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说完抬腿就走,他前脚刚出屋,门帘儿一掀,刘鸣的老婆俊妮儿便捧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从里边出来了,她如今有着身孕,在上房的差使不多,没事时便在自己房屋歇养。
满脸猥琐的刘鸣看着丁浩的背影刚刚露出得意的笑容,俊妮儿便一把拎住他的耳朵,责骂道:你这天杀的贼胚,乱嚼什么舌头,得罪了柳管事,对你有什么好处……胡说什么你!刘鸣一把捂住婆娘的嘴巴,四下看看,小声道:女人家家的懂个屁,不得罪柳十一对我又有什么好处?那浑账东西做外院管事也太他妈独了,好的他全占着,却容不得我半点好处,你甘心?他不下去,你男人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俊妮儿一听声音忙也放小了:人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外院管事,手下一帮子人手,与各处管事称兄道弟的也相处极好,你能保证把他斗下去?就算他真的垮了,凭着这么多年结下的人脉,也照样收拾你一个厨房小管事。
其中利害难道我不明白?这不是有人替咱出头吗?嘿!咱们老爷是最好体面的人,若是知道了他的丑事,他这外院管事就算完了,可是有谁会知道是我老刘把他拱下去的?去去去,说那么多也没用,回屋呆着去,老爷们的事儿你插什么嘴。
俊妮儿瞪了他一眼,在他脑门上狠狠一戳,说道:就会窝里横,晚上再跟你算帐。
嘿嘿,我倒是想窝里横,可你现在这腰身,我哪敢横呐,力气大了怕要伤着我的宝贝儿子。
呸!就你这缺德带冒烟的主儿,还想生个儿子,生个大丫头就算对得起你!俊妮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扭身进屋了。
刘鸣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朝外看看,自语道:瞧这情形,并非空穴来风呀,丁浩和那董小娘子,莫非真的相好了?丁浩出了厨房,急急行了一阵,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不行啊,如果我就这么去,去做什么?这事儿跟我不沾边啊,我跑到别人家里捉的哪门子奸?这事儿只是刘鸣一面之辞,还没个准谱儿,要是柳十一根本不在她家,或者已经离开,我不是把自己陷进去了,那泼妇只会更加折磨罗冬儿……丁浩仔细琢磨一阵,忽地计上心来,返身便往臊猪儿的住处走。
他找到臊猪儿,把他扯出来咬了一会儿耳朵,臊猪儿就急急回房套了件外衣跟着他出了丁家大院。
丁浩站在路口四下张望一番,问道:柳十一家在哪儿?臊猪儿挠挠头道:俺也没进过他家的门儿,大概记得……好像住在东边那排老槐树下,咱们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村东边十字路口种着几棵老槐树,如今枝叶还未长出,一树榆钱,清香四溢。
胡同口第一家,就是齐齐整整一幢砖墙的院落,门前地上蹲着一个小童,头梳双丫,穿着短衫开裆裤,正在地上和着泥巴。
臊猪儿老远看见那孩子,顿时喜道:没错了,这定是柳十一的家,那孩子俺认得,他是柳十一的小儿子,名叫铁蛋儿,柳十一曾领他来过丁家大院儿。
丁浩听了忙道:你且退开,依计行事。
说着快步走了过去,问道:铁蛋儿,你娘在家吗?那个娃娃脸上手上全是泥巴,听见有人问他,扬起脏兮兮的小脸道:在家呀。
哦……丁浩听了心中一喜,几步走上台阶,抓起门环砰砰地敲了起来。
丁浩敲了半天不见有人应门,疑惑地转头又问那娃娃:铁蛋儿,你不是说你娘在家吗,怎么没人答应啊?铁蛋理直气壮地道:俺怎么知道,那又不是俺家。
呃……,那你家是哪个门儿?铁蛋抬起泥手往旁边一指,原来竟是与这幢院落毗邻的另一处院子。
丁浩一头黑线,连忙走过去继续敲门,片刻功夫一个中年妇人走来迎门,瞧见丁浩不由笑道:啊哟,原来是阿呆啊……喔,现在该叫丁管事才对,莫怪莫怪,大嫂子叫顺口了,哈哈哈……,丁管事怎么有空上我家来,你找铁蛋儿他爹?丁浩笑道:是啊,柳大嫂,我找柳管事有点要紧事。
他不在家呀。
不在家?奇怪了,柳管事刚下晌儿就离开了大院,这能去哪儿呢?丁浩自言自语地说着,对柳家婆娘道:那成了,我再四处找找他去。
柳家婆娘听了点点头,顺手又将房门掩上,就在这时,臊猪儿老远走来,向丁浩招呼道:阿呆,你在这儿做甚么?丁浩扬声答道:我来柳管事商量些事情,可惜他不在家。
臊猪儿扯着大嗓门道:你找柳管事呀,他大概在董寡妇家呢。
柳家婆娘本已将门掩上返身回屋,都走到庭院中间了,一听这话赶紧又折了回来,蹑手蹑脚地贴着门缝儿偷听。
丁浩走下台阶问道:他去董寡妇家做什么?这话正是柳家婆娘想问的,她屏息贴着门缝儿,就听外面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也不知道啊,只不过凑巧看见他进了董家的门儿……柳家婆娘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她站在那儿核计了半天,越想越不对劲儿,心中一旦有了猜疑,那猜疑就像扎进肉里的一根刺,只会越揉越往肉里钻,扎得她那一颗忐忑难安。
她终于按捺不住,出了大门,急匆匆地向董寡妇家奔去。
远远的墙角后面,丁浩和臊猪儿互相打个眼色,悄悄地跟了上去。
※※※※※※※※※※※※※※※※※※※※※※※※※※董李氏房里,罗帐低垂,缨缨抖动。
那张昔年李氏嫁入董家时置办的绣床至今仍十分的结实,在里边两个剧烈运动的身子蹂躏下,只发出温柔的吱呀声。
忽然,吱呀声静止了,又过片刻,罗帐一扬,一条粉腿从榻上软软地滑了出来,然后一个懒洋洋的女人声音道:好快活,你这冤家,憋了几天,竟使得这样好手段,这番可真是入死人家了……这声音风骚无限,可不正是那个在村人面前一本正经的董李氏。
嘿嘿,老子若不厉害,能把你这女妖精降得伏伏贴贴?得意洋洋的声音正是丁府管事柳十一。
去你的,越来越疯,没个正经。
我那媳妇儿还在院子里跪着呢,你胆子也真大,这样就敢拖了奴家上床戏耍,你也不怕被人看见毁了人家的清白,没良心的贼汉子。
柳十一嗤笑道:清白?清白个屁!董李氏有些羞恼,柳十一赶紧又道:清白能给你这般快活么?你放心好啦,越是如此,才越是安全。
有你媳妇儿在院子里跪着,谁还想得到她的婆婆正在房里面‘躺’着?你的厉害街坊邻居的谁不晓得,谁敢上门替她说情的?她往那儿一跪,可不成了替你这婆婆把门儿?董李氏哼了一声,有些不悦地道:说的我多么苛薄似的。
如今庄子里谁不说那贱妇和阿呆勾勾搭搭的?想起来老娘就一肚子的活,当初花了大把银钱把她娶回来,谁想她不曾给我董家留下一点香火儿,倒妨死了我儿,老娘岂能容她快活?这辈子她为奴为婢也得蹲在我董家给我儿守节,死也休想出我董家的大门儿。
柳十一忙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的,你这媳妇儿年岁渐长,还能不思春么?阿呆那小子倒是好本事,居然勾搭得上你家小娘子,可惜了那一口好羊肉哇,让这条狗子叼了去……董李氏一听顿生醋意:怎么着,你也想打她的主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她的身子,老娘就把你那惹祸的家活什儿一口咬了去。
柳十一抱起她的肥臀往自己身边挤了挤,涎着脸笑:我有你这知情识趣的妇人,哪会在意那青涩不知滋味的果儿。
我是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免得让人家指指点点地戳你的脊梁骨,于你脸面上也不好看。
董李氏一听转嗔为喜,抱紧了柳十一那黑壮的身子,在他胸口吧唧亲了一口,肉腻腻地道:你肯替人家着想,人家从心底里欢喜,只要你对奴家真的好,任你怎么‘欺负’,奴爱都是愿意的。
那小贱人么,哼哼,你还不晓得我的手段,我自会整治得她生死两难。
两人情话绵绵,又是一番温存,柳十一欲火渐又升起,便按着董李氏的肩膀往胯下凑,嘻笑道:今日难得抽空来会你,好娘子,快替为夫吮吮雀儿,待性起了,咱们再弄一遭。
不要嘛,那一股子腥膻的味儿……嘿嘿,你自己的味道还嫌甚么?你这冤家,就知道作践人家,没有一点怜惜之意。
董李氏没好气地在他大腿上拍了一巴掌道:你且等着,我去取条手巾给你擦拭一下再说……董李氏翻身下地,抓起一件袍儿披在身上去取毛巾,柳十一掀开帷帐,亮了亮自己胯间那团勃如怒蛙的物事儿,淫笑道:可别太久了,我等得,它可等不得……两人正在调笑的当口儿,柳家婆娘脚下生风,已直奔董家的院门来了……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86章 男人之间的灵犀柳家婆娘风风火火地赶到董家门前,脚下却有点迟疑起来臊猪儿那话说的语焉不详,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码事儿,实在心里没谱。
自己男人是丁家管事,在外面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弄错了,岂不给他丢了大人?再说那董家婆娘也不是个善碴儿,要是拿不到什么凭据,无端上门招惹了她,可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但是她心里虽这样想,若不亲眼看个究竟,那根刺儿终究是拔不出来,于是把牙一咬,还是硬着头皮蹭到了董家大门口儿。
几个街坊家的孩子正站在门槛外面朝院里探头探脑地瞧着,不时还嘻嘻哈哈地捡起些小石子儿往里扔,一见有大人过来,孩子们一哄而散。
柳家婆娘往院子里一看,就见董家娘子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头上顶了一个木盆,盆中盛满了水,那双手扶着盆,想是举得酸了,颤巍巍的不时有水溢出来,在她身遭还有些小石块儿,想必是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向她投掷的。
柳家婆娘一看心里更犯了核计:别是我想差了?董小娘子在那儿跪着,门口还有一帮孩子在那看热闹,这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那死鬼有胆子钻人家寡妇被窝,大白天的就行那荒唐事儿?这样想着,柳家婆娘还是进了院儿,假意惊讶地道:哎呀,董小娘子,这是犯了啥罪过儿让婆婆惩罚?快起来吧,我替你求个情儿,董李氏呢,在屋里面?她一面说一面朝屋里张望。
啊!原来是柳大娘……罗冬儿双手高举,扶着头顶木盆,累得脸上潮红一片,手脚酸软,本来就已支撑不住,一见人来有了盼头,那小腰儿顿时软了下来:未得婆婆许可,奴家不敢起身……柳家婆娘可等不及了,她一把夺过罗冬儿头顶的木盆,往旁边一放,说道:董小娘子,你起来吧,婶子子要寻董李氏说话,你去叫她出来。
丁浩和臊猪儿这时正好走到大门口,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丁浩血往上涌,双手一下子攥紧了,一旁臊猪儿气愤地道:好不讲理的董李氏,人家闺女嫁到她家来,就是为奴为婢的?竟然这般作践人家!丁浩强忍怒气道:不要乱了分寸,现在进去吵骂一番,痛快了你我,董小娘子却让受更多的罪,且忍耐一时。
董家娘子见柳家婶子发话,想着外人在场,自己婆婆也不会过份刁难她,便应了一声,站起来向屋里走。
她双膝跪的酸软发麻,再加上有些胆怯,走得哆哆嗦嗦难以成步。
婆婆,柳家婶子请您……请您出来叙话。
谁让你这贱妇起来的,董李氏忽地从堂屋里窜出来,劈手就要掴她,柳家婆娘忙喊道:董家妹子。
董李氏好像这才看到她,气咻咻的站住脚步道:哟儿,这不是柳家姐姐嘛,平素也不见往来,今儿怎么有空上我家来了……柳家婆娘强笑道:董家妹子,我有点事要找我当家的,听说……他在你这儿?董李氏脸色微微一变,心里顿时有些慌张,她想否认,却又不知柳家婆娘从哪儿得的消息,万一她消息来路确凿,自己矢口否认,岂非弄巧成拙?正不知所措的当口,就见丁浩和臊猪儿走进门来,董李氏趁机转移话题,向他们发作起来:丁家的管事爷上我家来做甚么?柳家姐姐,你看看,我教训自己媳妇儿,人家还说我刻薄,你看这是妹子捕风捉影么?我这边刚刚打骂两句,野汉子就护着贼婆娘来了,说他们勾眉搭眼儿的还冤枉了他们?臊猪儿怒道:你这婆娘莫非得了失心疯的,怎么见人就咬?董李氏对丁浩还怵着几分,对臊猪儿可是丝毫不惧,一听这话顿时脸皮发紫,撒泼道:村子里说我这媳妇儿好吃懒做、不守妇道,尽跟些泼皮混混勾勾搭搭,败坏我董家门风,我本还不信,如今这情形,柳家姐姐你可是都看到了,这勾搭了一个还不够,居然还有人帮腔,偏是这小骚蹄子会在外人面前弄乖卖巧……我……我哪有……罗冬儿委曲地辩解:自受了婆婆教训,媳妇儿再不敢轻易出门,今日还是受了婆婆吩咐,往丁府送织绣回来,还没进门儿,就被婆婆罚跪,媳妇儿……媳妇儿愚昧,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犯了错。
还要犟嘴?董李氏大怒,扑上去揪住她的头发,唬着一张脸就打:小贱人,有人撑腰了是么,我叫你去丁家针坊多接些活儿回来,可你倒好,才去了屁大的功夫,就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我看你现在是没心思操持家事了,只想着去会你的野汉子!丁浩冷眼旁观,见董李氏脸颊潮红,鬓发凌乱,鬓边微有汗痕,裙腰没有理顺,方才追打罗冬儿时,裙袂飞起,露出脚下一双绣花鞋,里边那布袜儿都堆在踝部,好似匆匆穿起没有系好,心中便有了计较,晓得那刘鸣说的话十有**便是真的。
既已有了凭恃,他也不再忌惮,一见董李氏揪住罗冬儿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扇,立即腾身向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董李氏再顾不得自己租种着丁家的田地,想着好歹还有柳十一撑腰,立即尖叫道:你做甚么,光天化日的,你要欺负我一个寡妇人家么?丁浩额头青筋已经冒了起来,却呲牙一笑,慢条斯理地道:董李氏,你说对了,我还就是光天化日的要欺负欺负你这个寡妇人家。
要是五更半夜的,你求我,我还不来呢。
董李氏一听双眉一竖,刚要再说,丁浩抬起手来,窥准了她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一个大嘴巴就扇了下去,啪地一声响,董李氏半边脸登时就木了,罗冬儿正嘤嘤哭泣,一见丁浩这般凶悍的模样,竟吓呆在那里。
董李氏怔了一怔,突地扯开嗓子嚎叫起来:打人啦,丁家管事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字还没出口,丁浩反手一抽,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董李氏另半边脸也木了,两颊赤肿,如同猢狲,吱吱唔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丁浩这才森然冷笑道:你还晓得我是丁家的管事?妇人重名节,男儿何尝不重名声?三番五次、五次三番,你这泼妇泼我的污水,毁我的声名,难道我打你不得?丁家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身为丁家管事,自当维护丁家令誉。
你造谣生事,胡乱攀咬,不但是败我丁浩的名声,更是败坏丁家的名声。
我饶你一次,你不知乖觉,反而变本加厉,这丁家庄什么时候容得你董家如此飞扬拔扈了?他一边声色俱厉地骂着,一边向臊猪儿暗做示意,臊猪儿见了他的手势立即便向房门走去,丁浩本是街道社区的小职员出身,惯懂如何借势,此时他抽了人家两个大巴掌,却绝口不提罗冬儿,反而哪一句都把丁家抬了出来。
别说董李氏人缘极差,本来就没人替她出头,就算有人围观,同情她一个妇道人家,庄上的人都是仰丁家鼻息过日子的,也断不会为她出头,自讨没趣了。
柳家婆娘见丁浩大光其火,本来还想上前解劝,一听丁浩口口声声要为丁家讨公道,心生顾忌,倒不便出面了。
她转眼瞧见臊猪儿鬼鬼祟祟走向堂屋门口,忽地省起自己此来目的,便也抛下董李氏,一步步向堂屋蹭去。
柳十一此时穿戴停当,坐在董李氏的堂屋里,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他想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出门去,假作才知浑家来寻自己,可是心虚之下,终究不敢起身,又盼着董李氏能把自己婆娘搪塞过去,那才更加妥当。
柳十一心存侥幸,暗暗做着两手准备,正不知所措的当口儿,臊猪儿一推房门,一颗大头就探了进来,两人四目一对,便大眼瞪小眼的相上了面。
柳家婆娘看见臊猪儿的表情,再也按捺不住,急步走过去推开臊猪儿,瞧见自己男人端了杯茶,翘着二郎腿正在堂上坐着,不禁失声叫道:当家的,你真在这儿?董李氏听到声音,脸色顿时惨变,丁浩适时高声叫道:霸州府修河渠,经过丁家庄,这是造福乡里的事,丁家庄所有种田人谁不得利?本管事与柳管事、甄保正不辞辛劳地张罗此事,现已召齐了人手,明日便去上工挖河。
可是还缺几个手巧的厨娘,也不知柳管事安排了没有,此事甚为着急,听人说他来过你家,所以我便赶来问问。
本管事为庄上劳心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婆娘不知感恩,反如疯狗一般见人便吠,你说你该不该打?!咳!你来做甚么?柳十一本来就心头突突乱跳,双腿瑟瑟发抖,见自家婆娘露面,惊得他几乎要跳起来,但是一听丁浩这番话,他突然又四平八稳地坐了回去,那颗心咕咚一下,就从嗓子眼掉回了他的肚里,背上一层冷汗,已经溻湿了他的衣襟……当家的,你果然在这儿,你……你到人家董李氏家里来做甚么?柳家婆娘又惊又怒,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结果。
不料柳十一却翻个白眼儿,一脸不耐烦地道:村上要出壮丁挖河修渠,缺几个厨娘,我核计着董家小娘子厨艺不错,于是来找她婆婆商议一下,你来做甚么,家里有急事?没……柳家婆娘想想还是难以释疑,又问:你既然想招董小娘子做厨娘,怎么她在外边跪着你也不理,只在房中与她婆婆说话?废话,人家的家务事,咱理会它作甚?柳十一不悦地站起来,喝斥道:董家婆娘有多刁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管那闲事做甚么,再说……,如今村里有关董小娘子的风言***也不知有多少,我要把她媳妇儿带去河上,全都是壮汉,就三五个女人,她婆婆放心?不让她消了气儿她肯放人?我这不是正好言相劝着么,刚刚听着外边吵闹,我还以为街坊为董小娘子说情来了,想不到却是你,你火上房似的跑来找我,倒底有什么事?我……我……,柳家婆娘把自家男人的话和丁浩的话两相映照,登时便信了八成,那股气势顿时不再,不免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柳十一见状更加镇定,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摆出一家之主的威风斥责道:你呀,在家闲着没事,整天就会胡思乱想,就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明白?这当着外人,我都懒得说你!说完拂袖出屋。
柳家婆娘讪讪地跟在后面,吃吃地道:当家的,其实……其实我没瞎核计,我来是因……是因为……婆婆叫你回家吃饭……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87章 心照不宣各藏刀董李氏一见柳家婆娘和臊猪儿进了堂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只想这一番算是颜面扫地、声名狼藉,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口,柳十一便端着架子人模狗样地走了出来,后边跟着他的婆娘和臊猪儿,柳家婆娘温驯地跟在自己男人后面,居然没有发作的意思,董李氏不禁迷惑起来。
董李氏,村上挖河,去的厨娘有三四个人嘛,晚上她们也都是睡在一起的,彼此都能有个照应,你有甚么不放心的?我告诉你,这可是优差,不但有饷钱、口粮可拿,而且……管着上百号人的吃喝,油水会少了么?我看你婆媳俩儿孤寡无依,这才好心照应你们。
柳十一向董李氏递了个眼神过去,绷着脸道:这都耽搁老半天了,同不同意的你说句话儿,要是不愿意,我再去找别人家,你个寡妇人家我可不敢多待,瓜田李下总要避避嫌疑,要不然指不定就有什么风言***落到我的头上。
柳家婆娘听自己男人话中带刺儿,因为心中有愧,所以站在一边儿讷讷的屁都不敢放一个,董李氏何等伶俐,已经听明白了柳十一的话音儿,连忙搭腔道:奴家晓得柳管事的一番好意,其实不劳你那般相劝,我也有心答应的,只是这媳妇儿不教训一下,实在是要反上了天去,气头上,倒误了柳管事的正事儿,实在对不住……哦,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你看看,早这么爽快多好。
行了,那我们走了,明儿一早,让你媳妇收拾收拾,跟着出工役去。
我还得去下一家,唉!这一天把我忙得……柳十一说完,对丁浩笑容可掬地道:丁管事,年轻人办点事情沉不住气啊,我不是说过晚饭之前一定给你把这几个厨娘找齐嘛,怎么你都追到这儿来了。
丁浩哈哈一笑,拱手道:柳管事莫怪,不是兄弟信不过你,只是那甄保正一个劲儿地催我,我是头一回办这差事,心里没底啊,不找你拿主意又找哪个?两人这一唱一和地,柳家婆娘听了自然更是疑虑尽去,她臊眉搭眼地跟着自己男人出了董家的大门,脸上居然有些发热……丁老弟,这番多亏了你,老哥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才好哇!刚把婆娘打发走,柳十一就紧紧握住丁浩的手,好像失散多年的人突然找到了组织,激动不已地道。
柳管事客气了。
丁浩微笑:大家都是男人嘛,这种事心照不宣,呵呵,咱们心照不宣。
柳十一听了,马上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脸。
丁浩又道:方才大嫂在一旁看着,兄弟怕她疑心我是有意为柳管事解围,所以对董李氏很不恭敬,拂了你的面子,这事……那种情形下,哪顾得了许多,我不介意,毫不介意……丁浩笑道:柳管事不介意就好。
说起来,这事也怪兄弟,甄保正催得急,兄弟又不熟悉这些事情,眼看明天就要开工了,又找不到你,所以就上你家里去寻你,这才引起大嫂疑心,万幸,总算把这事儿搪塞过去了,算是将功补过吧,不过……这厨娘如今才只定下一个,还差着几人呢,柳管事得多费心呀。
柳十一没口子地答应着:放心放心,此事尽管包在我的身上,一会儿我就去把人给你找齐,绝对误不了明天上工。
还有一件事……丁浩犹豫了一下,这才有些忸怩地道:柳管事既与董李氏那般相好,兄弟有一件事想托付于你,这件事……还请柳管事多多帮忙啊。
柳十一奇道:什么事,你讲。
柳管事,董李氏对董小娘子实在太刻薄了些。
大家乡里乡亲的住着,谁能看得下去?我想柳管事也不忍心吧。
董李氏的脾气,那是听不得外人劝的,可是柳管事不同。
我想……如果方便的话,请柳管事在董李氏面前替她多说些好话,让她日子好过一些。
喔?柳十一目光微微一闪,双眼慢慢地眯起:怎么……莫非你与那董家小娘子真的是……没有!丁浩坦然道:柳管事面前,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错,我对董家小娘子确实很有好感,可是我们俩人绝无私情,更无及于乱。
我……只是因为对她心生怜意,才想帮她。
柳十一微笑道:董小娘子的境遇的确可怜,我也同情的很,本就有心为她说情,如今既受你之托,那就更是责无旁贷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柳十一必尽力而为。
如此,那就多谢柳管事了。
丁浩笑容满面地向他深深一揖,柳十一连忙扶住,打个哈哈道:你我兄弟是什么关系?如此客气那可太见外啦!哈哈……。
不聊了,我这就去替你找齐厨娘,免得误了你的公事。
好好好,辛苦柳管事了,呵呵……两人拱手一笑,各自转身。
就跟变脸似的,那身子一转过去,两个人的表情就全变了。
柳十一笑脸一收,嘴角向下一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小畜牲,就你这点道行,也敢在我柳十一面前卖弄,我且敷衍你几日,待我大计得售,看你还有今日风光!丁浩则嘴角一翘,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眉头还轻轻地跳了跳。
臊猪儿跟在丁浩身侧,狐疑地行了一阵,终于按捺不住道:阿呆,这么一个好机会,咱们就这么放过了?嗯?什么好机会?丁浩扭头看他,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笑脸。
臊猪儿急了:整董李氏的机会啊,那个刁婆娘,整天装出一副正经模样,欺负董小娘子也忒狠了些,若让柳大婶儿捉个正着,揭穿她的丑事,闹她个天翻地覆,还不羞死了那刁妇?她羞不死的。
丁浩冷冷一笑:她那种人,如果撕破了脸皮,只有更加无所顾忌。
再说,我与柳十一往日有怨?近日有仇?要说往日有怨,那是有的,但这事只有丁玉落和丁浩知道,臊猪儿自然不知,不但不知,看平常那情形,柳十一和丁浩还亲亲热热的跟老哥俩儿似的,而且这次抽丁挖河,柳十一对丁浩还出谋画策,帮了大忙。
是以他怔了一怔,又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
那我无端坏人好事,别人会怎么看?柳十一做了多年的管事,人脉很广,我这样就搞得他臭不可闻,就算丁老爷夺了他的差使,心中都会认定我是想谋权夺利,别人只会想的更加不堪。
臊猪儿胀红着脸道:那……你也不该托柳十一照顾她呀。
为什么?因为柳十一与董李氏是相好的,你说他是跟董李氏亲还是跟你亲?你今日托付了他,明日他就会讲给董李氏听,董李氏若知道你是为了董小娘子,更会恨你入骨,就算她一时忌惮,怕你张扬她的丑事,不敢再找董小娘子的麻烦,可她就会真的饶过董小娘子么?再说,柳十一这人可不蠢,只怕他回头想想,就会知道是你有意坑他,那时没仇也有了仇了。
丁浩笑道:还等什么以后,柳十一做了那么多年的外院管事,人情世故什么不懂,他会想不明白么?他根本不需要回头想想,方才……他就应该已经想通了。
啊?臊猪儿为之愕然:他已想通了?那他怎么还对你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你……你既知他已猜到是你坑他,还托他为董小娘子说情?丁浩笑道:不这样,如何遮掩我真正的目的?真正的目的,你还有什么目的?臊猪儿疑惑道:你是受过狐仙点化的人,俺脑筋跟不上,你不说个明白,俺可猜不透了。
丁浩微笑道:我说过,在这里做足半年管事,就辞了差使去广原,带着你和老娘走。
是啊,怎么?你改变主意了?丁浩道:不错,我是改变了主意,我想……多带一个人去。
带谁,柳十一?啊!你……你……你要带……臊猪儿忽地指着他,一脸兴奋和惊讶:老天,你要带她去?能行么……董小娘子肯跟你走?丁浩耸耸肩膀道:总要试试才知道,对不对?这不,柳管事‘帮忙’,把她差去做了厨娘,这挖渠的活儿,可是我跟甄保正掌管的。
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与她朝夕相处,若是我能打动她的芳心,还怕她不跟我走?臊猪儿乐不可支地道:好啊你,你这小子还真是阴险,原来柳十一竟在这里被你摆了一道。
不过……董家那刁妇肯写休书么?要是没有休书,就算董小娘子肯跟你走那也是私奔,私奔的妇人可是不能为妻的呀。
丁浩叹道:我煞费苦心,忍下了一时痛快,就是盘算着这些事呀。
今日若是拆穿了他们,柳十一的管事位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董李氏也要声名狼藉,在丁家庄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可是……对我们、对董小娘子可有半点好处?小的偷人的传言已满街都是,再传出老的偷人的丑事,那唾沫星子,还不活活淹死了人?这样臭的名声,就算董小娘子肯嫁我,我娘又岂会答应?再者说,我的目的是救下董小娘,不止是救她这一次,还想让她随我离去。
可这总得要她点头才行,如果董李氏在丁家庄没脸见人,董家的男人已是死绝了的,她还不卷起铺盖回娘家遮羞?那样一来,董小娘子必也只能随侍婆婆离开,她离开了丁家庄,我怎么办?臊猪儿挠挠后脑勺,叹气道:说的也是,如此说来,咱们竟是奈何不得那刁妇了。
丁浩笑道:她算个甚么东西,谁要一味与她纠缠?我的目标是罗冬儿啊。
常言说,狗急了跳墙。
逼得太紧,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狗嘛,你拆它窝它害怕,要是疯狗的话,不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才怪……咱们帮她瞒下了这件事,才有好处可得。
要知道人人都知道的秘密是没有什么价值地,现在只有我知道,这价嘛……也就好开了。
你想,只要董小娘子被我打动,肯随我离开时,我再用这件事与那董李氏做个交易。
对董李氏来说,这免费的奴婢已是注定了留不住,她自己又有把柄在我手上,你说她是愿意用一纸休书换个自己安生呢,还是跟我斗个两败俱伤?啊哈……,俺明白了,我明白了。
臊猪儿赞叹不已,频频点头。
丁浩笑道:利人损已那是圣人,利人利已那是常人,损人利己那是小人,可要是损人不利已,那就是蠢人了。
你看我有那么蠢么?呵呵,不说了,这些打算,我只透露给你一个人知道,你可把嘴看严实了,俺知道,俺还能说给谁听啊!臊猪儿点着头,心悦诚服地跟在他身边,又行一阵,眼见快到丁府大门,臊猪儿望见那高高的门额,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唤住丁浩,结结巴巴地道:阿呆,你……你投程将军,既要带董小娘子一起去。
那……那俺可不可以也带一个人去?你要带谁?臊猪儿一张黑脸居然有些发红:俺……俺想带……想带上兰儿姑娘……丁浩吃了一惊:兰儿?她肯跟你去么,你们两个……如今已好到了这种地步?臊猪儿黑胖的脸蛋居然有些发红,低下头去羞人答答地道:其实……其实俺们现在也没你想的那么亲近,不过……不过俺都已经牵过她的手了,你想……她若不喜欢俺,怎么会让俺摸她的手?俺这些日子也好生讨她欢喜,说不定……说不定她就肯跟俺走了。
兰儿么……,丁浩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暗忖:那个女孩儿着实有些势利,当然,有些势利不代表这个人就一无是处,她一个上房丫头,做的是侍候人的营生,看人眉眼高低过活,有些势利也属寻常。
只不过……她是真的对猪儿好?臊猪儿见他迟疑,不由急道:怎么,你不同意?哦?那倒不是。
丁浩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你怎么忽然这么喜欢兰儿姑娘了,在你心里,不是那‘一碗玉’才是世间最迷人的女子么?现在不想她了?臊猪儿不好意思地抹着脚尖,羞人答答地道:想倒是想,不过想归想,‘一碗玉’那样的女子,俺知道俺也就只能想一想,兰儿才是俺眼前的女子。
哦?多少聪明人都悟不透、看不穿的事,竟被臊猪儿一语道破,丁浩不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贪心,不执着,你这样的人……一辈子才会少了许多烦恼。
不过……不是兄弟泼你冷水啊,我觉得,兰儿姑娘是个很现实的人,就算她真的喜欢了你,也未必就肯跟你走,你能保证一到广原马上就广厦锦衣,让她尝尝做少夫人的滋味儿?很难啊,除非……你先把她的肚子搞大了,那她不想跟你走也得跟你走。
臊猪儿一听面红耳赤:那怎么成,俺才不做那样的事,俺敬她、爱她,一定要明媒正娶,迎她过门儿才圆房呢。
臊猪儿重视的是方式,而丁浩重视的是结果,考虑到两兄弟一个是古人,一个是今人,那是有着相当深的代沟的,所以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丁浩摇头一笑,把这个争议搁置了起来,说道:得得得,我不跟你争辩,咱们自情形吧,如果她真的喜欢了你,愿意跟你走,我自无异议。
臊猪儿听了欢喜不禁,两个人刚刚走到丁家门口,丁浩才迈上台阶,臊猪儿又是一声低呼,丁浩回头道:又怎么啦?瞧你这一惊一咋的。
臊猪儿快步凑近了,小声道:我忽然想明白了,你……你想让董小娘子心甘情愿地跟你走,莫非就是打的这样的主意?丁浩茫然道:什么主意啊?搞大她的肚子啊……你……丁浩又好气又好笑,他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看清楚,我阿呆像是那么无耻的人吗?臊猪儿老实答道:不像……还行,算你有点眼力!丁浩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臊猪儿喃喃地道:看着是不像,可那是因为别人的无耻是写在脸上的,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你的无耻却是写在屁股上的,不扒光了,我怎么看得到哇……PS:承蒙各位读者朋友的支持,名次前进一步,俺老关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心情那个激动哇!俺是情绪型写手,昨儿一激动,文思如尿崩,居然硬抗着颈椎病、腰椎病、鼻炎和感冒码出一大章来,今儿这两章可都是份量十足,毫不保留,全部奉献大家,还请各位多投几张推荐票给俺。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