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听见是进了假山洞中,想起那天玄所讲,一下子面如土色。
看崔夫人时,也是自持不住,手捂住胸脯,口念阿米托佛,秃坐到座位之上。
她想了一想,骂道:少爷年轻贪玩,你也糊涂了不成?大爷是主子,少爷就不是主子了?找着了大爷就算完了,少爷呢?就由着他进去了?那小厮被骂的不敢还嘴,崔夫人道:这是冤孽,不要再骂无辜之人,徒增罪业。
说完,回头对那小厮柔声道:你去账上领500两银子,算是报信有赏,去吧。
那小厮喜得跪下谢恩,一纵身就要离去。
千金叫住他道:别慌,去把你们那疯大爷请来。
我有话问他。
那小厮道:请大爷?他知道什么?已经是疯了,前言不搭后语,刚才还叫道假山洞里有鬼,还学着鬼走路说话呢。
说完,便笑。
崔夫人听见,忙道:休要取笑,公主叫你叫大爷过来,你就去叫来就是,哪里来的这多废话。
那小厮只得答应了,低着头离去。
千金公主道:姐姐!我这心里好慌!崔夫人道:事到如今,怕又何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走着看吧。
苇娘擦了擦泪,道:原来他们躲到假山洞里,我要去找他们,当面问他,来到崔府,不来见我。
和玄躲到假山洞里是何道理。
崔夫人道:我的儿,你就不要添乱了。
那假山洞岂是常人所能去的?你就安生一会儿吧。
苇娘不解道:难道那假山洞是龙潭虎穴?为什么他们去得我就去不得?一定是你们嫌我。
一起定下这个计策。
想使三郎不要了我。
却怕我去。
识破了你们。
所以才挡着我。
可是地么?崔夫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气地坐到座位之上。
面色青黄不定。
千金公主道:你若能嫁给临淄王。
便是王妃。
你大祖母也是皇亲了。
她怎么会阻止你嫁给临淄王呢?你想想可是这个理儿?苇娘道:那为什么不要我去?你不能去地。
那假山洞里闹鬼。
那个鬼就是这样。
幄幄幄!崔浩披头散发大呼小叫地来了。
他学着假山洞里那老道地模样。
呼啸着跑来跑去。
领他来地小厮忍不住捂住嘴笑。
千金公主一眼看出他学地正是崔铮。
便命那小厮道:你先去吧。
大爷就先留下来。
唉。
这么傻可怎么得了?那小厮心道你现在知道他傻了,方才我怎么说来。
罢了,女人的心谁也猜不透,随她们去折腾吧。
我领赏银去才是要紧。
便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苇娘却气道:疯疯傻傻的成何体统,若是被临淄王见了,岂不更要嫌我?崔夫人看了看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道:他再疯傻也是你的生身之父。
你怎能那样对他?苇娘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刚刚落地,便被他弄丢。
卖到妓院之中。
好容易父女重逢,他又疯了。
天。
天,你到底要我吃多少苦才算罢休!崔浩尖啸一声,道:谁是你父亲,我不是早对你说了吗?你是个妓女,我不是你父亲!我还要嫖你呢,哈哈哈哈!崔夫人厉声喝道:浩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日为父,终生为父,你风魔了吗?你看看你,哪还像我们崔家子弟?你地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崔浩似哭似笑道:我是崔家子弟?什么时候你们把我看做过崔家子弟?我是小老婆的后代,我爹因为是庶出已经自尽了,我以为自己是独出,和他不一样,现在看来是一样的,你们嫡系根本没有把我算成一枝!可怜我崔浩还执迷不悟,流落巴州十六年还心心念念想着回来要重振崔门!我算什么啊,还没有你们嫡系的一个野种崔玄重要啊。
呜呜呜呜。
崔夫人默然半晌道:谁说你不是崔门子弟?在我眼里,你就是崔门的独苗正根!我盼着你回来重振崔门已经多少年了?我和玄孤儿寡妇的日子你知道多难过吗?好容易盼到你回来了,你居然说你不是崔门子弟?这个家是我说了算,还是别人说了算?你不要自暴自弃,只要有我在,我就认你!千金公主此时已经明白崔夫人地意思,她也不想让崔玄作为崔氏的大宗,扛起那惊天的风险和责任。
亦道:玄不是崔家的人,他姓温,我准备在他大婚时就把他领走,认祖归宗,你们崔氏的大宗还要由你们崔氏子弟来继承。
崔浩一时傻了,道:我大伯父是个妖怪,他知道了要吃了我的。
崔夫人笑道:好实心眼的孩子,你大伯父已是出家之人,不算我们崔氏族长了,你畏惧他作甚?现在崔家的事还是我说了算。
崔浩喜道:我又是崔氏子弟了?可是我高祖父也不认我。
他也是妖怪了。
那天他从天上飞过来,张开口他地脑子突然电闪雷鸣一般,他又尖叫一声,手捂住头蹲了下去。
崔夫人骂道:造孽啊造孽,难道非要把崔家地人都害死完才心净么?苇娘被他的举动弄得呆了,她显然已经忘了从崔家逃出后地那段经历,还以为自己是崔浩的亲生女儿。
看着父亲那般痛苦,她不禁走到他身边,轻轻问道:爹爹,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崔浩却猛地推开她,又满口呼啸着在屋里来回奔跑起来:看,我会飞!我会飞!千金公主道:是地。
崔大夫会飞了。
你飞到假山洞里去把玄给我接回来吧。
崔浩楞了一下,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惊怖交加的神色,道:假山洞里有鬼,那个鬼叫崔铮。
他有一双利爪,就这样从空而降。
抓住玄,叫道玄,你还不来送死他学地惟妙惟肖,连说带比划。
亲眼所见加上想象,把个崔夫人、千金公主弄得更无主张。
千金公主附耳到崔夫人耳边道:崔大夫虽然有点神志不清,但说的话好似还有真的。
看来玄是又落到那个该死的手里了。
崔夫人点头道:可怜地儿,你到底还有多少苦没有受完呢?苇娘幽幽道:一屋子的人都在牵挂着崔玄,那临淄王国家苗裔,金枝玉叶。
来到我们崔府一晃就不见了,怎么也没有个人提起一声?她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崔夫人浑身一战:是啊,临淄王也不见了,很可能就和玄在一起,那他会不会发现崔家地秘密呢?千金公主也是吓得浑身发抖,自己多年经营,才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如鱼得水的生存下来。
深孚武后信任。
若是此事暴露,恐怕亦是难逃一死。
况且也是无脸面见老友武后啊。
苇娘见她们害怕,冷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还不快去找呢。
我先去了。
崔浩上前拽住她的胳臂道:不要去不要去,那个鬼好可怕,你这么漂亮个娃,被他吃掉了该有多可惜。
崔夫人此时脑子里转了百千万个念头,还是拿不定主意。
千金公主道:姐姐,如今已经是这样了,我们也不要怕了,等着玄上来,我们陪他一死就完了。
苇娘奇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相信假山洞里有鬼不成?不过是晚出来一会儿罢了,就至于死了活了地啊。
千金公主看着她道:你要去找就去,反正去不去下场都是一样的了。
谁叫你是崔家的女儿了呢?崔夫人叹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想法子,也能保全孩子一段性命。
唉。
她叹了口气,不由泪如雨下。
千金公主忽然道:姐姐,也许不至于此呢。
我想苇娘和若青都能变成这样,你就不保证他们把临淄王也变变?我们休要低估了那两个老畜生。
她当着苇娘的面语焉不详的说着,崔夫人却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心底顿时又是一宽。
一个小厮飞跑着过来,道:少爷和临淄王回来了!小地们真该死,没有看到王爷和少爷出去,他们原来是到府外去了,怪不得在府里找翻了天都没有找到呢。
崔玄愁眉苦脸的跟在李隆基身后,从外边进来。
李隆基望见苇娘,目光挪移不开,看得苇娘满面含羞低下头来。
崔夫人和千金公主满面狐疑,又不敢贸然发问。
只有那个傻崔浩,跑上前来,用手摸着玄的脸,捏了捏,奇道:怎么?这么细皮嫩肉的,那妖怪竟然不吃你。
我这老骨头了,怎么那天吃了我呢。
崔玄甩开他的手,双手捧住头,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苇娘听到崔浩问,也问道:你们刚才到哪里去了?把人急得魂儿都掉了。
李隆基道:没到哪里去,玄去找我,我留他吃了会儿酒,然后就醉了,一起睡下了,刚醒来,想着你就赶来了。
崔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千金公主仔细观察着李隆基的神色,看他说的十分自然,好像毫无觉察一般,也暗暗的放了心。
便看着玄道:儿,方才我已是和你外祖母商议过了,你本是我们温氏地长孙,不能总呆在崔家不走,知道地说是先皇有旨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温家贪恋他们崔家地门第和富贵。
你还年轻路还长,不能坏了名声。
我决定在你大婚时把你带走,认祖归宗。
崔玄难以置信的看着千金公主,脸上落下了两行清泪:奶奶,你早听我地多好啊。
如今我是走也走不掉了啊。
说着又痛苦的低下头去,双手握拳,使劲击打着紫檀桌椅,捶头上顿时鲜血淋漓。
原来为了救得隆基一命,玄又作出了一个令千金公主和崔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更无法接受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