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2025-04-03 04:26:18

烛光摇曳, 映着外头园中落雪泛着一种萧瑟的昏黄色。

此刻花厅里静得有些吓人,之后外头越发厚重的落雪压垮了园子中一株摇摇欲坠的寒梅,咔嚓一声, 屋子里的一众人才回过神来。

今日卢家的宴席显然的用了小心思的。

许久不出现的卢老太爷被请了出来,坐在主位上,近百岁的老人头发发白老态龙钟。

许是因为天冷的原因, 哪怕穿得极厚的袍子, 外头披着斗篷依旧不太有精气神,垂着眼皮殃殃坐在主位上, 跪坐在身旁小书童打扮的少年,倒是十分用心的伺候着。

卢老太爷坐在最上边主位上, 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右手边坐着卢家如今的家主卢崇书,卢崇书身边坐的是嫡妻王氏,再往下王氏身旁位置也是空着, 本是留给嫡长女卢青韵的,再往后就是一些庶出的儿子。

至于庶女和妾室在规矩森严的卢家自然是没有上桌的机会的, 有些的脸的, 也只能像丫鬟一样, 站在主子身后伺候着端茶送水的活计。

卢家这一族人口众多, 各个支脉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偏偏卢家主支这一脉,人口不够兴旺, 卢老太爷两个儿子,还被逐出家门一个。

丫鬟恭恭敬敬连大气都不敢喘, 引着慕时漪和花鹤玉走了进去, 在卢家老太爷左手边的位置落座。

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 卢家幼女卢青岑正巧同卢家长子卢钰碌坐在花鹤玉下手的位置,卢青岑与花鹤玉就隔着一张薄薄桌案的位置,只要胆子大点,一伸手就能勾到花鹤玉的袖摆。

慕时漪冷冷瞧了眼,似笑非笑落座,这时只有花鹤玉听清,她冷着鼻音哼,细白指尖更是悄无声息在他劲瘦的腰部,狠狠掐了一下,这般莫要必定是醋了。

卢家幼女卢青岑这时已经从慕时漪倾城容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乖乖巧巧坐在兄长卢钰碌,低垂着脑袋,规矩一丝不苟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这朵小白花的心思是有多纯净。

明州是除了硒州外大燕国最靠西的州府,因为天寒的缘故本地人嗜辣,今日的菜色却是花费心思,重金请了酒楼专做堰都菜的厨子来做的,偏甜的口味,甜腻腻的,慕时漪用了几口就把剩下的放回碗中,不用了。

花鹤玉淡淡扫了眼,他没理会一直拉着他絮絮叨叨说话的卢崇书,反而是淡淡同慕时漪说句:难吃也别浪费。

转而用玉筷夹起慕时漪碗中剩下半口肉丸,面不改色放进口中。

骤然一声惊呼,很是突兀。

原来是一直悄悄观察花鹤玉一举一动的卢家幼女卢青岑口中发出的。

她面上瞧着还算镇定,只是紧紧握着玉筷,因用力过度而发白的指尖暴露出她的紧张。

她大大的眼睛压着控诉,不过转瞬功夫眼角都红了:姑娘、姑娘怎么能这般?如此失礼!慕时漪眯着眼睛笑了,视线轻飘飘落在卢青岑身上,嗓音慢悠悠的,一字一字却落得场间所有人面色大变:难不成,你也想吃一口?你!卢青岑大惊。

在她的世界里,世家女主拌嘴大多都是温婉的,就算使用下作的手段也的暗藏着的,没有谁会摊在明面上说。

卢青岑顿时慌了神色,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看向太子:殿下,臣女……臣女说的不过是事实,家中教导女儿,出嫁后夫君就是天,何况是太子殿下这般尊贵身份。

花鹤玉连眼风都没有落在卢青岑身上半分,他夹了一筷子食蔬放进慕时漪碗中:夫人尝尝这个,孤想来勉强能入夫人的口。

直接被当成空气的卢青岑,直接僵在原处,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扑簌往下落,似乎认为只有这般娇娇软软又清纯无比的模样,无论遇上谁,都能勾起男人心里的丝丝怜惜。

不想卢青岑这屡试不爽的小白花手段,这次可畏是提到铁板上了。

她感觉眼睛都快哭瞎了,离他不过数寸距离的男人,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最终还是王氏心疼女儿看不想去了,愣神朝丫鬟吩咐:幺姐儿身子骨不适,看不让人把她给快些扶下去。

然后她神色自然落在花鹤玉身上:小女儿被臣妇宠惯了,向来天真,也没那么厉害的嘴皮子,倒是让殿下看笑话了。

她这话,暗地里不是内涵慕时漪厉害,会算计么。

奈何花鹤玉是个眼里容不得半分嘲笑自己妻子的男人,他轻飘飘把手中玉筷放下,淡淡道:孤大抵的见不得那些歪心思的。

无论的天真活泼也好,还是蠢也罢,孤的妻子向来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卢家要是觉得有本事塞几个肮脏东西到孤身侧,孤也不介意让人杀了,来的耳根清净,王夫人觉得如何?在花鹤玉话音落下瞬间,卢家上下都变得脸色,除了那位神游天外,正吃的开心的卢老太爷。

王氏面色煞白,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她勉强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殿下说笑了,姑娘家不懂事,等会子臣妇定会好好教训。

这时,丫鬟惨白的脸色从外头进来:夫人、老爷不好了,小小姐落水了。

什么!王氏不敢相信,倏地站了起来。

她沉着脸:怎么回事?方才好好的出去,怎么就落水了?丫鬟战战兢兢,声音都是抖的:姑娘被扶着出去时,她说要去湖心亭透透气,奴婢们不敢阻拦。

然后呢?王氏气急败坏,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东西,就这般放任姑娘去湖心亭,这雪天路滑,外头冷得冰窟窿一般,也放任姑娘去?小丫鬟瞧着王氏的面色,恐怕等会子回去她们这次伺候的都要遭殃。

干脆一咬牙道:不、不是的。

姑娘半路上在府里遇到了一个穿绛红色衣裳的男子,撑着伞站在湖边,她以为、以为的太子殿下特地出来等她。

于是想也不想就跑上前去,搂着那陌生男子的后腰。

结果那男子,沉着脸转身骂骂咧咧骂了居,就直接把姑娘给踹到湖里去了。

随着小丫鬟话落,王氏两眼一黑,若是不身旁有人扶着,估计下一秒就晕死过去了。

她嘴皮子颤悠:这府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外男?作死的,那登徒子呢?姑娘可救上来?郎中请了么?王氏想去看嫡女,碍于太子在场她又不能轻易离席,急得只能把求助的眼神落在卢崇书身上。

卢崇书压着火气,对嫡长子道:钰碌你去看看你妹妹有没有事,然后把那擅闯卢家的登徒子押进来。

慕时漪慢悠悠夹了一口食蔬放进口中,漂亮的凤眸细细眯着,朝花鹤玉道:花三难得做机会人做的事。

花鹤玉一愣,却勉为其难开口夸赞:却是难得。

没过多久,卢钰碌回来了,他不是把人给押进来的,而是恭恭敬敬迎进来的。

来人一见得花鹤玉和慕时漪,就笑眯眯走上前去,也不管卢家家主卢崇书铁青的脸色:太子哥哥和时漪嫂嫂真是让我好找。

花正礼像只大狗一样顿在花鹤玉身侧,嫌弃道:太子哥哥可不知道,刚刚我在外头闲逛的时候,被一个疯婆子从后面抱着,叫太子呢。

啧啧啧。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这般没有教养,惦记都太子哥哥你就算了,结果还把玉树临风的我给认错了。

嘿嘿嘿……本皇子也不客气,一脚就把那女疯子给踹进湖里了。

花鹤玉眯着眼,难得没有教训花正礼,用青瓷碟子装了一个鸡腿子递给他:吃吧,你嫂嫂奖励你的。

卢崇书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本要出口的训斥又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他怎么都没有料到,在堰都始终将近一年,几乎翻了天的三皇子殿下,竟然和太子在一同。

三皇子这人,谁不知道他是个刺头,就算对上陛下,也能把人给气出血来,这会子竟然低眉顺眼顿在太子身旁啃鸡腿,这世界的疯了?卢家这次精心准备的宴席可畏是得不偿失,幼女被三皇子几句话毁了名声不说,卢家定是要遭太子厌弃了。

卢崇书心里暗恨,他沉着眼朝身后吩咐:去把大姑娘给请过来,告诉她,别找身子骨不适当借口,除非她死了,不然爬也得给我爬过来。

是。

这宴席并没有因为卢青岑闹出的笑话而结束。

卢家人虽脸色都不太好,但好歹在面子上海水稳住的。

三皇子加了新的桌案,就坐在花鹤玉身旁的位置,他用玉筷夹菜浅浅尝了一口,然后嫌弃的撇撇嘴:甜儿吧唧的,怎么这般难吃?花鹤玉冷冷扫了他一眼:不要浪费,吃干净了!花三瞬间鹌鹑,不敢反驳。

没过多久,卢家嫡长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进来的。

她面色苍白,来得冲忙连斗篷都来不及穿,肩头还落了雪,不似作假,应该是真的病了。

大皇子妃卢青韵一来就朝慕时漪抱歉一笑,也不管在座卢家人的脸色,恭敬道:幼妹唐突不知事,冒犯着姑娘了,还望慕姑娘不要计较,我替幼妹给姑娘赔不是。

卢青韵端庄大气,行事进退有度,难得能入慕时漪眼。

慕时漪淡淡勾着唇:无碍,大雪天落湖里也算给她长教训了,我又怎么会和小姑娘计较。

听得慕时漪这般说,卢青韵悄悄松了口气。

她心里清楚,以大皇子的城府和手段,不可能再争得过身后站着徐慕两家的太子殿下,这会子还不如博些好感,日后若真是兵戎相见时,不求太子殿下能留下她和大皇子性命,但下头她的几个还能得将来的太子妃一份善心,活命就行。

卢青韵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位置,也许是该回去了,如今也没有再留在娘家的需要。

卢家家主卢崇书叫卢青韵来的目的,本是要压太子一头,然后再暗指,他们卢家并不是没有靠山,若是太子不识趣,卢家大可彻底倒戈向大皇子。

却怎么也没料到嫡长女一来就行礼认错,那模样更是恨不得太子狠狠踩卢家的脸面才好。

卢崇书沉着脸:青韵姐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作为太子殿下的长嫂,哪有低身下气行礼的道理。

卢家书香门第,最讲究规矩,你糊涂!卢青韵垂着脸没说话,虽然心里明白,但依旧觉得委屈,她不懂好好的家族,怎么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她出嫁前卢老太爷还没疯,小叔也在家中,虽然各房间也有矛盾,但至少家风端正。

晚宴没有一处地方按照卢家预想的去发展,王氏心里惦记着幼女,也没多余的心思算计,等家宴结束后,就匆匆让人拿了大氅去卢青岑的闺房。

卢青韵作为嫡姐,自然也要去探望一番的。

至于慕时漪和花鹤玉。

卢家人眼睁睁看着花鹤玉用大氅把慕时漪一丝不苟裹紧,亲手抱着,连鞋底都不舍得沾湿往客房去,那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撑伞的人不是西风小公公,而是代替了西风小公公位置的花三皇子殿下。

卢崇书死死盯着雪中越行越远的几人:青韵,那个被太子宠着的,是哪家的女人,你可知道。

大皇子妃卢青韵抿了抿唇,抵不过父亲的威压:是宣威大将军唯一的嫡女,慕时漪。

宣威大将军!这一瞬间,冷汗从卢崇书背脊落下,湿透衣裳:你怎么不早说!!!卢青韵垂眼道:女儿早早就提醒过父亲了,可父亲当时被富贵迷了眼,可真有听进去?放肆!卢崇书压了一夜的怒火,这一刻终于按捺不住,狠狠甩了卢青韵一耳光。

回去,你明天就给我滚回天渡!滚。

卢青韵被战战兢兢的丫鬟婆子扶走后。

卢崇书看着沉沉夜色,冷然道:太子这条线估计是走不通了,想法子把青岑送到太后身旁尽孝,若是能和宋家联姻最好,大皇子做备选,太后那边也要讨好起来。

卢夫人王氏抖着手:这、太后家中适龄的男儿是有,可讨好太后,你可别往了太子和三皇子都留着宋家的血脉。

卢崇书冷冷瞧着王氏,讥讽道:谁说宋家要反了?他哑着声音:宋太后估计要学前朝女皇,垂帘听政,宫里不是降生了一个陛下晕倒前留下的皇子么,只要那孩子活着,太后一直垂帘听政,也不是不可。

王氏大惊:这、这……她有些语无伦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