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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诸语皆付笑谈中

2025-04-02 10:05:33

几天后,福康安带着二哥来找我,刘嬷嬷很是开恩的居然准了一个时辰的假。

于是我招来了浣纱库中所有怨妇既艳羡又妒忌的眼神,而福康安和我二哥则迎来了花痴们满眼的火热与向往。

直到出了院门,走出老远,我都能感觉到后背上传来的灼热感。

三人一路边走边聊,沿着宫中的畅春河走了好一段,才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

曼清,不是听说你住进了十五阿哥的紫竹殿吗?怎么现在又进了这浣纱库呢?二哥一脸不解。

你怎么知道我进了十五阿哥的紫竹殿?我一个反问,把二哥的脸问得通红。

是不是淑敏告诉你的。

我不理会他此时后悔的表情,毫不客气地继续下去,你倒好,进了宫,不先来找我这个妹妹,倒是先看望起红颜知己来了,真是岂有此理!看着二哥由一脸的绯红转成一脸的苍白,我连忙住口。

现在淑敏已经是永琰的侧福晋了,二哥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心下不禁后悔起刚才自己的话来。

福康安也看出了端倪,连忙转换话题,曼清,我也对你来浣纱库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就算十五阿哥没看上你,难道宫中其他的阿哥,嫔妃也都没看上你吗?怎么说也不应该让你来浣纱库啊?这不是屈才吗?我看着他半调笑半认真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把我抗旨拒婚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哈哈哈!真不愧是曼清啊!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福康安满脸放光,火热的眼神在我上下打量个不停,引得我一脸无措。

二哥也是一脸错愕,继而又转为一脸震怒:你居然敢抗旨?!你不要命啦?!你就不怕连累我们全家?!你想过后果没有?!你!你!你!你想气死我啊!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二哥也会发火,而且发起火来的样子跟阿玛比,也是毫不逊色。

我见二哥一掌拍在石桌上,石桌一阵摇晃。

我到现在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来罚我来浣纱库,还真得叩谢皇上开恩了。

好啦,二哥,你别生气嘛!曼清以后不抗旨了,还不行吗?我拉起二哥的袖子,轻轻甩了起来。

就知道二哥最吃这一套了,果然,他转过头,摸了下我的头,曼清,大哥是担心。

在宫中不比在家,一个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答应二哥,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不为自己,也为阿玛和家里想想,好吗?看着二哥眼中的关切和担心,我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险些连累家里。

所以低着头,死命地嗯着。

好啦,曼清,二哥不怪你了!二哥见我一脸自责的样子,连忙拉我坐下,自你进宫后,阿玛和我们几个哥哥都很担心你。

你怎么连个信都不给我们啊!阿玛急得三天两头往钮姑禄王爷府跑,打听你的消息。

后来听说是被十五阿哥留在了紫泉宫中,阿玛这才放下心来。

我一想到进宫这几个月来,的确没给家里捎过信,不禁又开始自责起来。

我一直都很想念阿玛和几个哥哥,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信给他们。

想到这儿,我又觉得委屈起来,二哥,是曼清的错,没给你们带个信,让你们担心了!说着眼泪便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二哥和福康安都慌了起来,二哥连忙手忙脚乱地开始替我擦眼泪,福康安则一个劲地拍着我的肩头安慰起来,曼清别哭,别哭。

二哥,其实我很想念阿玛,也很想念你们,很想早点出去。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们带信。

二哥,是曼清不好。

我的眼泪一出来就止不住了。

好啦,曼清,别哭了!二哥回去就帮你带信,好吗?阿玛他们没事,都很好。

你再哭,阿玛知道了会心疼的!二哥一边帮我擦泪,一边哄我。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的缘故,我停止了流泪,只是抬着泪眼,看着二哥,好啦,二哥,曼清不哭了!回去告诉阿玛,就说曼清在宫中过得很好,真的,曼清过得很开心!说着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好啦,曼清,不哭就好!二哥给你讲几件进宫后的趣事吧,好不好!看着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温文公子,现在为了哄我开心,强装出来的笑意,我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开心的朝他点了下头,二哥于是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二哥跟吉庆同时进了文渊阁,在四库全书馆里随纪晓岚等一干文臣修编四库全书。

吉庆本来是参加了武选和文举的,武选进了前八,文举列了前十。

他原想随他阿玛一起出征金川,或者去四川平定苗民叛乱,一展男儿之志。

但他阿玛叫他弃武从文,改在宫内任职。

他只好看着我大哥去四川的车骑,望影兴叹,无奈地随我二哥一起进了这文渊阁。

在文渊阁中,他们又认识了一个叫王念孙的官家子弟,此子聪慧多智,骨子里却放荡不羁,视礼法如粪土。

人前温雅有礼,使见者皆称其善。

人后却行为乖张,令生受之人头痛不已。

我二哥平时最是讲究礼法,但从他言语中,却对此子多有赞誉,使我对这王念孙顿起慕见之心。

二哥笑着说,这王念孙有个毛病,就是睡着了会梦游。

听到这里,我已经开始睁大眼睛,原先脸上的愁云一扫耳光,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期待。

二哥看了眼我的表情,继续说,那次,我们都在闲静院午休,突然这王念孙站起身来往外走。

我跟吉庆就睡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先前还以为他是去更衣的,没想到后来进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个茶壶。

我们也不甚在意,以为他是口渴了,想喝水。

但接下来的事情真让人哭笑不得。

二哥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顿时把我的胃口吊得老高。

福康安此时也是一脸笑意的侧耳倾听。

二哥满意地看着我们的表情,接着说,我们每个躺椅边上不是都有个小几案吗,用来摆放茶具的。

这个王念孙,居然提着茶壶,挨个给每个躺在椅上的官学生们倒起茶来。

倒到我跟吉庆的茶杯时,我们两人直勾勾地瞪着他看。

只见他双眼木然的张着,倒完茶,也不看我们,直直的往前走到下一个几案边。

掀盖,抬手,倒茶,盖盖,一气呵成,甚是熟练。

说到这里,我跟福康安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二哥则笑着继续说,更好笑的事,还在后面!那个王念孙居然在梦游的时候都知道要注重礼仪,所以单单跳过自己的杯子,先给其他官学生倒好茶,最后才把壶底剩下的那点茶倒进自己的杯中。

他走到外面,放完茶壶,进来躺到椅上,继续呼呼大睡。

我跟吉庆,还有旁边几个见到这一系列过程的官学生,个个失声地笑了起来。

二哥说到这,许是想到了当时的情形,现在也不自禁地笑着。

我跟福康安早已笑得肚子都抽筋了。

你们别笑,后头还有呢!二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接着讲下去,我们也只好暂做隐忍的继续听着。

由于怕他在里面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所以那茶水谁也没敢喝。

后来事实证明,不喝这茶,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二哥这话一出,我们又开始好奇起来,那个王念孙醒来之后,随手拿起几上的茶杯就大喝起来,但没喝两口,就‘扑’地一声,把口中的水喷出老远。

幸好他是睡在第一排,前面没人,所以这茶水都落在地上。

他一边喷一边嚷着,‘这谁倒的茶水啊!怎么加了这么多盐?’他这话一出,我们院中所有官学生都爆笑起来,吉庆更是笑得连椅子都倒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笑不出声来啦,只能无声地捂着肚子在那边跺脚。

福康安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张白净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好半天,总算缓过劲来了,二哥,这个王念孙,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

我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好,改天二哥给你介绍。

二哥早已平静了下来,斯文的脸上居然透出一丝得意,曼清,还有好笑的呢,要不要听?是不是还是这个王念孙的?是他的,我就不要听了,会受不了的。

我倒有点告饶起来。

不是,是关于我们四库全书馆的总裁纪先生的。

二哥开始卖起关子。

哦,那我倒要听听,二哥你快说。

纪晓岚的大名是如雷贯耳,此刻一听说他这样的人也会闹笑话,就算笑破肚子,我也值了。

纪先生面貌白净,身材却比较肥硕,而且最是怕热。

我刚进文渊阁的时候,已是八月底了,秋风习习,甚觉凉爽,但纪先生每天仍是热得满头大汗。

他最喜欢就是脱掉上衣,在案上挥豪急书。

二哥讲得很是生动。

那天凑巧,他正光着身子在案上校稿。

突然前殿报说皇上驾到,此时穿衣已是不及,如若光着身子让皇上撞见,必然是个大不敬之罪。

纪先生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滚,捧着衣服就钻进了桌子底下。

听二哥这么解说,我跟福康安都大笑不已,没想到二哥才在文渊阁呆了没几天,也学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了,看来文渊阁还真是磨人的地方。

皇上进来后,没见到纪先生,但却不小心看到了桌布下露出来的一个衣角。

他于是示意我们不要出声,自己坐到了纪先生的椅子上。

二哥一脸好笑地看着我跟福康安笑得快抽筋的脸,继续说,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纪先生实在热得不行,蹲着又累,悄悄地伸出头来问了一句,‘老头子走了没’,抬头一看,皇上正盯着他笑。

纪先生连滚带爬地从桌底下钻出来,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给皇上请安。

皇上一脸严肃地问他,干嘛叫他老头子。

其实老头子是京城里,官员私底下对皇上的称呼。

纪先生被皇上这么一问,连忙跪着回答,‘皇上是万岁,自然比谁都老;皇上是万民主宰,自然是头;皇上是真命天子,自然是子’。

他这一话说完皇上哈哈大笑,最后还是令他起来,继续编撰。

我们听到这,笑归笑,但脸上还是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这样也可以?!真服了这个纪晓岚啦!不过,我在心里面,对皇上的宽容也多了几分了解。

怪不得我没被罚到辛者库,也没被问什么大罪,原来是因为皇上开明啊!后来又跟二哥和福康安聊了几句,见一个时辰的假也差不多了,所以只好恋恋不舍地回了浣纱库。

二哥和福康安都说会抽空过来看我,我自然很是高兴的点点头,跟他们话了别。

沐浴着浣纱库中苏拉们炙热的眼光,二哥和福康安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此后,我在浣纱库中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苏拉们总是喜欢有事没事跟我套近乎。

尤其是平日对我很是不屑的刘嬷嬷,脸上也多了几分慈蔼。

但我却觉得这一干人等,甚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