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2025-04-03 04:26:18

三日后, 清晨。

雪落了一整夜,寒风凛冽,檐廊外花园里的积雪厚达数寸, 南边巍峨耸立连绵起伏山脉,像青团撒上糖霜,碧翠中透着广袤的象牙白。

慕时漪缩在暖融融的被窝中, 将醒未曾时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锦被, 嘤咛一声,慢慢伸个懒腰, 朝屋外唤道:山栀,进来。

姑娘醒了。

山栀听见屋内动静, 赶忙带着丫鬟推门而入。

温热的毛巾盖在脸上,能令人瞬间清醒,慕时漪睁开朦胧双眼,伸手推开一旁的槛窗, 风卷着刺骨的寒气,带着雪天特有的气息, 从她面上拂过。

慕时漪对着窗外呼出一团氤氲热气, 她不禁想到这般大的雪, 也不知苍梧可还好, 按照往年情况,一般这种时候,正式入冬前, 是东胡与北留部落对大燕边疆攻击对猛烈的时候,因为再过余月, 天会更冷, 草场冻住, 暴风雪来袭,也是一整年中,各大部族间休战的时候。

那时滴水成冰,寒风如刀,再加上粮食不足,很少会有战事发生。

所以在此入冬前,就是北留与东胡会拼尽全力,哪怕用人头去填,也要狠狠生啃下大燕边疆一块肉来。

等过些日子,镰伯回来时,她就知道苍梧的具体情况了。

慕时漪算着时间,她从堰都逃出,让镰伯带着受伤的暗卫找了偏僻庄子休整养伤,镰伯伤好后把暗卫带往苍梧,然后一切妥当后,便会动身带人来寻她。

也不知父兄收到她出逃时,送出去的信会作何打算,慕时漪估摸着,宫中寻不到她,但一定不会放过从苍梧下手的机会。

如果镰伯从苍梧赶到凉州,以父兄对她的重视程度,必定会派人接她会苍梧的。

慕时漪想到要回苍梧,她蜷在袖中的指尖微微一颤,压下心里某些让她纠结难以抉择的情绪,转而朝山栀问:太子殿下今日是何时出门的?山栀道:回姑娘,太子殿下卯时天刚亮就出门了,出门时与奴婢交代巳时会回宅中陪姑娘用膳,让奴婢辰时后叫醒您,免得您白日里睡得多,夜里又该睡不着了。

慕时漪闻言,尴尬轻咳一声。

这哪是白日睡得多,夜里睡不着,分明就是夜里花鹤玉在临窗小榻上睡下,但他漆黑眼眸中含着的滚烫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那种毫不掩饰的侵占,以及他无处不在的气息,灼得她夜里辗转反侧、心乱如麻,许久才能渐渐睡去。

这几日花鹤玉很忙,忙到几乎脚不沾地。

凉州落雪了,他得和陈羹年商议预防雪灾的事宜,提前预备免得大雪压垮房屋,再次造成损害。

不光如此,他还要忙匪患的事情,网已经布置下,就等着合适时机,土匪咬钩一网打尽了。

所以这一连三日,花鹤玉都是早出晚归,除了每日必会抽出时间陪她用午膳外,夜里都是在她临睡前才匆匆赶回来。

慕时漪用过早膳,因为外头雪落得极大,她也不能去园子瞎逛。

凉州城她初来乍到也不熟,若要去宅外瞎逛,必定兴师动众。

慕时漪百无聊赖在屋里瞎晃悠,于是和山栀一起把箱笼里的衣裳也翻出来,准备整理了一遍。

她出堰都时,东西带得并不多,很多四季的衣裳都是后头添置的,等一通整理下来慕时漪和山栀大眼瞪小眼。

慕时漪看着眼前那一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衣裳鞋子首饰,声音微颤:山栀,这些东西难道不是你后头帮我置办的吗?山栀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姑娘,奴婢虽然知道姑娘平日穿戴有哪些,但是这些东西,奴婢一直以为殿下给姑娘置办衣裳,姑娘是知道的,所以奴婢每日搭配衣裳首饰时也没有多想。

这是多早之前的事了?慕时漪根本不敢往下想,这一路上,她总是会有新的衣裳添置,她都以为的进城时,山栀顺道给她买的。

因为在堰都,山栀负责对外一切事务,宝簪是负责慕时漪一切银钱进出帐开销,慕时漪被人伺候惯了,有新的衣裳首饰她也没多想。

太子殿下在暗中究竟还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慕时漪压下发颤的思绪,快速把衣裳放回到箱笼中,双颊滚烫,他总是这般不经意对她润物细无声的好。

姑娘,是奴婢的错。

山栀满脸自责,表情难安。

这事与你无关。

慕时漪伸手拍拍山栀脑袋安慰。

山栀和宝簪不一样的。

虽然都是她身旁的一等大丫鬟,但宝簪是府中的家生子,自小吃穿不愁长大,她会事事以慕时漪为先,但也被时下规矩束缚,若这一路上跟着的是宝簪,以宝簪的性子,估计要像小母鸡一样护着慕时漪,绝不会让太子近身半分。

山栀就不一样,因为山栀是家中给她培养的死士,在死士眼中,主子是没有对错的,主子不用遵守任何规矩,因为主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那都是永远正确的事情,死士最大的用处,就是杀人护主。

所以这一路上,太子的亲近,在山栀看来,只要慕时漪不拒绝,那都没有需要她杀人的地方。

十年前的寒冬,慕时漪从苍梧回到堰都,跟着她身旁的就是山栀,她看在跪在身前,瘦瘦小小的山栀,第一个命令就是:好好活着,不许死。

山栀就从死士变成了,贴身丫鬟。

衣裳归拢好,慕时漪视线落在另一个小小的箱笼上。

这是,殿下的衣裳?她不确定问。

山栀点头:是的。

因为殿下和姑娘同住一屋,西风小公公就一直留在屋外伺候,这屋中,太子殿下的东西,都需他自己整理。

奴婢倒是时常进来帮姑娘整理衣物,西风小公公也特地嘱咐过,让奴婢千万别动太子殿下用过的东西。

花鹤玉的东西很少,衣裳更少。

这屋前屋后,慕时漪发现,里里外外都放着她常用的东西。

床榻上纱帐是她喜欢的花色,床垫被褥,也都按着她的喜好铺着,梳妆台上堆着她的发簪首饰,本该是花鹤玉书架,里头也塞着她爱看的游记。

侧间小书房里,他的文房四宝中,混着数张她无聊时的写写画画。

花鹤玉每日都很忙,但相处以来,他从未忽略过她。

凉州城她虽还未去逛过,但街市上各种好吃的吃食,他每日回来,都会特地带上一样给她尝尝。

她知道东街的炸豆糕可口,西街有家铺子的杏仁酥格外香甜软绵,锦记银楼里的珠宝是凉州城款式最多的,砚记的胭脂口脂,也是堰都没有的新奇款式。

慕时漪颤着手,打开花鹤玉的箱笼,几件换洗的亵衣裤,穿旧衣袍,虽摆放整齐,但也数量不多,因为他时常练剑,再加上骑马打斗,总有破损。

本该是西风公公添置的,却因为他与她一屋,西风也被隔在外头,所以平日这些东西都要花鹤玉自己打点。

慕时漪忽然想到,那些成婚的郎君,是不是日后小厮不方便伺候时,都是家中妻子妥妥帖帖打理好一切呢?那她可真不是个称职的好妻子,因为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些琐事。

慕时漪被自己心里这个大胆的想法,烫了一下,双颊通红。

山栀,你去寻些针线来。

慕时漪吩咐。

山栀虽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给慕时漪寻来。

慕时漪不擅长女红,可基本的缝补她还是会的。

她把花鹤玉的衣裳一件件整理好,有磨损的地方,她就用针线认真缝补好,有些开了口子的,她就会在补好后,上面绣上一些细小的花样,说不上有多好看,但也不丑。

临近巳时,慕时漪赶忙收了针线,又把花鹤玉的衣裳放回箱笼中,随手抽出一卷书册坐在临窗书案旁百无聊赖翻着。

巳时刚到,外头就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慕时漪捏着书册的指腹一紧,下一刻,花鹤玉淡淡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夫人。

她抬眼朝身后望去,冬日白茫茫的落雪中,男人身长玉立站在檐廊下,手中拿着一个做得特别漂亮的小糖人,唇角勾着笑,眼里望着她:我听说,西市糖人精致,今日刚好从西市路过,顺手给夫人带的。

是么?慕时漪攥着书卷的手微微发紧,睫毛微颤,殿下今日怎么特地去了西市,西市离咱们这宅院可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呢。

花鹤玉笑而不语,抖落身上雪花,从外边进来。

他脱下大氅挂在衣架上,素白的外衣,劲瘦的腰被玉带箍紧,衣摆沾了些污渍,鞋上也有些,袖口有一处破了,还带着不易察觉的血点子。

殿下,你受伤了?看着越走越进的男人,慕时漪嗓音发紧。

今早和苍狼出了一趟城,回来时遇到伏击,并无大碍。

花鹤玉沉沉眼眸落在慕时漪身上,他明显感觉今日她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慕时漪心中发紧:殿下可查出伏击之人?花鹤玉勾了勾唇:也是巧了,赵夜清也在苍梧城中。

夫人这绝妙主意可引来不少大鱼,等会子带你出门,去城中逛逛,再顺便看一场好戏如何?慕时漪有些发懵,赵夜清他不是逃了去北留部族了么,怎么又回来了:除了赵夜清和那些山匪外,可还有谁?花鹤玉似笑非笑看着慕时漪:凉州出了宝藏,听说你大哥本也要来的,奈何和北留打得正激烈分不开身,但苍西来了一小波人,就不知来的是苍西的将军,还是苍西的那位小将军呢。

苍西徐家也来人了?竟然连她哥哥都想来?这些人已经穷的,都要靠打劫为生和土匪抢饭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