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光睿看着摩云岭上冲宵而起的火光时,他就清楚地意识到:大势已去。
没有粮草的军队就算拥有百万之师也是渣儿,根本不可能同敌军周旋。
此刻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强行南下,在追兵的不断打击下,竭力维持着,把军队带到石州。
石州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到了那里,就可以前往育州,这支大军一路逃下去,还能保留多少有生力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不甘心,极度的不甘心,可是面对这种困境,他不能不低下高傲的头颅,李光睿慌而不乱,在这种不利的时候还竭力为自己创造着机会,一面连夜命心腹将领拓拔宛然去稳住张崇巍部,令张崇巍部猛攻杨浩留守无定河畔的军队,击溃他们之后渡河北上,尽可能地吸引追击的部队返回,一面马不停蹄,连夜踏上了漫漫逃亡路。
这一路下来,折御勋部阴魂不散,始终紧紧地蹑着他们,当他们扎下营盘,疲惫不堪舟士兵刚刚入睡的时候,急骤的马蹄声就会在耳边响起;当他们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赶到一条河流旁,刚刚支起炉灶,拿出为数不多的猎物,采摘一些野草,再杀几匹战马,正想熬锅野菜肉汤让又饥又渴的士兵们吃上一口饭时,折御勋的兵马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可想而知,这样的骚扰对一直军心士气已降落谷底,而且正在执行战略撤退的军队来说,打击有多么严重。
他想绮仗兵力进行反击的时候,折御勋却逃的比谁都快,李光睿哪有可能追着他在草原上绕圈子?这样被动的局面是李光睿从小到大从未遇到过的狼狈。
他身躯肥胖,随着大军日夜急行军,已经累死了几匹坐马,坐马受不了,他大病中的身子更受不了,再加上承受的的沉重精神打击,许多贴身将领都看得出,这位节度使大人恐怕已是油尽灯枯,也不知撑不撑得到育州了。
这个时候,杨浩又来了,杨浩的出现使他目前的困境雪上加霜,杨浩不但活着,而且已经回到军中,带领他的军队与折御勋并肩作战了。
当杨浩的战旗出现时,对战斗意志已几乎消磨殆尽的李光睿部又是一个严重打击,随后……张崇巍部也出现了,并且走出现在杨浩的麾下,夏州军队的意志彻底崩溃了。
夜晚,开始有士兵悄悄地离开大队做了逃兵,一开始是一个一个地逃,再后来是一队一队地逃,有的逃亡他方,有的投向了敌营,李光睿的六万兵马现在只剩下四万五千,此消彼长之下,杨浩和折御勋的兵力总数却在不断增加,完全有能力和他打一场阵地战了。
可是卑鄙的杨浩和折御勋仍然不肯与他正面决战,仍然轮番以骚扰战术一路追着他打、压着他打,当李光睿赶到额济乃时,他被迫停了下来对残部进行整顿,再不让他们稍做休息,再搞不到一点粮食,恐怕他们是无法赶到石洲了。
额济乃西去数十里,是原来细封氏部落的驻地,李光睿刚刚驻扎下来,就让自己的侄儿李继谈领兵一万赶去细封氏部落的驻地,在他想来,细封氏部落那么庞大,即便转移,也不会把老弱妇孺尽皆迁走,如果能在那儿抄到一些粮食总是好的,哪怕是抄回来一些心……紧要关头,人也一样可以用来裹腹。
别的将领他已不敢随意派出去了,这些将领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余威之下无人敢生异心,再加上各部将领之间也心怀忌惮,他还弹压得住,一旦让他们率部离开,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投向杨浩,或者干脆,逃之天天?派走了李继谈,李光睿便一头倒在了毡毯上,这一路逃亡,他连药都来不及吃,强撑着走到今天,已是鼻弩之末,这个肥胖多病的老人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就算躺下来,他的大脑仍然在不断地思考,思考着如何从眼下的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
杨浩、折御勋主力尽出,如今正紧紧地追在我的后面,其后方空虚,遗憾的是,我同样无兵可用,而且……很明显,杨浩的目的是把我拖死,消灭我的主力,而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我就算抢回了银州也无济于事了。
杨崇办是三藩中最弱的一环,以继筠的兵力至少可以和他杀个势均力敌,一定能牵制住他。
本来以为张崇巍杀回本岸去,可以吸引一部分敌军回收防卫,想不到被他识破,竟尔投了杨浩。
继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计划了失败了,这样的话,他他就不会赶来与我汇合,而是应该退往绥州。
我儿那边只有一个杨崇训追着,不会有太大的凶险,当能安全抵达绥州。
绥州刺史李不禄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应能服从干我儿。
眼下真正危险的是我,此地距石州已经不远,只要让我搞到一点粮食就能暂时维持,待我到了石州,先分兵加强石州防御,使杨浩内外两军不得相通,然后迅调集胄州兵马攻打夏州。
老夫经营夏州三十年,李光岑虽担着一个大义名声,对那里的影响力终究还不及我,只要老夫抢在石州城陷之前夺回夏州,我枷……李光皋正计划着逃回育州后如何重拾旧部,再整山河,乐飞雨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大人,李继谈枷……似……,李光睿霍地一下坐了起来,肥脸一下子绷紧了:继谈怎样了?难道吃了杨浩和折御勋的埋伏?乐飞雨颤声道:大人,李继谈他……他……他降了杨浩了。
畜牲,他敢!李光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将出去,把乐飞雨喷了个满脸花。
眼见李光睿摇摇欲倒,乐飞雨连忙上前搂抱,李光睿身躯硕大肥胖,他哪里抱得住,李光睿直挺挺往后一倒,把他瘦小枯干的身子整个儿压在了身下,慌得乐飞雨连声大叫:快扶住大人,扶住大人。
左右侍卫七手八脚把李光睿拖开,把乐飞雨从下面拽出来,乐飞雨顾不得自己衣衫皱乱,忙不迭抢上去道:快快,快唤郎中,大人协……他……乐飞雨声音越来越小,脸色越来越白,只见李光睿一张胖脸惨白如纸,两只眼睛怒凸着,直勾勾地瞪着朵朵白云悠闲飘去的天空,那模样……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生气?乐飞雨颤抖着把手伸到李光睿的鼻下,试了半晌,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大人他,他……※※※※※※※※※※※※※※※※※※※※※※※※※※※※※※折御勋的驻地,望着不远处杨浩军营热闹非凡的样子,折御勋眼热不已,不禁笑骂道:老子拼死拼活,老三倒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李继谈也投了他,怎就不见一路人马来投我?赤忠马上牟了。
唾沫,以示和大帅同仇敌忾。
折子渝目光盈盈一瞟,横了大哥一眼,淡淡地道:若你是李光岑义子,并得党项七氏拥戴,又挥兵占了夏州,相信他们投的人就是你了。
折御勋眼见李光岑越来越弱,全面崩溃在即,所以心情甚好,涎着脸笑道:***,我比老三,只差了运气而已。
唔……杨皓还没有消息?折子渝脸色一黯,轻轻点了点头。
折御勋走过去,揽住妹子的肩膀,轻轻安慰道:子渝,莫要太过担忧,我看那小子……可不像是个短命的相,一定能找到的。
折子渝回眸一笑,轻声道:哥,我不担心的,这么多人,没有找到他,我反而放心了。
没有消息,就是一个消息,我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
折御勋大感宽慰,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粤嗯,这么想才对,这么想才对。
但是一离开折御勋身边,一丝忧虑和担心还是跃入了她的眸波,她能找个理由说服别人,却如何说服自己的心?就在这时,一骑探马直驰入营,折子渝见那奔马迅急,其甚快,双眉不由一挑,举步便迎了上去:甚么事?探马忽见大小姐立在前方,急急一勒战马,战马希幸幸一声嘶,人立而起,前蹄还未停稳,马上的骑士已矫健地滑下马背,拱手道:大小姐,李光睿部扎营额集乃,标下正奉命监视其三军动静,忽见其营中生异变,因此赶回急报。
折子渝夷然一笑:李光睿穷途末路,任他如何了得,还能有甚么诡计,说,他营中有何异变。
探马道:标下立于高岭上探看敌营,本见李光睿诸营扎成梅花阵,可诸营之中忽各有百余骑直趋中军,料想李光睿必有异动,因此格外小心,但走过不多时,却见敌营中军一片混乱,远远还见刀光剑影映日反光,似在生打斗,紧接着各营突然各自拔营,四散而去,其中有两支人马,奔着咱们的驻地来了。
折子渝眸波一转,略显诧异,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摸不清重点,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士卒飞也似地奔了过来,老远大叫:报,杨元帅通谕:李光睿死,李华庭部、何必宁部前来射书投降!李光睿死,李华庭部、何必宁部前来射书投降!折子渝没有拦住他,任由他一路大喊大叫着奔向中军,左右的将士们先是一阵静谧,然后欢呼声开始此起彼伏,直至汇成一股巨大的呼浪,震荡在整个营地的上空。
折子渝脸上也露出了欣然的笑意,可是在跳跃欢呼的人群当中,她欣然的笑意只持偻了片刻便淡然隐去:我们胜利了,胜利了,杨浩……你这该死的王八蛋,到底猫在哪个洞里,到现在还不出现,叫人家这样担心?幽幽地一声叹,无限心酸。
但愿同生极乐国,免教今世苦相思。
一颗女儿心,谁解其中苦?※※※※※※※※※※※※※※※※※※※※※※※※※※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裙裾轻摆,小周后端着个盆儿,轻盈地走了进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裙子是一条八幅湘水裙,只是有些残破,下摆也被撕去了,那时女英当初用来缚住孩子和打绑腿时撕去的,于是一双纤秀娇美的小腿便暴露出来脚下是一双轻便的草履,细细的绿色的几条草线,缠住了那晶莹动人的玉足。
舟下美人,玉足生光。
雪儿睡在床里边,在小东眼里,这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他们自然要睡在一起,于是,小雪儿晚上总是睡在这对男女之间,成了两人始终谨守礼制的唯一见证人。
杨浩脸上有些热,他想告诉女英,自己的身子已经高的多了,现在每天让她用酒擦身,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可他又说不出口。
他的意识真的已经清醒了,可是奇怪的是,高热依然不退,甚至呼吸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好象要喷火一般,这种奇怪的病症,连他也弄不明白。
女英在床边坐了下来,脸蛋红红的,眼帘垂着,始终不敢与杨浩对视,她轻轻地投净了毛巾,开始温柔地为杨浩擦拭身子,从额头、脸颊、嘴唇、颈子……已经无数次在人家面前赤身**,现在他还怎好端起一本正经的架子来拒绝?杨浩只好逆来顺受,任由他的摆布。
喂孩子,侍候杨浩便溺、擦身,一辈子不曾做过的事这几天都做过了,堂堂一国皇后,洗尽铅华,现在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贤惠妇人没有什么区别。
过了一阵儿,女英的神色自然多了,杨浩的目光也不再躲闪,开始投注在她身上,欣赏着她的美丽。
白暂腻滑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流转着玉一般温润的光泽,这样的人间绝色,即便布裙荆钗,也难掩其天香国色,何况那铅华弗御,芳泽无加……柔软的纤手,在那有力的肌肉线条上轻轻滑过,刚与柔、阴与阳、力与美,在这静谧的山夜中异常地迷乱人心。
昨夜……她又梦了,在梦中那个男人的狎昵下,她婉转娇啼,****,这一回,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模样,那个男人……就是眼前的伽……自从凭一条鞭子解决了两个强悍的夏州兵,女英对师傅传授的本领每s大增,每日练的更勤了,可是坤道铸鼎功也就罢了,每次练那幻影剑法,需要主动去幻想交合恩爱,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被她看清了全身的男人,她从来没有把一个男人看得这么彻底,那心魔越来越强,几欲抵挡不住。
食色,性也!男女皆然。
杨浩目光灼灼,看得女英不敢抬头,这个男人眼中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火焰一般的力量,好像能把她融化一般。
这让女英的心颤栗不已,这种带着些侵略性质的光芒,她曾经在赵光义的眼中看到过,然而她却没有面对赵光义时的厌恶和慢恨,反而有一种隐隐的窃喜和得意,这才是真正令她感到恐惧的地方。
她害怕会生些什么,又似乎期盼着会生些什么。
她不知道,这一刻,她又变成了那条藤,只能由人来安排、摆布她人生旅途的蔽……面对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有**,孤阳之体的杨浩**更是强烈,可是他与女英面前有一条无形的、不可逾越的壕沟,所以他一直强迫着自己的意志,始终没有剑及履及,做出什么侵犯她的事来。
但这仅限于他的**,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和神如,越来越放肆的目光,让女英把眼前这具强健有力的男体,和她心中那个荒唐不羁的春梦不自觉地交织在一起,越是压抑,越是无法控制,让她分不清哪些是幻像,哪些是真实,梦中**蚀骨的呻吟和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萦绕,她都快哭了,她从不知道自己如此放浪,她不知道所习功法无限加强了她的欲**,而两人练的是同一功法,更增强了他们彼此之间的那种吸引力,她惭愧的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
红着脸为他擦净了全身,女英额头已沁出了细密的香汗,她投净毛巾,正想抱过那小半坛的酒来再为他擦拭一遍,一阵山风透门而入,将那摇摇欲灭的灯火噗地一下吹灭了。
女英先是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想要躲到杨浩怀里去,然后才定了定神,低声道:我……我去掌办……杨浩忽然抓住了她的玉臂:不用了,我觉籽……已经好多了,涂了酒,你睡不舒服,雪儿也不舒服。
他一抓女英,女英娇躯便是一颤,异样的感觉顿时传遍了她的全身,心头如小鹿乱撞。
灯火灭了,室中先是一暗,然后月华如水,淡淡月色下,那皎好的人体剪影,起伏剧烈,看得人惊心动魄的酥胸,粉光致致如雪如玉的肌肤,纤细的蛮腰,柔顺的秀……看得杨浩口干舌燥,他觉得自己的**似乎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根本无法控制,如此良宵,如此佳人,谁不想拥有这样一个绝世尤物呢?几乎是本能地、也是自然地,杨浩轻轻坐起,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女英全身都绷紧了,弊怕隔着衣服,她也清晰地感觉到,那个烫的身子是光滑的,他是**的,她又怕又想的事,好慕……好象马上就要生了……脱了衣服!杨浩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颊边,女英的脸颊已烧得像火,但她感觉这个男人的乎吸似乎比她的脸蛋还烫。
这个可恶的男人,他居然要我自己宽衣解带?女英芳心中不无幽怨,但她却像喝醉了酒,又好象本能地应该服从眼前这个男人,颤抖的手指悄悄摸向了自己的腰带……轻褪衫裙,慢解抹胸,亵衣羞持,正犹豫着该不该听话地除去,她那轻盈的身子便被杨浩一把楼上床去,曼妙有人的身体,如羊脂白玉般柔润腻滑,粉嫩可人,那欲拒还避的羞涩动作勾起了杨浩更强烈的欲火。
**,一触即燃。
杨浩强劲的手臂,牢牢地钳住了她,她的身子像刚削了皮的香水梨般丰润水灵,绮情春意在两人之间就像春生万物一般自然地滋长起来,两个人一点点滑向**的深渊……无位真人炼大丹,绮天长剑逼人家。
玉炉火燃天尊胆,金鼎汤煎佛祖肝。
百刻寒温忙里准,六文文武静中看。
有人要问真炉鼎,岂离而今赤肉团。
不约而同地,两人想起了本来就一脉相传的师门心法,似懂不懂处,这一刻豁然开朗,当那壮硕叩关而入,两行泪水流下了她的脸颊,那双玉臂却环上了他的脖子,春夜绵长,宛如游丝一般的呻吟羞涩而含蓄,堆玉**几乎被那结实有力的胸膛压得扁平,一双修长丰腻、如象牙美玉的大腿却不甘示弱地缠上了他的腰肢。
经过最初的酥软如泥,相同功法本能地开始水乳丅交融,让她在体会到极乐的同时,一种似乎属于彼此共同的东西在他们身体间流动,使她渐渐缓过气儿来,开始下意识地迎合起来。
春色无边,酣畅淋漓……当一切重归沉寂,女英静静地偎在杨浩的胸前,感受着他双臂有力的拥抱,却突然感到一种若有所失的惶惑和恐惧。
这一切生的那么自然,可是这一切生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以我的身份,能和他在一起么?能么?已经得到的幸福,如果再失去,那是最让人痛苦不过的事,女英越想越怕,心都在颤抖。
一双大手顺着肩背优美的曲线滑向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蛮腰,抚上了挺翘圆润的**,着手处丰若有余、柔若无骨,杨浩诧异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灼热正迅地消褪,身体前所未有的强劲,精神变得异常敏锐,可他现在无暇思索其中的诡异之处,他的双手正把玩着两团腴润结实、令人心神俱醉的香丘……我……我有了伞夜,足矣。
我……我不会让大人为难……女英忽然结结巴巴地说话了,试探着杨浩的心意。
杨浩的手一停,**褪去,他忽然也想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能让唐国皇后在此时现身于人前么?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么?见杨浩忽然没了反应,女英又吃吃地道:我……我会出家,随师傅……一齐修行……杨浩心中电闪,思索着这个不同寻常的女人一举一动可能带来的重大变化,他觉得自己的思维不知是不是因为几日的高烧突然清醒后产生的错觉,变得特别清晰、快捷。
他的手又动了起来,轻轻抚摸着那腴润柔软的腰肢,低声道:唔,也好。
女英心中一阵失落,却又有种莫名的轻松,停噎了片刻,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想要从杨浩身边抽离身子。
可是杨浩的手忽然收紧,她柔软的身子又复贴紧了他:我在节帅府,设一处养心堂,你就做个居士,先带修行吧。
啊?女英诧异地抬头,眼波流动,然后婉约地低头,又浅浅应了声是,这一次,却像一个小女人,得到了自己男人的什么承诺,隐隐带着窃喜。
杨浩拍拍她的粉臀:你的身伽……太麻烦了,眼下只好这么安排,日后的事……日后再心……你放心,既然做了我杨浩的女人,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决不会放弃她!女英乖巧地应了声是,温顺地把脸颊贴到了杨浩胸口,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心满意足。
有力的大手在她的肩背、腰肢、粉臀上游戈,痒痒的好舒服,叫人只想昏昏沉睡在这样的温柔里,但如……女英忽然抬起头,紧紧抓住他的手,紧张地道:我……我若有了身孕,怎么办?不会被人觉么?杨浩诧异地看着她的俏脸,这个女人想的也太远了吧?还真是天真烂漫的一塌糊涂,这跳跃性思难……唔……果然有艺术家的气质……眼见杨浩瞪着她沉默不语,女英恐惧起来,下意识地掩住小腹,摇头道:不,我不,就算惹得你生气,就算你从此再也不肯碰我,我也不要打掉自己的孩子,我决不!杨浩干笑两声,喃喃地道:真是极品……嗯?杨浩无可奈何地道:有了身孕的话……女居士不会闭关修行么?啊!女英转惊为喜,忘形之下,直扑入他的怀中,感激地亲了他一口:你真好,你真聪明。
杨浩翻了翻白眼,心想:我挺卑鄙的……女英心满意足,打了个俏巧的呵欠,真的想睡了。
她的身子倒底比不得杨浩,这一番折腾,已是精疲力尽了。
可是那条腴润的大腿刚刚搭到杨浩身上,她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腾腾,不由掩口惊呼一声:大人你……你……你不是吧?杨浩一翻身,便覆在了她的身中,带着笑意道:什么是不是。
做我的女人,就要有做我女人的觉悟……,夜色中,又是一声异样的呻吟……隔壁两口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已经躺了好久好久了,小东嫂子忽然间也有了些觉悟,她觉的……就不该救那女人回来,虽说得了好多的财物,可是……好象自己还是亏大了……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3章 归衙李光睿呕心沥血地盘算着如何撑过难关,重返有州,继而再夺夏州,不想这时他的亲侄儿李继谈也叛变了,油尽灯枯犹在苦苦挣扎的李光睿就像一盏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了许久的灯火,最后却被人轻轻的一口气给吹灭了。
出单未捷身先死,结果就是麾下大将失去压制,没有了一个统一的号令。
众将云集中军帅帐,就如今的困境各抒己见,哼哼要去投降杨浩,反正杨浩是李光岑的义子,就算他上了台,也不会亏待了拓拔一脉的族人;有人则建议继续前行,投向胄州;更有人异想天开,想要杀个回马枪,赶去接州;至于那些隶属于某一部落势力的将领,此时却是归心似箭,只想带着自己的族人返回自己的部落,至于谁当夏州之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不管谁做了复州之主,总不会灭了那些表示归顺的部落的。
诸将之间意见相左,有的想法更是水火不容,一言不合,就在李光睿的遗体前大打出手,最后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这一来折御勋和罗冬儿要对付那些仍存敌意的人马囡然容易了,可是敌人四散而逃,无形中却又增加了他们围剁的难度口有鉴于此,罗冬儿和折御勋两员主将匆匆会唔了一番,就下一步的行动进行磋商。
罗冬儿如今扮的仍是杨浩的身份,一身男装,唇红齿白,与同样一身男装的折子渝往帐中一坐,倒是一时瑜亮,难分轩轾。
双方见礼落坐,折御勋便道:弟妹,如今情形,其实留少量人马追剿逃逸的敌人,你我主力合兵一处,直取石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石州守军仍在等候接应李光睿,那里虽是易守难攻,但只要我们先行派人抄山间小路过去,请夏州那边出兵应和,内攻夹攻,石州克日可破。
不过现在有几个麻烦难以解决,愚兄想来想去,觉得如今还是稳妥一些的好,是以请弟妹来一齐商议。
前日杨浩孤军追杀李光睿的余部中伏被困,折御勋部损伤极微,却不肯赴援,冬儿虽竭力维持着大局,但是私底下两军之间的气氛非常紧张,折御勋也不敢再套近乎,只以杨夫人称之,如今杨浩脱困,两军又戳力同心共同对敌,合作十分默契,气氛重又融洽起来,他这称呼不知不觉便也亲近了些。
冬儿领道:大哥请讲。
折御勋丹凤眼微微一眯,捋须说道:弟妹,我部粮草已然不多,恐怕支撑不到石州了,一鼓作气固然爽快,可粮草不继,却是大患。
而且李光睿已死,大势已然逆转,我想……求稳的话,不如暂时收兵,所以想问问弟妹的意思。
罗冬儿道:大哥所言甚是,由于投靠过来到夏州军队甚多,我部粮草消耗的更快,军中存粮已然告磐,我也正想与大哥商议收兵之事。
而且,这些投诚的军队数量如今已过了我本部人马,他们刚刚归附,忠诚还很成问题,一旦遇到挫折,难保不会有人反戈一击,唯今之计,我也觉得还是暂时收兵为妥。
折御勋一见二人意见一致,不由大喜,二人计议了一番暂且收兵的事情,便又问道:如今还没有老三的消息?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折子渝飞快地瞟了罗冬儿一眼,耳朵悄悄地竖了起来。
虽说她收到的情报中,杨浩始终下落不明,可她还是期望着能从罗冬儿口中听到一点希望。
罗冬儿脸色一黯,轻轻摇了摇头,帐中顿时寂静下来。
过了片刻,罗冬儿强自一笑,说道:还好,没有坏消息,就算是一个好消息吧,骖耻岭那边可打听到消息了么?罗冬儿这样一问,折御勋的脸立即黑了下来:嘿!骆驼岭,骆驼岭!他啪地一拍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罗冬儿诧异地看了看折子渝,折子渝轻轻一叹道:杨将军……目中流矢,矢上有毒,以致晕迷不醒,其部将登时溃散,扶了杨将军急返麟州去了。
折御勋怒道:他受了重伤,我不介意他返回麟州,可是多少该给我们通报一声消息吧?留他守在骆驼岭,他居然不声不响地逃之天天了,把我们的腹背留给了李继筠。
李继筠偷袭银州,亏得丁先生回来的及时,以致银州未失。
可是你的女我却……嘿!李继筠袭银州也罢了,如果当时我们不曾烧了李光睿的粮草,老三不曾机智脱困,这时腹背处出其不意地杀出李继筠的人马,今日一溃千里,四散逃命的就该是我们了。
杨崇训,真匹夫也!折御勋越说越气,正怒不可遏的当口儿,一名亲兵悄悄走到了帐口,一见大帅正在怒,站在那儿不敢说话口折子渝转眼看见,问道:什么事?那亲兵抱拳禀道:禀大帅又五公子,麟州杨将军麾下李安、杨小么、杨大宝、卢永义四位将军求见。
折御勋大怒道:这个时候他们来做甚么?不见!折子渝眸波一转,再道:他们可曾说些甚么?那亲兵道:四位将军是反缚双手,被人押来的。
押他们来的人来说……杨将军受箭创后昏迷不醒,几员部将急拥主帅逃返麟州,竟未向大帅和杨帅通报军情,险酿不可挽回之大祸。
杨将军羞愧难当,只是因伤势过重,不能亲来负荆请罪,是以绑了这四员将,杀剐刑罚,听凭大帅处置。
折御勋冷笑道:三家结盟,朕手出兵,本该同进同退,战场上,胜败乃常事,败则败矣,然而一则便落荒而去,弃盟友于不顾,如此作为,实在令人齿冷,如今战局已定,还来请的什么罪?他杨家的兵将是他杨家的人,我折某可管不着,请他们回去吧,请罪之说,折某当不起。
说起来,杨崇亦兵败急退,无暇通知杨浩和折御勋,折御勋部并未因此遭受什么损失,他纵然恼火,也未必就愿意与这多年的盟友就此拆伙。
可是杨浩这一方却不同,如果他早早的通报消息,让杨浩一方得知后方有一支敌军已失去牵制,银州未必失守口如今银州虽失而复得,可是杨浩的女儿杨雪却下落不明。
眼跟前就坐着杨雪的亲娘,折御勋不管怎样都要做做姿态的。
那亲兵并未立退,见大帅恼怒,便向折子渝望去,折午渝一双明眸却只看向罗冬儿。
罗冬儿静静地坐子许久,忽尔展颜一笑,轻轻站起身来,说道:大哥,主帅生死不明,从属难免惊慌失措乱了阵脚,我尽出兵马,银州空虚,还不是因为一样的原因?杨将军浴血奋战,阻挡李继筠部数日,若非如此,我们未必能一心一意应对前敌,取得今日这般战果。
杨将军的部将纵有些不是,我们也不会待之过于苛刻,不如你我出营,将四位将军接进来吧。
折子渝明媚的双眸中顿时异采一闪……※※※※※※※※※※※※淡※※※※※※※※※※※※※草原上这场错综复杂的大战,攻守之势瞬息数变,以致草原各部传说纷纭,这个部落还在流传着李光睿十万大军围困银州城的消息,那个部落已在流传夏州失守、李光睿大军溃退的传闻。
这个部落说杨浩中计失陷于无定河畔生死不明,那个部落就说杨浩烧掉了李光睿粮草,现已趁胜追击。
消息的闭塞,使得各种相左的传闻在整个草原上传来传去,弄得人们无所适从,无法深入战场的朝廷探子更是无法搞清楚谁胜谁败,以致各路探马送往汴粱的消息也常常是相互矛盾的,这一边刚说杨浩大获全胜,那一边就说李光睿取得大捷,消息莫衷一是,从侧面也印证了战局的变幻莫测和激烈程度。
赵光义自从回了京城,家事国事天下事,折腾得他不胜其烦,西北的杨浩更是让他时而欢喜时而忧,这皇帝做得也不快活。
直到最近一封秘报从银州传来,确认杨浩中伏脱困时已数日,迄今仍下落不明,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赵二叔才着实地高兴了一回……此时,下落不明、凶多吉少的杨浩正和扮成羌族妇人的女英,扮做一对夫妻,赶了一辆驴车,走在返回银州城的道路。
杨浩病逾之后,立即便向小东夫妇告辞,此时距离集市尚有三天,可杨浩归心似箭,哪里等得,小东姓子只好带着他们一家三口赶去集市。
这个集市也在一处山坳里,不过这处山坳不是死的,两头都有道路,可以通向更大的城镇。
因为集市之期未到,这里只有在此定居的十来户人家。
杨浩向他们打听山外的情形,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杨浩无奈,只得摸出身上仅有的一点玉饰,想换了那户人家的驴车出山。
他衣上的这玉饰虽小,却是价值万金的极品好玉,可惜华山民不识货,见这汉人想拿块石头换他的驴车,他是万万不肯答应的,杨浩便把自己的腰带送了给他。
他这腰带名匠做工,饰以金扣,整条腰带的价值远远高于金扣自身的价值。
杨浩也不知这腰带落到那山民手中,会不会被他干出买楼还珠的蠢事来,不过那驴车倒是换到手了。
说起杨浩身上的玉的和腰带,一直就在他的身边,由此也可看出小东夫妇的纯朴,这些山间猎户虽然爱财,却是取之有道。
杨浩向小东嫂子再次承诺一旦安全返回,一定使人再来酬谢,这才起身上路。
瘦毛驴儿承受不起三人的重量,女英抱着孩子坐在车上,杨浩便执鞭干起了老本行,走在山间小道上,倒真像回门探亲的一家三口。
驾!马鞭一挥,在空中炸出一个清脆的鞭花,女英坐在车上,怀里抱着雪儿,悄悄望着舰的背影,看着他熟练的赶车动作,眸中一片痴迷。
他真的好厉害,要说文,他做过宋国的鸿驴寺卿,同许多博学鸿儒打交道,连徐大学士都对他的聪明睿智感到头痛。
要说武,才短短几年时间,他就从无到有,拥有了一支强大的军队。
现在看来,他赶车这种事情都这么的熟练,简直让人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他会的是真正的本事,而不是吟风弄月、无病呻吟的东西,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想到这里,女英脸上一热,她真不知道,杨浩居然那么厉害,简直是需索无度,神勇无比。
被他欺侮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炸开了来,炸成亿万碎片,然后飘飘缈缈的又合为一体,那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她从来也不知道恩爱缠绵的时候,会有飞一般的感觉,好羞人的感觉……哈,前面……杨浩转过山角,瞧见前面一条大道,不禁喜出望外,急忙回头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这一回头,恰好迎上她痴恋缠绵的目光,那种又羞又喜、安恬满足的幸福神情,是从未在她脸上看见过的,那焕的光采,仿佛她个天才做了新嫁娘一般,杨浩不由呆住。
女英未料到他突然回头,一时来不及收回目光,顿时腼腆地垂下头去,杨浩见她连颈子都羞得红了,不禁有些好笑,打趣道:怎么,没见过我这样的美男子么?女英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轻啐了一口,神色倒不是那么羞窘了,杨浩扬手一鞭,笑道:喜欢看,以后有得是你看,只要你看不厌就好。
女英脱口说道:弄不厌,看一辈子也不厌。
这句话下意识地说出来,女英登时羞不可抑,杨浩心中一荡,可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前方有人大喝:站住,打劫!杨浩听了急忙回头,下意识地去摸佩剑,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杨浩从女英那儿了解的情况是银州被人奇袭失陷,可是杨浩从陶谷废墟脱困时尽管还不知道折子渝已烧了李光睿的粮草,但是也知道自己成功脱困,对李光睿的士气又是一次沉重打击,他不可能支撑太久,崩溃只是时间问题,银州哪里来的敌兵,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却不认为能瞒过前方重重眼线奇袭银州的兵马能有多少人,他们能奇袭银州,却未必守得住银州。
尽管如此,因敌情未明,杨浩还是尽量小心,扮成了羌人百姓,用驴鬃粘了满脸的大胡子,那柄紫电剑也放到了车底,并未带在身上。
这时一把摸空,省起自己如今所扮的身份,杨浩便向身后悄悄打个手势,安抚住女英,同时向前看去。
只见前方站着四个破衣烂衫的汉子,手中执着长矛弯刀,背上还背着弓,如果不是这套行头太破烂的话,瞧来倒像几个军卒,这些天大战频繁,有此落单的兵卒做了剪径的强盗也是可能的,只是不知他们是银州辖下,还是其他哪一路的人马。
杨浩做出一副畏怯的模样,战战兢兢地道:几仙……几位大王,小人身上没有钱。
领头一个强盗瞧瞧他的样子,呸了一口,没好气地道:谁说老子要劫财?杨浩露出一副更加吃惊的模样,回头看看女英,见她头一直低着,配合着自己的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忙又说道:几位大王,我家娘子……我家娘子长得很丑,哪里入得了几位大王的法眼。
他一面说,一面四下打量,不见还有其他的强盗,料来这贼伙也就只有这么四个,他正准备把这四个剪径的蟊贼拿下,就听那领头的强盗更加没好气地骂道:呸,谁说老子要动色?杨浩正欲动手,一听这话不禁有些纳罕,忍不住好笑地道:那么诸位大王要打劫甚么?总不会是要打劫脚底板吧?领头的强盗大怒,刷地一下苯起大刀,骂道:混帐东西,好大的胆子,还敢消遣军爷,说!你们是住在山里边的?杨浩暗道:他们果然是流散的兵卒。
口中便应了声是,那人又问:你既住在山中,我且问你,这几天,可有陌生人出现在你们那儿?他是个男人,二十三四岁年纪,身量大概有这么高,皮肤比较高,长得很英俊,姓杨的。
杨浩心中一跳,目中便露出警觉的锐芒,他慢慢攥紧鞭子,沉声问道:不知几位军爷打听这个人干什么?你们是夏州的兵还是银州的兵?那人一听勃然怒道:混帐东西,是我问你,还是你来问我?不教训教训你,不晓得军爷的厉害!说着便倒转钢刀,使刀背向杨浩所来。
杨浩知道自己失踪后,自己手下的兵将必来寻找他,可是却也不排除李光睿的人知道他并未生返军营,从而到处寻找他的下落,如今既摸不清这几个士卒的来路,倒也不能伤了他们。
杨浩手中鞭子一挥,便缠住了那人手腕,将他手中钢刀一把夺过,顺势在他膝弯里一踢,便把他踢跪在地上,沉声喝问道:你们到底是谁的人马,快说!左右两人见状,急急朴了上来,杨浩干净俐落地把他们掀翻在地,最后一人见状掉头便跑,杨浩州欲追赶,那人早已摘弓搭箭,望空射出一枝响箭,动作如行云流水,想不到这普通一个士卒,一手箭法竟然如此娴熟精湛,杨浩只来得及追上去将他制服在地,那枝响箭却已破空而去。
那人被杨浩抚住手腕,却夷然不惧,只是冷笑道:懂得些武艺很了不起么?我劝你快快脱了我们,否则,片刻的功夫,我们大王就会赶到,大王武功盖世,要收拾你易如反掌。
杨消失笑道:一会儿军爷,一会儿大王,你们到底是军卒还是山贼?这时遥遥一声传来:谁放响箭,有消息了么?那声音异常的清冽,远远传来,响遏长空,好似就在耳边说话一般,那人闻听大喜道:大王来了!那声音响起时,似还在里许外的林中,等到杨浩一脚踹翻了这士卒,抬头望去时,已见一条人影如离弦之箭,自林中一跃而出,攸然闪现在他的身前,那快捷如电的身法把杨浩吓了一跳,杨浩不禁暗悔托大,没有先行取出车底的宝剑。
凝神看去,只见这人身量不高,一袭杏黄的道袍,肩后一柄宝剑,杏黄的剑穗兜着疾风刚刚飘落。
他的头上戴着一个竹笠,竹笠上垂着一层黑纱,黑纱遮住了他的面孔,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杨浩见识了他的轻身功夫,似比自己还高明几分,当下不敢关意,暗暗凝神运气,沉声道:阁下何人?那道袍人立在杨浩面前,左右一看,忽然不悦道:哪个胡乱放箭,找到我杨浩大叔了吗?那强盗苦着脸告状道:大王,我们奉大王命令,本来是认真盘查过往行人的,可是这人仗着有几分本事,竟然蛮不讲理,把我们打倒在地,还求大王为小的们做主。
那人哼道:你们不是不听我的吩咐,欺侮了人家吧?四个强盗一齐叫冤道:大王,我们哪儿敢,遵大王吩咐,我们盘查过往行人,俱都是斯文有礼的很,哪里会欺侮人家。
那道袍人听了便双手一掐腰,转向杨浩,凶巴巴地道:你,为什么欺侮我的人?杨浩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他,忽地见他朝着自己凶巴巴的样子,不禁笑道:欺侮你的人有甚么了不起,我还要欺侮你呢,你奈我何?嘿,你这人不讲道理,真的讨打呢。
看打!那人说打就打,打字出口,一个小拳头已呼地一声递到了杨浩面前,杨浩含胸急退,袍袖一扬,便向她的拳头卷去,两人这一番交手,免起鹘落,身形似电,时而在山路上交手,飞沙走时而跃转林梢树后,如灵狐捕兔,只看得那四个强盗目不暇接,张口结舌。
小周后握紧了狐尾,本来还想助杨浩一臂之力,可是眼见二人如此快捷的身法,恐怕她连人家衣袍的边都沾不着,当下只得紧紧抱住雪儿,把她护在怀里,恐她有失。
杨浩与那道袍人战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陡然团身后退,这一退便跃出三丈多远,站住了身子,哈哈大笑道:不打了,不打了,大叔认输便是。
那人恼道:你是谁的大叔?不行,继续打过!说罢糕身扑上,又是一拳击来,不过这人动手还算有分寸,虽然说的生气,却始终没有动用兵刃。
杨浩笑吟吟地撕去颌下胡须,向那道袍人眨眨眼睛,促狭地道:狗儿,杨浩不是大叔了吗?哎呀呀呀……小道童知道眼前这人一身功夫不比自己差多少,他又占着身高力重的优势,所以这一拳并未收力,不想那人撕去络腮胡子,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杨浩大叔,狗儿这一记粉拳眼看就捣到了他的胸前,生怕伤了他,急急叫着便想收拳,拳头是收回来了,身子却止不住冲势,呀呀地叫着,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杨幕连退三步,才卸去她的力道,不禁苦笑道:狗儿,一见面,就要给你杨浩大叔一个下马威么?杨浩大叔!小道童仰起斗笠,定定地看了他刹那,忽然带着喜极而泣的哭音儿,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洪※※※※※※※※※※原来,狗儿心急火燎地把种放夫妇送到芦州,立即启程去寻杨浩,离开芦州前,她已打听到杨浩回了银州,可是一路上少见人烟,她竟迷了道路,等她好不容易寻到银州,又得知杨浩被困无定河,脱困后下落不明,狗儿只道师傅所说的死生之劫已然应验,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急忙离开银州四处寻找。
可她不但地理不熟,而且这地方诸族杂居,有些地方还言语不通,如何寻人?这一天恰好遇上一伙从银州逃出来的夏州兵拦道抢劫,狗儿灵机一动,于是施展武功,大败这伙做了山贼的夏州兵,把他们的财物全都一骨脑儿收拢起来,勒令他们帮着寻人,寻到了人就还财物,这伙山贼大概有四五十人,一来畏于她的武功,二来又被她控制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财,只得改行寻人。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狗儿捏索的范围和度就快多了,不想今日果然就寻着了杨浩。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往银州方向赶,杨浩听她说银州已经收回,顿时也大放宽心,走出几十里路,正碰上分队巡戈,寻找他下落的银州女兵,一伙女兵护拥着杨浩赶往银州,又有几个女兵一路飞驰,先行赶回报喜。
听说找到了杨浩,连雪儿都找到了,城中诸人狂喜,杨浩离城还有三十里,就见娃娃、妙妙、徐铉、萧俨、林朋羽、秦江、柯镇恶等人一路迎了过来。
女英乍见众人,神情颇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娃娃和妙妙,看她的眼神总有些怪异,看得她心慌意乱。
幸办……杨浩就在身边,众人都围着他嘘寒问暖。
有这棵大树在身边,女英这棵青藤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可是……银州到了,娃娃和妙妙侍候杨浩沐浴更衣去了,然后又听说他马不停蹄地赶去白虎节堂了,女英开始没来由地心跳起来,她坐立不安,只想找个理由尽快离开,可雪儿只腻着她,府上那些丫环俏婢们又围着雪儿叽叽喳喳,让她想走也走不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然后……然后那些机灵的丫环侍婢们就跟黄花鱼似的,一条条地溜出去了。
女英也想变成一条黄花鱼,可她刚件站起来,就见娃娃和妙妙挽着袖子,用背顶上了门,似笑非笑地向她走来,女英忽然有点心惊肉跳:我的大扑……在哪?※※※※※※※※※※※※※※※※※滔※※※※※※※※※※大树……大帅坐在白虎节堂帅椅上,听着手下详细禀报前方战况,得知李光睿身死,其残部或降或逃,夏州李光睿一系的势力如今只剩下寄州、接州、静州,冬儿正率兵回返,折御勋已先行率部返回府州,补充给养,休整军队之后,杨浩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的冒险,成功了,如今想来,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的收益,杨浩如果按部就班,稳扎稳打,以他正如日初升的展度,未必就不能彻底打败李光睿一系的势力,但是那或许需要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的时间……可是,他自置死地而后生的冒险手段,在几次险险失败之后终于大获成功,本来需要十年二十年之后才有可能开创的局面,如今就已初具雏形了。
从他接到赵光义的诏书,决定冒险设计开始,他就游走在悬崖之上,一个不慎就要跌得粉身碎骨,多少次生死胜败悬于一线,现在回头想想,仍然令人心惊肉跳,他都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大胆,怎么就敢接受这样疯狂的建议,执行一个疯狂的计划。
张浦有投机的理由,而他身为主帅,是万万没有这样冒险的理由。
幸好,成功了……太尉。
见杨浩沉思出神,众人都屏息相候,范思棋忍不住唤醒了他。
哦!杨浩长长地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环顾左右文武,踌躇满志地吩咐道:如今,是我们休养生息,经营西北的时候了。
详细情形,容后本帅再与诸位商议。
当务之急么……徐大人。
徐铉应声立起,微微欠身,拱手道:卑职在。
杨浩见了微微有些诧异。
徐钴如今虽为他做事,不过一直有如客卿,身份然,像现在这般恭谨守礼如侍君上的态度,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微微一诧之后,杨浩又复恢复了从容:有劳徐大人,拟奏表两封。
第一封,以本帅口吻上奏朝廷,本帅奉诏平叛,大获全胜,李光睿伏诛,其余宵小,不足为虑,臣当再接再励,尽诛余孽。
现为我军中文武,向官家请功。
是这第二封奏表么……、,杨浩微微一笑,续道:要以我义父的口吻上奏:李光睿父子慕位,窃据定难节度之权柄逾三十余载,如今民心所向,党项八氏拱迎我父义重返夏州,再掌军权,特向朝廷请封,以正名位!卑职遵命!杨浩微微一顿,忽地想起一个人来,忙环顾左右,脱口问道:李继筠被逐出银州城后,如今身在何方?众人面面相觑,柯镇恶硬着头皮出班,叉手施礼道:回太尉,李继筠……迄今下落不明。
杨浩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喃喃自语道:他……也下落不明么?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4章 我只会做女人娃娃往女英身旁一坐,嫣然道:女英姐姐,我们那天重新返回银州,救下中箭的杏儿后,得知你的车惊了马,走得不知去向,真是吓坏我们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生得又是国色天香,就算我们女儿家见了都要忤然心动,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莫说是被李继筠的兵马追上,就算是落荒而逃的百姓若起了歹意,可如再应付?可是想不到姐姐竟然毫无伤,还碰到了我家老爷,妙妙,你说这是不是吉人天相啊?妙妙走到女英身后,伸手一搭她的肩膀,女英娇躯不由一颤,妙妙向娃娃促狭地一笑,忽然换了一副紧张的语气,失声道:姐姐怎么了,莫不是……莫不是这一回落难,你还真的被人给欺负了?女英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赶紧面红耳赤地否认:没有,没有,你……你们不要乱讲。
没有?娃娃眼珠一转,摇头道:你一个弱女子,出难这一遭,若非是……岂能安然以返?我没有……真的没有……女英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娃娃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泪光盈盈地说道:姐姐,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如此神情,还能瞒得住谁?娃儿知道,姐姐甘心受辱,都是为了维护雪儿的安全,你……你为我家付出的真是太多了。
女英急得快要晕了过去,这时妙妙也来凑趣,转到她身边,握住她另一只手,关切地道:女英姐姐,你放心,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其他人知道。
你为杨家的付出,杨家上下都会感**于心的。
当日静音道始得知女英并不是真正的吴娃儿,却也只来得及将她冒名顶替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就去急急寻找她的下落,其他的事情,那种情形下不方便讲,也没有时间讲,所以娃娃和妙妙只知道这位美貌师娘本来是要传授她们武功的,周女英却冒名顶替,拜了她为师。
武功在上流社会中从来不是什么上得了台盘的学问,虽说娃娃和妙妙如今也越来越觉得,懂些防身的武艺并不是坏事,却也没有把武术看得多么珍贵,更没有秘技自珍的想法,周女英身娇肉贵,堂堂一国皇后,为何会行尊降贵,冒名顶替学习武艺,两人也猜得出她的想法。
两人知道女英如今已不似外貌那般娇怯怯的弱不禁风,自然明白她带着雪儿,为什么能在荒郊野外得以生存,这么说话不过是有意捉弄她,若换了冬儿和焰焰,未必就肯这么说话,可她二人本是青楼出身,谈起这些话题可不像寻常女子那么难以启齿。
女英不知就里,被她们挤缸导欲哭无泪,她咬了咬牙,说道:两位妹妹,我……我正有一桩事情,要向你们、要向冬儿和焰焰两位夫人请罪。
娃儿见她羞急得眼中都露出了泪光,捉弄得也差不多了,不由噗嗤……一笑,说道:好啦,好啦,我们两个只是捉弄你一下罢了,你的事情,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周女英大惊失色道:你……你们已经知道了?妙妙向她扮个鬼脸,格格笑道: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口你不说,难道就没有人告诉我了么?她呵呵地笑着,将挽着的衣袖放了下来,女英一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真是羞得无地自容了,她垂下头去,脸皮子涨红如血,吃吃地道:杨……杨大人伽……他方才已经说与你们知道了?我……我…………女英突然掩面而泣,娃娃和焰焰面面相觑,对视半晌,眸中突然同时露出了然的神色,妙妙吃惊地道:你……你和我家老爷伽……妙妙!娃娃突然一声断喝,截住了妙妙的问话,然后向女英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姐姐别想那么多,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先好生休息一下,不管有什么事,都是咱们家里面的事,好商量。
娃娃向妙妙使个眼色,起身道:我们先带雪儿去休息。
说完从女英怀中接过雪儿,快步走了出先妙妙紧随其后,一出房门,便紧张地道:她和老爷难莲……娃娃轻叹道:恐怕……她真要和咱们做了姐妹了。
妙妙都都起小嘴道:我就知道!她往咱家来的也太勤快了些,我还当她是孤身一人寂寞无聊,如今看来,寂寞是真,无聊也是真,却不是寻咱们姐妹开心解闷儿的。
噤声。
她是什么身份,老爷如今又是什么身份?家事国事,都是天下之事,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万一出些什么差迟那可如何是好?她的美貌,的确……唉!可是她的身份…………算了,这事儿老爷心中想必自有主张,你我只作不知,万万张扬不籽……,两人一路说,一路走去,怀中的雪儿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又很舒服地趴着睡去。
吃了多日的糊糊粥,今天终于吃到了香甜的奶水,雪儿大快朵颐,心满意足,才不理会两个娘娘说什么悄悄话儿。
※※※※※※※※※※※※强※※※※※※※※※※※※※周女英虽然在诸女之中年纪最长,但是彼此生长环境不同,所以她生性天真烂漫,城府最浅,娃娃和妙妙几句话一讲,心中虚的她便以为方才杨浩沐浴时已将二人之间的事告诉了他的两位爱妾,不禁又羞又愧,不想话还没说完,娃娃和妙妙就像见了鬼似的逃之天天,例把她愣在那儿。
痴痴半晌,如今这般窘境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想起杨浩,她的心中又是一阵甜蜜,一阵踏实:万事自有大人作主,总不会委曲了她的。
女英想着心事,眼角忽地捎见门前似乎站得有人,急忙抬头一看,却见静音道长正飘然出现在门外,闪现如幽灵一般,只不过如果女鬼都是这般活色生香,恐怕夜半读书的秀才们都巴不得来他一场惊天动地的人鬼恋才是。
周女英却是一惊而起,双膝一软,便跪到了地上:师傅。
静音道长凤目含威,冷哼一声,举步入内:周女英,你好天的胆子,竟敢冒充杨夫人,骗草我的武艺。
女英无地自容,含羞带愧地道:师傅恕罪,弟子……弟子身世悲凉,孤苦无依。
那日见到师傅武功卓绝,便想拜师学艺,谋得一技傍身。
也是徒儿利令智昏,错用了手段,才冒了三夫人的名号,原想着学成了师傅的武艺,再转授给杨家几位夫人……师傅,弟子虽用错了手段,但弟子实非为非作歹之人,此举也不怀丝毫恶意,还求师傅恕罪。
静音道长冷笑道:若是寻常技艺,被你诳我学去原也没有什么,但是你可知道我传你这门武功到底是什么心法?如果我一股脑儿传授了给你,就此飘然而去,而你转授与杨浩几位夫人晚了,说不定就会因此害了杨浩?杨浩如今俨然一方诸侯,他若有事,更会牵连无数无辜?女英暗吃一惊口惶地抬起头道:弟子不知,弟子……弟子学习师傅武功,怎么……怎么就会害了杨大人?咦?她这一抬头,静音道长瞧清了她容色,只见柔和细润,神光内蕴,眸正神清,却是波光激滟,竟是一副阴阳中和、水乳丅交融之像,不禁惊讶地道:你……你与杨浩,已有了合体之缘?这事儿果然已经闹得天下皆知了!女英很想晕倒,可她偏偏清醒的很。
她很想见到地上裂开一道缝隙,让她躲进去再也不见人,偏偏地面又结实的很,娃娃和妙妙是杨浩的妾,在她们面前,女英虽然羞涩,还能承认其事,可她一个孀居的妇人,如何在师傅面前承认自己不守妇道,她只能下意识地否认着:没有,没有,弟子……弟子……没有……静音道长夷然道:还想瞒过我么?若非习得吕洞宾这门心法的男子与你交合,断不会出现这样的神采。
吕洞宾那老鬼只收了杨浩这一个徒弟,你若不是和杨浩有了合体之缘,难道是吕洞宾那老鬼亲自操刀不成?吕……吕洞宾?小周后茫然道:师傅说的是那位早已飞升仙界的道家大圣纯阳子吕岩缸静音小嘴一撇,讪笑道:飞升?你们还真当他是神仙了。
他不过是学了些阴阳双修吐纳养身的本事,比寻常人活得长久些罢了,我怎么没看出他有那么大的神通?说到这儿,她把杏眼一瞪,嗔道:既然你根本没见过吕洞宾那为老不尊的风流老鬼,那就是承认与杨浩有行过夫妻之事了?我……我……弟芋小……,杨浩所学,乃阴阳双修功法。
男子铸剑,女子铸鼎,和合双修,方臻大成。
若是没有鼎炉淬练,孤阳成煞,恐有性命之忧。
女英,你若不说实话,待到杨浩走火入魔的时候,就是我也救他不得了。
女英听她说的恐怖,却不知这和自己习武有甚么关系,但是人家明明已经知道,这种关头也无法继续否认了,她才垂道:是,师傅,弟子……弟子与伽……确实……确实……女英实在说不出口,伏在地上,羞得耳颈都是一片通红。
静音道长低头看着她,许久许久,轻轻叹了口气:冤孽,天缘……师知…………女英想想自己曾经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冒名学艺也就罢了,还做下这样羞人的事情,更要当面向人承认,不禁又是羞愧,又是委曲,忍不住哀声哭泣起来。
静音道长瞪视她良久,悠悠问道:我已知道,你曾是一国皇后,身份非比寻常,如今你们既已成就孽缘,杨浩……他待如何安置于你?女英含羞带怯地把杨浩的主意说了一遍,静音道长听了脸上便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气,说道:他倒是个怜花惜玉的种丅子,呵呵,吕洞宾后继有人,比起乃师当年,更加风流荒唐,这老鬼有了这么出息的弟子,一定得意的很。
女英听的莫名其妙,却不敢抬头询问,静音道长又道:你冒名顶替,学我武艺,初时,我也火冒三丈,可如……似你这般姿质的弟子,实是可遇而不可求。
再加上,对你身世略有了解之后,我也略略懂得了你的心思,唉!如今你们火……或许这就是缘份吧,你既成了他的女人,我传你武艺,也不算是违了规矩,罢了,你这徒弟,我认下便走了。
女英大喜,连连叩头道:多谢恩师,多谢恩师。
静音道长微微摇了摇头,又道:这些天我到处寻你下落,才知杨浩不止唐焰焰、吴娃儿两个夫人。
我看他四位夫人,有的擅长调兵遣将不逊男儿,有的擅长理财经济,堪称内助。
而你……你曾是唐国皇后,身份特殊,与他有了私情,对他如今的大业不但毫无帮助,反而会生出许多滋扰,以色怡人,终非长久之道,你要如何在杨家立得住脚,得他的欢心?女英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弟子不知,弟子只知道,我是他的女人,他饿了,我可以为他烹调可口的饭菜;他乏了,我会为他打一盆洗脚水,侍候他上床歇息;他烦了,我可以为他抚琴、为他歌舞,以娱其乐:如果有了孩子,我可以把他好好带大,教他识字,教他做人,让他的爹爹可以安心地打天下,不必牵挂着家里……就这些?女英嗫嚅道:我……我只会做女人……,静音道长凝视她良久,忽地展颜一笑:为师在银州耽搁的已经够久了,再要为师从头传授她们武艺是来不及了。
坤道铸鼎功和幻影剑法,你可代为师转授于她们,接下来这几天,为师便把戏道八动、合道十修、阴阳采炼、玉液还丹、仙道求索传授于你,待你与杨浩切磋熟练了,再一并传授她们便是。
女英讷讷地道:与……与杨浩切磋得熟练?静音道长黛如翠烟的双眉微微一扬,忽然狡黠地笑了,那仙风道骨顿时变了狐媚入骨,风情风限:我的傻徒弟,你还没明白师傅传你的功法到底是什么东西么?※※※※※※※※※※※※※※※※※※※※※※※※※※※※※家事,国事。
对赵光义来说,同样是不胜其烦。
回到京师后,出乎他的意料,赵德昭之死,宋皇后和赵德芳,乃至出家修行的永庆公主,都未寻他来哭闹不休,赵光义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却对这样反常的表现感到有些不安。
他一面主动拜见皇嫂,接见皇侄,为赵德昭风光大葬,一面又得安排心腹加强对他们的监视戒备。
倒是他那儿子赵德崇,闻听皇兄之死号啕大哭,三日不曾进食,赵光义凯旋还京之日,文武百官俱来相迎,只有他这儿子,却一身缟素,闯到军中,抚棺大哭,弄得赵光义好不扫兴。
对他这个儿子,赵光义这老爹真是没了办法。
一方面,当爹的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品性高洁、遵崇孝道的。
赵德崇如此品性,当爹的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才对。
可是先帝死的蹊跷,赵德昭死的蹊跷,先帝的遗孀和子女不来哭闹,三弟赵光美不敢置喙,偏偏是自己这个个拘泥不化的儿子,和他这个爹较上了劲,赵光义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赵德崇的纯孝看在满朝文武眼中,对他俱都大加褒扬。
赵光义回京不过数日,论功行赏遍封群臣之后,便有宋琪、张泊等人上书请立太子。
如今赵德昭已死,皇子中以赵德崇年纪最长,且又是当今圣上长子,请封太子也是合理之举匕赵光义对此例是乐见其成,对这得之不正的皇位,他总有一种危机感,想法设法的想要稳定自己的帝位,如果他做了皇帝,自己的儿子也早早的做了太子,这江山便又稳定多了。
而且这个儿子执拗的可恨,却又执拗的可爱,把他封为太子之后,他总该认清自己的位置,晓得些进退了吧?有鉴于此,三辞之后,赵光义便应文武百官所请,封长子德崇为太子,改名元佐。
并加封其母贤妃李氏为元德皇后。
赵德崇,如今的赵元佐被立为储君,却并没有改变他对父亲的态度,赵元佐是个十分情绪化的人,不一定什么时候想到激愤处,就要跑来与父亲争辩一番,搞得赵光义不厌其烦,恼恨之下,甚至有些后悔把他立为太子了。
可他其他的儿子都还年幼,太子更不是轻易废立的事,赵光义懊恼不已,只得又委派了四位博学鸿儒为太子太傅,一同去教化自己的儿子。
在皇仪殿里,赵光义耳提面命一番,刚刚打了四位太傅去给自己的儿子洗脑,就有两封奏报呈上,第一封来自夏州,是李光本请封定难军节度使的奏表。
西北地区,一直以来都是在大义上隶属中原,但是除了国名国号奉行中原正统,外交追随中原正统脚步,经济、军事、政治诸项大权掌握在身己手中,自节度使以下各路官员也是自行任命,只向朝廷报备,由朝廷颁印信,名义上是朝廷的官员,实际上自成一个小朝廷。
如今李光本不过是重复李家政权或继承、或篡位的历任前任节度使的惯例,向朝廷报备罢了。
奏表上又是表忠心、又是恳请委任的,那不过都是浮云,你答不答应,他都已经做了夏州之主了。
赵光义咬着牙根看罢,将它丢在一边,又取过来自银州的奏表,却是杨浩表功的奏章。
杨浩回运银州前,可是御前痛哭,讨得了伐逆诏书的。
当时赵光义本想令潘美率十万大军与他同去,不料后院失火,军队没有派去,白白送了人家无数的粮草、箭矢和一道出师有名的讨逆诏书。
如今杨浩讨逆成功,请功领赏来了。
杨浩一回银州,马上就令人拟写奏章,上奏朝廷。
徐铉文采出众,这奏章写的也快,几乎是和杨浩安返银州的密探消息同时到达汴粱的。
那奏章洋洋洒洒,妙笔如花,赵光义却不知道走出自谁的手笔,正文看完了,后边还有长长的足有三米长短,罗列的都是请封的官员名字和现任官职,赵光义看的头晕眼花,他恨恨地丢下奏章,沉思有顷,吩咐道:来人,传宋琪、程羽、贾璀、张舟来见。
片刻功夫,四个心腹急急赶到,赵光义把两封奏折丢给他们看,宋琪看罢冷笑道:夏州与银州的奏折虽然日期不同,可哪有那么巧,就同时送到。
而且这笔迹虽然不同,可是纸张、用墨殊无二异,依臣看,都走出于杨浩授意,出自一人手笔。
赵光义冷笑道:那又如何?朕知道,你知道,杨浩也知道,但是能说破么?杨浩是讨了朕的诏书才回的银州,打李光睿打的出师有名,如今他来请功领赏,朕能不封不赏么?定难节度使从来都是由他们内部角逐产生,谁登临大位,朝廷便承认谁,惯例如此,以施羁靡,朕能不封么?更何况李光本夺的是李光睿的位子,李光睿如今却是朝廷讨逆的幌子。
赵光义像牙疼似的动了动嘴角,恶狠狠地道:杨浩小儿,处处抢了朕的先机,朕要办他,都无借口。
朕真恨不得杀尔之头、食尔之肉、录尔之皮、挫尔之骨!、,张海打了个冷战,连忙道:官家,要对付杨浩有何难处?想要寻他个岔子,安排他个什么罪名办不到?如果实在拿不到他的短处,朝廷可以派一路人马,扮做杨浩人马,先挑起事蜘…………张泊说的,正是宋国当初对付唐国惯用的手段,唐国深受其苦,却又辩白不明,张泊自是记忆犹新,赵光义听了竟是老脸一红。
贾轶却摇头道:张大人此言差毒,官家要对付杨浩还不容易?只是如今有几桩难处,第一,潘美将军领兵下江南平叛去了,蜀地的叛乱又愈演愈烈口朝廷连番用兵,粮草告讫,一时半晌不能再大举用兵了。
第二,杨浩与契丹暧昧不明,如今西北已大部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虽有拥兵自立,称霸西域的野心,却未必敢对朝廷不利,然而朝廷如果贸然对他用兵,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投了契丹。
因此,臣以为,对杨浩如今还是应以羁糜为主。
程羽沉思良久,说道:贾大人所言有理,就算我们粮草充足,兵士也已经过休养,但是一伐西北,很可能就把杨浩推向了契丹一方,不管是平定南方,还是欲伐北方,西北都应以羁糜为主。
西面是狼,北面是虎,咱们平定了南方,休养生息几年,一面以小恩小惠笼络住西北,一面大举北伐,一举收回幽燕,到那井,回过头来再吃掉西北狼,还不是易如反掌?赵光义脸上阴晴不定,轻轻叹了口气道:杨浩已小成气候,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
这两封奏表,朕准了便是……宋琪道:官家与诸位大人所议,大略方针上是没有错的,不如……对杨浩,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任由他坐大。
朝廷不能出兵,却可以想办法牵制他。
赵光义目光一亮,忙道:宋卿有何妙计?宋琪道:扶持吐蕃,牵制杨浩。
赵光义扫了一眼群臣,见大家都有些茫然,忙道:说详细些。
是!宋琪拱手一礼,说道:石,如今雄武军节度使、秦州知州张炳,正屯兵伏羌,那里也是自唐大中之后第一块正式归属于中原朝廷的陇右之地。
当地吐蕃人以采木车利,我朝刚刚驻军于秦州时,亦常伐大木运抵京师,因此与吐蕃人交恶,彼此常起征战。
先帝在时,禁运秦陇大木,固然是因此木造房屋易起大火,而京师房屋鳞次,太过紧密,一旦火起,必绵延成片,酿成大患。
不过安抚西北,勿与吐蕃夺利争战,也是一个主因。
自那之后,吐蕃尚波千部慑于我朝的武力,又见我朝不与之争伐木之利,对我朝渐渐恭驯亲近起来。
还有吐蕃大石族、小石族、安家族、延家族常常纵兵劫掠我边寨,原因却也是因为生活贫苦,前不久新任巡检使韦韬纵兵击败这几个部族之后,曾将他们自谓河以南驱赶到渭河以北,还记得官家闻知后,恐吐蕃诸部尽驱河北,更加生计无着,早晚必反,便下令让还渭南之地,容他们回来,这些部族对官家也亲近的很。
如今河西之地几乎尽落杨浩之手,而陇右之地却以吐蕃为众。
自吐蕃亡国以来,各部落独据一方,自设领汰者数千家,小看百十户,互不统属,如同一盘散沙,如果朝廷对吐蕃部族多多扶持,使尚波千、秃遁、王泥猪这些吐蕃部领渐形壮大,吞并其他诸部,当可与杨浩抗衡。
宋琪说到这儿,微微一笑道:这两年来,为了争夺草场,吐蕃诸部合力与夏州之战,拖得李光睿精疲力尽,便可见其势力,这还是在诸部临时结盟的情形下取得的战果,如果他们进一步凝聚,杨浩取了夏州,会不会步李光睿后尘呢?如果他深陷与吐蕃部的战乱泥沼之中,彼此制衡着,又哪有余力再形壮大,或对官家多生滋扰?待他耗得兵困马乏,朝廷要取西域,呵啡……赵光义怡然一笑,抚须道:宋卿所言有理。
好,杨浩那边,暂且稳着他,宋卿则往秦州走一遭,笼络吐蕃诸部,予以扶持壮大,先给杨浩立一个对手再说!宋琪欣然道:臣遵旨。
这时内侍都知顾若离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吃吃地道:官家,官家……赵光义怒道:什么事,如此慌张?顾若离苦着脸道:四位太傅……四位太傅,都被太芋殿下打将出来了。
赵光义一听,一张黑脸登时变得更黑了。
宋琪、贾璀等一见皇帝闹起了家务事,这种事还是少掺和为妙,赶紧请辞,溜之乎也。
※※※※※※※※※※※※※※※※※※※※※※※※接州,刺史府。
李不禄穿戴整齐,吩咐道:大开中门,我要亲自迎接衙内入府。
李不禄的儿子李十二按捺不住,愤愤地道:爹,他李继筠好大的面子,爹是他的堂兄,又是接州刺史,他像一只丧家犬一般,逃来也就来了。
居然还摆臭架子,等在府外,要爹爹大开中门迎他进来。
我呸!夏州已经丢了,老大人也已经死了,他还当自己是衙内都指挥使、检校工部尚书么?他的地盘呢?他的人马呢?就剩下百十来人还耿……,住。
!李不禄脸色一沉,厉喝一声,李十二不吱声了,不过他把脖子一梗,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这孩子才只十一岁,但是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已经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了,只是脸上仍是一片稚气。
李不禄沉着脸骂道:混帐东西,小小年纪,你懂得甚么?老子告诉你,衙内到了,你须礼敬有加,但有半点不恭,老子打断你的狗腿!给我滚出去!瞧瞧你这德性,就知道冲自己儿子摆威风!李夫人满脸不屑地走进来,李十二趁机溜了出去,李不禄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他个屁大的孩子懂得甚么,都是你说给他听的吧?十二还小,你别和他讲这些事情。
李夹人瞪起眼睛,怒道:何止我这么说?谁不这么说?李继筠现在还摆的什么谱儿?你现在可是接州之主,麾下数万军民,他李继筠手上才几个人?接了他来,就是接了个大祸害,说不定杨浩的大军随后就跟着杀到了,这样的灾星避之不及,你还要以下官之礼,亲自相迎?头长,见识短,军国大事,女人家家的懂个屁!李不禄呵斥一声,又意味深长地一笑:原来的李继筠对我没有半点用处,现在的李继筠对我才有大用,懂么?快去准备家宴,我要好好款待款待这位贤弟!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5章 麟州父子风尘仆仆的柯镇恶踏入节堂,见杨浩仍在伏案批阅,神情极为专注,便往旁边一站,肃立等候。
过了片刻,杨浩阅完一篇萧俨呈报的有关税赋方面的文件,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意见,随手放在一边,一抬头,这才看见柯镇恶。
柯镇恶叉手道:太尉,卑职奉命,已将李安、杨小么、杨大宝、卢永义四位将军护送回麟州去了。
杨浩颌道:好,杨将军的伤情怎么样了?本官欲邀他同往芦州参加活佛盛会,再同往夏州,杨将军能够成行么?柯镇恶恭谨地道:下官没有见到杨将军,听蜘……杨将军中那一箭,箭上淬有剧毒,毒性入脑,伤重不起,杨将军恐难以成行,麟州上下如令人心惶惶,十分凄凉。
杨浩吃了一惊,担忧地道:杨将军的伤势竟然如此沉重?柯镇恶又道:还有,四位将军被送回麟州之后,杨将军把他们直接关进了大牢。
杨家少将军说,太尉大人大量,可他父亲却是无法宽育这样的属下,对他们必要严惩,给太尉大人一个交待。
杨浩起身踱了几步,沉吟道:杨崇训如此煞有介事……好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息吧。
是!柯镇恶躬身退下,杨浩四处张望几眼,奇怪地自语道:狗儿州刚还在这里,一会功夫又上哪去了?转**一想,哑然失笑道: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有闲心闷坐在那儿看我批阅公文……杨浩笑着转过身去,堪堪与削匕撞个正着,杨浩唬了一跳,失声道:你这小丫头,刚刚躲哪去了?走路像猫似的都不带动静。
马簇抿嘴一笑,向梁上指指,说道:我在上面小睡片刻而已,大叔忙完公事了?杨浩道:是啊,大叔每天要处理很多公务的,你这么陪在大叔身边很闷是吧?狗儿摇头道:没有啊,守在大叔身为边,小碳很开心啊。
反正我没事就喜欢入定的,大叔有空就陪我说说话,没空我就找个僻静的地方睡上一觉,不过你别看我睡着了,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不过看着大叔忙碌,小碳什么忙都帮不上,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杨浩捏了捏她粉扑扑的小脸蛋,笑道:怎么会没用,大叔闷了的时候,也想找个人说话呀口不过你想留下的话还是应该回华山一趟,过些天我派辆车去接你娘接来,你怎么也要跟去向师傅辞行才好。
要不然,扶摇子老前辈打上门来,说我诱拐他的徒弟,我可吃不消他老人家的拳头。
马簇吃吃一笑,嗯嗯地点头,基本上,杨浩不管说什么,她只有点头,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表达不同意见的时候。
马簇身患奇病,平常怎么都好,就是不能直接接触阳光,所以从小与别人少有交往,因此很不习惯与人亲近,更加忌讳与人身体接触,不过杨浩却是个例外,杨浩捏捏她的脸蛋,些许的亲昵动异,狗儿心中便觉欢喜愉悦的很,对杨浩的依赖,早已深植她的心中,这种自幼年种下的感觉,可是轻易磨灭不去的。
杨浩又道:等把你娘接来,我再给你安排点事做,挺机灵的孩子,早是总这么枯躁乏味地待着,会待傻了的。
嗯……焰焰现在负责,飞羽我回头和她商量商量,拨出些人来由你带着,专门专负照料我的安全好了。
对了,说到焰焰……焰焰她们几个最近在搞什么鬼?马簇眨眨眼道:大叔在说甚么?杨浩道:大叔设了那养心堂之后,怎么焰焰去的那么勤快,还有娃娃、妙妙,不止……就连冬儿都变得有些怪怪的,我问起她来,她却不说。
连她都瞒着我,那可真的是有些古怪了。
狗儿摇摇头道:大叔不知道,小簇更不知道啊。
杨浩眼珠一转,招手道:来来,大叔现在就给你派个差使去做。
马簇大喜,连忙凑上前来,杨浩悄声吩咐道:狗儿,你潜去养心堂,帮大叔监视着她们,看看她们每天去养心堂,和女英都说些甚么,你要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回头告诉大叔知道,好不好?嗯!狗儿重重地点头,兴冲冲地答应一声,便闪身离去。
杨浩嘿嘿一笑,得意地道道:这几个女人,也不知在搞什么鬼,居然还想瞒着我,哼哼,我有狗儿这样身手高而且只听我一人号令的大内秘谍在,你们几个丫头能瞒我多久?得意地轻笑两声,转**想起柯镇恶带回来的消息,杨浩的眉头不由又是微微一皱:三藩出兵,只有杨崇训惨败。
败则败矣,又是兵败如山倒,一路仓惶逃去,竟然忘记知会友军,险些酿成大患。
如今我军大获全胜,风光无限,换了我是杨崇训,又羞又惭之下,这时也是绝不会登门的,登门做甚么?那算是巴结还是谢罪?嗯……他的伤病恐怕未必那么严重,真正严重的是他的心病才对。
看起来,我得亲自去一趟麟州,总要化解了他的心结才如……※※※※※※※※※※※※※※※※※※※※※※※※※※※※※两天之后,折御勋赶到银州,杨浩亲自相迎,一见折御勋,两人便欢喜相拥,折御勋放开杨浩,上下扫视几眼,大笑道:好,好好,得知你安然返回银州,我可真是高兴坏了,立即马不停蹄赶了来,嗯……看你全身上下一件不少,果然是福大命大,哈哈……,杨浩笑道:大哥,小弟不在的这些时日,麾下兵将惶惶然若六神无主,全赖大哥主持夫局,方有如此大捷。
小弟福大命大,全因有大哥扶助啊。
折御勋连忙摇头道:哪里哪里,这是你自家的气运使然,可不是旁人帮得了的。
二人说笑一阵,并辔入城,折御勋又道:老三呐,你如今有什么打算,是一鼓作气再伐静胄接三州,还是歇养生息,维固根本?大哥需要知道你的打算,才好做出相应的准备。
杨浩摇头道:一鼓作气?攻城之战,哪有三天五天,十天半月打得下来的?何况连番大战之下,咱们的兵也不是铁打的,哪有不累不乏的。
再者说,刚刚招纳了这么多的降兵,扩张了这么大的地盘,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吞下去,总得等它稳稳妥妥地化作自己腹中的食物才好,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还不被撑死?嗯,三弟这一桩大冒险固然是成功了,可是其中凶险,实在难以尽述。
我还怕你大胜之后得意忘形,想着顷刻之间,便能平定整个西域呢,你能如此慎重,我也就放心了。
嗯,我打算,芦州赠经大会的时候,去见见各路活佛,然后再赶往夏州。
嗯邀请大哥二可同去的,咱们三人站在一块儿,那比说什么都有用。
可是二哥那里,因为骖耻岭一战有了心病,而且他的伤势,也不知到底有多严重。
我打算和大哥一块去探望探望二哥的病情,如果可能,就请二哥同去。
如果真的病情严重,我们自家兄弟,也该去探望一番。
折御勋苦笑道:算了,你不用去了,我刚从他那儿吃了闭门羹回来。
杨浩吃了一惊,失声道:大哥已经去过了?折御勋嘿然道:是啊,去过了。
结果到了杨家城,居然是四门紧闭,杨仲闻那老混蛋不露面,只叫他儿子在城头向我叩头请罪。
原来折御勋赶来银州前,光去了一趟麟州城,到了城下令人传报上去,本以为就算杨崇训真的病情严重,也该遣子侄出迎,不想等了许久,城头才出现一员小将,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杨崇训唯一的爱子杨光展。
杨光展在城头向折御勋遥遥跪拜,高声说道:侄儿见过折伯父。
折御勋奇道:臭小子,老子又不是来攻打你杨家城的,你爹用不着闭门不纳吧?那老家伙怎么不来见我,真的病重不起了?杨光展哀声道:伯父,家父左眼中箭,箭毒入体,怕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折御勋先前还以为是杨崇训没脸见人故寻遁词,可是杨崇亦可以说自己病重不起,他的儿子万万没有咒自己老爹命不长久的道理,如此说来杨崇训的伤情真的是十分严重了,折御勋不由大惊道:伤势竟然真的这般严重?你……你这小混蛋哭个什么劲儿?跟你爹一样的没出息,快快打开城门,带我进去看他。
杨光展泣声道:伯父,家父说,三藩朕手起兵,共拒强敌。
我杨家独退,且又不知知会友军,险些葬送了伯父与叔父的身家性命,家父羞惭不已,特令侄儿在此代他向伯父叩头谢罪。
家父此生,是无颜再见伯父与叔父了。
折御勋听的又惊又怒,喝道:这叫甚么屁话?难道他从此缩在杨家城,再也不出来了么?杨光展道:伯父,家父有言,待他身故之后,自会让侄儿去聆听伯父、叔父教诲,如今是实实地无颜再见故人了。
折伯父,家父病重,侄儿须得侍候身前,还请伯父回去吧。
杨光展在城头又拜了三拜,便大哭而去,任凭折御勋如何叫门,竟是再也不见回转。
折御勋无可奈何,这才怏怏转来银州。
杨浩听了不禁默然:我本想与大哥同去,如今大哥吃了闭门羹,我去……恐怕也是没用了。
他忽地想起一个人来,便对折御勋道:大哥不必为此烦恼了,我想起一个人来,一定叫得开麟州城门。
折御勋奇道:是谁?比你我还有面子?杨浩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小弟正想说与大哥知道,走,咱们先回府去,酒宴之上,咱们再慢慢谈起。
※※※※※※※※※※※※※※※※※※※※※※※※※※※※※麟州杨府,杨崇训的一众妻妾都围拢身旁,默默垂泪。
杨崇训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出去,都出去。
展儿,你过来,到为父身边来。
杨崇训和乃兄杨继业不同,杨继业儿子生了一堆,就是不生女儿,杨崇训却是生了许多千金,儿子只有一个。
所以把他从小宠若珍宝,折御勋的几个儿子小小年纪就随着父亲南征北战,经历过许多战阵了,可是杨崇训这独生子杨光展虽然也是从小习文练武,悉心传授兵法,却从未让他上战场磨励过。
杨光展走到父亲身边含泪坐下,杨崇训头上斜斜缠着绷带,伤眼的一侧脸颊和额头肤色青,肿起老高,可以想见他此刻是如何的痛苦,可是他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低声说道:儿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般模样,岂不叫人笑话?爹……,杨光展轻唤一声,热泪簌簌而下。
杨崇训道:展儿,扶爹……扶爹起来。
杨光展依言将他扶起,拉过被子垫在他的身后,杨崇训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儿啊,爹紧闭四门,不肯见你折伯父,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杨光展含泪道:孩儿不知。
孩儿只觉得,折伯父并无责怪爹爹之意,爹爹何以……杨崇训叹道:何以如此不近人情,是么?儿啊,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杨光展诧异地擦擦眼泪:爹,不见折伯父,怎么是为了我?杨崇训叹道:儿啊,说起来,这麟州本来是折家的,当年,我折杨两家也并没有什么交情,要不然,你爷爷不会占了麟州,他既占了麟井,折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这么些年来,折杨两家相安无事,而且守望相助,为什么?因为你爷爷火山王在世的时候,咱们杨家的兵威之盛,那可是连折家都要为之侧目的,而折杨之外,样狼环伺,折家不能不吃这个哑巴亏,要不然,两虎相争,结果必然是我杨家守不住麟州,他折家却连府州也要丢了。
二十多年下来,漫说爹爹和你折伯父如今义结金兰了,就算我们不是为父觅弟,数十年来,我们西边抗着李光睿,东边抗着赵匡义,像两只风箱里的老鼠,相依为命地守着这份家业,那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了。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绿林好汉,毕竟不是绿林好汉呐……杨光展茫然不解其意,杨崇训见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爹的意思是说,当初折杨两家本该成仇而未成仇,是因为外敌强大,须得携手。
如今我们亲如一家不是一家,如果有朝一日需要做出什么不得不有所取舍的事来,我们必然也是要以自家江山为**的。
这,就是枭雄与江湖好汉的区别,义气……总不会大过责任。
可是……爹爹无能啊,西北诸藩之中,以爹爹的势力最弱,杨浩如今占了夏州,灭了李光睿,眼看着就要取而代之,称霸西域了。
一个与党项七氏不合、与麟府两州不合、与吐蕃、回讫为敌的李光睿,中原是能够容忍的,可是一个得到党项八氏拥戴、与麟州两州结盟、吐蕃、回讫对他也颇具善意的杨浩,是中原朝廷万万不能容忍的。
他喘了。
大气,指了指桌上晾着的开水,杨光展忙取过来,杨崇训喝了几口,又道:儿啊,等中原腾出手来,必攻西域。
欲攻西域,则麟府两州当其冲,我们不过是盟友而已,今日爹爹中箭昏厥,麾下大将扶我便走,哪里还顾得及你折伯父和杨叔父?同样,来日大军压境时,他们若自顾不暇,也未见得就肯全力以赴援我麟州,而你……你少不更事,从未经过什么历练,你挑不起这副重担呐。
说到这儿,杨崇训面有苦色,喃喃地道:大哥满门尽丧于伐汉之战,杨家……如今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了,如今爹也不敢指望着你能守住祖宗基业,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把我杨家香火延续下去。
可是……爹若撒手尘寰,你小小年纪,又无历练军威,纵然想保得一己安危,恐怕你也做不到了。
杨崇办喃喃地道:投靠朝廷?赵光义不是赵匡胤,赵匡胤死得蹊跷,赵德昭死得古怪,难保不是他赵光义动的手脚。
他对自家人都这般狠毒,又如何容得下你?就算这些事不是他赵光义干的,这么多年来,咱们和折家掺和得太近了,折家的,随风,无孔不入,你要是想去投靠朝廷,天高皇帝远,朝廷哪有折家应变及时?往日的交情必然一笔抹杀,你是抵挡不住府州和银州夹攻的。
杨崇办喘了几口大气,又道:可是继续跟着你折伯父、杨叔父他们走呢?你又不能独挡一面,爹思来想去,若想保你平安,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投靠一方,扒……把这份重任交出去……他凄然一笑,又道:如果一定要投靠一方,自然要选那强大的一方,那么除了杨浩,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爹这一次让他吃了大苦头啊,银州丢了,女儿没了,虽说最后失而复得,可杨浩难免心存芥蒂,就算他不介意,他的家眷、他的部将也未必不在意。
杨崇训抓住儿子的手,凝视着他,郑重地道:儿啊,爹若临死之前先见了你折伯父,我们两人到底说过些什么,谁能知道?爹借口羞见故友,拒不让你折伯父入城,就是希望杨浩那里免生猜忌。
爹不见杨浩的人,则是因为……因为麟洲从爹手里交出去,还是从你手里交出去,那是大不相同的。
杨光展听父亲如此说话,分明就是在交待后事了,不由得泣不成声。
杨崇训说了这十天的话,已是倦极了,他靠在被上,长长地吁了。
气,闭上眼睛,低低地道:李安、杨小么、杨大宝、卢永义,他们是爹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也是兵权最重的将领,爹还活着,就能镇得住他们,可你就难说了,所以……现在得关起来。
麟州交予杨浩之前,你不可放掉他们,以免他们别有主张,你却左右不了他们,杨浩出兵接收麟州之前,你却须记得一定要放掉他们,大局已定,他们没有时间另生主张的,而他们本是我杨家宿将,你又是从我刀口下救了他们性命的少主,以后……以后不管怎样,他们总会对你心存一丝感激的,懂么?杨光展吓嗵……一声跪倒在地,号啕大哭道:爹,儿不想记得这些事,儿只想要爹爹活着小……杨崇训泪水缓缓流下,黯然说道:傻孩子,人生在世,谁能不不……,这时白苍苍的老管家杨子曰急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二少爷,二少爷,坏……城下有人求……求见……这老管家杨子曰是当年为火山王杨衰牵马坠镫的马童,他口中的二少爷,叫的却不是杨光展,而是杨崇办。
杨崇训是被他抱大的,这么多年来二少爷早已叫习惯了,虽说他已做了杨氏家主,却仍不改老称呼。
杨崇训奋起余力,沉声道:我不是早已吩咐过了么?本帅一日不曾气绝,麟州一日闭城不开。
杨子曰满头大汗,面孔涨红,吃吃地道:老爷,老奴晓得。
可……可城下那人……那人……杨崇训缓缓张开眼睛,问道:那人怎样?杨子曰老泪纵横,颤声道:那人……那人是大少爷,大少爷他……他回来了……老管家说罢,伏地大哭,奄奄一息的杨崇办却霍地一下坐了起来,奋力睁开肿胀的眼睛,叫道:你说甚么?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6章 兄弟妥州,刺史府。
白幡满堂,中间一个斗大的奠字。
李继筠一身孝子打扮,穿麻衣、系麻绳,头系孝带,红着眼睛把最后一枚金镖投进火盆,在那蝴蝶般飞舞的灰烬中慢慢站起身来,同样一身孝子打扮的李苤禄连忙上前搀扶。
李继筠回过身,环顾厅中肃立的众人。
除了身旁的绥州刺史、堂兄李苤禄,厅中还有接州治中从事楚云天、别驾从事吴有道、兵曹从事花小流等大小官员,人人都系了孝带,陪同他一起祭奠李光睿。
李继筠目蕴泪光,抱拳说道:家父误中贼人奸计,以致战死疆场,我李继筠仓仓惶惶,落难于此,诸位大人仍能对我李家如此忠心耿耿,李继筠实是感激不尽。
继筠今日在我父亲灵前起誓,杀父之仇,李继筠必报!李氏江山,我一定要夺回来。
还望诸位大人扶助继筠,功成之后,我李继筠与诸位大人无分彼此,同享富贵荣华,如有忘恩弃义之举,天地共诛之!众文武齐齐躬身道:愿遵衙内号令,进退如一,生死与共!李苤禄连忙说道:衙内,我等本就是李氏同族,夏州一脉,荣辱于共,生死与同,那是份内之举。
李光睿大人的死,是衙内的血海深仇,也是我接州上下的大仇,我接州上下,同仇敌忾,无不愿顺服于衙内麾下,重振我李氏声威。
李继筠握住他的手,感激地道:堂兄,我爹没有看错你,堂兄对我父子,果然是忠心耿耿,小弟借堂兄这碗酒,敬堂兄与诸位将军,请大家满饮此杯。
李断筠俯身自几案上端起酒碗,众文武轰然称喏,齐齐将一碗酒饮了,李苤禄放下再碗,便削了一块鹿肉,殷勤地呈到李继筠的盘中,恭声说道:衙内请坐。
论起私谊,卑职是衙内的堂兄,可若论公职,衙内却是卑职的上司,如今李光睿大人早逝,我银州李氏,上上下下无不遵奉衙内号令,衙内直呼卑职的名姓便好,不必以堂兄相称,乱了尊卑上下的规矩。
刺史别驾吴有道忙道:是啊,李光睿大人虽死,夏州虽陷落杨浩之手,但是在我们心中,党项真正的主人,还是李光睿大人、李继筠大人,衙内不必如此客套,我们是衙内的部属,不是客人。
如今处处危机,咱们还是尽快商量个对策出来,以求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
李继筠道:诸位大人请坐。
众人在席上纷纷落坐,刺史治中楚云天道:杀人一千,自损八百。
咱们李家虽吃了几个败仗,可杨浩何尝不是兵困马乏?依我看来,一时半晌,他是没有可能统兵来攻的口咱们可藉此机会广纳兵员、积蓄粮草、高筑城墙、深挖沟堑,以做应战准备。
衙内带来绥州的那百十来名侍卫,俱是夏州衙内侍卫亲军中的精锐,比起我接州军士来要强上许多,做个侍卫太可惜了,回头不妨把他们都派为伍长、队长、都头等军职,我接州兵马少经战事,如今有这些能征惯战的英勇之士为统领,相信可以迅提高我佞州军力。
别驾从事吴有道颌道:楚大人所言有理,我们还得加强与静州、育州的联系,互通声息,相互呼应。
如今,杨浩一下子增兵拓地,看似威风无限,可是现在他需要休养歇息,稳固已经占弃的领地,而银州不可能养得起这么多兵,这么广袤的地盘都被他占了去,他自然要分兵驻守以保境安民。
等他忙完了这些事,对我们的威胁就没有这么大了。
只要我们保得住接州城,随时可以轻骑四处,袭其领地与子民,让他顾此失彼,尾不得兼顾,杨浩能以区区芦州一席之地,称霸于西北,咱们要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又有何不能?众官员纷纷点头称是,李继筠见众人斗志昂扬,不由容颜大悦,这时司录参军赤义乎鲁鲁忽然急步走进,面色沉重。
李苤禄一眼看见,便拍着席子道:赤义乎鲁鲁,过来坐,你可收到了什么消息?赤义乎鲁鲁走到李苤禄身边,跪坐说道:衙内、刺史大人,下官刚刚收到消息,杨浩已向朝廷上表请功,遍赏三军,士气振,杨浩正调运粮草,加紧备战,同时与府州折御勋、麟州杨崇训也是往来不断、密切联络,据属下派出去的探子得来的确切消息,杨浩已然决赵……一个月后,兵接州,一鼓作气将我接州拿下!厅中立时静寂一片,众文武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李苤禄怪叫一声,惊怒地道:杨浩久战之兵,还敢马上伐我绥州?赤义乎鲁鲁沉重地道:刺史大人,杨浩的兵虽经久战,可是刚经大胜、又经搞赏,可谓士气如虹,军心可用。
再者,杨浩打得是奉诏讨逆的旗号,可谓一呼百应,如今不但麟州、府州兵马尽为其调用,党项七氏以野离氏少族长小野可儿为统帅,也集结了四万精兵,随时准备应诏出战。
同时,杨浩又持圣旨下令,自横山诸熟户部落中抽调勇士计两万人,自吐蕃、回讫部落抽丁组伍,建军两万人,杨浩现仅银州一地就有雄兵六万,麟府两州至少可出四万人,也就是必……杨浩可集结的总兵力……有十八万控弦之士……厅中顿时一片倒抽冷气声,赤义乎鲁鲁低声道:衙内,刺史大人,我部三万兵马,若在十八万大军的重重围困下,能守接州到几时呢9李苤禄的脸色变的十分难看,沉默半晌,咬牙切齿地道:这真是墙倒众人椎啊,难逝……我们就没有一线生机了么?李继筠突然问道:静州、育井那边有什么消息?别驾吴有道说道:衙内,李光睿大人身故以后,石州守军因即将陷入腹背受敌之窘境,遂主动撤退,将石州的子民、粮帛、军队,全部撤往育州了。
如今静州、育州正各自加固城防,严阵以待,防范杨浩攻击。
石州陷落之后,长城门户洞开,夏州与银州之间巳无障碍,杨浩若是豁出元气大伤,一鼓作气灭我委州,他是办得到的。
李继筠咬牙道:静州有州各自备战?杨浩兵力如此庞大,那还不是各个击破?杨浩兵马虽众,可是这些人马大多是战时为军,平时为民,他们需要耕种放牧,养活部落与家人的,所以绝不可能久战,如果能使静州、育州出兵,共同牵制杨浩,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怕杨浩不收兵?治中从事楚云天道:衙内,银州、石州、夏州三州落入杨浩之手,将我静育接三州分割了开来,如果想要静育两州兵来援,却有三个大患:一:育州若精锐尽出,夏州自后出兵,育州岂不有失?二:自育州至此路途遥远,党项七氏尽皆效忠于杨浩,恐怕粮道会被断掉:第三:就算静育两州倾巢出动,兵力仍远逊于杨浩,如果杨浩围城打援。
恐怕静胄要先于我接州被吃掉了,所以,静、育两州刺史恐怕是不会贸然出兵的……李苤禄呼吸越来越是沉重,忽地大喝一声,拍案而起道:纵有百万兵来,又有何惧?绥州只有战死的李苤禄,没有投降的孬刺史!衙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制人,咱们尽起接州兵马,趁他兵马尚未集结,先杀向银州,与他拼个鱼死网破罢了!楚云天提高声音道:刺史大人,我们不可逞血气之勇啊,杨浩十八万大军虽尚未集结,可银州一地现有兵力也远胜于我佞州,我们若弃了城池主动去攻,那便是抑长扬短,恐怕……要败的更快了。
李苤禄怒道:攻也不成,守也不成,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坐以待毙么?兵曹从事花小流忽然沉声道:衙内,刺史大人,下官倒是有个主意。
众人一起向他看来,李苤禄按捺不住,急忙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快快讲来。
花小流向李继筠拱手道:下官想知道,衙内是想做那自列乌江的楚霸王,图个一时痛快,还是想做那卧薪尝胆的勾践,争个千秋霸业?李继筠目光一凝,沉声问道:做楚霸王要如何?做那勾践,又待如何?花小流道:衙内如果愿做楚霸王,卑职等便尽起接州兵马,随衙内与那杨浩决一死战,杀他个轰轰烈烈,痛痛快快!衙内若想做勾践么,下官倒是有个主意,叫那杨浩再也找不到理由出兵,静、绥、寄三州得以保住,咱们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将来未必就没有机会重新扭转西北局面。
李继筠动容道:你说,如何让他出不得兵马?花小流微微一笑,从容说道:衙内,西北诸藩间虽常起战事,但是自我们先后归附宋廷以来,彼此间的战事虽然仍不时生,比起以往却收敛的多,凡有战事,多以削弱对方为主,少有侵城占地的,真有战事,也都是打的,匪,与,刹匪,的旗号。
比如说,咱们李氏派兵劫折杨两家粮草、攻打麟府两州堡寨时,打的是马贼的旗号,折家出兵对付咱们的兵马时,打的是剿匪的旗号,何以如此?因为名义上,咱们头上顶的都是大宋的天,身上穿的都是大宋的官袍,如果诸藩之间公开打打杀杀、争城侵地,那分明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这一次,李光睿大人攻打银州,那是因为银州本就是夏州辖下,大人打得是光复银州的旗号,本想着一攻而克、木已成舟,到那时朝廷也只好做做样子,然后顺理成章地把银州重新划归大人辖下。
而杨浩自汉国退兵,仓惶之际,也没忘了向朝廷讨一道伐逆的诏书,如此种种,全因为不管我们在西北真正想做的是什么,这个大义的名号暂时还是要的,至少面子上要做到出师有名,这样朝廷一旦怪罪下来时,我们都有斡旋的余地。
李苤禄不耐烦地道:你愣哩罗嗦的,倒底想说甚么?花小流道:刺史大人,谁都知道,咱们静、接、育三州,本是李光睿大人辖下定难五州中的领地,咱们三州的刺史,都是李光睿大人的部将。
可是……至少名义上,静、绥、宵三州是大宋朝廷的领土,刺史大人您,接的也是大宋文思院所铸的官印,受的是大宋皇帝所封的官职。
说到这儿,花小流狡黠地一笑道:李光睿大人伐银州时,我静、绥、育三州不曾出动过一兵一卒,那么……杨浩要讨逆?谁说我静绥胄三州也是叛逆,鲁要他杨元帅出兵讨伐呢?只要衙内向朝廷主动请罪,自请为质人,这样一来,明着是自投罗网,实则是保全自己,避免给予杨浩借口继续追杀。
而我静、佞、育三州,也可同时上表,自陈清白,求朝廷作主。
李苤禄先是一呆,随即怒道:岂有此理,难道要我李苤禄将衙内逐出绥州,撇清自己以保安危?呸!死则死矣,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我李苤禄绝不会去做!花小流忙道:刺史大人息怒,您误会了。
卑职的意思是,朝廷未必愿意让杨浩一统西北,趁机坐大口可是如今这种情形,杨浩有圣旨在手,已然占了先机,朝廷纵然不情愿,那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口可要是衙内依照下宴的主意去做,那就给了朝廷一个台阶,朝廷也就有了借口进行干预。
花小流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等着众人消化了一下他说出的话,才继续说道:静、接、胄三州因此必可得保,杨浩除非现在就肯与朝廷翻脸,否则绝对找不到借口攻打我们。
如此,衙内可以在汴梁卧薪尝胆,一面使金银毒多结交朝臣权贵,一面暗中控制我静、接、胄三州的复兴大业。
而我三州则可以在此期间休养生息,积聚实力,同时秘密联络吐蕃回讫各部……楚云天讥笑道:花大人,你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我们李氏和吐蕃、回讫征战多年,彼此死伤无数,你居然说联络吐蕃回讫各部?花小流道:不可能么?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我们和吐蕃、回讫的头人们并没有私仇,争的都是地盘、都是得益。
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却有永远的利益。
火山王杨襄趁折家自顾不暇的时候霸占了麟州,折家却因我李家势大而与之结盟。
当吐蕃和回讫渐渐意识到杨浩的威胁时,为什么不会与我们结盟自保?楚云天为之语塞,花小流又转向李继筠,拱手道:衙内,等到时机成熟,朝廷有心借衙内之力制衡杨浩的时候,衙内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重返西北,在朝廷的暗中扶持下,率领我三州兵马,重走今日杨浩以弱胜盛,夺我夏州的崛起之路。
一起一伏,一盛一衰,周而复始,因果循环!一个新的轮回将再度开始荒谬!一派胡言!李苤禄脸色铁青地道:这全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朝廷会乖乖按照你的想法走么?衙内若主动向朝廷请罪,固然不会有杀身之祸,可是十有**要以待罪之身予以软禁呢,西域之猛虎,囚禁汴梁之高墙,岂非生不如死?你这混帐东西贪生怕死,竟出这样诡计害我兄弟,陷我李苤禄于不义之地。
来人呐,把他给我……且慢!李继筠出声喝止,沉吟说道:花大人所扣……未必不可行。
李苤禄惊道:衙内,你怎可相信他的异想天开?李继筠摇头道:不然,我爹说过,赵光义并不信任杨浩,当初调他的兵伐汉国,赵光义未尝没有借我李家的刀,削他杨浩势力的意思,可枷……杨浩太过奸诈,我们袭银州不成,如今这一纸诏书,倒是被他大肆利用。
朝廷大杆大旗,他可以扛,我当然也可以。
李继筠猛地抬起头来,沉声道:花大人的主意不错,这是我们目前摆脱杨浩的唯一手段,就按花大人的意思干吧。
堂兄,我去朝廷为质,做他一回勾践!这西北,就全都拜托堂兄了。
衙内!李苤禄握住李继筠的手,激动地道:既然衙内要做勾践,那我李苤禄就为衙内做一回文种!你我兄弟同心,再创李氏霸业!※※※※※※※※※※人人都爱黄瓜哥※※※※※※※※※※※※※※※麟州,杨家城。
这里同样设着一座灵堂。
杨崇训眼部中箭,毒素直入脑髓,本来已是神仙难救,只是他放心不下儿子,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挣扎着生命,蝉精竭虑地为自己安排后事、为儿子安排册路,等到他听说大哥未死,而且已赶回麟州,心神一懈,这油尽灯枯的生命便也到了尽头。
杨崇训自少年时便离开杨家,扶保汉国,后来又改随了刘姓,如今自己兄弟已成为杨氏家主,他这个长兄的身份未免显得尴尬,所以他本来是不想再去见自己兄弟的,可是当他听说杨崇训身受重伤,已将不久于人世时,这兄弟之情终于压过了一切,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麟州。
当他赶到麟州时,杨崇训已是气息奄奄,杨继业快步走进久违二十多年的杨家老宅,一进祖屋后宅杨氏家主的居室,就见杨崇训身边已围满了杨家的文武部将,见到自己大哥出现,杨崇训独目怔仲良久,才依稀认出自己的胞兄。
二十多年未见,当初风华正茂的少年,现在已近中旬。
如今相见,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梦镜,杨崇训与杨继业痴痴相望良久,突然热泪长流,颤声说道:大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杨继业目蕴泪光,缓缓走到他的身边,轻轻蹲下,握住他无力的手,低声道:二哥,我回来了。
杨崇训哭得就像一个孩子,泣不成声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哥,这麟州城,本该是你的,如今兄弟不成了,就把它……交还给你。
杨继业握着兄弟的手,目光渐渐蕴起泪光,许久才道:二哥,为兄听说你因伤病重,这才赶回见你。
为兄如今已投效于杨浩大人麾下,这麟州城,我不会要的。
杨崇训听了先是一呆,随即却放声大笑,边笑边咳嗽着道:好,好,大势如此,天意如此啊……杨继业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道:二哥,为兄这次来,还带了几位银州名医,可否让他们为你诊治一番。
杨崇训惨然道:带了这么多年的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见过那么多死人,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么?来不及了。
大哥,兄弟临死之前,能见到你,也就能够闭眼了。
兄弟无能……无能啊,这么多年,兄弟独自一人,撑得好辛苦,如入……你回来就好口杨家这份基业,兄弟交给大哥你了,如何处置,由你决断。
他又颤巍巍地唤过儿子,让他跪在杨继业面前,含泪说道:大哥,我……把展儿,托付给你了。
有大哥照拂着他,兄弟……兄弟死也瞑目了……一语未了,杨崇亦拉住杨继业的手便轻轻滑落平去,含笑而逝。
杨继业虽是久经战阵,见惯了生死,如今匆匆一面,阔别二十多年的兄弟便就此长逝,也不禁老泪纵横,抛洒胸襟。
杨家城开始办起了丧事,杨继业一面使人把这里的情形禀报于杨浩,请杨浩和折御勋为结义兄弟奔丧,一面亲自为兄弟料理丧事。
麟州兵将凋零,本来就没有几个能撑得起局面的人物,主要的带兵将领李安、杨小么、杨大宝、卢永义又被杨崇训关在牢里,所以杨继业召集麟州文武,宣布麟州就此归附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杨浩的提议没有受到丝毫阻挠。
杨继业是个一诺千金的汉子,他既答应效忠杨浩,便无论生死,绝不会更改主意。
但是麟州城是杨崇训托付给他的,如果麟州能独自支撑,他是会尽可能地帮助侄儿,使麟州自立一方的。
可是,待他了解了麟州的兵员、粮草、百姓各个方面的情况之后,他便知道,在西北地界,已无杨家立足之地,就算他肯回来,在西北也支撑不了多久,毕竟……他只擅长打仗,麟州这个烂摊子,做为一个政权,绝不是只靠一员良将就能支撑下去的,于是便与侄儿商量。
杨光衣自然不会反对,于是,麟州正式易帜,成为杨浩辖下的一座城池。
这边料理着丧事,杨继业便下令把李安、杨小么、杨大宝、卢永义四人释放,杨继业长子杨延朗为人稳重,听了父亲命令,不禁迟疑道:爹,他们四人是叔父亲自下令拘押起来的,如今二叔刚刚过世,爹就推翻了他的命令,让麟州上下看在眼中,恐怕……不太好吧?杨继业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二叔若是真想惩治他们,早就动手了,何必拘而不治?难道,要等杨浩大人赶来才开释他们么?你去,让展儿亲自去狱中放人。
杨延郎只得称诺退下,室内一空,顿时静了下来,杨继业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一角,喃喃地道:二哥,我想……这也是你的意思吧?※※※※※※※※※※※※※※※※※※※※※※※※※绮楼画阁,锦幄低垂,绣床上的流苏正在有韵律地抖着,里边传出声声**和男人粗重的喘吸声。
忽然,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一切归于寂静。
过了半天,才听里边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女人声音:老爷总说宠着人家,可是口不对心,就只会拿话哄人。
李苤禄的声音笑道:爷可不就是拿那话儿宠你?女人娇嗔道:去你的!谁稀罕!不稀罕么?呵呵,十二房妻妾,爷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睡在你这儿,那些个女人都恨不得一口吞了你呢,还说不稀罕,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说说,爷怎么不疼你了。
锦幔一分,李苤禄弃着身子坐到了床边,一边往身上穿着衣服,一边问道。
在他身后,玉俐黄陈,裸露的玉臂粉腿,温润如玉,嫩白如脂。
雪白丰挺的乳峰只搭了一块绯色的汗巾,更有一种香艳的味道,那成熟丰盈的体态,显见是个绝佳的尤物,只是那最紧要处,堪堪被李苤禄的身子挡住,春光总算没有尽泄。
这女子是花小流的妹子花飞蝶,李苤禄的第九房妾,虽说李苤禄贪新鲜,在她之后又纳了三房妾,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她。
花飞蝶支起螓,春情满脸,轻轻哼道:老爷送我的饰,比起老爷交给那李继筠准备带往京城打点权贵的珠宝,可是差得无了。
若是咱家没有这些宝物那也罢了,既有此等珠宝,老爷却只拿去给他挥霍,人家以前见都没有见着,还说疼人家。
李苤禄穿衣束带,梳系冠,一边对镜端详自己模样,一边说道:飞蝶啊,那可是你家老爷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家底子呀,把这些东西叫他拿去,自有叫他拿去的道理,舍得这些东西,将来才有百倍、千倍的回报,你懂么?花飞蝶哼了一声,起身着衣。
她这一坐起,挺翘的臀丘,修长的粉腿,幽深诱人的乳沟便赫然在目,已然打扮停当的李苤禄见了不禁色心大动,顺手在她身上又掏摸了几把,弄得这女人又脸红心跳地呻吟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轻轻的。
p窗声,李苤禄连忙住手,花飞蝶在亵衣外面又加了件衣服,款款走去绕过屏风,打开了前门,只见花小流一身隆重地站在外面。
花飞蝶忙唤了一声:哥哥。
花小流搓搓手,问道:大人起了么?老爷已经起了。
花飞蝶回唤道:老爷,是我大哥。
李苤禄缓步走了出来,自墙上摘下佩剑挂在腰间,向花小流点点头,问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李苤禄微微一笑,便举步走向房门,花飞蝶攀住他的手臂,向他抛个媚眼儿,撒娇道:老爷,人家一会儿炖上参茸鸡肉汤,等老爷忙完了公事回来补补身子。
李苤禄呵呵一笑,捏了捏她的粉颊道:好好好,一会儿送走了李继筠大人,老爷就回来喝汤。
花小流站在门口,对自己妹妹和李苤禄的打情骂俏视若不见,待李苤禄举步走出房门,他便赶紧跟了上去。
花小流亦步亦趋地陪着李苤禄往外走,谄笑道:大人对李继筠恭敬异常,我接州将领,多有不甚服气的呢,如今李继筠要进京去,大人又馈以这么厚重的财物,就连楚云天、吴有道、赤义乎鲁鲁几人都颇为微辞。
他们说,如今局势险恶,财力物力,应该尽量购买粮草军械才是,嘿嘿,他们哪知大人您志向高远,雄图大略呢。
李苤禄自得地一笑:他们的忠心,自然是有的,可惜呀,目光短浅。
把李继筠一脚踢开,未必挡得住杨浩吞并李家势力的步伐,更是使我留下一个薄情寡义的臭名声。
育州、静州那两个老头子根本不买我的帐,但是对李光睿的儿子,那两个老家伙却是忠心的很。
如果我把李继筠一脚踢开,我们三州从此也就是各自为战了,其结果必然是被杨浩各个击破。
而今我把李继筠送去汴梁,既可以让杨浩找不到讨伐我佞州的借。
,又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借李继筠的名号,控制静寄二州。
有朝一日他若真的回来了,那时本官已然羽翼丰满,静胄佞三州尽在我的掌握,他又能奈何?还不是我手中的傀儡?呵呵啼……今天是李继筠上京的日子,车驾已然备好,随从侍卫们一身戎装,牵着马肃立于府前。
李苤禄赶到前厅,前来送行的接州文武官员早已济济一堂,李继筠也已收拾停当,几乎与李苤禄同时出现。
馁州官员在李苤禄的带领下,把李继筠送出城去,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尽显兄弟深情。
到了四面坡前,李继筠才止步道:堂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李苤禄说道:衙内,此去京师,一路小心。
到了地方,千万及时捎个信儿回来,免得叫人牵挂。
李继筠拱手道:小弟省得了,兄长止步,兄弟这就告辞了。
来人啊,端酒来。
李苤禄高喝一声,立时有人呈上杯来,李苤禄捧杯在手,含笑说道:衙内,为兄这杯酒……噗!一道怵人的声音响起,李苤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缓缓低下头去,只见一只雕翎箭斜斜刺入他的心口,李苤禄双手一松,手中杯咣当落地,滚入了草丛之中,他的身子晃了晃,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失声道:是谁?怎么会……一语未了,他仰面便倒,李继筠脸色大变,急忙拔刀出鞘,同时往地上伏去,大叫道:小心,有刺客!李继筠刚刚伏下,前方林中便箭骤如雨,只听箭矢破空声不绝,一枝枝羽箭嗖嗖不断,不断有人惊呼着中箭例地。
花小流惊慌失措,转身便跑,刚刚跑出两步,箭雨便蹑足而至,将他射得刺猥一般。
楚云天大腿中箭,慌慌张张地伏在地上,向一块大石后爬去,一边爬一边愤怒地叫道:林中怎会伏了这么多的刺客?我们的探马都是瞎子不成?再往前去,是一道凹型的山岭,岭上山林茂密。
不过接州军政要员远送李继筠赴京,漫说前方,四面八方方圆数十里的地域内,都要派人仔细布哨防御的。
而且此处距那山岭密林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就算林中有人,也不可能把箭射的这么远,所以李继筠在此止步,准备与李苤禄告别登马的时候,诸位官员都纷纷围拢过来,侍卫们却留在外围,根本未曾对前方生起戒心。
那林中刺客仿佛携带了无数的箭矢似的,利箭穿空,连绵不断,侍卫们一抢上来便被射倒了一片,侍卫中虽有持盾的武士,可是那种随身的小圆盾哪能护得自己周全,林中刺客的箭不但能抛射,还能直射,他们只能伏在地上,使小圆盾护住头背要害,冒着箭雨一点点向前潜进。
堂兄!堂兄!李继筠一把抓住李苤禄,把他拖向身边,飞快地挪到路边一块大石后面。
毒,箭上有毒。
李苤禄只觉胸中麻胀不已,却无半点痛楚的感觉,心知不妙,急急想去拔掉利箭,可是他现在全身已没有半点力气,甚至嘴唇都有了麻木的感觉,他赶紧指着胸口向李继筠示意。
李继筠大叫道:箭上有毒?他一把抓住箭杆儿,作势欲拔,可是他的手一攥紧箭杆,那箭却噗地又深陷了几分,李苤禄呃地一声,两眼放出栗人的光芒,死死地瞪向李继筠,奄奄一息地道:你……你……李继筠回看了眼乱箭之下人慌马乱的场面,由于箭雨密集,一时无人能冒着箭雨爬到身边,但是后边的侍卫们已迅分向两翼,借着山坳边上的矮树丛林向前摸去,便扭过头来,一手放在李苤禄的嘴角,随时准备掩住他的嘴,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道:堂兄,兵马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心里那才踏实。
我若一到接州,你便交出兵权的话,兄弟我是决不会出此下策的。
李苤禄又惊又怒,颤声道:你……你杀我,就是为了夺我的兵权?就算你得了绥州,那又如何?你……你如何抵挡得住杨浩的进攻?李继筠道:所以,兄弟一直想夺堂兄的兵权,却始终没有下手,幸好堂兄的人给我想了一个好办法,不过我可没什么耐性去汴梁卧薪尝胆,今日遇刺,你死了,我也,死,了,你的儿子会继任为接州刺史,由他执掌接州,向朝廷输诚,我这个,死人,则在幕后控制,不是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吗?你……刺客是你安排的人,杨浩……会相信你已死去么?他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会相信,而且就算朝廷明知我活着,明知接州在我的掌握之中,它也一定会相信。
李苤禄的心跳越来越快,眼前出始出现一片片七彩的云团,但是他的意识仍然清醒,他喃喃地道:如果杨浩抗拒朝廷令谕,执意来如……李继筠满不在乎地道:杨浩若有那个胆量,我在不在佞州,他都会来。
如果他没有那个胆量,我在不在,他都不会明看来,我又何必想那么多呢?李苤禄惨然而笑,聪明人费尽多少心机,瞻前顾后,精心策划,步步推敲,思虑长远,原来都不值这莽人一箭,世事如此,真是荒谬无比。
楚云天惨叫道:这是蛇毒,箭上淬了蛇毒,我的腿……快救人呐。
吴有道则嚷道:刺史大人,刺史大人怎样了?李继筠回头叫道:快快救我堂兄,他快要不成了。
李苤禄真的快要不成了,他的眼睛已渐渐看不清东西,四肢酥软无力,心跳却如擂鼓,四周的喊杀惨叫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感觉到李继筠俯下了身子,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我李继筠不管如何行事,从不觉得有愧于人,唯有堂兄你,这是头一次。
你对我如此忠心,小弟却这般待你,心中有愧啊。
可是……我真的不想做勾践……李苤禄身子一抖,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做文种……他的嘴唇又黑又紫,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觉,这句话在舌尖上打着转,终究没有气力再说出来。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7章 拜相芦州开宝禅院,前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后殿中却是一片宁静。
壁宿赤着上身,正用掌刀劈着木柴。
壁宿的身体如今精壮黝黑,汗水顺着脊梁和胸膛倘下,身上的肌肉显得黑亮亮的。
竹韵轻盈地盘坐在劈好的一堆木柴上,继续说道:如今,太尉以银州、芦州为根基,将横山诸羌纳入麾下口再以银州、夏州为根基,将之间的党项八氏尽数笼络其内,已然取代李光睿,成为西北事实上的主人。
壁宿竖掌为刀,一刀劈下,手中臂粗的硬木应声分为两半,切口平滑,真如刀斧所截。
他手势一堆,沉声说道:太尉与李光睿不同,李光睿四面村敌,必然也受到四方豪强的牵制,而太尉……想必赵光义是容不下太尉的,太尉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早晚与赵光义也必有一战。
竹韵嫣然道:也许吧,谁知道呢?许久不见了,我只是来见见老朋友,和你说说话儿,这些军政大事,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壁宿见她神情洒脱自然,昔日一抹情愫果然已经放下,不由微微一笑,顺手又拿起一块木头:嚓地一掌劈开,抬头说道:师父传授于我的五行遁法,我一直勤练不鞭。
再加上习自密宗的武功绝学,你心……我能不能潜进皇宫,杀得了赵光义?竹韵黛眉一颦,说道:赵光义的武功如何,我不知道。
不过,他的武功,应该是大开大阖,力战千军的战阵本领,要说到辗转腾挪,近身搏斗,我相信,他敌不过你这个练了一身杀人绝技的武疯子。
壁宿双眼一眼,急忙道:你觉得我能成?竹韵微笑道:如今,杨太尉还未正式号令西北,不过,在他身边,已经有许多能人异士了。
我为太尉亲手训练的飞羽斥候中,挑选出了机警能干者数十人,现在已经成为太尉身边的侍卫,他们每一个的武功都不如你,可是他们朕起手来,你一定不是对手。
而且,我现,太尉另有一路侍卫,我训练的人在明,他那一路侍卫在暗,其中有个高手,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却一直无法确定他的位置,更不晓得他是什么人。
我从小就被训练成为刺客,是继嗣堂中最高明的刺客,可是如今若是要我去刺杀太尉,我相信……死的一定是我。
壁宿疑道:你这么说,是甚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太尉身份贵重,一俟确立了自己的根基和权力,便会马上建立一支风雨不透的侍卫队伍。
更有许多三山五岳的高手,赶来为他效命。
赵光义如今是皇宫,他居住的地方叫皇宫,那是天下中枢之所在,你心……那里会有多少侍卫?会有多少高手?壁宿听了茫然若失:难办……一定要在战阵之上,千军万马之中,才有机会除掉他?竹韵腾身跃下柴堆,笑道:四方活佛毕集,太尉也赶来芦州了,竹韵奉命保护太尉周全,不能在此久耽,他呀……现在可是我继嗣堂诸位长老眼中的活宝了*……,竹韵笑容一敛,稍微一顿,又道:我不认得那位水月姑娘,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你想为她报仇,哪怕那仇人是富拥天下的帝王,我真的很钦佩,可是……你不必让自己一直活在仇恨之中,逝者已矣,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多日的佛法熏陶,再加上密宗武学的精进,使得壁宿的神韵气质也生了些变化,至少现在的他虽仍执弃于复仇,但是眉宇之间那种乖戾怨恚的味道已经消失不见了。
听了竹韵的话,壁宿微微一笑,双手合什道:师姐金玉良言,师兄会记在心里。
竹韵一笑,拍拍屁股道:那我走了,师弟保重。
竹韵闪身掠到禅院角门时,壁宿忽然道:师姐!竹韵身形一凝,回问道:还有甚么事?壁宿慢慢拾起袈裟,说道:太尉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竹韵柳眉一挑,脸蛋没来由地浮起两抹红晕:那又怎样?壁宿慢条斯理地道:而且,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竹韵嚷了起来:做了两天狗屁和尚,就跟师姐打禅锋么?壁宿抖了抖袈裟上的灰尘,又道:我也劝师姐一句,年华易逝,青春易老,难道你打算做一辈子刺客?竹韵飞起一脚,地上一枚石子便腾空而起,疾射羽向壁宿的后背。
壁宿哗地一抖袈裟,大红袈裟堪堪挡开那枚呼啸疾射的石子,然后有若一朵火云般飘落在他的身上,壁宿举步向殿中走去,悠悠地说道:刺客,最善于捕捉机会、制造机会,从而一击致命,猎杀对手。
这样好性情、知雅趣、有前途、居重位的男人,若是放过了,可就白白便宜了别人……混蛋!竹韵红着脸,咬牙切齿地骂,可是壁宿已然闪入大殿不见。
竹韵咬了咬嘴唇,眼波忽然有些迷离起来,这时当地一声,前殿钟声悠悠响起,竹韵眸光一清,忽然察觉自己竟被壁宿一番话惹得心猿意马,不由羞不可抑地顿足闪去……※※※※※※※※※※※※※※※※※洪※※※※※※※※※※※※杨浩和折御勋是参加了杨崇训的葬礼之后才马不停蹄地赶到芦州来的,因此迟了几日,错过了气势最恢宏壮大的时刻。
不过晚到也有晚到的好处,当时的活佛虽然在信众中拥有极大的声望和影响力,但是整个密宗也像吐蕃各部一样,大至数千帐,小至数百帐,各有统属,互不相从,加上西域贫瘠,战乱不休,所以活佛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像后世的活佛那般惬意。
他们到了芦州,眼见那高耸入云的宝塔,气势恢宏的禅院,还有那神奇的活字印刷机器,都不由得大为羡慕。
统治者需要活佛的支持,活佛同样需要统治者的支持,杨浩为开宝禅寺提供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这就使得达措活佛在西域诸活佛中的地位更加崇高,而芦州高效率的翻译、印刷经卷的本事更令他们倾倒。
这些活佛阅读梵经,一旦有什么领悟、理会,都只能口口相传,雕刻一套印版耗时费力,所用资财巨大,一位活佛,一辈子也未必有一次机会能把自己的感悟、领会印制成书,广播于信徒之中,而芦州就有这个本事,可以让达措活佛通过译经、印经,把他的教义迅传播开来。
这样一来,话语权就能极大程度地集中在达措手中,他们怎能不为之眼热?待到杨浩与折御勋两藩齐至,为达措活佛要贺,更是把达措捧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两藩都是手握重兵,称霸一方的人物,杨浩更是取李光睿而代之,成为夏州拓拔氏一族重新振兴的代表人物,这两个人物对达措活佛如此礼敬,达措在西域的影响力必然进一步扩大,要成为凌驾于诸活佛之上的大活佛,那也不是为难之事。
因此等杨浩到了芦州的时候,正是各路活佛为之意动的时候,他们纷纷请见杨浩、折御勋,交好亲近的意味十分明显。
杨浩也是有意与这些活佛结交,不管是他辖地内的还是吐蕃、回讫辖地内的,对他们保持适当的亲近,一弃面可以让达措活佛保持危机感,予自己更多的支持与合作,同时也可以避免让达措活佛一家独大,以免尾大不掉。
杨浩答应达措活佛的事并不打算食言,他是真的有心要把达措捧成西域诸活佛之的,但是各路活佛,必须得保持一定的独立性,且具备越过达措,直接与夏州杨氏政权沟通的渠道,这样主动权才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同时,杨浩现在也急需各路活佛的支持和配合,使他能迅消化、稳定占有的领土和这些领土上的百姓,帮助他推行新政。
西域千百年来,不管主政者是谁,但是对各个部落,都是采取间接控制的方法,号称西域之主的人,没有权利对他辖下的领土和百姓实施垂直管理、直接管理,而是必须通过部落的土司、头人、族长。
赋税要通过他们以贡物的方式上缴,百姓要能过他们来间接管理,当需要与外敌做战时,需要通过他们来征兵、用兵。
这样也就决定了最高统治者权力的局限性,和政权的不稳定牲。
杨浩想在整个西域铺开银州模式,建立统一的户藉管理制度、全民征兵、赋税制定、司法独立制定,这些是建立一个较之以前的管理模式更为先进的封建政权的基础。
可是想推行这些制度实在是太难了。
银州能迅推行,主要是因为那里的战争已经打烂了的原来的权力结构,当地的部落势力并不强大,再加上他血屠怀有不轨之意部落的强硬手段,数管齐下,这才成功。
但是在整个由他控制的区域内推行这些政策就因难多了,这么做会直接削弱那些各部落头人、土司、族长们的权力,就算是党项八部的头人,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们,对此也必然会产生抵触情绪。
杨浩并不打算以武力强行雅行这些制度,那样做,他将会如慧星般升起,又如慧星般离去,成为搞大跃进的王莽第二,必然落得个众叛亲离,惨淡失败的下场。
他要先展工商、繁荣经济;藉由自己的独特身份,推行汉羌杂居、通婚、建立更多的城市,促进各族的融合;同时在毛候和地理合适的地区展农耕,经过几年的时候,先为自己这些政策打下经济基础,然后再顺理成章,从城市这种阻力最小的地方开始,以点带面,逐步推东可是即便如此,恐怕来自各部头人土司方面的阻力仍然不会小,阴奉阴违的事情是一定会生的。
这样,可以与部族领们分庭抗礼的宗教领袖们就会起大作用,这些政策会强化他的政权,削弱各部落头人土司们的权力,但是对活佛们的教权并没有影响,如果能谋求他们的支持,有他的政权自上而下地强力推行,由影响力深入每一帐、每一人的喇嘛们横向促动,成功的希望就会大增。
因此,杨浩即便再忙,对这些活佛们也不敢怠慢,每天接见、拜访,馈赠经卷、许诺支持,可谓不遗余力,那些活佛们见杨浩对他们如此礼遇热情,对他自然也是赞不绝口,杨浩岗金贡保的身份再度得到了确认和强化,经由这些活佛们的宣传,现在就算最先承认他护教法王身份的达措活佛出面否认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了,杨浩的影响力已直接渗透到了每一个佛教徒的心中。
※※※※※※※※※※※※※※※※※※※※※※※※※※几天之后,杨浩才稍稍清闲了一些,这才与狗儿一同去探望他救回来的那位种进士。
杨浩如今求才若渴,范思棋一个秀才都能被他委以重任,听说这个种放老中了进士,学问没有大成,弃官不做,归隐山林继续研习学问,对这样好学的人物就算没有狗儿这一层关系,那也是要见一见的。
种放此时伤势已然大好了,他正在对父亲一生的诗文学问进行编撰、校定,以便印刷成书,留传后世。
见恩人马碳和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登门造访,连忙搁笔迎见。
杨浩原先还有些担心他是个只知道穷究学问的书呆子,不想言谈之间有意试探,竟觉这位种进士不但与政治、吏治、经济方面颇有独到见解,就算是军事方面,那也是提纲契领、高屋建瓶。
这个种放的才识学问、满腹韬略,竟比徐铉、萧俨那样的治世能臣还要高明几分。
尤其难得的是,此人文武全才,杨浩在当世强国宋、唐、契丹都待过一段时间,在他看来,若与此人机会,唐国宰相陈乔、宋国宰相赵普,一世功业都要远不及此人。
杨浩如今手下不乏能征善战的将领,虽说比起宋国的名将如云还稍逊一筹,可是有了杨继业和张浦,手下至少有了两位帅才。
但是文治方面,只靠大哥丁承宗和徐铉、萧俨撑着,这三人中,丁承宗虽然心思缜密,智计百出,但是格局气量还是太小。
而徐铉和萧俨,经过这么段时间的起用,杨浩已经开始觉,他们两人是守成之臣,若是江山已定,按部就班,因循治世,他们可以如鱼得水,然而打江山闯天下,他们终究还是差了一筹,可这种放,简直就是未出茅芦的诸葛孔明,如果说杨继业、张浦是统帅级的人才,萧俨、徐钵、丁承宗是能臣干吏,那么这种放,就是政治家、军事家、战略家了。
杨浩如获至宝,立即提出要拜鼻放为节度副使,至于理由,自然是建功立业,荣耀门媚,造福一方,名垂青史一类最能打动人心的话。
初次见面,杨浩竟以如此高位相奉,实在大出种放意料。
不过他想起父亲要他弃官归乡深研学问的嘱咐,不禁又有些犹豫,反例是种夫人,听说丈夫区区一个进士,只消点点头,立即就能成为从三品的高官,不禁喜出望外,立即从旁规劝。
狗儿见杨浩对她救回来的这个书生如此器重,自然也要帮腔,夫人这么说、恩人这么说,杨浩对他的器重又走到了如此地步,种放便有些动了心思。
杨浩见了又趁热打铁,答应让他先接下这个职务,待完成为父亲著书立说的心愿之后,再正式赴任,于是种放便答应下来。
杨浩是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这是虚衔,实权是横山节度使,节度副使是丁承宗。
种放答应辅佐他之后,杨浩迫不及待,立即在芦州便出谕令,任命丁承宗为节度留后,种放为节度副使,这个种姓书生一下子便跃升为杨氏政权的第三号人物,令得正在密切关注杨浩动态的敌我各方乃至杨浩政权内部都纷纷猜测,摸不清这个窜升度比杨浩还快的官场传奇倒底是什么来历。
杨浩得了种放心怀为之大畅,就在这时,两个消息却接路而至,第一个消息是绥州刺史李苤禄和投奔绥州的李继筠同时遇刺身亡,绥州士卒在丛林中找到几具尸体,身上俱都携带着杨浩军中特有的一品弓。
李苤禄幼子李十二受三军拥冀,继承刺夹之位,同时与静州刺史、育州刺史上书朝廷,自陈清白,撇清与李光睿的关系。
第二个消息却是他的义父李光岑病情逾加严重,要他马上赶往夏州。
杨浩得了消息不敢怠慢,立即与折御勋上路启程,披星戴月赶往夏州。
马蹄声疾,过了已经落入杨浩之手的石州关隘,折御勋喘着粗气道:李继筠、李苤禄同时丧命在一品弓下,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儿太过蹊跷,可惜李老爷子这边拖不得了,要不然真该去查个明白。
杨浩一边快马加鞭,一边说道:这事儿,我也想过了。
既然你我已打定主意先修根本,那接州就且由他闹去,咱们以不变应万克他冷冷一笑,又道:那李十二今年十一了吧?嘿!这孩子的名字起的好,依我看,恐怕他这辈子,只能活到十二岁了。
折御勋神色一动,追问道:你是说?杨浩不答,却焦虑地看了一眼前方的茫茫夜色,忧心忡忡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恐怕义父这一遭真是撑不过去了……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8章 初履夏州过了石州,一路西去,先是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牛羊成群,毡帐朵朵。
时而又是阵陌纵横,麦苗青青,道道河流蜿蜒其间,又有许多不大不小的村庄城镇。
这里比起石州外面党项七氏的地方,生存环境还要好些,游牧与农耕参差其间,虽然夏刚刚刚经历了一场夺权之战,但是这个地方的百姓却未受到战争波及,如今正是草绿马肥的季节,百姓们还是要努力放牧、耕种,以保证今年的收成的。
绥州在石州外面,如今自顾不暇,而育州、静州都在夏州更西面,虽说他们路途遥远,而且如今又已上书朝廷,撇清他们和李光睿之间的关系,未必就敢明目张胆地出兵截杀,但是为防万一,石州方面还是派出了大队人马一路护送,等到进入夏州地境,艾义海率着他的五千铁骑接到了杨浩,石州守军才折返回去。
由此再往前去,戈壁沙滩,开始渐渐有了沙漠的气象,纵目所及,到处是绵延起伏的戈壁虽说这里距毛乌素沙漠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已经充满了西域大漠的情调。
统万城,就矗立在这片土地上。
从统万城往东,这里与宋国共有三道防线,最外面的一道防线是麟府两州,第二道防线是横山,第三道防线是依托古长城的石州,只要西域内部不乱,据此而东望,可谓是稳如泰山口从统万城继续往西去,则拥盐州而据灵州,自灵州向北,是沿贺兰山和黄河流域的大片广袤、肥沃的土地,自灵州往西,则是甘凉二州,河西走廊。
夏州地理位置之优越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杨浩夺了夏州,灿导到了党项八氏中拓拔氏大部分部落和其余七异的拥戴,隐然已有西北王的气概,虽说育州、静州都在夏州腹心,也控制着大片领土和一些城池,而甘凉二州及河西走廊的一部分还在吐蕃、回讫的掌控之下,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但是杨浩的实力稳居第一,这一点已是毫无疑问的了。
所以当杨浩赶到夏州城下时,木恩、木魁、拓拔苍木、拓拔昊风以及诸多的李氏、拓拔氏贵族早早便远迎出来,恭候他这位夏州少主。
朝廷的恩旨已经下来,确认了李光恭的定难节度使之职口李氏政权是世袭罔替,不需朝廷干涉的,杨浩是李光界唯一的继承人,法理上注定了就是夏州的主人口再加上袭取夏州靠的本就是杨浩的力量,李光木又病重不起,众多头人心中都明白:尽统诸将授师五州定难节度使这个宝座,很快就要落到杨浩头上。
到那时杨浩身兼定难节度使、横山节度使、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三个职衔,再拥有整个党项八氏的支持,要建立一个比李光睿更强大的政权轻而易举,甚至河西陇右尽落其手,成为名符其实的西北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一来,他们对这位少主怎不拱手听命?更何况李光睿这些年来四处结仇,穷兵默武,到处动战争的结果,不但没有扩张他的势力,反而使得他的地盘日渐萎缩,尤其是这次瞒着各部头人们与吐蕃、回绕秘密议和,又割让了大片草原,更引起各部头人们的强烈不满,仅从这一点上来说,能更换一个家主,也符合他们的切身利益。
因此这番迎接杨浩,诸部头人们可谓应尽了心思,将本部落的精兵强将尽皆拉来以壮声威,只希望能够给杨少主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便能得到他的重用,得到他的重用,将来开疆拓土,扩张势力的时候,他们的部落才能跟着少主的步伐更形壮大。
当杨浩赶到统万城下时,城下已排列出了一个个迎候的方阵,在宽敞笔直的大道两侧,呈雁翅状排开,这些各部落精心挑选出来的武士虽然兵器服装并不统一,可是个个彪悍魁梧,胯下战马神骏异常,大道两侧一个个方阵,千军万马鸦雀无声,但是一股冲宵的杀气却扑面而来,看得杨浩也是暗暗心惊。
如果不是夏中出了内鬼,如果不是他冒险穿越毛乌素沙漠,而是从银州一路杀过来,就看这些皮裘皮甲,弓强刀利,倒悍威猛的武士,恐怕他耗光了每己的兵力,也休想摸得到夏州的边儿:斩行动使他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收益,这支强大的军队,今后就属于他了,一**至此,雄心顿生,若不是心中惦**着义父的病情,杨浩此刻真要喜不自胜了。
尽管心中牵挂着义父的病情,杨浩恨不得马上驰进夏州城去,但是见到各部落头人们精心准备的阅兵式,还是强捺着勒住了马缰,他驻马不前,锐利的目光从道路两侧一个个气壮如山的骑兵方阵前掠过,然后双腿一夹,轻叱一声:驾!胯下战马改为轻驰,整个侍卫大队的节奏都随着他一变,折御勋自觉地控制了马,退后了再个马身,与艾义海并肩再行,整个队伍井然有序地向前驰去。
肃立两侧的骑士们都是各个部落最骁勇善战的勇士,眼力自然也是不差的,虽说他们对杨浩恭敬异常,可那是下位者对上位者本能的敬畏,直到看见杨浩从容改变步伐,不需下一道命令,追随于其后的数千名骑士便心有灵犀,如同一人般地齐刷刷变换了度,静止、缓驰,整个变化如行云流水,自然从容,没有半点混乱,他们的眼神不由一变,这才由衷地起了敬意,这敬意,是对真正强大者的敬畏。
西北井起中原生存尤为不易,所以……敬畏强者,是深入每个草原儿女骨髓的一种本能,要想征服他们,光靠一个了不起的出身,是绝对办不到的。
其疾如火,不动如山,其徐如林,杨浩用一手最简单的阅兵式,让各个部落的战士们亲眼见证了他的军队乃是一支久经战阵的威武之师,在检阅夏州各部军队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强大的军威展现了出来,道路两旁各部落的勇士们服气了。
草原男儿性情爽快,仪式相对简单,远不比中原的繁文缛节冗长乏味,与诸部头人们见礼已毕,杨浩便被众星捧月一般拥入夏州城。
赶到定难节度使府,中门大开,甲士林立,杨浩与麾下几员大将,以及各部头人们快步而入,直到中堂,才见张浦陪同党项七氏族长在阶下迎候。
党项之核心部族共有八氏,拓拔氏是八氏之,李光岑如今就是拓拔氏族长,同时也是党项八氏的大头人,而杨浩如今虽有横山节度之职,但是论起族中地位,比起七氏族长还要逊上一筹,这七位族长在中堂恭候,既保持了身份,又不失礼敬。
杨浩与这七位族长可是早就熟悉了的,当下与细封氏族长五了舒、野离氏族长苏喀、往利氏族长革罗罗等人一一见礼已结,便马上向张浦问道:我义火……如今怎样了?张浦沉重地道:大人今日气色还好,早上吃了一碗梗米粥,中午吃了肉汤泡馍,还吃了几块羊肉……杨浩听了心中一宽,张浦却继续道:自打年初,李大人就有咯血的毛病,或许是前往夏州劳累过度,到了复州之后,病情愈的重了,前些日子还吐了血,卑职恐李大人有失,所以才急急传信,请大人马上赶来。
杨浩心中一沉,忙向几位族长告一声罪,便欲赶往后宅,苏喀忽然唤住他,略一迟疑,说道:少主,大人恐怕是……趁着各部头人都在,大人该早早正名,确立身份才是。
杨浩重重地点点头:我明白,苏嚓大人放心。
到了后宅李光岑的居处,还没进门,就听房中传出李光岑的声音:混帐东西,把酒囊给我拿来,信不信老夫一句话,就叫你人头落地?只听房中一个少年声音怯怯而坚决地道:大人,张将军吩咐过,绝对不能让大人再喝酒了,要不然就把小的活埋在沙漠里,求大人开恩,不要难为了小人。
李光岑还待再说,杨浩已举半走进,唤道:义父。
李光察坐在榻上,本来怒容满面,一见杨浩,不由大喜,拍着床榻道:我儿,来来来,在为父身边坐下。
哈哈哈,苏嚓、五了舒他们头几天就对我说,你马上就到,一次两次哄得我开心,说的多了我也不信了,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杨浩一瞧李光岑的模样,几个月不见,他愈的消瘦了,高大的身子瘦得似乎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满脸的络腮胡子乱蓬蓬的,头胡子几乎已变得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加密集,脸色灰中透红,只有一双眼睛,仍是熠熠有神,放着惊喜的光彩。
杨浩看着他的模样,依稀想起了初次见到他的时刻,他盘踞在一辆车上,满脸皱纹刀削斧刻一般。
魁梧高大的身子稳稳坐定,给人一种泰山苍松、东海碍石的感觉,孤傲、挺拔。
而今的他,却分明已是一个孱弱的老人了,杨浩鼻子一酸,眸中便泛起了泪光。
李光岑却特别的欢喜,待杨浩在榻边坐下,便一把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看,越看脸上的笑容便越是浓重:浩儿,当初为父只想着族人们有块安居之地,可是从不敢想有朝一日能重返夏州啊。
现如今,我回来了,居然真的回来了,好儿子,为父今生有你这样一个义子,是我的福气。
义父……李光岑抬起头,缓缓扫视着老屋的一切,轻声道:浩儿,这间老屋就是为父少年时住的房间,呵呵,那边的柱子上,还刻着几道刀痕,那是小时候,为父丈量自己身材时刻下的,一晃儿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这一辈子啊,还真他娘的短暂。
杨浩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可是李光岑的病情,恐怕他自己比谁都明白,杨浩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李光岑笑了笑,又道:其实,前些年,我一直觉得人这一辈子过得太慢、太慢了,整日在草原上流浪、逃难、杀人、被追杀,每一天都是那么的难熬,可老天爷偏偏听不到我的祈祷。
如今,我嫌它过得快了吧,它还是听不到……说到这儿,李光岑的目光投注在杨浩身上,沉声道:浩儿,老天爷是懒得管咱们凡人的事的,一切还得靠咱们自己。
夏州,如今已经夺回来了,李光睿也遭了报应,你不用说什么,为父知道自己的病情,男子汉大丈夫,羽不着婆婆妈妈惺惺作态的那一套。
我只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义父,你说。
李光岑凝视着他,一字一字的说道:我要你答应我,要做得比李光睿好、比为父好,那怕我死了,荣耀也将与我俱在,而这荣耀,是来自于你!杨幕眼中的泪终于流了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义父,我答应你!李光岑欣然一笑,疲惫地躺回榻上,缓缓说道:浩儿,你刚刚赶来,各部头人一定都想拜见你呢,你先去忙吧,忙完了再来陪我说说话儿。
他目光一转,又对侍立一旁的张浦道:要你做的,都准备妥了?杨浩疑惑地转向张浦,问道:什么?张浦向李光岑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放心,都已准备妥了。
随即又转向杨浩,低声道:大人要尽快召集八氏族长、头人,公开宣告您的身份,并……称节授权,授大人为定难节度留后。
节度留后,就相当于储君,仅次于节度使的人物,这个身份的确立,也是在向各族头人们宣告他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尽管,杨浩是他的义子,这件事早已尽人皆知,但是就像一位突然驾崩的皇帝没有指定太子一样,那么嫡皇长子也未见得就一定是必然的继承人,如果有人凭借武力取而代之,旁人纵有微辞,也无法指责他得位不正,篡夺权力。
李光岑****不忘这件事,甚至早已开始筹备,就是希望能为杨浩扫清最后一点障碍。
这个障碍凭着杨浩现在的兵威,其实是无法对他造成什寄威胁的,然后人有三衰六旺,早点从法统秩序上确立他的合法继承地位,才能在今后任何时候,让别人都无法利用这件事大作文章,使他名正言顺地成为李氏政权的合法继承人。
苏哮明知李光岑命在旦夕,这时候催促杨浩尽快正名,显然是也有这层顾忌,毕竟,李氏嫡系族人众多,如果不能由李光岑亲口确认对杨浩的传承,那么从法理上来说,李氏嫡系族人还是与他有一争之力的,将来不管是这些族人想要争位,亦或是被大宋或者契丹扶植起一个傀儡来,对拓拔系的部落还是会有相当大的盅惑力的。
杨浩默默地点了点头,拭了拭腮边的泪水,刚刚站起身来,李光界忽然又道:浩儿,叫他把酒囊给我留下吧。
这时的李光岑,看起来就像一个贪吃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杨浩,目中大有哀求之意。
杨浩瞟了眼站在房中局促不安的那个小厮,蹙眉道:义父,你不是已经戒了酒么?李光岑舔了舔嘴唇,恋恋不舍地道:从两岁时起,爹爹用筷子蘸着酒给我吃,这一辈子,我就没离开过它呀。
不错,这酒害了我的身子,可要没有这酒,这么多年的血雨腥风,我也熬不过来了。
自己车自己知,浩儿,为父已经不行了,我这一生别无所好,只贪这杯中之物,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让我一饱口腹之欲么?李光岑那哀求的目光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犹豫半晌,杨浩轻轻一叹,自那小厮手中拿过酒囊,轻轻地放在李光岑的榻前,李光岑大喜,刚刚抄起酒囊,却被杨浩一把按住:义父,一天只许喝三口。
啊?李光岑犹豫了下,看到杨浩不容拒绝的目光,这才苦着脸点了点头。
尔玛伊娜把针往尚未完工的鞋面上一插,慵懒地押了个懒腰,看看杭上一堆堆的鞋子、袜子、帽子、鞋垫,又看看自己面前仍然堆积成山的原料,不禁悲从中来:我吃的很多吗?我会把细封部落吃垮掉吗?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我嫁人呐?嫁人也就算了,干嘛要做这么多鞋子袜子和帽子呢?等到一百双啊一百双的做好了,人家就累成斗鸡眼了。
她越想越气,忽地眼珠一转,顺手抄起剪子,又拈起一个纸样儿,灵巧地剪动起来。
西北羌人少女不但容颜俏美,而且个个心灵手巧,剪纸是她们从小就会的一门手艺,剪出来的花草树木,人物肖像,俱都栩栩如生。
不一会儿,一个人物剪纸就在她的剪下成形了,这是一个侧站的男子,看他的服饰,分明就是中原人物,宽广的额头,高高的鼻梁,抿紧的嘴巴,看起来很是英俊。
尔玛伊娜把纸人剪影拿在手里,沾沾自喜地欣赏半天,忽然吃吃一笑,拔起针来就往纸人身上扎去:扎你个小人头,扎得你口歪眼又斜;扎你个小人手,扎得你钱财往外流;扎你个小人眼,扎到你眼盲心也盲……杨浩大人,这里就是老夫的住处了,呵呵呵,这边请,这一间呢,是小女的住办……,扎你个小……哎呀!尔玛伊娜正扎得开心,忽闻此言心中顿时一惊,一针便扎到了自己手上,殷红的血珠倏地一下从指肚上冒了出来。
杨浩一脚踏进门去,就见一个身穿翠色马甲,下系紧腰筒裙,头戴瓦状青帕,项戴银饰颈环,眉儿孪弯如新月、下巴尖尖卡哇依的美少女,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似……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9章 得陇望蜀大十八变。
如今的尔玛伊娜和三年前比起来,依然是。
、俏美、水灵灵的一朵花儿,只是那种青涩的味道已经渐渐被一种成熟起来的味道所取代,就像一枚挂在枝头的青苹果,已经渐渐露出了诱人的姿色。
如果不是五了舒特意指出这里是他女儿的住处,杨浩第一眼见到尔玛伊娜的时候,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位明眸皓齿、青春俏丽的大姑娘就是他三年前在党项七氏锅庄大会上所见到的那位欢快地跳着踏歌舞的俏皮少女了。
尔玛伊娜,杨浩大人来看。
嗯?伊娜,你这是怎么了?。
五了舒特意落后一步,等到杨浩先进了房间,这才笑眯眯地跟了进来。
不想一进屋就看见女儿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禁有些诧异。
哦!尔玛伊娜赶紧把手里的纸人儿攥成一团揣进怀里,一边吮着手指,一边吱吱唔唔地道:我我,不小心扎了手指头。
五了舒正想夸赞自己的女儿针织女红的技艺,放眼整个西羌大地都是再也无人能及的,听她这一说。
到是不好替她吹嘘了。
五了舒眼珠一转,赶紧又上前一步。
指着那做好的鞋子、帽子、袜子和鞋垫等物道:杨浩大人请看,这是小女亲手缝制的东西,自从她来到夏州之后,就开始制作,呵呵。
你看,这才多长一点时间,已经做好这么多了。
瞧这鞋上的花儿绣的,就像沾着露水的鲜花,如果放在外面,能把蜜蜂都给骗来,多么精美啊,这可都是小女的一番心意呀。
尔玛伊娜听了狠狠瞪了老子一眼,心道:还不是被你逼得,被姐姐烦得,要不然谁想做这些东西。
杨浩听了春风满面地道:伊娜姑娘,真是辛苦你了。
由于杨浩也听说过自己与尔玛伊娜间的许多不实传闻,骤然见到了她,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所以这时刻意地拉开了距离,语气非常的官腔。
他就像一个。
深入基层,搞蜻蜓点水式访问的领导,带着一副亲切而矜持的笑容,对尔玛伊娜道:姑娘冒险犯难,亲赴夏州,同令姊一起说服拓拔昊风,为我们顺利攻取夏州提供了巨大的帮助,莫看姑娘没动一刀一剑,却不知避免了多么重大的伤亡。
而且确保了我方的胜利,可谓是攻取夏州第一丁晰。
他又指指堆得半人多高的鞋子、帽子、鞋垫等物,非常感动地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对张浦道:张将军,你看,伊娜姑娘是细封氏族长的女儿,说起来那也是公主般尊贵的女子呀,可是你瞧瞧,伊娜姑娘竟然亲自动手,为我戍疆守土的将士们制作了这么多的衣服,你看看。
这么多的衣物、鞋袜,这得付出多少心血?实在令人感动啊,张浦自幼居住于西北地区,当然知道羌人少女制做这些东西是当作陪送的嫁妆的,一听杨浩自我感觉觉良好的这种理解,他细长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一下,待看清楚杨浩的确不是说笑,两只腮帮子便一鼓一鼓地学起了蟾蛤。
站在杨浩身侧的竹韵也知道西北羌人少女的婚嫁习俗,听到这里却忍俊不禁,嗤。
地出一声轻笑。
尔玛伊娜听了杨浩这不着调的赞扬。
本来也有些啼笑皆非,可是一听笑声,这才注意到杨浩旁边站着一位十分俊俏的姑娘,纤月似的蛾眉下,眼波狐一般媚丽,很灵秀、很讨喜,和草原上的姑娘一样阳光、飒俐,但是五官眉眼分明又有一种汉家女子的温柔风韵。
尔玛伊娜立即对她本能地生起一抹敌意,还有一点儿,,醋意,就像一只见到别的动物进入她领地的小狐狸。
无所不能的白石大神在上,尔玛伊娜绝不承认,,不,是绝不相信。
自己会对一个只在三年前见过一面,而这三年来,天天有人在她耳边聒噪着这个人的名字,但她再也不曾见过的一个男人已经产生了爱意。
但是,一个美丽、高傲的少女该有的矜持与自尊她还是有的。
她看得出,这个,笑得非常俏皮可爱的汉家少女梳得的是双丫髻,也就是说,她还没有嫁人,自然也就不会是杨浩那四位夫人之一。
既然如此,她却又陪在杨浩身边,那她是他的什么人,自然也无需多言了。
就算自己不喜欢他,也未答应嫁给他,可是自己和他的婚事已经吵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那些蜜蜂一般天天追逐在她周围的少年汉子们全都被他们的长辈们耳提面命的赶离了自己的身边,她又被老爹关在这个地方,像个小奴隶似的整天赶嫁妆,而他却带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准夫人出现在她面前,这是示威还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刺客的感觉无异要比普通人灵敏的多,尔玛伊娜眼中那一抹敌意被迅竹韵捕捉到了,她先是微微一诧,然后便露出恍然的笑意。
促狭心起的竹韵向尔玛伊娜扮了个调皮的鬼脸。
把尔玛伊娜逗得气虎虎的。
杨浩却没觉自己搞了个大乌龙,他还煞有介事地拿起一只鞋子。
仔细地看了看,赞叹道:看这针脚细密的,多结实啊,穿在脚上一定很舒服。
不过我建议这鞋面上就不用绣这些花鸟鱼兽了,太耗费功夫了,有这尔玛伊娜脸臭臭的,根本没理他的碴儿,五了舒干笑两声道:称,,这个啊哈哈哈亲自给女儿提亲,他到底还是拉不脸来,便向张浦求助似的看了一眼。
张浦微微点点头,然后向杨浩笑道:大人,咱们再去老苏咯的住处走走吧。
小野可儿也在那儿,谋沫儿的第二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正陪在那儿呢。
杨浩一听笑道:小野可儿又要当爹了?好,咱们瞧瞧去尔玛伊娜在父亲面前扮着乖乖女,把杨浩一行人送出去,回身便是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学着杨浩的口吻傻乎乎地道:这鞋面上就不用绣这些花鸟鱼兽了,太耗费功夫了,有这工夫,能多做多少双鞋子鞋垫啊说着她噗吃一声便笑了出来:难怪呢,他在汴梁的时候,会落下个大棒槌,的详号,还真是个大傻瓜,嘻咖 ,杨浩拜访了七氏头领之后,天色已近黄昏,斜阳夕照,残红如血。
杨浩对张浦道:走,咱们再去城外,巡访一下拓拔各部的营盘张浦神色略显迟疑:天色已晚,不如,,待属下妥当安排一下,明天咱们再去吧杨浩摇头道:义父安排的大会之期是明天午时,时间太仓促了,明天的事情一定不少,在此之前。
我总该逐一走访一下,也算是礼尚往来。
等我明日确定了夏州留后的地位,与现在的身份便截然不同了,还是抓紧时间走一遭吧。
张浦仍在犹豫,杨浩膘了他一眼。
忽然神色一动:怎么?莫非,并来迎接我的这些拓拔氏部落中,有人还不甚可靠?张浦道:这个其中有些部族,确实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向太尉低头。
他们与李光睿以前的关系太过密切,李光睿死后,他们与静州、宵州也还藉断丝连,虽然料想他们未必就敢对太尉不利,可是以太尉如今的身份,那是一丝风险也不该冒的。
所以,杨浩截口道:你且把各部落的情形与我说说二人返回书房坐下,张浦把他所了解的各个部落的情形逐一与杨浩说了一遍,杨浩听罢说道:我的打算。
你是知道的。
如今,咱们似乎一下子成为西北第一强藩了,可是我对这片领尖的控制力,现在还远不及李光睿。
本帅决定歇养生息。
稳固根本,再徐图后计。
这歇与养,静与动,是相辅相承的。
歇,是要把咱们已经拿下的领土和部落尽快通过各种方法纳入统治。
既要加强约束,改变李光睿统治时期放羊般的管理方式,又得尽快恢复农牧业生产,加强工商业规模。
叫他们尝到甜头。
大棒加胡萝卜。
一头苦,一头甜,他们自然甘心服从,太多的变动,现在还不适宜,主要以稳定和展为主。
这养,却仍要以战来养,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比用和平手段扩张的度要快上千百倍,要想打下一块稳定的疆域,战争手段必不可少。
他走到墙边,指着那副西域地形图道:你看,宵州、静州,还在李光卓的亲信掌握之中,以点带面,他们还控制着大片的领土,而且把投靠本帅的一些部落和地方势力割裂了开来。
有些部落头人尾两端、三心二意,与此不无关系。
由此往西,河西走廊的很大一片地方,仍在吐蕃、回讫的控制之下。
李光睿议和的时候,又割让了一些给他们,李光睿兵败之后,吐蕃回统又趁机占据了一些,整个河西走廊现在几乎全落到了他们的手中,这是不利于我们开西域商路的。
这一片地方。
务必要拿平来,拿下来我们才有展,才会繁荣 张浦随之走过去,欣然道:是啊,河西走廊处于南北两面山岭的夹峙之中,最宽处不过两百余里,窄处仅数百步,正像一条从东南倾斜向西北的狭长走廊,连接着关陇和西域。
古人谓河西之地自兰州渡河。
夹以一线之路,孤悬两千里。
西控西域,南隔羌戎,北遮胡虏,控制河西,退则可以控制西域,进则可以据关陇而望中原,这里是是极重要的门户咽喉,必须掌握在咱们自己手中那才放心。
他膘了杨浩一眼,又试探道:河西之地可居高临下,俯视河陇、关中,河西一带山川河谷地形地貌,注定了自河西出兵攻关陇易,而自关陇仰攻河西则难。
如果咱们把整个河西之地控制在手,后顾无忧,那时便可自北而南、自上而下,图谋陇右。
陇右如今在吐藩人手中,如果得了陇右,那么关中据河西而谋陇右,据陇右而谋关中。
占据关中之后该图谋甚么?关中者。
天下之脊,中原之龙。
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五千年历史帝都之。
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
汉毙,武帝刘秀在给他麾下大将举彰的书信中就说过了:两地若下,便可带兵向南击破蜀虏。
人若不知足,即平陇,复望蜀。
那么得到巴蜀之后又想得到什么?这一点,秦始皇也早给后人留下凶指示!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横兵;只蜀碾皿圳楚,的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
秦始皇一统六国,就是从平巴蜀开始的。
而今蜀地义军越来越是壮大。
江南不稳,而春秋战国时候的楚,如今的荆湖,又是刚刚被宋国吞并才几年的地方。
想像一下,从河西至陇右,从陇右至关中,从关中至巴蜀,从巴蜀至荆湖,一旦这个计 成功,宋就成了虎口的一块肥肉,完全在他们的包围之下张浦的野心显然比木恩、木魁这两个毕生以辅佐主公夺回定难五州为目标的将领更大。
而这,也将是越来越多尘聚到杨浩麾下的,拥有中原背景的文武官员的希望,就算是木恩、木魁这样的将领,在彻底控制河西之后,必然也会萌生这样的**。
杨浩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目毙,落在陇右之地,随即却跳过了关中,直接向标注着巴蜀的地方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那里,他已经预埋了一着伏棋了,但是这件事暂时却不必对张浦说伏棋能不能用上,还要看他这条大龙能不能做成,高手对奕。
劫争之下,看似威猛的大龙也未必不会被人寸斩。
有些伏棋,让它一直伏下去,才能做到进退自如。
杨浩对张浦的试探貌似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微笑着道:张将军想的太远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地走,本帅如今的打算,是放过外线的绥州,暂避宋国锋芒,专心经营西域,先拔除静宵两州外围据点。
用孤立、排挤手段,和平拿下静宵,然后向西,占据甘凉瓜沙几州。
攻克敦煌,打通西域通道,把河西之地先经营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到案边道:要做到这一点,先就得把在此地经营多年的李氏势力尽数掌控于手中张满趁机道:不错,所以先得通过各种方法把党项八氏完全控制在手中,比如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与细封氏联姻的事来,杨浩已赞同地道:正是如此,你所说的那些三心二意的部落,如今只是拿捏不定,怕投错了主子,倒不必用强硬击。
否则一着不慎,恐将陷入内乱。
只要拔掉静霍,他们自然归心。
在此之前。
我相信他们纵有异心,也不敢对冒着灭族之险对本帅不利张浦被他打断了话题,一时不便再提起来,略一沉吟道:大人说的也是道理,那好,待卑职去调艾将军和木将军的兵马来,护卫大人逐营视察便是杨浩失笑道:怎么?调上万余人马,随着本帅浩浩荡荡穿越诸塞?如此一来,岂不被他们看轻了咱们?杨浩问道:这些部落中,你觉得哪个最不可靠?张浦道:驻于城西南的拓拔克武部,与李光睿关系最为密切,与静害两州的联系也最频繁。
杨浩断然道:好,你我轻骑上路,先访克武部张浦失色道:大人,知,先去武部?杨浩向他眨眨眼,笑道:你不觉得,这样反而最安全么?张浦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心**急急一转,便明白了杨浩的意思,不禁信服地点了点头。
二人带了百十名侍卫离开了节度使府。
这百十名侍卫一身重甲,椅弓佩刀,马上又横一杆长枪,杀气腾腾,气壮如山,其中只有一个竹韵,虽然内着易于行动的劲装。
外边却仍是女儿家的衣裳。
轻轻盈盈,不着片甲。
她轻快地跳上战马,扶了扶肩后的宝剑,忽然眉头一皱,,她又感觉到那股气息了,就像一只猛兽凭着敏锐的六识感觉到了潜伏于侧的强大敌人,可是她始终锁不安那人的位置。
自从在芦州的时候,她就时常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尤其是夜晚。
当她靠近杨浩的时候,她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杨浩的贴身侍卫。
对她并没有敌意,可是一个刺客的本能,使她对任何一个无法掌握的人的存在,都会本能地产生一种戒备。
更何况,无法锁定这人的位置。
证明这人比她的本领要高明的多。
武艺比她高明的对手她见的多了。
可武艺高明,不见得匿踪锁气藏匿身形的功夫也一样高明,死在她手上的人,大部分武功都比她高明。
而这个人,明明让她感觉到危险,却找不到他的存在,这才是让她最为忌惮的,她无法容忍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就像一头雄狮绝不容忍另一个强大的野兽侵入它的领地。
不行,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要不然,这种感觉太叫人难受了。
竹韵一抖马缰,锐利的目光从那些侍卫们身上掠过,忽地瞥见杨浩的背影,嘴角顿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已经找到对付那个高手高手高高手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