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叫开崔玄后,默默的走了一段路,问道:你都是你亲眼所见?玄道:确实是我亲眼所见,不然我也不会相信。
谁能想到武家的清儿竟然是这么样一个人呢?千金公主看着他,弹掉了他身上的一枚落叶,幽幽道:又有什么是想不到的呢?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发生呢。
所有的人都只是披着一张面具罢了,武家这样,崔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崔玄听祖母这样说,就地跪下来道:孙儿的看法和奶奶相同,名门世家也不尽是贞洁烈妇,倒不如市井人家来的光明磊落。
千金公主惊异的看着他:好好的你跪下做什么?崔玄叩下头去,道:孙儿如今已是想的透彻,不再想娶一个名门世家的闺秀做妻子了。
她们也不见其比二娘就干净到了哪里。
我既然要了二娘的孩子做子嗣,我便要对她负责任,奶奶,求你恩准我与二娘成亲。
千金公主浑身一震,道:你对你外祖母说过了吗?崔玄摇摇头道:还没有敢说。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片片落叶随风在眼前飘落。
半晌,千金公主问道: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吗?崔玄道:是。
娶妻所爱,两人都不痛苦。
千金公主又是一震。
是啊。
自己和温挺。
崔铮和崔夫人之间地婚姻不就是个悲剧吗?而且这个悲剧不仅害了四个人地一生。
甚至牵连到了后人。
现在连玄不也正在品味着这个苦果吗?做为过来人。
她实在不想再让相同地悲剧在自己地后人身上重演。
但是。
让自己地孙儿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
她却是从心底里不情愿。
倒不是因为贞洁不贞洁地原因。
她本人就是一个享乐主义者。
认为男儿可以地女人也可以。
妓女与多个男人发生关系。
倒不代表道德就如何堕落。
只是这面子上实在难以放下去。
再者。
自己地孙儿有高贵地皇族血统。
而那二娘。
草民百姓。
怎么配和孙儿并肩为夫妇呢?想到这里。
她沉吟道:如果你可以退步。
让她做你地小星。
我可以为你做主。
要是为妻。
那就非要经你外祖母同意不可了。
崔玄悲哀地叫了一声:奶奶!我要是真心对一个人好。
就只对她一个好。
她对我守节。
我为她守义。
断断不能她为我付出一切。
我却连个名分都不能给她。
奶奶。
我要娶二娘为妻。
只能为妻。
不能为妾。
说完。
扭过脖子。
不再看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迟疑着。
徘徊着。
道:你说地是。
但是她出身不好。
怎么能配地上我们皇族呢?如果能做你地妾。
也是造化了。
我想二娘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地。
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崔玄道:你不了解二娘。
她出身低微。
极其仰慕我们崔家和公主府地门第。
无论是让她为妻还是为妾。
她都会毫无意见地接受下来。
但是我不愿负人。
奶奶你从小教育我要成长为一个有担当地男子汉。
如今连自己地妻子都保护不了。
怎么能有担当呢?千金公主心道:痴孩子。
这么好的心肠,怎么能做得了与众不同的事呢?难道不知没有非常的付出,就不会有非常地报答吗?想到这里,不禁暗叹自己一生,自己是为婚姻所误,青春美貌都付与那无尽的相思和折磨,儿子受自己连累,最后竟然死于自己与崔郎为他牵就的婚姻之中,如今孙儿又迷上了一个风尘妓女。
上天!上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我千金上辈子做下了什么孽来,叫我们一家代代受到报应?崔玄抬头看着祖母,看着她哀痛的蹙眉无语,不觉又心痛起来。
祖母本是长安城中有名的美女,据说年轻时代风华绝代,是太宗皇帝诸妹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不料在婚姻上却命途多桀,满朝文武,世家贵介,青年才俊自是不少,俄着头想做皇朝驸马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却偏偏迷上了嫁不成的崔铮,自此那迷梦般的幸福便远如天边,再也碰不到了。
唉,自古红颜多薄命,祖母,祖母,你贵为皇家公主,也没有逃脱这个宿命!外祖父正当青年,远山修行,儿子年方一十七岁,便撒手人寰。
这样地遭遇,放到哪个女人身上不是灭顶之灾,难言的苦痛?可是,祖母扛过来了。
有人说,祖母是无情之人,天性**,所以能若无其事,反而在府中养活面首,追欢逐乐。
提到她时满了不屑,有的干脆就暧昧的看着玄笑。
玄并不觉得祖母这样有什么不妥。
他觉得祖母从来不曾得到过真正的幸福,所以才放纵自己,不然她怎么度过这么多难熬地岁月?自己作为她的孙子,如果也随着别人埋怨她,而不理解她,那她这一生不是更加不幸?玄不要做那无情无义,不仁不孝地人。
他爱自己的祖母。
他喜欢看自己祖母,每天都打扮地俏丽可人,衣带飘香,精神抖擞,这样,自己也觉得心情愉悦,很是高兴。
可是,如今祖母,细细梳理的头发中隐约露出了几丝白发,在秋后阳光地照耀下,眼角的鱼尾纹那么明显,脸上的皮肤也那么的松弛,像路边的树木一样,已经失去了勃勃的生机,露出了衰落的痕迹。
他感到非常震惊。
祖母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非常漂亮永远年轻的,可是,在今天,他发现了祖母的衰老。
也第一次意识到,祖母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妇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祖母竟然已经是六十岁了。
那么,她的时日已经无多了,现在却还不能安享晚年,还要为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孙子昼夜忧心。
自己也是太忍心了,为了自己的婚事,来难为老人,那么就是自己婚姻如意了,又能过得坦然幸福吗?他忽然之间就不说话了,等千金公主诧异的低头看他时,却意外的发现,他满面泪水。
千金公主没有问他,是啊,又有什么可问的呢?他一定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而哭泣,自己又怎么安慰他呢?个人的身世是个人的命运,是上天注定了的,跟他本人无关,跟他的父母亲人也无关,如果有关的话,自己一定祝愿自己不要有孙子,这样,就可以免掉多少痛苦和折磨。
千金公主转移话题道:我们一起去看看若青吧,我看那孩子已经快要疯掉了。
她在前边走,玄在后边跟。
一会儿便到了若青的住处。
还没有进门,便听到若青在屋内哈哈大笑的声音传来:你们知道吗?我要娶武家的清儿为妻了!清儿妹妹,无论你怎样,我都会喜欢你的,我都会要你的!千金公主皱了皱眉头,问门外的小厮:他什么时候醒来的?小厮们道:公主一走,他就醒来了。
这样叫着已经半天了。
老夫人也是愁得没有办法,正在屋里哭呢。
千金公主叹了口气,带着玄走了进去。
果然,荷花守在若青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双手合合松松,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千金公主进来,一下子冲过来,拽住千金公主道: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子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玄拨开她的手,把千金公主挡在身后,道:若青的事情与公主无关,你不要对公主无礼!荷花母老虎一般用头撞崔玄道:我儿子已经是这样了,我还有什么指望?你们仗着公主府的势力,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算计我们,我们草民百姓,有什么办法?你杀死我算了!反正公主府杀死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边说边撞向崔玄。
崔玄推开她,道:你现在心里难受,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我告诉你,你儿子现在不是无缘无故装疯卖傻,而是着了气,醉酒才这样。
听玄话出有因,荷花止住哭闹,但口中并不放松:你说,他不是疯了,是怎么了?难道是你们给了他什么气受了不成?玄摇了摇头,道:这个却不能和你说,我要和若青兄单独说上几句话,保管药到病除。
你要不信也随你。
千金公主对着荷花点了点头,荷花也知道玄是个老实的孩子,从来不打诳语,便道:你带他进去说,要是说了还不如不说,我定不饶你!说着,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气咻咻的瞪着玄。
玄不再理他,走向武若青。
武若青还在仰天大呼,见到崔玄,忽然用手捂住脸,道:快走!快走!我不想看到你,你也不要看到我!快走快走!玄叹道:武兄,你这样大呼小叫,别人都听到了,对你和清儿的婚姻很不利呢。
武若青立即放下了遮在脸上的手,急忙道:谁说我大呼小叫了,我乖着呢。
玄轻声道:你跟我来,到里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