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贴着不败的手面, 鼻尖重重撞在指尖，皇帝能够清晰地看到，不败瞳孔微张, 像一只受惊的幼猫，瞪大眼睛企图吓唬人, 但谁都能看出她的虚张声势。
一时间万籁俱寂, 可能是凑得太近, 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声声入耳。
皇帝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加快，不知道是不是蛊毒又严重了, 好好地, 为什么需要这么急促的呼吸才能喘过气来呢？言尔玉先反应过来, 你好重。
她在他腰上推一把, 没收着力，皇帝平地，不, 平床腾空而起。
陛下, 娘娘……素珠进来问两位主子晚上加什么菜, 正好看到皇帝滚向床内侧的那一幕。
青天白日的，谁能想到陛下和娘娘如此……如此迫不及待, 真真是羞死人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大宫女，素珠当然见过很多世面, 虽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她立刻处变不惊地关上门，揣上手, 一脸肃容, 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前, 阻止任何人来打扰。
小厨房还没得到加餐的具体消息，碧荷又来问，眼见着素珠守在门口，压低声音问，怎么了？素珠不说话，眼神往房内偏，挑眉又努嘴，还伸出两只手，四指握拳，翘着大拇指，两个大拇指相对着点头。
碧荷秒懂，欢天喜地地往外走，逢人就说，我悄悄告诉你，陛下和娘娘……一套挑眉努嘴翘大拇指的组合拳打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昭阳宫上下都知道了。
三人成虎，这就是谣言产生的过程。
大家伙都喜气洋洋，只有云姑姑不小心把石子踢到假山上，哐一声，假山石掉下一大块来。
啊!众人张大嘴巴，一脸震惊地看假山上掉下好大的一块实心的石块。
这就是豆腐渣假山！云姑姑先发制人，没想到宫里的假山也有工匠糊弄事儿。
是是是。
众人嘴上附和，脚步却诚实地往后缩，离云姑姑远点。
皇帝趴着落在床里侧的时候，还在恍惚，不败，力气这么大吗？这就是将门虎女？！皇帝默默地翻个身，仰面对着看着青丝罗帐的帐顶，一时间脑中思绪纷繁复杂，不败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劲？不败是不是心里在骂朕？不败还难过吗？今天的事会让她夜里做噩梦吗？她要是做噩梦怎么办呢？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时候，吓得三天三夜没能睡着，一闭眼，眼前就全是鲜血。
不败这样的，起码五天睡不着吧。
可怜见的，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皇帝想起刚才腾空的体验，觉得要把柔柔弱弱划掉，一个小姑娘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贤明有为的好皇帝，既然知道了，就应该伸出援手。
于是皇帝勉为其难地决定，今天晚上留下来陪着不败。
在这让人窒息的静默里，情绪潜滋暗长，言尔玉莫名尴尬，她在被子下的脚趾，已经蜷缩起来了，她决定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寂静。
你……你……我……我……可能冥冥之中天注定，偏偏都选择同一时间开口，分毫不差，两人两次想开口，都被对方打断，然后陷入长久的静默。
我先说！言尔玉担心被打断，语速飞快，声音极大，是用吼的。
你说，不败。
皇帝觉得不败似乎有点凶，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
救命！言尔玉踢了一銥嬅下被子，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当时随口胡诌的名字，被皇帝一声一声地叫，每叫一声，她就颤抖一下，是囧的。
今天谢谢你。
这个谢谢让他很不舒服，但皇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舒服，这本来就是她该谢的，为什么不败做了该做的事，他却不舒服呢？无妨。
皇帝答非所谢。
为什么有人回答谢谢是说无妨呢？言尔玉黑人问号脸，但她懒得去猜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男人，猜不明白的，更何况，这还是个男皇帝，君心难测。
要不去吃饭？皇上饿了吗？言尔玉决定做个心怀广阔的女子，不和男子计较。
可。
皇帝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
他又在生什么气？言尔玉敏锐地察觉到皇帝情绪的变化，我可没给他气受，一定是想起前朝老头子的骂了，谁能被老头子骂能不生气呢？那帮老头子，嘴忒毒。
两人一前一后地起床，言尔玉谨慎地保持一丈的距离，跟在皇帝后面。
饭桌上，素珠在布菜，布菜就布菜，顺便偷偷观察陛下与娘娘的表情。
素珠不愧是素质很高的大宫女，她能够压得住自己的兴奋之情，还是一脸的肃容。
碧荷就忍不住，带着微笑站在一旁。
但是素珠，你的眉毛在跳舞啊！这表情言尔玉太熟悉了，素珠一脸我磕到真的了，但在正主面前拼命压抑又压抑不住的兴奋。
再看其他宫女太监，或多或少，面有喜色。
言尔玉：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也不是很懂大家都在兴奋什么，言尔玉认真淦饭，今天吃的是海鲜粥。
海鲜粥的米十分讲究，要选晶莹润泽，色如珍珠的东北鸭稻米，煮之前要浸泡两刻钟，这个时间要把控精准，时间长了米过分软，煮到粥里不能粒粒分明，时间短了，米会硬一些，口感柴，不好入口。
海米作为底味，也要用温水泡发，冷水泡发会腥。
接下里要备好各种加入粥里的海鲜，虾要用白虾，去虾须，再对半剪开，将虾头清洗干净，不然汤会浊，不用去掉虾线，将鱿鱼片切两指宽大小，改花刀，香菇要提前泡发，打十字花刀。
蛤蜊要先在净水中养几天。
姜切块，葱斜刀切丝。
砂锅要用旧砂锅，新砂锅熬粥容易糊。
煮海鲜粥的诀窍还在于水，水要甘甜清冽自不消说，最重要的是要加够水，煮粥不兴中途加水。
砂锅烧水烧得慢，得等水开才能放米，不然容易成糊糊。
煮开后才把浸泡过的米放入锅里，等米沸腾，拿一把陶瓷勺子沿着一个方向轻轻地搅动。
等砂锅里米开花，加入海米，略煮一会，让粥有底味，接着放入姜丝，白虾，白虾煮熟，放入蛤蜊，鱿鱼片，香菇。
煮到蛤蜊张口，再放入盐、胡椒粉调味，煮片刻，出锅前撒上葱条，淋几滴香油增香。
言尔玉啊呜一口，鸭稻米粒粒分明，口感绵滑，海米做底，底味醇厚，里面的虾和鱿鱼，都煮的恰到好处，鲜嫩可口，在嘴里嚼两下就顺着喉咙滑下去，这碗粥，吃得人直想把舌头也吞下去。
言尔玉吃了一碗粥又盛一碗，吃得津津有味、两颊鼓鼓，像是为了过冬在嘴里储藏粮食的松鼠，皇帝见她吃得这么香，也忍不住盛了一碗粥。
确实鲜，皇帝对饮食要求不高，也能发现，昭阳宫的食物确实好吃，至少比御膳房好吃，御膳房一心求稳，多是炖菜，昭阳宫的食物，常常有各种巧思。
这粥不错。
皇帝难得开口夸一宫的膳食。
素珠期待的看着娘娘，这时候，娘娘应该顺杆往上爬，提出每日给皇上送膳食。
这可是后宫第一的殊荣，皇上从不接受后宫妃嫔送往乾正宫的汤汤水水，就连太后送的补汤也被退回来。
言尔玉一脸赞赏地看着皇帝，与有荣焉，那可不，乾正宫的厨子，都是我……臣妾□□过的。
说完她继续低头吃饭。
素珠在一边干着急，这就…没了？奴婢的好娘娘哎，您可多说两句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素珠的在静默中等到绝望，从头到尾，娘娘都没有提过给皇上送饭的事。
吃罢饭，言尔玉知道皇帝该回乾正宫批折子了，于是主动道，恭送皇上。
好耶，他终于要走了！皇帝在，觉得呼吸都是压抑的。
皇上：朕不走。
言尔玉：？？？她企图争取让皇帝赶紧滚蛋，陛下，国事为重啊。
孙喜，折子拿来了吗？启禀陛下，都在这呢。
孙喜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木箱子进来。
很好，狗皇帝是早有准备是吧，爱呆不呆。
皇帝在批折子，言尔玉在看话本，顺带着和系统聊天。
017，翻翻原著那个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尔玉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
她是从未见过自.杀，也确实没见过人濒临死亡喷出的温热的鲜血，但事情已经发生，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必须坚强起来，逝者已矣，生者能做的，是找出凶手，才能告慰死者。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沐浴在我.dang的光辉下，就算这是书里的世界，是无人在意的角落，言尔玉也要叩问一个真相，以人为本，绝不能让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春天枉死。
女人，017声音清脆，因为你的到来，改变了很多故事走向，原书已经不具备参考价值了，017查不到凶手是谁。
那我去查。
言尔玉眉宇间皆是坚毅之色。
017瞬间被这磨.人的小.妖.精攻得合.不.拢.腿，干正事的女人如此有魅力，于是它豪情万丈说，女人，放手去做吧，出了事我担着，天凉了，该让凶手伏法了。
言尔玉无情戳破，你担个屁，你拿什么担？017：拿…一颗爱…爱你的心？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担什么。
少看点霸总小说。
言尔玉无语凝噎。
皇帝批折子的间隙，抬头看见不败直视前方，目光呆滞，眼神麻木，心里忍不住叹息，不败果然还是害怕，要是没有朕该怎么办哦？两人一同躺在言尔玉的雕祥云纹桃花心木大床上。
言尔玉打算明日去查案，必须要有充足的睡眠，她对真相的强烈渴望超越了对身边多一个男人的不习惯，所以很快进入梦乡。
批了一天折子，皇帝也乏了，但他担心不败会在梦里哭着醒来，一直撑着没睡。
身边的女人呼吸逐渐均匀起来，言尔玉翻了个身，抱住皇帝，皇帝很是欣慰，多亏了朕在身边，不败才能睡得着，等她夜里做噩梦的时候，朕一定要好好安抚，他轻拍言尔玉的后背。
子夜过了，言尔玉没有转醒的迹象，自己滚到一边，离开皇帝的怀抱。
皇帝怅然若失。
鸡鸣了，言尔玉梦中踹了皇帝一脚，让本来迷迷瞪瞪的皇帝变得十分清醒。
寅时了，皇帝快要起身了，也没能等来不败梦中惊醒的脆弱时刻。
伺候皇上梳洗的太监踮着脚尖走路，生怕吵醒了贵妃娘娘。
言尔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睁着惺忪睡眼往青纱帐外看，皇帝还在呢。
她往边上一站，侍衣太监识趣地离开，她接过为皇帝穿衣的重任。
从背后扯住皇帝的腰带，左右一拉，皇帝被勒得一顿。
偏偏她还要问，皇上，怎么样，紧吗？可能是她主动为他穿衣的机会太少见，皇帝莫名不想告诉她实际情况，万一她不高兴没有下一次了呢？于是皇帝咬着牙道，正好。
那就好。
言尔玉松一口气，她对自己的穿衣能力没什么自信。
素珠端上贵妃今日要吃的药来，往日里她总是会找些理由拖上一拖，今日也不用人劝，直接端起来咕咚咕咚。
喝完照样被苦得五官移位，连吃上数十块糖。
皇帝准备好上朝，言尔玉赶紧问，臣妾能去景宏宫看看吗？臣妾知道德妃和六扇门的神捕在查案，不会添乱的。
她这才发现，皇帝眼下乌青一片，像是熬了个大夜。
到底是哪个老头子骂的？让皇帝夜里睡不着？很好，这个老头子引起了言尔玉的兴趣。
皇帝看着不败仰着脸，她似乎在说，我今天一直很乖，让我去吧。
让她去看看也没什么不行。
可。
谢皇上，恭送皇上。
言尔玉雀跃起来，为了感谢皇上，请他赶紧滚出昭阳宫去上朝。
皇帝临走时，回头深深地看不败一眼，她没做噩梦也好。
言尔玉不理解，皇帝临走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像有点点像怨妇？皇帝怎么会像怨妇呢？一定是看错了。
坐上去乾正宫的轿撵，皇帝第一件事是松松自己的鎏金嵌玉镶琉璃腰带。
*六扇门连夜叫仵作验了尸，验尸结果是：莲香姑娘生前受过虐待，后背腰间的淤青不下上百处，体内取出绣花针二十八根，从她的指甲缝里，还发现了木屑。
一个体面的嫔位身边的大宫女，谁敢对她做这样的事？答案不言而喻。
言尔玉到景宏宫的时候，局面正在僵持。
荷香：昨日各位大人已经查过了，缘何还要再查一次？荷香虽然死了，但她的屋子还住着别的宫女，各位大人是外男，实在是不方便进入。
是啊，莲香这人真是晦气，死都死了，还带来这些麻烦。
有粉色衣裳的小宫女故意帮腔。
青天白日，这是查案的神捕，有什么不方便？沈知远暗暗记住小宫女的脸，同样身为大宫女，荷香能够自己住一间屋子，莲香却只能住大通铺，甚至于同住的小宫女对她也毫无尊重？让开。
德妃不欲与她多费唇舌，眼神如剑射向她，似乎下一秒就直接冲上去，打晕这个碍事的宫女。
言尔玉看得明白，这是芬贵嫔故意为难，荷香是听命行事，与她纠缠没有结果。
她直接朝里大喊，司玉芬，本宫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使坏，你有本事出来啊。
司玉芬没想到言尔玉会来，乾正宫前的事至今还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她敢背后怨恨言尔玉，也敢背后算计言尔玉，但不敢与言尔玉正面相抗，于是躲在宫里装死。
司玉芬，你不出来，本宫就禀报皇上，说你心里有鬼，反正本宫每天都见皇上，一天三遍地吹耳边风。
言尔玉把宠妃嚣张跋扈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就你天天能见皇上，司玉芬一锤枕头，炫耀什么？她银牙咬碎，也无计可施，还得整整衣装，揉揉眼睛，假装刚醒，去见言尔玉。
见过贵妃娘娘，德妃娘娘，大皇子昨夜扰得臣妾睡不着，所以今早便贪睡些。
孩子刚三个月，就能扰得你睡不着？言尔玉表示怀疑。
哦。
言尔玉不欲与她多做纠缠，现在可以去莲香房间看看了吗？这是自然，莲香是臣妾的大宫女，她的猝然离世臣妾也很痛心，希望早日查出那个让她枉送了性命的人。
她说起这话，眼睛却看着言尔玉，暗示意味很明显。
所以六扇门的神捕和德妃娘娘可以进，贵妃娘娘，您还是不要进莲香的房间为好。
言尔玉微微一笑，右嘴角高高挂起，笑得十分嚣张跋扈。
司玉芬本能地恐惧，又来了，这种笑。
皇上信任本宫，允准本宫来查案，芬贵嫔莫不是比皇上还圣明些，慧眼识幕后主使？嫔妾不敢。
司玉芬胸口不住地起伏，又气又怕，但无可奈何，谁让人家得势呢？她只好走到一边，让开路。
言尔玉气势汹汹地带着德妃和沈知远往里走。
莲香的东西很简单，也就薄薄的一床被褥和一些衣裳首饰，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居然不爱俏，衣裳都是些老成持重的颜色，首饰就更少了，且都是银制，不值钱。
按着大宫女的俸禄，她不该过得如此寒酸，明明在这花团锦簇的宫里，倒像是在庙里苦修。
你说莲香生前一直遭人虐待？是，从莲香体内目前找到的针就有二十八根。
这个司玉芬，真是狠毒。
一个嫔位身边的大宫女，长年累月遭受非人虐待，一点风都透不出来，除了那个嫔位自己干的，不作她想。
德妃见他们说话，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顿了会儿，去搬莲香的床，沈知远看到急忙冲过去帮忙，但德妃根本不用他，单手就拉出了莲香的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言尔玉觉得小筠今日格外沉默些。
沈知远和德妃一同趴到地上，挨个去敲地上是否有暗格。
莲香这个人，要是烧去她的衣裳首饰，便会了无痕迹，像被人处理过，故意抹杀她的一切。
不该的，除了这些，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总该有一些其他的印记，亲手绣的荷包也好，亲手写的字也好，总该有一些亲手的，和她深刻相关的东西。
莲香的伤都在背部？言尔玉喃喃自语，趴到莲香的床上，闭上眼睛，如果我是莲香，每天被毒打后，趴在这张床上，我会想什么？痛，肯定是难以忍耐的痛，还有恨，想杀掉施暴者的恨。
言尔玉的手，紧紧握住床的边沿，抓得死死的，不然她怕自己因为痛因为恨叫出来。
这是？她摸到床边似乎有模糊字迹。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把床翻过来。
沈知远终于找到机会，站在床的另一头，与陈筠合力，将床整个翻转。
明明是单手就能解决的事，非要两个人。
床翻转过来，果然别有洞天。
在床中间部分，是一个木盒子，牢牢用面糊沾在床上，沈知远走过去，用力将那盒子拿下来，而刚才言尔玉手抚摸的地方，不像是字，是一道道抓痕，再凑近看，斑驳的抓痕里，似乎夹杂个一个玉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打开木盒子，最上面是两张纸，拿开纸，是一枚簪子和一个碧色荷包，簪子是玉簪花簪子，荷包尚未绣完，一面半只锦鲤，一面空空如也。
打开那两张纸，一张字迹新鲜，像是才写下的。
咏菊玉露金茎秋气清，遗芬只合伴枯荣。
天下杀青无名姓，东风向我索笑情。
另一张是旧纸，即使莲香保存得很好，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手指经常抓握的地方，有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印子，就连墨写出来的字，也有些褪色了，这张纸上，没有诗题。
子美何为者，非鱼亦可怜。
清风来竹里，江上夕阳边。
这个盒子以及里面的东西，作为物证，被知远带回了六扇门，这是莲香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点东西。
*月黑风高，芬贵嫔却没有入睡，而是坐在桌前静静地等，两天了，司玉芬不信她能按捺得住。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司玉芬？来人一张口便是气急败坏的责问。
司玉芬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娘娘喝杯菊花茶，消消火？来人并不理她，接着诘问，你肚子里的这块肉，打算什么时候除去？司玉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上好的杭白菊，便宜嫔妾了。
司玉芬！来人怒喝一声。
娘娘莫急，嫔妾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你来投诚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这是要出尔发尔？怒极她反而冷静下来。
生下来了，给娘娘养。
司玉芬不紧不慢，她知道，她一定会同意的。
本宫又不是不能生，何必要别人的孩子？司玉芬，你算盘打错了。
嫔妾并非觉得娘娘不能生，只是娘娘目前尚未有子嗣。
养育皇上的第一子，于娘娘，锦上添花，有百利而无一害，皇上看望孩子，就会见到娘娘，如此一来，娘娘也能很快生下自己的孩子。
沉思良久，想起皇上已经要贵妃生子，来人还是同意了，她问，若你生下孩子反悔怎么办？娘娘高估嫔妾了，您动动手，就能捏死我，嫔妾还有父母宗族，司家败势，若您家使绊子，轻易可将司家逐出京城，如此，嫔妾怎么敢反悔。
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来人冒着月色离开。
行至僻静小道，微微有火光冒出，夜深人静，大宫女吓了一激灵，不会是鬼火吧。
她拼命往娘娘旁边凑。
扶着娘娘的手越发攥紧。
稳重些。
娘娘低声冷斥。
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个小太监在偷偷烧纸，边烧纸边哭，口中念念有词，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见到是活人，大宫女胆子大了起来，何人如此大胆，在宫中烧纸。
小贺子是长门宫的洒扫太监，等闲不轻易见到各位娘娘，所以也不认识各位妃嫔，便口称娘娘。
参见娘娘，奴才违反宫规，私下烧纸，任凭责罚。
他倒也不找借口。
娘娘细细思量，最近除了芬贵嫔的大宫女，宫中并无人员伤亡。
你为亡人的一片心倒是让人感动，本宫也不追究你，注意着些，别烧了不该烧的，只是你背后哀哀戚戚有什么用呢？想法子让亡人安息才是正经，你看看她有什么夙愿，帮她偿了吧。
小贺子看着娘娘的背影喃喃自语，让亡人安息？作者有话说：祭文是《红楼梦》里的《芙蓉女儿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