?温鹤起身要走,似乎不愿和蔺兰十多谈,这事你问问持盈,看她愿不愿意?还让她问,蔺兰十阴森森道,温鹤你给我站住。
她问站到门口的温鹤,你当真一点不生气?温鹤并不照面,甚至对此只字不提,只道,若无他事,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蔺兰十好声好气说,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一个字不说,谁知道你心里什么想法。
温鹤道,我是沧云派的弟子,为沧云派而生,亦为沧云派而死,用不着多余的想法。
蔺兰十要被温鹤气笑了,她故意激他,有本事就做一辈子的大师兄,等持盈找到伴了,我让持盈的姘头到你跟头说句谢谢,养出一个这么好的师妹给他。
温鹤脚下不停,头也不回离去,随你喜欢。
蔺兰十,……狗男人早晚憋出心魔。
……到底是大事重要,连续几日都不见持盈提起佛子一事。
被温鹤磨得蔺兰十没办法,把持盈喊来,对持盈认真道,我听说前些日子鹿苑过来找你帮忙,也不知是何事,你去问你师兄吧。
持盈心道鹿苑有事直接找自己就是,非得绕一圈干嘛。
她一边嘀咕一边去见了温鹤。
比起之前忙碌的大师兄,这几日温鹤更加不见踪影,持盈一路问过来。
最后才知温鹤在嫏嬛洞。
师兄去那干嘛?负责门内日常事务的柳师姐想了想,兴许是你师兄要继续研究医术吧,那儿留着好多从前的东西,没准有什么上古药方。
能拿出来大卖呢。
持盈将信将疑,顺着记忆中的路去了嫏嬛洞,温鹤确实是在那,挑了灯研读,持盈进屋时满地都是散落的医术。
持盈捡起其中一本翻了翻。
讲的是魔界的医术,还有一些少见的蛊术,持盈还要再看几眼。
手中的书籍被人抽走,温鹤站在她跟前,神色冰冷。
你来干什么?持盈实话实说,师姐让我来的。
温鹤缓了神色,收拾起地上书籍,持盈原是要打下手的。
但温鹤不允许她动手,持盈只好干站在那。
这种尴尬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或许是刚才的医书缘故,没话找话的持盈问,师兄,魔界的男人真的可以生孩子吗?温鹤手下一顿,冷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上温鹤凌厉的眼神,持盈没由来怂了,我就好奇。
正道弟子能不能生之类的……作者有话说:修偷偷摸摸翻生子药方的师兄,这章算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