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兵权就嘉彻底交权,虽然说杨浩承诺许他个转汹位日职,这官儿职阶不低,而且是个肥差,可是同做一方生杀予夺的草头王相比。
那就大不一样了,龙王没想到自己低声下气,自称儿王、交出财政和民政大权,又搭上龙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八个美人,杨浩竟然还会提出如此苛剪的条件,所以听了龙翰江的回报后,不禁勃然大怒。
事到如今,他才想起沙洲归义军来,两家虽然常起征战,如今却是唇齿相依,同仇敌忾,能否争取沙洲出兵相助呢?龙王计议已定,便命刚刚回城的二弟龙翰江想办法再突出重围,与沙洲取得联系。
说起沙洲与肃州之间的关系。
更是复杂的很,肃州龙王本来是沙洲归义军的附庸,沙洲金山国称帝的时候,肃州龙王是向金山国称臣的,但是归义军被甘州回讫打败,成为回讫人的附庸之后,肃州龙王便脱离了归义军的控制,自立门户了。
因为这样一层渊源,所以肃州与沙洲的来往反而不及甘州与沙洲之间的联系密切。
沙洲曹家汲取了归义军张义潮一脉传人贬抑其他诸族,只会使用武力进行排挤打压,结果遭到反噬,使的自己的势力不断萎缩的教毛,常以怀柔手段与吐蕃、回讫诸族结交关系。
和亲就是曹家一个惯用的手段。
因此曹家东结回讫,西结于闽。
互嫁女子,以为姻亲,但是因为肃州龙王本是归义军下属,所以却不肯自折身段主动攀交,而肃州龙王对旧主也本能的想保持距离,所以两者平素来往并不多。
但是这个时候。
龙王不得不倚助归义军,于是便想与之和亲了。
肃州龙王家多出俊男美女,这到不是因为龙王本人的基因如何的优良。
而是因为肃州人的血源太混杂。
一般来说,混血儿更容易遗传父母双方的优点,肃州龙家本是焉者人,但是焉者人亡国后,他们辗转东迁。
不断与各族融合,突厥人、党项人、回讫人、契丹人,汉人乃至波斯、大食人,百余年下来,使得肃州多出俊男美女,按照现代标准,肃州一个卖狗皮膏药的小贩儿,大概都够得上一个模特的基本条件。
既然杨浩宁要江山,不要美人儿。
龙王就想用这几名本打算和亲杨浩的美人儿再与沙洲曹家结亲,换取曹家的帮助。
当夜,夜黑风高之时,肃州城悄然开了西门,使龙战亲率五千轻骑,护送龙翰江杀出重围。
龙家用来和亲的那几个女子们虽然看着娇娇怯怯,一副弱不胜风的模样,其实也是个个弓马娴熟,因此俱都乘了战马,换了骑装,随同龙翰江一齐杀出重围。
龙战浴血厮杀,总算把二叔的使节团安然送出了重围,趁着夜色,一队轻骑没入茫茫草原。
可是他们虽冲出了围城的大军营防,却没能避过艾义海的耳目。
艾义海的铁骑早已封锁了肃州到瓜沙两州的一切通道,艾义海本是大漠马匪出身,攻城掠塞、拦路剪径本就是他最拿手的本领,给他一万五千精骑,要他封锁一条道路,自然是易如反掌。
于是,第二天傍晚的时候。
龙翰江和八美人便一个不剩地被艾义海送回了杨浩的中军。
杨浩闻讯迎出帐去,就见龙翰江臊眉搭眼,垂头丧气,那八个换了骑装之后更是妩媚与英武兼备的佳人则用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倒是不见什么惧怕之色,也不知这些美女是因为出身龙王世家。
见惯了生死场面,还是有着一个美人儿最差的结局也是充作战利品,绝不会被人暴玲天物一刀断头的觉悟。
杨浩对龙翰江挪偷讥笑道:龙大人去而复返,可是龙王已然有了决断?。
龙翰江长叹一声,挺胸闭起双目,慨然道:士可杀,不可辱,杨帅只管动手便是了杨浩笑吟吟地道:杨某说过。
等待龙王做出决定,直至明晨东方日出,又怎会出尔反尔?来人呐,送龙大人和几位美人儿回肃州龙大人。
这一回小心些,可不要再认错了路,肃州城四面八方,早被围的风雨不透,要是一不小心,再误入我的军营,那就尴尬的很了。
龙王龙翰海正焦急等待消息,听到城外动静慌忙跑上城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杨浩把他的和亲队伍再度送了回来,直到穆羽率人悠然返回。
这才急刀放下吊桥,把二弟和几个女子都接了回来。
是夜,城中如何算计暂且不提,到了天明,东方破晓,一轮红日破空而出,杨浩见肃州城头仍然毫无动静。
便立即下达了攻城令!一时间,战鼓雷鸣,号角声声。
龙王披挂整齐登上城头,向外一看。
不由得大惊失色。
战鼓声弥漫于整个战场之中。
压抑得人心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一队队士兵如潮水般扑向城头,过去这些天杨浩的军队攻城只使用过云梯和飞抓,而今形形色色、体形庞大的攻城战车、巢车、望楼、撞城车、掘洞车一辆辆大模大样地开了过来。
真不明白城外俱是一片黄沙,他们从哪儿弄来如此多的巨木,制造出来这么多庞大的攻城器械,就凭沙漠绿洲中的那些低矮树木?一时间。
龙王几乎要以为甘州已落陷落。
杨浩把攻打甘州的各种战车全都调到了肃州。
黑云压城城欲摧。
山呼海啸般的狂野吼声震天撼地。
远远望去。
漫无边际,漫山遍野都是夏州军的飞龙、飞虎、飞豹战旗,因为天气炎热,许多夏州兵都脱去了肥大的袍子、沉重的铁甲,赤膊椅弓,舞着大刀长矛,就像一群野人般纵跃跳蹿。
呐喊呼啸着扑过来。
肃州城虽不算高,但是至少也有三丈,他们可以倚仗地利,居高临下,与夏州军作战,而现在,那么多庞大的攻城器械,完全弥补了双方地利上的差距,在那高大的攻城战车面前,肃州守军变成了仰攻,而在他们脚下,夏州兵利用飞抓、云梯也是蚁附不断。
令得他们上下难以兼顾。
龙王见此声势不由到抽一口冷气。
他见龙翰江等被安然送回时,就已知道杨浩的决心不可撼动,但是心中一丝侥幸,使他始终不肯做出献城投降的决定,可是此刻他亲眼看到这么精良的器械,这么多一往无前的军队,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杨浩誓得肃州的信心有多么坚决。
抛石机、床弩、旋风炮,率先向城中发起了密如暴雨般的攻击,哪怕站在坚固的护顶下面,龙王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有些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哪怕你说上千言万语,不用武力去亲自证明,他就始终不肯放弃妄想。
肃州龙王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他终于知道杨浩的的凹曰甩姗旬书晒)小说齐伞删与沙州归义军、甘州回练、党项李光察的为人处事截然职川六那些枭雄,只想占据最便利的通道、最富庶的城池、最肥美的草原。
然后用强大的武力压迫诸族向他臣服,让射狼虎豹都臣服于他的尖牙利爪之下,做一个风风光光的狮子王,大漠草原的阿斯兰汗便心满意足了。
而杨浩,杨浩是汉人,推崇的是汉人的治理方法,他要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要的是把整个草原变成他的领地,整个草原上的子民都直接纳入他的统治之下;他要的是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战鼓轰鸣,号角怒吼,现在已经不需要他来决定什么了,杨浩已经做出了决定,龙王仓惶回顾,龙王宫中那座佛塔的尖顶在阳光的照耀下依然金光灿烂,但是龙王心中却已明白:这里,很快就要不再属于他了。
八月十八日卯时一玄,肃州城东门率先告破。
一柱香之后,西城门告破。
随即肃州龙家军主动弃守北城、南城,全城军队撤防内城。
辰时二刻,肃州四城飘起的炊烟,已尽属夏州军所有。
巳时三刻,杨浩三军一鼓作气,开始对内城发动攻击,内城争夺战打到末时,城中挑起了降旗,肃州的诸神名流受龙王所托,出内城陈情乞降。
这一番,杨浩不再亲自出面,而是由张浦出面接待。
双方确定受降之后,龙翰江第三次进入杨浩的军营,开始正式洽商受降事宜此时杨浩仍不出面,还是由张浦出面接待,全权负责受降细节。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龙家若主动投降,那就是杨浩的座上宾,如今兵临城下。
不得不降,就不可能受到那样的优待了,杨浩拒不出面,那么他原先允诺给予龙翰海的转运使之职也要落空。
龙家已注定要离开河西的权贵势力***,他最好的结局,只能是成为夏州城中一个富家翁。
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结局,你想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
肃州城还在龙家手中时。
如果把它和军队完整无缺地交了杨浩,回报自然也高,既然你还抱着万一的幻想。
希望能够抵住夏州军的进攻,保住自己的地盘,那你就要承担失败的一切后果。
龙家虽不得不降,又怎甘心就此一蹶不振,于是向张浦议降时,龙翰江再度委婉地提出了将龙家几名女子送作杨太尉侍妾的意思,张浦虽负有谈判全权,但是这种事他可不敢替杨浩做主,于是寻个由口,便抽身去见杨浩。
杨浩听罢回禀对张浦笑道:龙家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到了黄河还是不死心呐。
如今他山穷水尽,被迫投降,还想与我讨价还价么?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整军投降,交出肃州内城,我会安排他举族迁往夏州,赐他府宅,龙家上下的安全和个人私产,都会受到妥善的保护,余此没有其他条件,叫他不必疑虑重重。
张浦笑道:龙家一番好意。
大帅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其实和亲献女,事属寻常。
漫说龙家敬献的那几个女子天姿国色,的确妩媚动人,就算姿色平庸一些,大帅也不宜拒绝。
和亲固然不可能决定一方豪强势力的决断,但是这种微妙时刻,这个举动,却有重大意义。
龙家献美,于龙家来说,这是输其诚,大帅接受了,这便是安其心,才能笼络住他们。
如果大帅拒绝,龙家难免要寝食不安,不知道大帅对他们龙家是否还有什么后续的制裁措施,心中不安,就会猜疑不定,猜疑不定,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杨浩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现在和龙王已不是谈判,而是受降,龙家必须得明白一个道理:他们已经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本钱!张浦无奈,只得点头应承:是,末将知道怎么做了。
杨浩目送他走出大帐,微笑着摇了摇头。
龙家他当然会保全,既然降了就绝不能杀,还得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可是到这种时候才降,对他们的制裁就绝不能手软,今天如何处置龙家,沙州曹家、甘州夜落讫很快就会知道,龙家就是他们的榜样。
恩威并施,才柔并济,这就是手段。
至于龙家那几个美女,杨浩并不讳言她们的美丽,虽然还没完全看清她们的容貌,但是仅从她们的身段体态,风情气质来看,已是各具特色。
较之自己的几房妻妾,别具一种异域草原的美人韵味,如果龙家是在主动献城的同时,献女和亲的话。
为了安抚龙家,打消他们的疑虑,他是不会拒绝的。
在这个时代久了。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豪强相争时以女子为工具的现象,豪门权贵的政治婚姻,不但古代以为常事,就算现代就少了么?他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但是要他接受却也不妨,就算以后不会建立什么深厚感情,出于政治需要把这些养眼的美人充实他的私宅内室,他并没有太大的抵触。
然而,现在却大可不必,既然没有这个必要,那么要她们何用?美人。
杨浩已经见过很多了,对美色的抵抗力和眼界也在不断提高,他欣赏那些女子的美丽。
却完全会生起把她们金屋藏娇的打算,更何况。
此举还是对龙家、对沙州和甘州有一种警示呢。
然而对龙家来说,却不做此想,和亲的作用固然有限,然而这却已是龙家不被权力所抛弃的唯一手段,得到张浦的回复后,龙王一边自怨自艾,一边把那几个。
女儿、侄女、甥女唤到面前,声泪俱下地做着最后的努力和安排,希望能靠她们最大程度地挽回龙家败落的局面。
而炮打翻山先取肃州的杨浩,此时已一刻不停地开始了对沙州归义军的征服。
沙洲,是归义军的老巢;归义军。
曾是所有西域汉人的骄傲。
打沙洲的法子,自然与肃州有所不同。
第十三卷 冲冠一章节:第014章 软硬兼施肃州这么快落入杨浩的手中,大出沙洲归义军意料之外!当杨浩不战再克取了凉州的时候,沙州归义军仍抱着观望的态度,尽管杨浩围困甘洲的时候,沙州已开始着手做出种种备战措施,但是实际上仍然不甚紧张,因为夏州军队以前气势汹汹一路西进的情形并不是没有过,但是他们每一次的军事行动最后也就是止于甘州罢了。
一则,是因为甘州回讫兵力强大,能征善战,在河西走廊各股势力中最为强大:二则,是因为自夏州往西,每一州府间的路途都非常遥远,越是往西,战线越长,粮草辐重的运输供应越成问题,所以夏州军队一路西进,就算无人可以正面为敌,只要在夏州军队深入大漠之后派出小股部队沿途骚扰,断其粮道,就足以使夏州军无功而返了。
然而,这一次杨浩的打法与夏州定难军的传统打法截然不同,他先以和平手段取了凉州,然后以凉州为跳板兵因甘州,甘州被围之后,杨浩围而不打,又突出奇兵直取肃州,攻打肃州的时候,又事先切断了肃州与凉州的一切朕系,直到杨浩兵困肃州的第四天,沙洲归义军节度使曹延恭才知道杨浩的大军已到了肃州城下,接连派出几拨探马都没有回音,等到最后一拨探马成功探得了消息,结果却是肃州已然易主。
杨浩这种下跳棋一般的打法让曹延恭大为紧张,虽说沙洲还在瓜州后面,可是杨浩既能跳过甘州先取肃州,那么跳过瓜州先取沙州也未必就不会再来一次,所以瓜沙二州都集结重兵,严阵以待。
瓜洲城头,曹延恭正亲赴此地巡阅三军。
旌旗猎猎,归义军士兵们齐齐整整地立在城头,滚木擂石俱备,弓匣箭弩齐全,士气看来也是十分饱满旺盛,曹延恭十分喜悦,一番作势鼓动之后,便与瓜洲守将,自己的侄儿曹子诣回了内城,听取他对瓜州的详细部署。
令旗一挥,三军解散,方才那种气壮如山的气势顿然不见,一个老兵和一个看起十分稚嫩的小兵没精打采地抬着两匣箭,准备搬回军械库去。
小兵张望着城外,喃喃地道:齐二叔,你心……杨将军真能打到咱瓜洲城来么?老兵懒洋洋地哼了一声道:天晓得,不办……现在他不是把龙王府给抄了么?你说他肯就此罢手么?依我看呐,他是一定会来的。
小兵舔了舔嘴唇,说道:齐二叔,要是杨将军真的打过来了,咱们真的跟他打么?老兵道:吃军粮拿军饷,咱们干的就是这行杀人的买卖,上头吩咐下来,怎么不打?小兵道:唉,何若呢?杨特军可也是咱汉人呢,咱们世居瓜沙,中间隔着焉考人、回讫人、吐蕃人、党项羌人,可有多少年不曾见过故乡人物了。
如今,咱归义军势力越来越小,节度使大人还得向甘州回讫人叫一声父可汗,丢人呐。
听听人家杨将军是怎么说的……古道如龙,惨遭寸折。
大漠风萧,敦煌离宗,玉门关外,车马凋零……谨以至诚,宣告天下,杨浩气愤风云,志安社稷。
今见河西之凋蔽,感一身之责任,率堂堂之师,息贼安民,重辟古道,以事祥和,此大仁大义举也。
旌旗所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二叔,我听着心里热乎啊。
闭嘴,祸从口舁,知道么?老兵教训着他,担心地向前看了一眼,两人抬着箭匣刚刚走下石阶,已经快到军械库了。
小兵不满地哼了一声,都囔道:以前,咱们归义军何等威风,不管是吐谷浑人、突厥人、回讫人、吐蕃人,把谁放在眼里了?如今,咱们就守着这么屁大的一块地方,要用女人和于阒、回讫结亲,才能维持咱们归义军的存在,想想咱归义军当年的威风,唉!老兵默不做声,眼看要走到军械库的时候,他才喃喃地道:息贼安民,重辟古道!旌旗所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杨将军真是这么说的?嗯!老兵眼睛里放出了光芒,慢吞吞地道:其实……咱们归义军金吾卫大将军张义潮大人在的时候,也这么威风过的……瓜州内城,防御使府。
侍婢奉上茶来,又退了出去凸曹子滔俯身向前,对曹延恭道:叔父,杨浩来势汹汹,甘州如此强大的兵力,竟也只能据城自守不敢出战,如今肃州失守,如此一来,杨浩便可以据肃州为根本,粮草接济、兵员休整方面,再也不必山遥路远,这样的话,如果他真的打到我瓜州城下,甚为可虑呀。
曹延恭不无焦虑地道:子滔,叔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尤为可虑的是,佛教界态度暧昧,我瓜沙二州的佛教弟子实在是太多了,在他们的影响之下,许多人对杨异的到来,明面上不反对、暗地里很欢迎,真他娘的…………曹延恭在自己的侄子面前,自然不需要什么遮掩,说到这儿,已是忧心忡仲地站了起来。
当年张义潮起兵反吐蕃时,西域佛教界曾给予他极大的帮助,因此归义军建立金山国后,便成为崇佛之国,虽说金山国信奉的是中国大乘佛教,与密宗佛教政教合一,或者对政权影响极深的情况有所不同,他们并不干预当地政权的统治,然而佛教的普及,使得各行各业都有大量的佛教弟子,这些寺主、座师、有道的高僧威望卓著,他们的态度对佛教徒们自然会产生相当大的影响。
杨浩不但敬佛崇佛,将莫州打造成了佛教圣地,而且本身还有一个冈金贡保、护教法王的名头,从他翻译、倡导的佛教经义来看,他并不独尊密宗,对大乘佛教、小乘佛教都十分尊重和保护,如今瓜沙二洲势力极度萎缩,所以大乘佛教在西域的影响也越来越小,这不是佛教显宗弟子对密宗弟子的竞争结果,而是由于政治势力的萎缩造成的,因此沙洲佛教界认为,如果河西走廊各州府能够统一,他们不会受到打压,而且可以发扬光大,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对杨浩到来的态度便可想而知了。
曹子滔道:不止佛教界态度暧昧,叔父,我刚刚收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禀报叔父呢……曹延恭道: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曹子滔脸上露出一副苦涩的笑容:叔父,我沙洲大儒路无痕被杨浩招揽了去,如人……他已被任命为肃州知州,走马上任了。
曹延恭脸色攸然一变,失声道:路无痕做了肃州知州?曹延恭现在在做甚么?狗儿俏皮地轻笑道:听说大叔取了肃州之后,曹延恭非常紧张,急急赶往瓜州,亲自安排防御。
大叔迟迟不攻,反令曹延恭寝食难安,他每天都登上瓜州城头,眺望东方,比一个盼望远行的夫婿归来的闺妇还要执着呢。
杨浩被逗得哈哈大笑:石,你这丫头,整天和竹韵那个鬼机灵混在一块儿,也学会说俏皮话了。
他略一沉吟道:嗯,曹延恭的确是急呀,他的外援,一共有两个口甘州可汗夜落讫如今自顾不暇,他是指望不上了;于阒国王李圣天,正忙着与打伊斯兰圣战的喀喇汗王朝交兵,这时候根本不可能出兵援救他:瓜洲内部又不是铁板一块,佛教界和他没有同仇敌忾之心:归义军的底层士兵们,对我一路西征败吐蕃、困回讫,颇有汉人同族扬眉吐气之感,曹延恭岂能不急?狗儿道:这还不止呢,路知州走马上任后,曹延恭更加不安了,路大人是西域大儒,在西域士林中威望卓著,他在西域有弟子七百,这七百弟子,哪个没有一点家世背景?听说路大人做了肃州知府,曹延恭把他认为和路大人关系密切、不太可靠的人,一律或明升暗降、或寻衅罢职,统统赶离了军政两界的要职。
杨浩得意地笑道:临阵换将,本是大忌,一下子换掉这么多文武官员,更是大忌口这些人哪个没有亲信的僚属?哪个没有三亲六友?曹延恭不这么做,他不放心,他这么做了,瓜沙二州却更是暗流汹涌,人心思动了。
且不去管他,让他再乱一乱吧口那边的消息,你要随时掌握,禀报于我。
是,大叔,那我先下去了。
狗儿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杨浩一拍额头道:啊,我倒忘了,你平时都是白天睡觉,晚上精神舟,还拉着你说这么多,快去休息一下吧。
狗儿向他扮个鬼脸道:石,才不是呢,自打随师父学艺之后,狗儿站着也能睡觉,走路也能睡觉,骑马也能睡觉,要不是这一次潜赴瓜洲,往来奔赴一刻不曾得闲,我才不困呢。
杨浩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好啦好啦,大叔知道你的本事大,快去休息一下吧。
这些天,大叔会留在肃州城内,安全上勿需担心,你只帮大叔注意着瓜沙那边的动静就好。
狗儿应了一声,这才返身跑了出去。
杨浩吁了口气,刚刚在座位上坐下,穆羽也走进来,低声道:大人,那个人……已经到了。
杨浩精神一振,连忙起身道:把他从角门带进来,请进后宅花厅,我马上就到。
是!穆羽一再身,又溜了出去。
杨浩稍事整理,便出了书房,向后宅行去。
如今,杨浩已在肃州成丅立了安西军,自任安西军节度使,迄今为止,他已兼任横山、定难、安西三军节度使。
同时,他任命张浦为安西军节度副使,并且实行军政分开,命人火速从夏州调来了沙洲大儒路无痕,担任首任肃州知州。
路无痕高调上任,兵不血刃地便帮杨浩完成了一件大事:曹延幕开始自乱阵脚了。
张兄此行机密,而本帅出入,行止难免为人所注意,就不亲自送张兄离开了。
杨浩起身,向那位神秘的张姓客人笑道。
杨太尉太客气了,太尉政务繁忙,张某就不打扰了,现在就赶回沙洲,一定把太尉的意思,告知家父。
张姓文士起身还礼,笑容满面。
这人三十左右岁年纪,白面微须,一表人才,只是在杨浩面前,脸上带着刻意堆起的笑容,有点诚惶诚恐的感觉。
河西沦落百余年,路阻箭关雁信稀。
赖得将军开旧路,一振雄名天下知!将军者,张义潮大将军是也。
今日本帅统兵西征,未尝不是秉承张大将军遗志。
此事若成,便是造福我西域数百万汉人,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昔年,张义潮将军振臂一挥,群起响应,西域重回汉家手中,这是不世之功。
今日,希望张老先生能振令祖之余烈,再举义旗,则杨浩感激、西域数百万汉人感激、就是令祖张义潮大将军,也会含笑九泉的。
张姓文士听他吟起赞颂自家先祖的诗句,提到自家先祖的名字,不禁挺了挺腰杆儿,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他听杨浩说完,向他重重一抱拳,激动地道:太尉放心,此回沙洲,张某一定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杨浩也肃容道:杨某先祝张兄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穆羽,替我送张先生,要艾义海亲自带人护送张先生,安然返回沙洲。
张姓文人又向他抱了抱拳,随着穆羽急急行去。
他是张义潮的后人,张承奉称王时,敦煌长史、金山国吏部尚书曹仁贵自称归义军节度兵马留后使,确立了曹家在敦煌的统治地位,与张承奉共同统治敦煌。
从那时起,张义潮的后人便只是名义上的金止,王,而曹仁贵则是实际上的金山王。
此后,曹家势力一步步扩张、稳定,直到从架空到取代张氏后人,成办金山国不管名义上还是实际上的真正掌舵人,张家后人则渐渐沦落为游离于沙洲权力核心之外的一个大家族。
然而,张家毕竟是归义军的创始人,尽管丧失了实际权力,但是张家依然是归义军的精神领袖。
平时,张家已很难对沙洲归义军产生什么影响,但是这并不包括特殊时期。
比如:沙洲内忧外患,人心不稳,曹家不能给沙州带来和平与希望,相反会带来毁灭和死亡,权贵豪门世家需要一个新的代言人,这个人得有资格与曹家叫板的时候。
归义军苦守瓜沙二洲,固然不必扯上什么民族大义,只是曹氏政权维护一家一族之利益的原因,但是客观上,他们却起到了让汉家文化在西域薪火相传、始终让汉人在西域保持一定影响力的作用,所以如非迫不得已,杨浩不想与归义军兵戎相见,杀个你死我活。
他先以强大的军威震慑瓜沙二洲,以民族大义唤起归义军将士的共鸣,以路无痕影响瓜沙二洲的士林官场,通过宗教势力左右无数的沙洲佛教信徒,最后再给他们椎出一个血统纯正、形象灿烂的张义潮后人,让张家振臂一挥,直指杨浩大将军才是沙诽的希望、沙洲的未来,沙洲东方的启明星……如果这样都撼动不了曹延恭的统治,那瓜沙二州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哥要死不活、到处和亲的窝囊样了。
送走张姓文士,杨浩回到书房,看了看面前堆积如山的各种公文,轻轻捏了捏眉心,顺手拿起一份便展开来。
路无痕赶到肃州以后,杨浩肩上的重任减轻了许多。
路无痕是西域大儒,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收徒授业,传递教化,使得路无痕成为一个很实际、也很懂得变能的人,他不止有才学,而且是个干吏,绝没有中原某些博学鸿儒的臭毛病。
杨浩得了肃州之后,军、政、经济,各个方面,都要建立新规矩,推行新制度,还要任用大批的官员,要想得到肃州世家豪族的全力支持,不可避免地要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些精明能干的人才为己所用。
肃州龙家已经倒了,肃州的豪门世家也需要攀上这棵新的大树,因此每日都有许多世家豪族,带着珍贵的礼物登门造访,与他攀交。
杨浩不能冷落了这些人,每日光是搭在往来迎酬上的事就占用了他绝大部分的时间,路无痕赶到之后,杨浩算是彻底解脱了。
路无痕对这里的豪门大族都很了解,接迎待答更是长袖善舞,有他接手这些事情,杨浩才能腾出手来考虑一些全局问题。
门扉轻叩两声,杨浩唤道:进来!仍然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的案犊,门扉轻启,从外面轻盈地飘进一个妙龄少女,手中托着茶盘,修长出挑的身段儿,丰隆饱满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蛮腰,尤其那扎紧细腰、下开喇叭口的石榴裙,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在裙下款款一动时,便摇曳出一股狂野意味的风情。
杨浩本来专注于公文之上,鼻端忽地嗅到一股中人欲醉的幽香,不禁讶然抬起头来,乍一迎上那双勾魂摄魄的海水蓝的明眸,瞧见那一头瀑本似的金发,杨浩不由一怔,失声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