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雪接连两天没再看到牧丹青。
在盘膝打坐的时绒身边无聊地滚来滚去, 问她:牧丹青姐姐很忙吗?都不来找我们玩了。
时绒闭着眼,淡淡道:她受了点惊吓,恐怕得缓上两天。
孟知雪不懂, 但喃喃:真可怜。
……时绒正在抓紧时间吸收万重佛莲的花瓣, 啃上一小口,别提多带劲儿了。
那浓郁的灵气冲得她灵台清明,整宿整宿地修炼,根本停不下来。
她的元婴在千机塔下头被冲过一波狠的, 已经有了弹性与耐性, 对这等量级的灵气冲击已经不屑一顾。
撑得略胖上一圈也稳如老狗,整个儿不哭不闹的,时不时还老神在在地指了指自己的小嘴儿, 表示自己还能炫,让时绒动作搞快点。
时绒:……五行元婴, 恐怖如斯。
……出海第十日的清晨, 朝阳刚在地平线露出一点儿金边,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儿, 后一刻突然黑云压境。
这样天气骤变的情况在海上很常见,但这回不同的是两船的护船大阵都被激活了, 巨大的结界包裹住船身。
时绒立时起身抱住熟睡中的孟知雪, 关窗的时候正想伸着脖子往外看一眼。
就听到外头的巡船的长老喝止:那是谁啊?快把头缩回去!远洋风暴就要来了,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时绒神识浅浅一扫,又是周隼那个二百五, 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之后, 讪讪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巧的是, 他就住在她楼下正对的房间。
时绒拉上窗, 房间的结界防御自然开启, 不一会儿便狂风骤雨,地动山摇起来。
……船身在巨浪之中上下剧烈地起伏着,比坐过山车刺激多了。
若非有大乘期的大佬坐镇,好几次都要被狂狼生生掀翻。
再大的远洋船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也不过是小孩儿的玩具,被肆意蹂虐。
孟知雪被吓醒了,缩在时绒怀里瑟瑟发抖。
明明是白天,天色却暗得像是在深夜。
外头怒吼的狂风不止,滔天的浪潮冲击在船身之上,偶尔还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
天崩地陷,宛如末世降临。
再一会儿脸色煞白的牧丹青也找了过来:龙船好像离咱们越来越远了,不会有事儿吧?一边说,一边在时绒身边坐下来,箍住了她的手臂。
时绒道:这样大的风浪中不好船的控制方向,离远一点反而更好,省得撞在一起,损失更大。
等过去风暴圈,自然会重新聚在一起。
顿了顿,你干嘛也抱着我?牧丹青:不知道,感觉在你身边有安全感一点?我有点怕。
时绒:……表姐你一堂堂天骄,说这话像话吗?……有大乘期坐镇,渡远海风暴圈依旧无比凶险。
哪怕是在阵法护持之下,船体也有好几处破漏变形,需要人紧急修复。
可风浪已经持续了两日,始终未歇,这种境况根本没有人可以出去修船,只能靠麒麟老祖护船,独自硬撑。
一个个坏消息传来。
人处其中,随浪颠簸,始终不见天日,逐渐有种对抗大自然的渺小与绝望。
船上众人一个个胆战心惊,不复刚出发时的意气风发,甚至隐约后悔起来。
终于在中州人民万众一心出海搞事的大热潮下,认清现实,头脑冷静下来,记起出海远洋,原就是个十死无生的任务,但这会儿想要下船已经不能够了。
……护持这样一艘大船,对大乘期的损耗也是极大的。
风暴不知还要持续多久,必须有人要和麒麟老祖轮换着上阵。
于是到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启用第二套大阵,以十八名渡劫期为辅,一名渡劫后期为阵眼,接管大阵。
众人聚力,理论上该比麒麟老祖一人更强。
但此阵乃是第一次启动,各方配合不佳,拧不成一股绳,平白增添损耗。
当日夜里,船身颠簸得更加厉害,船上所有人彻夜不敢入眠。
时绒试图以碧水镜联系金友安他们,问问龙船的情况,但她的至尊VIP到这儿居然派不上用场了。
可真是出师不利。
牧丹青喃喃道,我听说东海之滨找着了一艘返航的远洋船,它的炼造材料还不如咱们的好。
可从它受损的情况上来看,所经历的风浪,远没有咱们出海时这么凶险。
咱们这是走的什么霉运!时绒细想也对啊。
为何独独他们过来时就如此凶险呢?走霉运是不可能走霉运的,气运之子岂会走霉运!莫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时绒将一瓣万重佛莲交给牧丹青,准备上到最高层的麒麟船控制室,看看情况。
小鲛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别出去。
孟知雪神情有些恍惚,低低道:人太多了,船过不去的。
姐姐,我们回去好不好?时绒:?小鲛人脆弱,飘摇风雨之中大人尚且恐惧,她受到惊吓,昨天就开始发起烧来。
牧丹青给她炼制了丹药,让她吃了能短暂休息片刻,但还是会被大幅度起伏的船给摇醒,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的,时不时地说梦话。
但时绒没有因为她神识不清,就忽略她的发声。
在她身前蹲下来,细声:你说什么?什么意思?孟知雪水灵灵的眸子似乎空茫了一会儿,不多时又聚起神来:我好像知道这里。
牧丹青和时绒对视一眼。
鲛人的传承,有些是在鲛人成长过程中,自发出现在其记忆之中的。
看她这个样子,是继承了一部分鲛人的记忆?孟知雪坐起身来,朝窗外看去:这里有一个很神奇的天然屏障。
嬢嬢说,咱们要游回鲛人群岛,最好要一个一个地过。
不然会被风、被浪吹回来,卷进深沟,再也出不来了。
咱们大船里的人太多了,过不去的,姐姐,咱们回去好不好?牧丹青悚然一惊,终于明白了事情根结所在。
搁浅的那艘远洋船,里头的人可远没有这一艘多!……鲛人敏感而排外,几乎不与其他族□□流,且成年后战力非常,等闲种族不敢轻易招惹,任他们在海外过着相对封闭的日子。
如此情况下,他们迁徙至远海的路线、目的地和途中见闻,就更加不可能告知给外族,造成了这一部分的信息缺失。
时绒和牧丹青抱上孟知雪,立刻去将这一情况告知给控制室的人。
然而麒麟老祖刚轮换下去休息,第二套大阵之中坐镇掌舵的乃是青云学府的二长老,凤四海。
如今情况危急,不是你们这样的小辈能插得上手的时候,别来捣乱。
他沉沉扫时绒一眼,面色不愉,小鲛尚且年幼,又发着烧神识不清,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就为了她一句胡言,要我将船上的人分开、单独渡海,出了人命算谁的?时绒知道,他说这些不单纯是为了针对自己,正常的掌权者也会有这样的顾虑。
于是道:我可以自己出船一试,若能成功,则返回来一个个接你们出海。
不可!这不是胡闹吗!在场的护持的其他渡劫期长者纷纷出口反驳:你是什么身份?要是让你涉险出了岔子,我等可承受不起清慈道君的怒火。
但既然是鲛人的传承之言,或许有点门道在里头。
这风浪实在过于诡异,非得要试,就找别人吧!凤四海眸子一转,定在抱着孟知雪的牧丹青身上。
你不是和时绒一样坚信这个小鲛人的话么?要不然就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