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
岑渺打开门出来。
许记者跟在后面, 刚刚那个小女生的情况让她十分担忧。
岑老师,你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那个小女生要垫纸吗?岑渺淡声道:你相信吗? 在所有女性都在追求卫生巾的舒适度、防侧漏,使用安心而选择更昂贵的卫生巾时。
贫困地区的女性她们连大胆使用一张两毛钱的卫生巾, 都是奢望。
岑渺将这个事实, 赤裸裸地撕开在众人面前。
她并不认为,谈论生理问题会让人羞耻。
刚刚那个女生, 她三天才敢换一张卫生巾,平时就是在上面加纸,然后再拿开,今天这种大面积的漏, 并不是只出现在这一个女孩身上。
许记者心被揪了起来,狠狠吸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沉默了。
她们从来没想过,原来山区还有一个词叫月经贫困。
所有人都注重扶贫。
可却从来没有人,关注过贫困女性的生理期问题。
*直播关了以后。
岑渺送李晨皓回家, 李晨皓父母没在家, 只有他一个人,岑渺会对班上的所有留守儿童进行家访。
父母没在家的孩子, 会定期去关注学生在家情况。
许记者陪岑渺翻过高山,泥泞的泥巴路, 早已让身上狼狈不堪。
她喊摄像组停下,稍做休息,仰着头看山坡上。
岑渺站在坡上, 仔细看着学生名单, 现在她已经走访了班上五个孩子,脸上有点痒,她抬手擦了擦,袖上面的泥巴蹭到了脸上, 她却浑然未觉。
这时,她抬眸看向下方,招了招手。
许记者,咱们得快点了,要不然天黑再下山会很麻烦。
这里指的下山当然是回学校。
很多学生住的位置,在山上更高的地方。
好。
许记者赶紧站起来。
拜访完学生的家长,她们又去访问了一些女性同胞较多的村庄。
许记者认真做好记录,一行人才慢慢下山。
天已经黑了。
山里的空气较冷,一行人上山时穿的还比较少,手脚冰冷下山就行动不便,许记者再背后惨叫一声,她刚刚翻过一棵树的时候,没注意摔在地上。
还好吗?岑渺上去看了一眼。
许记者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膝盖上皮肤被蹭破,鲜血止不住,她懊恼道:没事没事,刚刚小心点就好了。
这一来,肯定会拖慢下山的速度。
随行的摄像师为难道:上山的时候减负,急救药箱放在山下,伤口只能下去再包扎。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岑渺采过来一大把草药,然后用石头碾碎,敷在许记者伤口上。
血很快就止住。
摄像师松了一口气。
哇。
许记者眼睛亮了起来,血止住了,这草药好神奇啊!这种草叫牛皮消,山里人经常用。
岑渺又在旁边升起一堆篝火,她给许记者递了一根木柴,让人靠近一点。
先把身子暖和起来,等会再下山。
夜深了。
周围传来蛙鸣。
岑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事吗?许记者眼睛里满是好奇。
岑渺扒了扒火堆,你问。
为什么放弃聚光灯,来到山村?明明,你未来会有更好的发展。
许记者这话问出来,随行的几个人都把耳朵竖起来。
岑渺扒动着火堆,点点火星飞起,她想了想,才说。
罗校长你知道吗?许记者点了点头,知道,她是位很伟大的人物,守着这片山区守了一辈子。
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岑渺站起身,率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录制组的几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穿过荆棘,又走过一条小溪,来到一片开阔的地方。
众人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沉默了。
空地上,伫立了密集的墓碑,一块接一块,它们都有个同样的特点,没有幕,只有一块碑。
上面刻着名字。
许记者往前看了一眼。
孙向东,牺牲于【1931年——1945年】岑渺摸上石碑,因为常年有人擦拭的缘故,石碑的表面光滑、冰凉。
她看着许记者疑惑的眼神,耐心解释。
这里的墓碑都是抗日时期下山牺牲的战士,具体不知道哪年没得,所以牺牲时间就写了个大概。
他们下了山,留下年迈的母亲,可人的娇妻幼小的孩子,就再也没有回来。
战争年代,那时候通讯不好,来往信息只靠书信。
炮火连天,一颗炸弹就会让人尸骨无存。
那个年代,如果长期收不到消息,家里人便会认为他们已经战死沙场。
为了纪念他们,家人就为他们在这里立了一块碑。
这时,一块新墓碑引起了许记者的注意,她有些不明白,如果这里都是当年牺牲战士的墓碑,那么为什么会有块新碑?这块墓碑,是退伍老兵的吗?只有退伍老兵,最近去世,才有可能是新墓碑吧。
这块墓碑是罗校长为她丈夫所立。
许记者震惊地扬眉:罗校长先生的墓碑?说着,她又叹了气,可惜道:怪我没有早点来拜访,不然还可以采访一下先生当年的光荣事迹。
岑渺摇头,罗校长的先生和那些战士一样,下山就再也没回来。
罗校长的先生当年是冲锋连的排长,冲锋连在当年全部阵亡,没留下一个活口。
罗校长曾经和先生做过约定,等他打完胜仗退伍回家,就一起守着学校教书育人,为祖国培养人才,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量。
罗仪芳等了她丈夫一辈子。
从朱颜绿鬓等到白发苍苍,从双十年华,等到踏入黄泉。
罗仪芳执着了一生,她总认为能等到丈夫活着回来。
所以,在所有人都立碑以后。
罗仪芳也不愿意立,直到临近迈入棺材,罗仪芳才妥协,她亲手给墓碑盖的黄土,回头看着岑渺,笑道。
既然等不到了,那就立个碑,到时候葬在一起,下辈子也好早点遇见。
听完罗校长的故事。
许记者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
她突然懂了岑渺,为什么选择留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比起活在聚光灯下,这些孩子更需要一位老师。
岑渺觉得她可以,所以她来了。
离开时。
许记者站在越野车前,和岑渺告别,认真道:岑老师,这次的采访很珍贵,还有关于贫困女性的生理期问题,我回去会向新闻组申请,专程做一个节目。
还有。
许记者下意识往山顶的方向看去,山上的战士们,我会想办法去找到他们原先的老部队,看看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到时候建个好点的衣冠冢。
好。
岑渺给她披上外套,露重,我们到时候再谈。
再见。
许记者捏住外套,坐上车时,她还一直透过窗户看岑渺。
岑渺已经转了身,月光将她的身形拉的很长,她走在一条崎岖泥泞的小道上,就像一个战士,离开了繁华,往更深远的战区走去。
*岑渺给孩子们上完课,就在厨房帮忙做午饭。
胡老师走进来,左右看了一眼,她才接过岑渺手里的擀面杖,你那帮娃,听说申请了外面的数学竞赛?嗯。
岑渺将擀好的面皮,放在桌上。
有几个学生很有天赋,带他们去市里参加竞赛,开拓眼界。
胡老师腼腆地笑了笑:还是你有本事,能把咱们山里的娃带出去。
带出去不说,还能挖掘孩子的天赋,让这帮孩子成绩更上一层楼。
如果那帮孩子还能出去拿个大奖回来。
那可就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啊。
对了,罗校长在找你。
这些东西你别弄了,我来,你快去。
说完,胡老师笑着将岑渺推出大门。
岑渺进办公室。
罗仪芳正好摘下老花镜,脸上扬起微笑,来的正好,小胡要是再没把你喊过来,我都要亲自走上一趟。
岑渺笑着打开办公桌上的保温壶,喝了两口水,才说: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钢梯那边想我过去看看?自从悬崖村的事被报道出去,国家下拨扶贫款项很快。
通过走访山里村民,政府觉得比起修路,更重要的事应该是要在悬崖修建钢梯,木梯太危险。
带头建钢梯的人是单嘉旭。
山里凡是有空的人,都去悬崖那边搭一把手。
不是,你等我一下。
罗仪芳站起身,驻着拐杖去木柜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红布封着的存折,递给岑渺。
岑渺打开折子,余额整整有十万,她有些走神,山里赚钱那么难,罗仪芳这钱存了到底有多久?她又抬头去看满头白发的老人,语气缓了缓:校长,你想让我把钱用在那帮孩子身上?罗仪芳点头,笑着说:这笔钱我存了一辈子,就怕哪天山里出个大学生没钱供。
岑老师,这是我们山里的孩子第一次去参加数学竞赛,路上少不了花钱,你带在身上。
岑渺收好折子,抬头,白皙的脸上扬起笑容。
放心吧,绝对把这群孩子好好带出去。
罗仪芳笑眯眯点头:好好好。
等岑渺出去后。
罗仪芳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皮本,翻开本子,纸张早已泛黄,上面的墨水字迹也已经褪了色,她翻了翻,一张照片露了出来,上面是一个年约20多岁的帅气小伙。
罗仪芳笑了,粗粝的手摸着照片,目光怀念。
孩子们也安排好了,时间到了,我就去找你,你再等一等吧。
这边,岑渺刚出门。
没走多远,前头就跑来一个五十岁的大爷,他是学校的老师,先前去帮大部队建钢梯去了。
此时他神色焦急,说话也慌不择路。
岑老师,单嘉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