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人惦记的村长姑娘, 此刻却已经进了城。
岑渺拿着信，照着信上的地址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看到对面马路上一个大铁门。
铁门上一个大牌, 烫着四个大红字。
京都体校岑渺背着包走过去, 将信递进了传达室的窗口，随后敲了敲玻璃：大爷, 麻烦您帮我找一下信上的人。
传达室的是个老头，穿着个白色背心手里拿把蒲扇，收音机里放着沙家滨。
老头跟着调子摇头晃脑，走到窗口接过信, 脸上带着笑。
来，我看看。
说完，老头戴上老花镜，一目了然地看完, 又透过老花镜看了看岑渺, 才转了身。
姑娘等着哈，我打个电话喊排球那边的过来接人。
岑渺点头：麻烦了。
大爷冲电话那头讲了几句, 挂了电话，才冲岑渺摆手：小事。
说完, 大爷又打量了一会岑渺的个头，微笑。
不过，这魏教练倒是好本事, 从哪处把你请来的？岑渺笑着回答：乡下, 我父母说是他下乡办事顺口问了下我们那有没有高个女孩。
这一问，就把她给找着了。
大爷乐呵道：那感情好，最近国家重新组建女排队，你正赶上好时候！只要你打的好, 到时候就可以去打国际赛，为国争光！姑娘站在路边，她穿着青色运动衫，高高的个子，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那先借您吉言。
诶。
大爷欢喜，到时候你要是抱个大奖杯回来，可得给我个签名。
岑渺吸引了不少路人观望。
甚至有骑自行车的人停下，回头看岑渺。
议论纷纷。
哟，这姑娘个头可不小啊。
看看，体校的学生，是个好运动苗子啊。
可不是。
面对来往人群的议论，岑渺倒是非常淡定，就好像这种被人围观注视的感受，她早已经习惯。
种满白杨树路尽头，疾步走来了俩中年男人，他们边赶路边互相争执。
面红耳赤。
我都说了，这下来的经费必须先给我女排！嘿，这年头哪个院不缺经费？经费给你女排？感情男排喝西北风呢？你懂屁！党交给我们的任务艰巨，明年世界杯女排必须上！你这话说得倒像是一定能上。
那咋不会！我和你说，我这次去乡里可是相中了一棵好苗子，那姑娘那个子，看了非得吓你一跳！嚯！季绍辉故作受惊的睁大眼睛，那感情好。
可别像你上个月挑的那姑娘，打起球来像弹棉花，中看不中用。
最后人还顶不住你的魔鬼训练，直接哭着回家。
魏州面色黑了下来。
上次那小姑娘还是他老朋友家的闺女，闺女哭回去后，他还挨了老朋友一顿骂，两人差点割席分坐。
你别哪壶不开和我提哪壶，嘴给我有点把门！说完，魏州就往岑渺方向快步走去，季绍辉见小姑娘就在这，也不胡闹，两人神色都正经不少。
季绍辉一个劲瞅岑渺，笑了笑：小姑娘，你这身高看来一点也没虚报啊，介不介意去男排啊？性别这个问题咱们可以暂时忽略。
这年头，高个孩子少，男排队员顶天了也才190。
个高的排球员，谁家都稀罕。
去。
魏州将人推开，叫人姑娘去你男排那，一堆大老爷们汗臭味熏天，你也不嫌害臊。
岑渺笑了，却没有搭话。
魏州看着也十分满意。
他和季绍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欣赏。
稳重不焦躁，是个打女排的好运动员。
三人边往校内走，魏州边和岑渺说明情况。
食宿问题我都和你说明白了，接下来就和你说说训练时间的问题。
说起这个训练问题，他神色严肃不少。
咱们训练时间比较苛刻，一天要训练10个小时，有时候遇上赛事，半夜还得加练。
不知道姑娘你有问题没？岑渺听着，白皙的脸上秀眉渐渐皱起。
魏州心底跟着提了口气。
排球自从56年第一次组建后，便渐渐没有了下文。
最近国际世界杯马上要举办，国家也要派女排去参赛，不少人听到消息，就把孩子往体院送。
可这好苗子哪有那么容易找。
欧美国家个个都是大高个，国内的排球队员普遍都是170，如今，找到高个又条件好的苗子太难了。
所以他们就大海捞针，看到高个姑娘就让她们来体校试一试。
岑渺个高不说，身体看着更是充满力量，实打实的好苗子。
魏州生怕这姑娘掉头就回去。
这些我都不担心。
魏州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
岑渺想了想，才说：但是我饭量比较大，吃的比较多。
我还以为是啥大问题，运动员训练量大，饭量大正常，我会帮你们都准备好粮食。
这时，一旁的操场传来呐喊声。
一群穿着红色背心的运动员在打篮球。
岑渺看了一会儿，年轻的少年在操场上挥洒着汗水，这种场面在外很少见。
魏州笑着解释：这些都是男蓝队的队员，每天晨跑你们都能遇上。
忽然，场上发生变故。
一男篮队员神情大变，篮球似一颗火箭般冲岑渺方向砸去，他连忙挥手，浑头是汗：让开！快让开！魏州神色当场就变了，他想将岑渺拉开，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那颗篮球眼看就要砸在岑渺门面上。
甚至已经有男篮的队友捂住眼睛，下一刻的场面肯定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啊！谁知。
岑渺神色微变，她看着飞过来的篮球，下意识就反手带着球，一个半圆弧的弧度在空中打了个弯，随后，她快速将球打了回去。
静。
现场鸦雀无声。
刚刚速度太快，甚至没有人看清楚岑渺的动作。
砰！误把球打出界的男孩，看着直挺挺回来的球，闪避不及，砰的一声。
球直接砸他面上，然后再掉到地上。
男篮队员们集体傻眼。
姑娘绑着高马尾，脸庞垂着点碎发，一阵风吹过将她的发丝掀起，她缓缓抬眸，眸中蕴含着冷光，随后缓缓融化，她又笑了笑，神色貌似还有些不好意思？嘶——男篮队员们齐齐吸了口气。
刚刚他们没有看错吧？那样的速度，那样的爆发力，是一位女同志打出来得？男孩看着都忘了痛，直到他觉得鼻下凉乎乎，伸手一擦，好家伙全是血。
下一秒，他紧捂着鼻子惨叫：痛痛痛！你们快给我拿点水来！岑渺不好意思地跑过去，从包里拿出手帕，弯腰递给地上的男孩，那什么，对不起哈。
倒是男孩闹了个脸通红，他手脚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接过手帕，不...不用，本来就是我先把球打出界，还好你没受伤。
岑渺眉眼弯弯，侧头笑了笑。
这一笑，男孩更是慌乱，他仰着头，手帕堵着鼻血，见队友们都站在不远处看他，他想将手帕还给岑渺，拿下来又见白色的手帕上全是血，只能又捂回去焦急道。
同...同志，这手帕我下次还你。
说完，男孩赶紧撒丫子就跑了。
刚刚的扣杀不错。
季绍辉十分中肯的给出评价，老魏啊，恭喜你的队里又添一员猛将。
原本，魏州还打算将岑渺放到另一只队伍里，磨练磨练。
毕竟岑渺没打过排球，底子薄，现如今看来，就这扣球力量，就这身高体型，还放啥放！直接放老队员里，一起训练完事！魏州看着岑渺的眼睛，简直就如天上的小星星闪闪发光。
人才，这可是人才！于是，不到一晚上的时间。
京都体校都将这个事迹传遍了，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连篮球的教练员都听说了这么一号人物。
女排新人，报道的第一天竟然将篮球队的大个队员打出了鼻血。
这，实属优秀啊！翌日。
排球训练场，传出几声清脆的呐喊，还有球体不断撞击墙面的声音，几名穿着蓝衣短裤的女生在对墙练习拍球。
很快，陪打教练吹响口哨。
女排队员们这才停下来，她们将球扔进筐子，拿过边上的毛巾擦汗，聚在一块窃窃私语。
听说等会那新人就会过来？对，我听说她身高足足有这么多。
说着，单小芸比了个八，她个头不高，只有173里面，人长得可爱，平日就是队里的开心果。
180？见单小芸摇头，她们又猜，难道是188？这会儿，单小芸点头了。
女排们都有些傻眼，她们中最高的才180，其余的身高有173，也有165左右。
赛场如同战场，千万别少瞧这几厘米，高度决定扣球的杀伤力，打排球来说，越高越有优势。
换句话说，打排球的人，高就是天赋！我听说，昨天这个新队员一来就给了男篮队员全员一个下马威，把他们的鼻子都打出了血。
这流言传着传着，简直就离谱。
我的乖乖这么猛啊。
嘶，那我得远着点她，我身板小特不抗揍。
话音刚落。
魏州就带着换好衣服的姑娘走了进来。
岑渺穿着红色的运动服，下半身搭着一条超短裤，长筒运动袜踩着双回力球鞋，她马尾不同于现在的绑法，直接高高束起，显得整个人特别干净利落。
早晨的阳光透过木门站在地板上。
她一路踩过，走到队员面前，笑颜逐开。
幸会。
章小芸站在最后，她看着岑渺，紧紧将排球抱进怀里，小脸上都是惊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