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持盈都快扒着墙走了, 殷系舟似有所悟,问得很是温柔,观阁下身姿, 是还没尝过滋味吗?持盈表情都快绷不住了,她很想问为什么你这么熟练。
可看房中其他人神情, 好似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泽城果然是魔界主城, 城中个个邪魔歪道,全不正经。
想通这点后,持盈来了底气, 义正词严说,我对你没兴趣。
殷系舟也是个懂眼色的,飞快给持盈下了台阶, 既然阁下对钱更感兴趣,为何不受呢?他凑近打量持盈, 认出持盈身上穿的料子,大路货, 算不上便宜,但也说不上有多贵。
再观持盈头上的朱钗,单一支木钗了事。
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
持盈,……穷招你惹你了。
大抵是脸上不悦的表情过于显眼,殷系舟收了话,他握拳抵唇含笑道, 我头一次见你这样的人。
明明对外物有所求,偏偏不愿受。
我想不明白,我不曾辱你欺你, 阁下为什么不愿意呢?说这话时, 殷系舟望着持盈, 琉璃色的眸子透出几分直白的疑惑,看起来颇为无辜。
持盈默念魔界中人真有一套,嘴上还是答了,如果是在平时,我是愿意接受的,但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无心赚钱。
殷系舟了然,半日也不行?抽出半日赚些身外之物,不见得会耽误阁下的事。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了,阁下的要事或许更容易办。
这话说动了持盈,她犹豫了会,问道,哪个半日?魔君生辰后她就要走了,待也待不久,她不可能半路折返回来给对方做半天保镖。
这月十五,家中举酒宴客,阁下可否有空?持盈算了算,也就后面几天,如果就半天的话,她确实有空。
最重要的是,两百万灵石她真的有点心动。
可以买好几把宝剑了。
按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持盈答应了。
这样,钱我也不要,你说个位置,十五那天我过去就是。
事成之后再结账。
虽然没要钱,但这个约定处处透着持盈能鸽了的漏洞,因而殷系舟说,我给些钱于阁下吧。
免得这几日阁下因几文钱难倒英雄汉。
之前给沧云真人的储物袋被放到了持盈手里,持盈说,你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殷系舟笑着说,我相信阁下的为人。
能为沧云派正名的人,想来也是诚信守义之辈。
这话让持盈不好意思接,她不敢说自己就是那位沧云派小师妹,暴揍对方也只是纯粹为了私仇。
可给都给了,持盈答应下来,十五那日我会来的。
一定。
见持盈消失在楼下,方才装木头人的侍从忍不住了,个个嘀咕起来,魔君,这万一又是个骗子,十万灵石岂不是打水漂了。
她身手不知高低,高了两百万是值的,低了两百万就……你懂什么,这叫千金买骨,不然魔君的好名声哪来的?殷系舟充耳不闻,他从窗下回望那道身影,倒是记起一位剑修来。
提剑屠尽十魔殿,再温柔的眉眼都能染成杀神。
可惜,终不能为他所用。
……接了这单活的持盈没有想太多,只记得十五不要鸽了人家就行。
她没有立刻回魔宫,而是半道去寻了江愈白,将沧云真人的事同江愈白讲了,江愈白听后愤恨道。
什么人,拿着别人家的门派招摇撞骗。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后头的话江愈白就没再说了,因为他想起九图大会的事,怕持盈不高兴。
又转了弯子说,你现在就回去?持盈应的有些含糊,不好意思说自己现在在金主爸爸手下过日子。
殷情这事弄不好就是给师门添麻烦,她打算回去和师兄商量商量,再考虑要不要报去仙盟。
不过持盈回想了下仙盟那破败样,感觉再拖一拖就能倒闭了。
除去这个沧云真人,你近日又在忙什么?江愈白一下子来了兴致,拿着这几日收集的资料说,还记得上回那个三十年河东吗?我看他老在魔宫那边转,就上了心。
跟了他几日后发现,他似乎在寻什么宝贝。
这事说的跟话本里的一样,持盈接过来翻看,随口问,不会是什么神器吧。
不泽城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传说?还真有。
江愈白一拍大腿,上回那个成衣店老板娘告诉我,上任魔君确实有个宝物,据说靠它打赢了南方的氏族,还将族里的圣女抢入宫了。
江愈白想起那会老板娘惋惜的口吻,下意识摇头,那位圣女入宫没多久就自尽了,怪可惜的。
通常这种话本都有个精彩的后续,持盈追问,圣女有孩子吗?经典话本设定了,什么主角背负血海深仇,要为母报仇。
想想这设定,还带杀父这种争议话题。
江愈白说,那我就没打听到了,深宫秘事,哪传得出去,而且上任魔君荒唐事多着呢,这一个甚至都排不上号。
越听越不像干人的事。
持盈扯回正题,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河东少年,现在正在找这个宝物?江愈白肯定点头,得意抖出自己的小算盘,我打算好了,要是对魔界有利,我便毁了他的宝物,回头报给仙盟,也算大功一件,要是对魔界有利,我便报给魔君,借此机会入宫,平步青云,做魔君的左右手。
熬个三年又三年,熬成二把手。
我听说这位魔君身体不大好,有意让少君接位。
我熬上几年,做个顾命大臣。
少君年幼,不懂朝政,只要我细心引导,他日我便是魔界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场面想想都快活极了,哈哈哈,他魔界的二把手是仙盟的人。
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魔界上下怕不是羞愤欲死。
而立下大功的他,江愈白,将荣耀归来。
重回师门,到时必万人敬仰。
持盈,……看傻子的眼神。
殷情会扒了你的皮的。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告知真相,因为这事还有一种可能是江愈白毁了宝物,被仙盟大大夸奖。
为保护周全,持盈说,你的身手我很放心不下,要不这样,有什么事喊我一句,你我一块去。
江愈白没多想,觉得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证,何况持盈也不抢他的功劳,多个打手是好事。
我注意了他好几天,明日他八成有大动作。
你到时候过来,咱们一块守他。
蹲草丛这战术江愈白是屡试不爽。
到了魔界还用。
两人定下时间,约定明日再见后。
持盈终于回了魔宫,她回来的晚,殷情似乎也是刚回来。
在前厅和宫人谈话,说的都是朝堂上的事。
大少爷撤去懒散样,正式干事也是有模有样,一身玄裳穿在身上,往日的傲慢成了与生俱来的矜贵。
那宫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得殷情不悦,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戾气。
废物!宫人连连认错,唯唯诺诺退下。
持盈站在廊下不曾靠近,她倒是想悄悄经过。
奈何殷情不给她这个机会,见持盈回来了,殷情一改方才的暴戾,主动来到廊下和持盈攀谈起来。
你回来了,外头好玩不?不泽城一般,等这几天忙完了,我带你去别处玩。
持盈收了视线没有多说,她只是觉得这会的殷情有些眼熟,又或者说之前的狗托有点像。
魔君是个怎样的人?还在盘算游山玩水的殷情顿时拉下脸,不太乐意哼哼,你提我舅舅干嘛?持盈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免得哪天惹了金主不快。
殷情不知道想到哪里去,嘴角才上扬了一阵又耷拉下来,说,问他有什么好问的,还不如问我喜欢吃什么呢。
我舅舅老妈子一个,成天管这管那的。
烦都烦死了,我上回在外头玩的好好的,硬是将我带回来,还不准长夏几个跟来。
魔宫里的侍女个个无趣透顶,还没长夏好玩。
持盈心想那倒是,毕竟长夏姐姐顶嘴是一流的。
九图大会后期隔三差五就会顶殷情一句,把殷情气得不行。
这会殷情夸起长夏优秀,持盈脑袋瓜不免多想了一点。
大少爷是天天被人哄,想换个法子寻乐?那也不必啊,被人顶嘴是什么乐子。
他也是,养了这么多人,还成天忙得跟陀螺一样。
真不知道那些人干什么吃的。
殷情说了一阵,忽然提起一事。
十五那天你别随意走动,有外人进宫,麻烦得很。
这事持盈也要说,十五那天我有点私事,就不待宫里了。
殷情皱眉想了想,嘀咕着这样也行之类的话,又问,你饿不饿,要不要一块用膳?他见持盈看过来,便大声起来,小爷我可没有请你的意思,爱吃不吃。
持盈缓了语气,心道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脾气古怪,做事还得哄他来,这儿的手艺,我自是要尝尝。
殷情眉角都飞舞起来,又顾忌着身份,好面子般说,都是些我吃厌的,并不是为你特意做的。
持盈,……我晓得。
说吃厌的还是真是殷情吃厌的,一顿饭下来,殷情没吃多少,全顾着介绍了。
持盈是客,也不好推辞。
顺着殷情介绍一圈吃下来,饱食后很想去练几圈。
虽说是魔界的食物,但和外头一个样,下肚后灵气堆积起来,叫人身子骨犯懒。
她要练剑殷情也不好阻拦,只是临走时见持盈拿了地上的枯枝为剑,殷情问,我送你的那把剑呢?持盈,……她深沉叹气,好东西自然是留在家中好好保护起来了。
师兄那也算是了。
殷情听了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道,是剑就拿出来用,下回我送你东西不要再收着了。
持盈点头说了句好,目送殷情离去。
这几日殷情总要忙到半夜才归,持盈并不记挂。
她活动过后准备回房歇息,才换上新衣江愈白就摇她。
玉鲤跳到持盈指间,江愈白发来消息,上头写道,三十年河东出动,速来。
持盈,……所以三十年河东到底叫什么?她草草换上衣服便出发,得亏殷情给她开了绿色通道,不然大半夜还真出不去。
待到了约定地点,江愈白见头发都没梳的持盈瞪大眼,你之前在干吗?持盈没好气回他,你说呢!江愈白没敢猜,因为他嗅到了持盈发间的水汽。
他揉了揉鼻子,没敢看持盈,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翻墙出了城后一路往东去。
黑灯瞎火的,全靠修行人士的夜视前进。
持盈消了火气,问起前方去处,江愈白答道。
那儿是乱葬岗,半夜扒坟头,也不知道他干嘛?都说魔界的人尽修些邪魔歪道的法术,不知道是不是在炼尸。
提起这东西两人均是厌恶。
不说死者为大,尸蛊这东西得碎尸万段才能停下攻击,打架遇上这种东西,真是烦都烦死了。
见远处一点幽光,江愈白和持盈停下,寻了个隐蔽处蹲着。
江愈白递给持盈一块符石,透着它看。
这玩意的功效和望远镜差不多,持盈将灵力聚到符石上,借着符石算是看清了乱葬岗里的人在做什么。
炼制阵法?两人都不是阵法高手,加上地域差别,更加看不懂。
只能守株待兔,图谋下一步做什么?正说着,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男声,带着笑意问,阁下在此做什么?持盈按下出剑的冲动,平静转头,正是白天的殷系舟,他这会披着一身鹤氅,夜色下他的面色越发苍白,眉间的温柔倒是不变。
持盈反问,你大半夜不回家,在这干嘛?殷系舟说,我的仇人葬在前面,我去看看他骨头还剩多少,若是多,催促野狗叼快些。
他说完目光看向持盈身边的江愈白,很快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他无视两个快要炸毛的剑修,温润道,阁下是在赚外财吗?虽然聊天场合不对,持盈还是确定认下来,免得殷系舟问的更多。
对,我在给他做打手。
殷系舟微微眯眼,话指江愈白,这位便是阁下的临时主顾。
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江愈白身上扫过,带着不轻不重的审视,在江愈白即将开口回怼时,殷系舟说了,非是我不许,毕竟你我交情也浅,只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江愈白冷笑说,你说,我尽管听着。
殷系舟道,阁下,他请你时,可遵守了不泽城的规矩,白纸黑字是否有画押。
这一遭若是出了意外,他要不要赔偿。
还有,乱葬岗这种污邪之地,是否配了解毒丸?一通话讲下来,江愈白是目瞪口呆,他眼睁睁看着殷系舟解下鹤氅,披到持盈身上,带着关怀说,这么冷的天,也不多加件衣裳。
持盈一脸茫然被加了衣裳,她想和殷系舟解释什么,殷系舟却道,阁下赚外财我不应指手画脚,只是身体毕竟是自己的,赚钱是小,健康是大。
记得回去喝点姜汤,切莫伤了身子。
持盈不知道怎么说了,最后只好道,……谢谢。
殷系舟笑道,不必言谢,这是我职责所在。
两人看着殷系舟的身影消失在黑色中,过后江愈白严肃说,他和你什么关系?持盈说,赚外财的主顾,出手挺大方的。
想请我给他做一天打手。
多少?一天两百万。
江愈白哦了一声,又问,能不能把我介绍给他,钱不钱什么的无所谓,就是想做他的走狗。
他看着持盈,表情一本正经,不似作假。
持盈,……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