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6-4 14:42:19 字数:4610情人节的晚上,若系第一次下厨,精心布置了烛光晚餐。
要开餐的时候,程孟津的助理小王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女人一直待在诊所门口不走,若系能隐隐约约听到程孟津手机里的漏音,那个叫王小军男孩声音听起来很沮丧,他在电话里一个劲的要程孟津赶紧过去。
程孟津一脸为难的神情,他回头看看满桌的美食,若系正站在餐桌前点蜡烛。
你先去诊所吧!若系背对着程孟津扳开房间里的灯,刚刚还黑暗的房间一下子豁然大亮,餐桌上的蜡烛芯影影绰绰的发出微弱的光芒,若系低下头吹灭刚点燃的蜡烛,帮程孟津拿了公文包和外套,把他送到门口,还笑着叮嘱道,记得早点回来!程孟津一脸疑惑回头看了若系一眼,若系依着门框跟他挥手巧笑倩兮,程孟津觉着有些对不起若系,毕竟这是他们俩第一个情人节,可他不得不出门,他的心理诊所刚刚开始起步,任何一个病人都怠慢不得。
若系坐在书房的窗台上,看着程孟津的车一点点的驶出他们居住的小区,突然觉着很寂寞。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寂寞像一条挠痒痒的毛毛虫,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谈谈心,手机攥在手心都快热的发烫了,她还是电话不知道该打给谁。
这时电话是断然不能打给乔灿和琪雅的,如此良宵美景,她们俩应该正和自己爱人耳鬓厮磨请卿卿我我的说着情话吧!若系心想。
关系再好的闺蜜也只是闺蜜,要尊重彼此的生活空间。
她可以写作的。
若系心想,是呀,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写作的。
若系守着满屋的月华,打开了电脑。
她的新故事讲的是一个小女生的爱情理想,她的主人公叫曾云,爱上了大自己十一岁的男人,她总是在记忆里臆想着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懂什么呢?她不会明白道德在感情中的分量,她不知道有妇之夫是动不得的,她只是知道她爱他,她要为爱而活。
若系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总是会联想到自己,或者说这个故事本来就是按照自己的蓝本来写的,她曾经也像曾云那样过,在自己的感情世界跌跌撞撞地恋爱,分不清楚方向,找不着北。
现在,她写这样一个题材的故事,会觉着自己像是一个解剖医师,在一点点的肢解自己的过去。
只是有些时候,若系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份勇气去坦诚自己的内心,要知道回忆总是痛苦的,因为人总是留恋逝去的珍贵。
偶尔,若系不想写作的时候,会去看她的博客。
那个博客是她三年前开设的,上面记录着她初恋点点滴滴的细节。
只是自从分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了,她怕过去的甜蜜会伤害自己,她几乎都要忘记了有这么一个空间的存在。
可时过境迁,再一次重新登陆时,她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还是欣喜的,她知道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却不曾想到她的想念竟会这样的强烈。
若系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像她那般对深爱过的男人念念不忘?那些曾经深爱过的姿态在岁月的尘土中,等着看着翘首观望着,怎么都不愿意离开,终于风干成记忆中望夫石。
若系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如同初恋般那样痴恋一个人,现在的她,对自己非常没有信心,对程孟津非常没有信心。
她总是跟乔灿说自己的热情已经耗尽。
就像若系在她的小说中写过这样一句话一样,每个人爱情的能量都是注定的,爱得愈激烈,消耗也愈快。
就像焰火,漫漫天绚烂后,片刻就成为灰烬。
只有从容恬淡的感情,才能过一生。
如同炭火,温热而恒久。
可年少的时候,谁懂得珍惜热情呀?爱了也便爱了,谁知道,一生的爱常常是三个月就用完了。
若系总是毫不隐瞒自己对乔灿的羡慕,她是那么希望乔灿和王嘉禾的情感能够平稳快乐,最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折,完美如玉,要知道能够从青梅竹马到白头偕老的两个人是上辈子修来多大福气呀!她常常对乔灿念念叨叨的,要她珍惜要她隐忍要她对嘉禾好,仿佛她爱上了王嘉禾一样,可她清楚呀,她只是爱上了那样的爱情。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若系还记得她二十一岁那年,在遇到他头一天晚上,她梦中了一大盆黄灿灿的生姜。
周公解梦里说,梦到生姜意味着幸福。
那时候若系还是个不谙情事的小姑娘。
她的青春那般的绚烂,妙龄年纪,如水的眼眸,多情的心,唯独没有爱情。
她简单的把爱情和幸福之间画上了等号。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等号简单的两道杠却也预示了一辈子的平行线。
那天,若系在拥挤的一号线地铁,她沿着自动扶梯向下狂奔,穿过长长的通道、拐弯、前面---站台上,果然停着一列蓝色的地铁,车门正缓缓的合上。
你知道的,女人的直觉总是特别惊人的。
无声的尖叫、冲刺——两米、一米、半米——上车或者被关在门外,就在瞬间决定了。
瞬间决定的,还有车上一段属于她的爱情。
若系见到了他。
第一次。
生姜。
爱情。
幸福。
周公解梦。
本来并不想干的事情,她却把萍水相逢当了真。
她曾是如此的感性,如此的相信感觉若系看着电脑屏幕上她的博客,许多记忆撕扯着血肉,从骨骼的缝隙里嗖嗖的冒出嫩芽来,她像是又回到了过去,序幕像是才刚刚拉开。
她睁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花板,想起那辆曾在她睡梦中呼啸而过的地铁,迟到半步的她,被关在门外。
他在车内。
缘分,从一开始就这样预定了结局。
有时候,若系会想,她为什么非要写这样一个故事呢?许多的往事就要烟尘俱净了,她又何苦翻腾出来折磨自己呢?在她这样喃喃自语的讲述时,那个她曾那么爱的男人又在做什么?是膝下爱女,手牵爱妻,共享天伦吧!若系知道自己还是还是爱他的。
第一次的爱情是绵亘一辈子的心结。
她知道如此的沉湎于过去只会害了自己,可她不想把过去忘记的那么快。
就是这样的。
他离开了,可她觉着自己再也爱不起来了。
很多时候,若系是很想对程孟津好的,想跟他腻在一起,想跟他撒娇,可她做不到,她觉着她不能够再像过去那般自然的表达情感。
很多的关心只是因为她觉着那是女朋友的责任,她应该那么做,而不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的爱意和缠绵。
有时候,若系在心里暗下决心要把他从自己的生命中连根拔起,远远的将他抛在身后。
可每一次,敞开记忆的闸门,连根拔起的都是她的怨恨,她的愤怒,还有她的悲伤和恐慌,直到最后,她的记忆里,没有了怨恨,没有了愤怒和悲伤,沉淀在生命河床只剩下浓郁的思念。
她终究还是想念他的,而且还是如此的沉湎。
每一天清晨,若系醒来,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男友,她仿佛看到了两个自我正在对决。
理智告诉她要远离过去,那不过是情绪种下的蛊惑,是虚假的,感性却拉扯着她的衣角,要她守着过去寸步不离。
她无法做出选择,或者说是她不愿意做出选择,割舍是痛苦的,当你不能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是不要忘记。
而她真的不想要忘记。
她什么都不愿意做,只是等待,等待时间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等待时间融化掉记忆里爱情的血痂。
可等待的过程并不潇洒,是很痛苦的。
当一个人被夹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回不到过去,又看不见未来时,,心里该有多么彷徨不安!的前后都是绿色的陆地,自己却被泅在深水之中,这种滋味该有多难受!有时,你明明面对的是不是他,却会频频想起过去?面前的人笑时,你会想起他的笑;面前的喝水,面前的人吃药,你都会想到他做这个动作的摸样。
甚至,当你和别的男人亲密时,你甚至还会习惯性的朱唇轻启,在黑暗中,试图轻吻摩挲着身边这个男人的胡茬。
可,你的唇触到的竟是一个光洁的下巴。
这是,你突然会惊醒,然后头痛欲裂。
他不是他。
不是他。
是啊,身边的男人不是他,可是你不是发誓要忘记过去,好好对待身边的人吗?红玫瑰花期已过,要渐渐接受平淡,接受窗前的明月光。
若系总是这样的一遍遍劝慰自己,可是如何忘记过去,救赎自己?她还是不能做到。
她每一天都穿梭在这个钢筋水泥般桎梏的城市,她被囚禁在自己的茧而自缚。
依旧得不到自由。
若系十六岁来到北京时,曾以为,只有爱情才能通向自由,现在,才知道,爱情只能带来绝望。
或许,自由根本就是妄想。
它从来就没有。
人的心生来就是被五花大绑的,到死也是。
若系记着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我们不用说那三个字,可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永远。
若系相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一定是及其真挚的。
那是若系记忆中最温暖的一句话,也是他唯一一句承诺。
可是,永远能有多远?如此虚无缥缈的一句话她竟能那么相信。
更何况,我的女人和我的男人是从来都是两个概念,当一个男人说这是我的女人时并不意味着唯一,而当女人说这是我男人时,却是指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唯一,是仅此一处独此一份的商标。
就此而言,若系是永远都没有机会牵着他的手,跟自己朋友介绍,嗨!我男人,带来给你们考察!若系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沮丧起来。
她的小说的主人公曾云说,红玫瑰花期已过,就要渐渐的接受平淡,接受窗前的明月光。
这个道理,聪明的若系怎么会不明白呢?道理谁都明白呀,只是做不到。
若系总会情不自禁的想到他,想起那个心狠的男人。
想起那个夏天,自己说想念他想去看他,他却要若系不要害她,他把若系一个人撂在陌生的城市,然后关机停机,从此杳无音讯。
其实,若系怎么会去害他呢?一个想捧在手心去爱的人。
若系再也没有看到过他,她甚至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他们也曾有过一个孩子。
若系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就如同他初夜时给自己的疼一样的清醒。
那次,抵死的缠绵过后,她不知道这就是最后的离殇和吻别。
洗手间微开的门缝处渗出的几丝微弱的光,给这个漆黑的夜带来那个夜晚带来些许的光明。
若系抱着膝盖坐在这个空洞漆黑的夜里,身边的他鼾声微鸣,睡意正酣。
若系还记得,他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手臂那么自然搭在她的腿上,若系心头一颤,额头竟汗水津津,他问若系,那天,你为什么要接我的电话?若系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了声,奇怪,我竟然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睁开眼睛粲然一笑,反手将若系压在身底,跟她说了一声,谢谢你!若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跟她说谢谢!,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想过。
若系常常会想起他那个笑容,那么的温情而自然,就像是晴川历历的白昼里一个人从土中挖出的陶器,把盒盖掀开,看见装满的梅子,叶子,清脆湛绿,似是刚从晨雾中初摘,还带着雾气。
直到如今,若系都不知道那天她为什么要接他的电话。
她曾以为这是缘份。
缘分,那曾是她那么信赖的字眼。
如今,却全全成了嘲弄。
那样一个始乱终弃的人,她怎么能够那么想念呢?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是自己偷偷抱了橱窗上的抱抱熊,抱得再久再温暖。
终究是要还的,这样的分离倒是也干净利索。
若系想着想着,心渐渐暗淡下来,她抬头看着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二十二点了,程孟津还是没有回来。
她到客厅拿了手机,给程孟津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她没有再打过去,打开了文档开始写作。
若系觉着此时,她需要倾诉。
她的脑袋里有很多想法和思念,它们要是被闷了太久了,会反抗的,他们反抗起来很猛烈,它们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在她身体里到处乱窜,乱撞,乱抓,乱咬。
那时,她整个人就会很难受,她的头会眩晕,心会疼的厉害,眼睛也会哗哗的流泪。
她不想那么痛苦,她要一个出口释放。
她要写作。
也只能写作。
那是她的二分之一的理想。
如果不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她要一辈子永远都不放弃写作。
她永远都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