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赵光义所料,晋阳城不曾被他二十万大军攻陷,却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不攻而破了。
不出潘美所料,杨浩要抢着进城,结果他麾下那些军纪奇差的流氓兵很快就变成了抢男霸女、搜刮财物的强盗。
春暖花开时季,仍然穿着大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的银州兵拖着大姑娘小媳妇,背着大包小裹兴高采烈,跟赶集似的往城外跑。
搞得本来就一片混乱的晋阳城更加难以控制,潘美坐在马上,沉着脸色,强抑着杀人的冲动对梅浩道:杨元帅,城中本已混乱不堪,而足下所部’’,,’,杨浩一脸惭愧地道:惭愧,惭愧,实在惭愧,杨某本想将功赎罪,可是这些混怅东西实在是不成体统,倒让潘将军见笑了。
本帅立即勒令部下退出城去,由潘将军负责控制全城就是,不过……不过……潘美何等聪明,一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潘美暗自鄙夷,口中却道:杨元帅放心,你我同时入城,若有功劳,自然少不了你那一份。
眼下……还请杨元帅配合一下,尽快收拢你的军队,已免惹出不必耍的麻烦。
杨浩眉开眼笑,忙不迭应道:好好好,咱们一言为定。
来人啊,传令,收兵,闻金不退者,杀无赦!杨浩答应的爽快,是因为他已瞧见了穆羽。
穆羽领着十几个贴身侍卫,正护拥着一个满身缟素的女子和两个孩子迅向城外撤去,杨浩见目的已达,立即下达了撤兵命令。
锣声响起,三短一长,银州兵开始意犹未尽地撤出城去。
南城门被潘美的人接防后从里边打开了,李汉琼部欢呼而入;紧接着,东城门也打开了,面对着洞开的城门。
赵光义萧立营前却毫无笑意。
晋阳城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得手的,在他刚刚遭受重创的时候,晋阳因内部哗变而失陷,对赵光义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光彩可言。
虽说除掉了赵德昭这个眼中钉,他此时心情大畅,可是一想到他劳师动众远征汉国,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局,赵光义竟有一种嗒然若丧的感觉。
左右将领们见赵光义闷闷不乐,还以为他在为亡侄赵德昭伤心,所以都努力露出一脸悲戚的模样来,不敢显出欢喜神色,只有行营指挥田重进,隐隐猜出了赵光义的几分心思。
田重进是禁军中手握重兵的大将,当初赵光义做开封尹时,田重进是他重点结交的对象,不过赵光义馈赠与田重进的礼物,无一例外都被田重进退了回去。
田重进只忠于皇帝,谁做皇帝他就忠于谁,绝不拉帮结派,搞什么利益集团。
赵光义深知他的为人,因此成为皇帝之后并未怪罪他以前屡屡拂了自己面子的事,对他仍然予以重用。
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以前毕竟是有些不快的,这已成了田重进的一块心病,如果有机会同今上缓和关系,他当然不想错失机会。
如今既猜出赵光义为何不快,田重进便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官家,吴王身遭不幸,官家之恸臣也感同身受,可是官家不只是吴王的叔父,也是天下的共主,还望官家以天下为重,以社稷为重,节袁顺变。
以免伤了龙体赵光义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田重进又道:如今晋阳不攻自克,这正说明刘继元倒行逆施,不得人心。
而官家讨伐汉国,乃是顺天应命之举,所以汉**卒百姓,受了官家的仁德感召,欣然献城乞降。
以仁德而服夭下,比兵威更加难能可贵,官家乃一代仁主,方有今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臣为大宋,贺陛下。
赵光义听到这里,不由欢喜起来,他赞许地看了眼田重进,颔道:田卿说的是,汉**民受朕感召。
主动献城,免致生灵涂炭,朕也欢喜的很。
汉国一灭,中原天下已尽在我大宋手中,先帝在天有灵,想必也会颇感欣慰的。
田卿,你率兵入城协助潘美稳定秩序,尤其是那刘继元,务必查清他的生死再来报朕。
末将遵命。
田重进松了口气,急忙领命而去,赵光义振奋起来。
望着火光冲宵的晋阳城暗自思忖:晋阳九朝古都。
不乏王者之气。
自唐末以来,此地豪杰辈出,实是大患之地。
尤其此地近契丹与西北,一旦为人所得,朕再想攻之,不知耍损失多少兵将,这座传承于春秋时代的古城,是万万留它不得了。
想到这里,赵光义沉声道:掌书记。
臣在。
记下,晋阳古城,本维藩镇,盖以山川险固,城垒高深,致奸臣贼子,违天拒命,因其悖逆,诖误军民。
今既荡平,议须更改,当令众庶,永保安宁。
着令,晋阳城僧道士绅一体迁往西京洛阳,寻常百姓迁居榆次。
唔……,榆次县人口增加太多,改县为州吧。
朕平定汉国。
一并神州,榆州就更名为并州,令并州妥善安置迁民。
勿生事端。
掌书记下笔如飞,一一记下。
赵光义顿了一顿,又道:三日之后,焚晋阳城。
城中一切建筑房舍、宫廷、寺观,尽皆焚毁,待雨水充沛时节,再引汾水灌晋阳城,将之彻底夷为废墟。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又道:明日,设御宴,犒赏三军,朕要做一《平晋赋》,将今日功绩永载史册。
诸矢武大臣,明日宴上,每人都耍做一《平晋诗》,为朕梅《平鲁赋》作和!众文武见皇帝重新振奋起来,都暗暗松了口气,齐声称喏。
赵光义再度望向眼前这’座既将毁于一旦的千年古城,踌躇满志地想:劭德死了,朕的心腹大患已除。
汉国被荡平了,中原已然一统。
朕,一定能成为比皇兄更伟大的帝王。
朕不要做太宗,永远站在皇兄的影子里,朕耍打下一片比皇兄更广阔的天地,朕千秋万岁之后,朕的庙号……也要称祖!杨浩刚刚返回大营,李一德马上迎了上来,二人低语一番,便快步走进大帐,十进大帐,摒退了左右,季一德马上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杨浩拆开匆匆读了一遍,李一德已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帅。
信中说些甚么,银州情形怎样?杨浩缓缓地道:李继筠突破重重防线,已然攻到银州城下。
李光睿亲率大军,自后一路扫荡,党项七氏拦不住他,不出所料的话,数日之间,他也必将赶到银州李一德脸色有些白,期期地道:大人,那夏州那边。
可有兽么消息?杨浩摇手摇头:全无消息。
李一德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杨浩睨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担心甚么,银州……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而夏州……目前来说,没有消息岂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季一德仔细一想,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杨浩忽然又问:杨夫人和她的孩子已经接回来了?李一德忙道:是,已经送入大帅后帐,着最亲近的侍卫守着呢,任何人不得搪入。
杨浩颔道:好,我去见见他们。
李一德急道:大帅,银州已然被围,火烧眉睫了,咱们现在……杨浩沉稳地笑道:何必惊慌,现在咱们迷不是向官家请辞的时候,总要做得滴水不漏,才好抽身离去。
你不必担心,本帅早有定计。
你现在去,把掳回来的妇人都集中起来听候本帅命令,士卒有胆敢不从者,军法从事。
这帮混蛋打仗倒是敢拼,可这军纪……真比我想像的还差,是得敲打敲打他们了。
李一德见杨浩镇定自若,心中稍安,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李一德一走,杨浩的脸色便暗了下来,他没想到李继筠来的这么快,银州……此时的银州和晋阳何等相似?他的作法与杨继业又是何等相似?杨继业秘密地把一支精兵调出晋阳,以死城为饵,行致命一击;而他,同样是把精兵调出了银州,不同的是,他调出银州的兵马共有两支,一明一暗,明者在此,暗者迷在沙漠中跋涉。
杨继业的行险一击功亏一篑了,他呢?想到银州。
想起银州城中的冬儿、焰焰、娃儿和妙妙,想起如今音讯全无的那支秘密队伍,杨浩如何不牵肠挂肚、忧心忡忡?可是在部下面前,他这个主将绝对慌不得。
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插翅赶回银州去主持大局,可是在解除赵光义这头笑面虎可能给他带来的威胁之前,他还得暂时隐忍,他的心中也急呀。
杨浩脚步沉重地到了后帐门口,在帐外站定,缓和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换上一副从容自若、自信满浓的神情,这才举步走进帐去。
帐中,刘继业昏迷不醒,杨夫人和两个孩子伏在榻前,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
默默流泪。
杨浩悄然入帐,先是颇为好奇地看了眼折子渝的胞姐、这位传说中的传奇人物佘太君,这才低声道:杨夫人勿须担心,杨将军只是体力匮乏,失血过多而已,本帅已着郎中妥善照料。
因军营中大过嘈杂,为了让杨将军休息的好,所以给他服了有助睡眠的药,这才昏睡不醒,并非伤势极重所致唧杨夫人闻声起身,擦了擦眼泪。
仔细看了他一眼,冷静地问道:你是府州的人,还是麟州的人?杨浩暗中一赞:了不起,换一个寻常女子,这种时候哪有这份心思,折家的女人果然了得。
他微微一笑,微微拱手道:杨夫人,本帅不是麟州的人,也不是府州的人,而是来自银州。
银州?杨夫人一怔之后忽地露出恍然之色,低声道:银州……杨浩?正是杨某。
杨夫人回看了眼犹自沉睡的丈夫,说道:多谢杨元帅援手之恩。
妾身……听拙夫说起过杨元帅,杨元帅前番义释我夫,今番又救我全家,大恩大德,妾身真是感激不尽。
杨浩连忙摆手道:扬夫人客气了,尊夫杨将军义胆忠心,人所钦仰,本帅一向敬慕,岂肯加害于他?再说,本帅与麟州杨帅、府州折帅义结金兰,乃是兄弟且与令妹子渝小姐交情深厚,既有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相救的。
他搓了搓手,看看站在折子悦身边的两个孩子和她臃肿的腰身,暗忖道:前番见杨继业身边有两个儿子,现在又是两个。
那她腹中怀的该是杨五郎了?杨浩一边想着,一边说道:这两位,想必就是贵府三公子、四公子吧?昨夜杨将军率兵袭营,一路厮杀昏昏沉沉闯入本帅营中,幸被本帅救下。
只是……,我在银州时,曾见过延郎、延浦两位公子,他聃……却不知身在何处?他这一说,杨夫人忍不住流下泪来,泣然道:延郎、延浦、延训三个孩儿尽皆随在他父亲左右,如今……如今只怕是……杨夫人在城中听说奇袭宋营失败,汉军尸骸枕藉,垫满了护城河,就知道自己丈夫和三个孩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如今丈夫居然奇迹般地活着,已是意外之幸,她又岂敢想象三个儿子也能活着,一想到三个未及弱冠的儿子就此早逝,她虽然极是坚强,还是忍不住黯然泪下。
杨浩倒未料到还有一位三公子,如此说来这位杨夫人腹中怀着的该是六郎了。
眼见杨夫人黯然泪下,杨浩正暗悔失言,不知该如何解劝,旁边忽然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子悦,为国征战、守土戍边、马草裹尸,死而后已,正是男儿本色,你哭甚么!夫君!杨夫人惊喜转身,扑到榻前:你媚了。
两个孩子也欢喜地扑到榻边,叫道:爹爹。
杨继业欣慰地看着夫人和一双孩儿,微微颔道:好,好,我只道我一家老小,都已殉国了,想不到你们还活着。
他抬眼看向杨浩,迟疑良久,才低声问道:晋阳……已经被攻破了?杨浩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晋阳城的确已然失陷,不过……却不是被宋军攻破的。
得知将军战死。
袭营之计失败后,刘继元便遣使出城乞降,可是他的使节在这个关头还要耀武扬威、欺压百姓,激得军士哗变,于是……晋阳城不攻自破……杨继业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他张大眼睛,怔怔半晌,忽然呵呵地惨笑起来,杨夫人担忧地道:夫君,你已尽力了……杨继业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张开,沉声问道:我主……如今怎样了?杨浩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说道:我入城去救尊夫人出来时,见城中处处都是暴民乱兵,纷纷攻向皇城去了,皇宫内大火冲宵,恐怕……杨继业无神的目光慢慢移向帐顶,两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向腮边,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的心就已经死了。
杨浩规劝道:扬将军,对汉圄,将军已是仁至义尽,大势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将军何必过于自责杨继业痴痴半晌,目光微微一动,转向自己夫人,然后又看看两个尚满脸稚气的儿子,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目中露出慈爱的光芒,过了片刻,他又复看向杨浩,低声道:杨元帅救我夫妻幼子,意欲何为?杨浩凝视着他,郑重地道:杨将军一身艺业、一腔忠心,杨浩久已钦仰。
前次在银州,杨浩已向将军表示了我的一番诚意,现在还是如此,我希望杨将军能为我所用,若得将军相助,那是本帅莫大之喜,还请将军**在本帅一片赤诚,能够归附银州。
杨继业目光一动,紧追着问道:杨元帅私自容留我这汉国罪臣,不怕宋天手知晓么?杨浩立即说道:若得将军扶持。
本帅何惧宋天子雷霆之怒?这番话已是反意昭昭了,杨继业目中奇光更盛,不料杨浩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不过……如今本帅迷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杨将军还得委屈些时日,待得时机成熟时,杨将军才可公然亮相!杨继业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他又定定地看了杨浩良久。
看着他诚恳的模样,殷切的目光,忽然说道:属下三子延训或还未死,如今……就劳烦主公,替属下往杀熊岭走一遭,去寻他回来。
杨浩先是一呆。
继而大喜若狂,连声应承道:使得使得,将军好生歇息,本帅这就去接令公子回来!守得云开见月明,杨浩终于得到杨继业委婉的输诚了,他接过杨继业的信物,听他详细说明杀熊岭上情形,立即兴冲冲地告辞出来,唤来穆羽密密嘱咐一番,穆羽马上带了几个人往杀熊岭去了,杨浩又带着掳来的妇人赶往皇帝行营。
潘莫此时还在城中。
杨浩交还百姓,主动说明情况,赵光义倒不便责备了,还要假惺惺地赞许一番,心下倒是对杨浩所部军纪如此败坏有些窃喜。
杨浩交待清楚便即请辞,赵光义不禁诧异地道:杨卿,晋阳已破,再无紧急军务了,杨卿何必来去匆匆?杨浩讪然笑道:不瞒官家,臣闻官家明日设庆功宴,令文武官员赋《平晋诗》应和,臣学识浅薄,担心会在百官面前出乖露丑,想早些回去先下些功夫。
赵光义想起他当初抄袭的那《出师表》,不禁有些想笑,忙绷紧了面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回营去吧,明日未时一刻,准时赴宴便是。
谢陛下!杨浩躬身而退,直到帐口才转身行去,望着他的背影,赵光义不无恶意地想:李光睿如今该已攻到银州城下了吧,等他晓得,不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杨浩出了行营,翻身上马,勒搐望向晋阳城中滚滚升起的一道浓烟,双眉微微地一挑:从现在起,这出大戏该轮到我杨浩来唱了。
唱的不好,铁定仆街;若唱得好,从此以后我也是角儿啦!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001章 该我了--------------------------------------------------------------------------------纷河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攻晋阳。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后两句是什么来着?继抄袭诸葛亮、苏东坡等先贤名人之后,他准备再度抄袭一位伟人所写下的脍炙人口的好诗了,不过冥思苦想半晌,对于剩下四句终告放弃,来到这个世界仅仅几年时间,似乎已经重新过了一世,以前的记忆都淡漠的很了。
正在这时,穆羽一掀帐帘,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大人,我回来了。
杨浩一见是他,忙站起身,喜形于色地道:已把杨延办接回来了?穆羽道:没有,他们在山上还有数百名伤病的士卒,如果这时下山太引人注目了,杨家公子伤势颇重,这时也不宜劳动,所以属下把杨将军健在并已归顺大人的消息告知他们之后,让他们暂且呆在山上,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接他们来咱们大营。
杨浩吃惊地道:山上还有数百人?穆羽喜道:是啊,有些士卒在山上藏了十多日,患了病,所以没有参与昨夜袭营。
对了,杀熊岭上不只一个三公子杨延刮在,连他大哥二哥也在呢。
大人,你猜那杨延i是谁?杨浩听说杨延朗和杨延洁也在,不禁又惊又喜,正要问清缘由的时候,忽听穆羽又卖了这么个关子,不由奇道:杨延i不是杨将军的三公子么,还能是谁?嘿嘿!穆羽向他扮个鬼脸,嘻颜道:大人,这杨延i就是咱们进入汉国地界时抓到的那个正在破坏桥粱的小校,你说巧不巧,他见了我也很是吃惊,听说他爹爹没死,而且还归顺了大人,他是最先相信的一个,看的出来,大人军前义释了他,他对大人也佩服的很呢。
杨浩大感意外:他就是杨延办?难怪……小小年纪,不但一身武艺出众,而其视死如归,对了,你刚刚说杨延朗和杨延浦也在山上?穆羽笑道:正是!他们两个都受了伤,杨延朗的伤势尤其严重一些,不过三人都无生命之忧。
原来昨日杨延朗和杨延浦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利用宋军各营从属不一,彼此之间互不信任的机会挑起他们之间的混战,事成之后他们就迅利用大雾脱离了战场口他们潜进去时各自带了三百人,尽管只是负责煽风点火,并非攻坚任务,可是从战场上撤下来时余部也已寥寥无几,杨延郎腿上被所了一刀,深可见骨,右胸也中了一剑,被亲兵们强行拖起,逃回杀熊岭去了。
杨延浦还想赶去与父亲汇合,可是这一通混战,他们已不辨东西南北,再想绕回南城皇帝行营,已很难掌握准确方向。
而且宋军阵营已经加强了戒备,杨延浦不辨东西地摸去,也不知与谁的营中士兵遭遇,一场混战之下身边只剩下半数人,眼见到处厮杀声一片,却无法找到父亲,杨延浦只得带着十几个残兵退往僻静处,待到清晨大雾稍稍稍稀释时,这才摸回杀熊岭。
兄弟三人在山上等候了半天,天光大亮再不见一兵一卒返回,又见宋军阵营岿然不动,便知任务失败,父亲必然也已阵亡。
未及中午时分,又见晋阳城中大火冲天,兄弟三人抱头痛苦,只当娘亲和两个弟弟也要丧生于乱军之中,这时穆羽便寻上了山来。
穆羽说罢前后情形,又道:大人,三位公子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只遣了一个轻伤的小校随属下回营,先行见过杨将军。
杨浩喜道:好,七郎八……哈哈哈,我带他去见杨将军。
※※※※※※※※※※※※※※※※※※※※※※※※※※※※※※※行营内大摆宴席,赵光义亲自搞赏三军,三军将士都是喜气洋洋,只有折御勋和杨崇办闷闷不乐。
杨浩知道二人已入城寻找过杨继业的府邸,却没有找到一个杨家的人,虽说他们与杨继业各有立场,可毕竟是骨肉至亲,这时亲人生死未卜,他们无论如何也是高兴不起来的,不过杨浩这时却还不便把杨继业的消息告诉他们,所以只得隐忍不。
赵光义今天的兴致非常好,他在席上亲口吟诵了一《平晋寺》,并当众挥毫留下墨宝,令人在自己驻跸之处做下记号,来日要在此处建一座平晋寺,将自己的御笔刻于碑上,立于寺中,然后又令众文武为之应和。
杨浩那抄袭之作点睛之笔在后两句,可他忘了中间两句,最后两句又实在不应景儿,干脆偷懒只抄了一半。
好在赵光义亲征汉国,身边带的多是武将,这些武将诗词文章都非所长,很多都是找的军中文人为他捉刀,诗词水平都有限的很,杨浩那半段诗虽然有点文化的都听得出来没有写完,但是这半段诗已然气魄非凡,与其他人比起来倒也不算很丢人。
而其他人做的诗词论意境或还不如杨浩,可是毕竟诗意完整,而且大多都是歌功颂德之作,赵光义听在耳中,不免得意洋洋。
听到兴处,酒意犹酣,赵光义便亲自举杯为诸将敬酒,众文武纷纷起身,正乱哄哄互相吹捧抬举的时候,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大帐,大叫道:大人,大人,你在哪儿,大事不好啦!帐中立即静寂一片,大家纷纷扭头看去,只见这喊叫之人穿一身防御使的盔甲军服,方脸浓眉,皓须如雪,难得的一副威猛面相,只是神色仓惶,魂不守舍。
众人一看都不认得,正面面相觑的功夫,就见杨浩懊恼地低斥道:李一德,圣上在此,胡乱喊叫甚么?李一德看见杨浩,叫苦不迭地道: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杨浩对赵光义惭然道:这李一德本山野粗人,不懂朝堂规矩,还望圣上恕罪。
臣……出去一下,问问他出了什么事。
赵光义瞟了李一德一眼,微笑道: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慌慌张张,无妨,就在这儿说吧。
杨浩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道:臣遵旨。
他回身瞪了李一德一眼,说道:有什么要紧事,大得过圣上为三军将士庆功么?说吧,若是无甚要事,本帅定要先办你一个擅闯行营之罪。
李一德哭丧着脸道:大人,刚刚收到快马急报,夏州李光睿趁大人奉诏出兵讨伐汉国,亲率大军攻我银州去了。
大人,银州如今已被李光睿团团围住,危在旦夕了啊。
甚么?杨浩大惊失色,手中酒杯失手落地:当地一声跌得粉碎,他一个箭步蹿到李一德面前,扯住他衣领,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待怎讲?银州……银州怎样了?李一德又大声重述一遍,杨浩倒退两步,面如土色,怔怔半晌,他突然转身面向赵光义倒头便倒,声泪俱下地叫道:圣上,夏州李光睿与臣一殿称臣,都是大宋的臣子啊,如今李光睿趁臣奉诏伐汉,袭我后军,这是目无朝廷、目无纲纪啊,还请圣上为臣作主赵光义心中暗笑,却把酒杯一掷,愤然喝道:这个李光睿,粗鄙不文,不服教化,胆大包天,竟敢趁朕征召杨卿讨伐汉国之际擅自出兵攻打银州,眼中还有朕这今天子吗?真真一个混帐。
朕一定要严惩这目无君上之辈!杨卿勿慌,朕派大军随你回去,定要叫那目无纲纪的李光睿受到应有的惩治。
杨浩暗暗冷笑:先施驱虎吞狼之计,再来火中取栗,这赵光义果然阴险。
他赶紧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多谢圣上为臣主持公道,不沁……圣上此番伐汉大军多是步卒,恐怕远水难救近渴,臣之所部多是骑卒,来去疾,虽未必败得了李光睿,总还可以与之周旋一番,减轻银州城防之压力,却不必劳动朝廷大军了。
赵光义大义凛然地道:杨卿这是哪里话来,这可不是你们二人私人仇怨,李光睿目无朝廷,朕以至尊,焉能置之不理?杨浩拱手又拜:既如此,还请圣上给臣一道讨逆的诏书,有圣上讨逆诏书在手,臣讨伐李光睿就是上合天意下顺民心,必能马到功成。
臣之所部远来汉国,粮秣军备难以为继,再请圣上调拨一些箭矢、粮米,臣就感激不尽了。
赵光义笑吟吟地道:杨卿勿须惊慌,有朕为你主持公道,李光睿何足道哉?讨逆诏书,朕马上书就,这箭矢,朕送你二十万枝。
至于粮米么,如今军前粮米,朕也任你取用。
多谢圣上……杨浩饱含真诚,放声一呼,赵光义赶紧把话风一转,又道:李光睿久据西北,财雄势厚,爱卿兵力有限,根基浅薄,朕如何放心得下,所以这朝廷大军,还是要的,爱卿所部多是骑卒,可先行赶回银州,朕以潘美为帅,统十万大军,自后徐行,可为杨卿后盾。
这个……赵光义目光一冷,凝声道:嗯?杨浩把牙一咬,硬着头皮顿道:臣……遵旨。
赵光义见他就范,不禁暗自冷笑,他立即回到御讨逆诏书,左手边放着《平晋赋》,右手边放着《讨逆诏》,晋阳城已经平定,西北眼看就要到手,一时间当真是意气风。
赵光义将《讨逆诏》加盖了玉奎交予杨浩,然后立即命令军器库使去调拨箭矢,又令掌书记去点拨粮草付杨浩军营,同时又命潘美为西征讨逆大元帅,持节绒,节制西北诸藩。
李汉琼部、崔彦进部、郭进部随营听令共赴银州,随即又下令命河北道刺史兼河北西路采访使王继恩筹措粮秣供应西征大军所需。
众将不知赵光义在慕容求醉等幕僚的策划下,早就定下了一石二鸟之计,如今见他仓促之间调兵遣将、安排军需,竟是胸有成竹,颇具章法,不禁暗暗钦佩:官家虽未必及得先帝东征西杀的一世武功,可是也算难得的一位帅才了!折御勋和杨崇刮见此情形,慌忙起身亦向赵光义辞行,理由不外乎是李光睿与他们一向不合,如今他们后方空虚,李光睿统率大军而来,难保不会对麟府两州不利,所以请求马上返回西北驻地。
赵光义早知他们与杨浩义结金兰,只当他们是寻个借口去为杨浩助战,他知道论兵力李羌睿部在西北最为雄厚,一个杨浩恐怕吃不下他,加上折杨两藩,才有利于达到两虎相争的效果,于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
待得三藩慌慌张张退出行营,潘美、李汉琼等几位奉诏的将领也匆忙回营准备,赵光义兴致不减,与其余诸将仍然杯筹交错,又饮了三巡酒,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酒席,返回自己的寝帐。
回到寝帐之后,赵光义捧着一杯铲茶,却犯起了核计:天从人愿,汉国才刚刚平定,一统西北的机会就到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定计划展,实在完美。
在赵光义心中,如果一定要他在李光睿和杨浩之间做一个选择,他更愿意选择李光睿,李光睿再如何件傲不驯,但是他的一举一动赵光义觉得自己是看得透的,而杨浩……这个人太捉磨不定了,这样的人最是危险,任何一个至高无上的掌权者都不喜欢有这样一个属下。
然而如果有一个机会,能把李光睿和杨浩这两头猛虎一起除掉,把西北完全纳入他的统治之下,这无疑是一个完美中的完美结局。
西北,那里不仅仅是一大片广袤的土地和十多夹秋之族,那里还走出产良马的地方,宋国直到现在还没有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养马之地,如果把西北掌握在手中……而这见机行事之人,想办法促成李光睿和杨浩两大势力集团始终在力量均衡的状态下互相搏杀之人,当杨浩这个奉诏讨逆者成为惨胜方的时候,能及时给他安排一个合理的罪名,让自己可以名正言的顺势铲除的人,不是潘美这样的武将能够胜任的,这个人必须要有智慧、要懂权谋,要能操控局面、制造局面,要狡诈如狐、阴险如蛇……本来,这个人选在御驾亲征汉国的时候他就已经选定了,这个人就是慕容求醉,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慕容求醉居然和赵德昭一起遇刺身亡了,一时之间到那里去找这样一个能完全领悟自己的意图、又能智计百出、操控全局的人呢?※※※※※※※※※※※※※※※※※※※※※※※※※※※※※※杨浩把李光睿兵至银州城下的消息对杨继业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杨将军,我要马上赶回去为银州解围,明日一早就得拔营起寨。
杨继业盯着杨浩的眼神,问道:主公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做的。
杨浩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膀,缓声道:我会留下些人,把杨将军和夫人,还有杀熊岭上的弟兄都接出来妥善安置,等你们养好了伤再说,你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长途跋涉,何况还是快马行军呢。
这一次,你是没有机会大显身手了,不逝……你放心吧,这样的机会,以后一定不会少了的。
杨继业沉思片刻,很笃定地道:夏州李光睿是西北第一强藩,虽然我没有和他的人交过手,可是也能揣测出他大致的实力,若是在草原上摆开阵势正面冲突,主公绝非他的对手,如果与麟府两州朕手,三藩合于一处,再加上党项七氏,兵力上主公可以占优,但是一旦交战的话,胜算仍然有限,因为主公这边,就像赵光义攻打晋阳城的各路军队,看起来兵强马壮,实在各有所属,难以如臂使指。
当然,这是排除了伐谋和主将指挥能力之外的对比。
他顿了一顿,面色忽现忧郁:不过攻打城池的话,强弱就不能这么简单地区分了。
如果主公果真把银州城按照属下之前的布署重新修缮布置了起来,属下可以确定,银州城内就算只有一万老弱残兵,也能绮仗坚城高墙,和十万大军抗衡至少一个月。
如果由我来指挥,城中粮米又不匿乏的话,抵抗一年也不是问题。
然而……上一次与主公对战,银州城却是仅仅半个月就告破了……杨浩目光一闪,恍然道:将军是担心我会重蹈庆王的覆辙?杨继业反问道:尖公能保证银州城中军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杨消失笑道: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呵呵,那是圣人忽悠常人、古人忽悠令人的一句话罢了,我若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书生,便信了它,也不过是做几篇继续忽悠后人的锦绣文章出来,无伤大雅。
我既是一方统帅,成败胜负、无数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岂能相信人心、人性如此简单,若我如此天真,那可真该死了。
他顿了一顿,突然问道:杨将军,大泽乡陈胜吴广起义,星星之火,迅即燎原,原因何在?杨继业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答道:抗秦暴政。
杨浩直视着他,微笑道:就这么简单?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抗秦暴政?杨继业忽然也笑了:尖公以为如何?杨浩道:陈胜、吴广等牺余名戍卒被征前往渣阳戍边,途中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达,按秦律,当诛。
陈胜、吴广为求生计,方欲造反。
他们先在布上写下,陈胜王,三个字,塞在一条鱼的肚子里让人现,又在夜晚装作狐精高喊,大楚兴,陈胜王。
,声势造下之后方杀营尉造反。
九百人揭竿而起,战火迅蔓延。
随之造反的,有的人是担心被杀,这就算是畏于暴政,反抗暴政吧。
有的人是相信陈胜当真是人主,要一统天下;接下来,6续响应的人固然是有被苛政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却也不乏被迫相随的人、只想吃一口饱饭的人、想要成为开国元勋做人上人的人、现参加义军能借义军之势向欺辱过他的人报仇的人、想要保护自己的财产不被义军瓜分的人……史书上记载下来的理由只有一句:抚秦暴政。
但是我们应该想得到,参加义军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自己的想法,但是不管他们抱以什么目的,结局是他们走到一起来了,因为参加义军,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才有可能实现。
杨继业缓缓地吁了口气,慢慢问道:那么……主公用什么办法,让这些各有算计、各有想法的人同心坚守银州城呢?杨浩喃喃地道:李老爷子偌大的年纪,你说我把他带来汉国做什么?像李老爷子这样的人,我遣出银州城外的不只一个,我用的法子,与杨将军使一支孤军尽成死士,于数十万大军营中奇袭皇帝行营也差不太多。
只不过……杨将军是以城中的人为质,激城外的人斗志,而我恰恰相反罢了。
杨继业沉默片刻,又问:赵光义执意要派大军助战,分明不怀好意,主公就算能打败李光睿,那时以疲弱之师,如何面对居心叵测的朝廷大军?杨浩目中奇光一闪,有些诡谪地问道:如果……我邀麟府两州兵马为我助战,这时传来消息,有夏州兵马出没有于麟府两州,你说他们是随我去银州,还是赶回他们的根基之地?杨继业想也不想,立即答道:自然是赶回他们的地方,他们有他们的义务和责任,有他们必需要给予保护和照料的人,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他们自然先要赶回自己的根基之地。
他们是一府之主,而不是一个游侠儿。
杨浩神秘地笑道:这就走了,如果官家的根基之地出了问题,我保证,他会先把我摞在一边,火烧屁股似的赶回汴粱城去!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002章 围城赵光义坐在御辇,眼睁睁地看着杨浩率领大军急急西去,就像一尾金鱼,摇头摆尾脱钩而去,他的士兵每个人的箭壶都是满满的,后边还有满满当当地载着粮食的马车,心中当真是郁闷无比。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刚刚收到消息,蜀地的叛乱愈演愈烈,队伍更形壮大,而江南似乎也有人图谋不轨,正在蠢蠢欲动,阂地则刚刚暴了一次叛乱,汴梁城中如今到处都在传说李煜没有死,说李煜不但从汴梁成功脱身,而且已悄然潜回江南,正召集旧部,意欲东山再起,闹得人心惶惶。
他的江山乱不得。
如果蜀、闽、江南6续生叛乱,这种内部动荡,其危害远甚于尾大不掉、阳奉阴违的西北诸藩,朝廷兵马虽众,可是要戍边、要弹压地方、要卫护京师,可以动用的机动兵力并不是很多,这种时候,他是绝不能再冒险抽调一支大军赶往银州的。
不过,虽然不能一举而克西北,可以预见的是,西北诸藩大战的结果必然是数败俱伤,朝廷还是能够在战后对西北形成更有力的控制的,这个走了狗屎运的杨浩,且容他再招摇些时日又有无妨?他再如何狡诈,胀也吃定了他!想到这里,赵光义才心有不甘地吁了口气,吩咐道:传旨:令潘美为先锋,急赶回汴京。
田重进留下料理后事,其余诸营随膜返回京师!杨浩要在汴京制造一副烽烟四起、动荡不安的局面并不困难。
在江南,他早已开始有所部署:而蜀地的义军也大可利用;至于阂地,让继嗣堂动动手脚,制造一场小规模的叛乱也毫不为难。
这些消息通过与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经常出入的千金一笑楼、通过汴河帮、通过继嗣堂仍然安插在那里的耳目,足以将这些实际存在的事实进行一番夸张的渲染和传播,当它们传进赵光义的耳中时,风已成雨,不怕他不立即赶回汴梁主持大局。
三藩星夜兼程赶往西北,他们带来的总兵力有六万人,经过半个集的攻城战,折损了至少五千人,伤兵残卒亦有六七千人,正好使这些行动不便的伤兵押运粮草徐徐随行,而杨继业一家人和杀熊岭上接下来的数百伤兵也都混在这支运粮队伍里,一边行军一边养伤。
李光睿有五州之地,由于西北游牧之地不比中原城池处处都须驻兵把守,所以尽管西北地广人稀,但是李光睿如果不惜一切,那么他可以调动的兵力至少在二十万上下,然而银州失陷于杨浩之手后,李光睿对其余各州加强了防务,夏州也必然会留有一支精兵卫护,这样的话他此次所谓的倾巢出动,总兵力估计顶多只有十万人。
可是就算是只有这十万人,以三藩的兵力也丝毫占不到优势,因为折杨两藩不可能像他一样冒着奇险在自己的根基之地摆一座空城,却把人马全部拉出来与李光睿决战的。
所以,杨浩真正害予厚望的是夏州,只要夏州能够得手,消息一旦传到军前,李光睿所部必然士气大挫,那时漫说李光睿只有一倍兵力的优势,就算他有百万大军在手,也无心恋战了。
所以,杨浩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迅赶回去,牵制李光睿的兵力,保住银州,静候夏州消息,等夏州得手的消息传来,才是他吹响冲锋号的时刻。
可是想达到这咋)目的就要有两个前提,一是夏州能顺利得手,二是银州确保无失。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他能不能既占领夏州、又不失银州?银州如今怎样了,冬儿和柯镇恶他们能否守住银州?木恩、木本、艾义海三人可曾顺利穿越沼泽、跋涉沙漠,抵达夏州城下?拓拔昊风能不能顺利完成里应外合的任务?这一连串的想法时时萦绕心头,简直快把杨浩折磨疯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路,全赶路,恨不得插上翅膀,一日之内便飞回银州城去……※※※※※※※※※※※※浓※※※※※※※※※※※※※※银州,栖云观后殿,一个翠衣女子手使一柄长鞭,身形翩跹犹如舞蹈,那支长鞭天若游龙,时而白蛇吐信、时而声东击西、时而玉带围腰……鞭影呼啸东西,攸卷攸张,如一条灵蛇般舞动着,忽然,那翠衣女子手腕一振,长鞭横卷:啪地一声炸响,将一枝手臂粗的小树拦腰抽断。
好,你的悟性着实出乎为师的意料。
静音道长巧笑嫣然地自殿内踱了出来,小周后振腕一收,长鞭在空中苏出一圈圈涟漪,越收越小,直至完全收到她的手中,随即她便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师傅。
嗯。
静音道长自她手中接过鞭子,含笑道:你学剑,基础实在是差了些,想不到这条鞭子却能这么快入手,这条鞭子,叫,狐尾是为师年轻时候随身的兵器,以后……就送给你吧。
多谢恩师。
静音道长点点头,又道:枪怕圆、鞭怕直。
枪是硬兵器,若能使得圆转自如,那就是枪法的上乘境界了,极难应付的;而鞭是软兵器,若能使得它其直如矢,兼有枪法之长,那在鞭法上便也到了上乘境界,比枪更难对付。
你只有三分力,也能借力使力,运用出十分的力量,而且这鞭可软可硬,捉摸不定,实是难缠。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振手腕,手中乌黑的鞭梢如灵蛇吐信,笔直地蹿了出去,静音道长皓腕又是微微一抖,那鞭子便出一声凄厉的啸音,仿佛一条长棍似的自空中陡然劈下,静音道长只走动了动手腕,看起来轻描淡写,毫未用力,可这一鞭下去,宛如一柄陌刀凌空劈下。
前方有一株大腿粗细的大树,刚刚绽出嫩绿的枝芽,被这一鞭劈下:轰地一声炸成了两半,自树梢直裂至底,声势看来着实骇人,村能劈成这样,这一鞭要是抽到人身上,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静音道长道:用鞭虽可补自己力道之不足,可是四两拨千金,你也要有四两力才成。
为师传你的乾道铸鼎功你须早晚勤练不糙,内功有了底子,便能身轻如燕,力量渐增,坤道铸鼎功要想小有所成,怎么也要百日之功,不过为师等不了那么久,你的悟性既然这么好,今日为师便把幻影剑法传授于你工小周后本来听一句一点头,听到这里却微微一愕:师父不是说徒儿不擅学剑么,怎么会……静音道长狡黠地一笑,说道:这一路剑法,并不需要你使剑,你只须每日早晚勤练乾道铸鼎功,有暇就勤练这狐尾鞭就走了,那幻影剑法是一门内家心法,乃是坤道铸鼎功的递进之术。
静音道长说着便把小周后带回大殿,先将那再百多字地的口诀说与她听……卜周后本是极聪慧的人,默记了两三遍便记在心中,背诵出来一字不差,静音大喜,这才开始一句一句详细与她解说。
小周后只听了几句便面红耳赤,讪然道:师父,这……这功法怎么与坤道铸鼎功相差如此悬殊?坤道铸鼎功是一门吐纳功法,藉以调理内息,吸收日月精华,怎么……怎么幻影剑法却要幻想……幻想男女欢爱之事?静音道长正色道:大道玄妙,自然不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本门这功法,既能成,也能大成,旁人苦修十年,未必及得习练此功法一年的成效,这门功法的修练之术自然是大异常规的。
心中幻魔,然后灭魔,如此反复,便能锤练自己的意志,魔相幻灭之间,辅之以为师的独门吐纳之法,便能精进千里,这样的功法,天下间不知多少人想学也学不到,乃是你的大造化,功成之后,你不但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更能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为师年逾八旬,却如妙龄女子,全仰此功法之奇效。
小周后想起师傅一身奇妙莫测的武功,和她与自己相仿的娇丽容颜,不由大为信服,遂诚惶诚恐,谢罪称是,端正了态度认真听讲,却不知幻影剑法一旦习练,方算是登堂入室,继承了这阴阳双修的功法。
到那时她就如骑虎背,想要弃功不学那就只有走上孤阴煞的绝路。
若是静音一股脑儿再把戏道八动、合道十修、阴阳采炼、玉液还丹、仙道求索那些实实在在的房中修行之术说与她听,她必然能明白这门功法倒底是什么,可怀……如今她虽觉这门功法有些邪门,偏偏这幻影剑法只是幻生魔相而又灭魔相,并不真的涉及男女之事,小周后又怎能想到这门功法的最终结果居然是要阴阳双修呢。
小周后被静音道长一番教心,当下诚惶诚恐,认真听讲,有不解之处就认真问个明白,待这幻影剑法全部融会贯通之后,忽听远处一阵厮杀声起,小周后不禁黛眉微蹙,担起心事来。
静音莞尔一笑,说道:徒儿担心甚么,这座城池雄奇浑厚,夏州李氏兵马,未必便攻得下来。
再说,你是一个女儿家,这样的事情你又插不上手。
插不上手么?小周后幽幽地想:谁说女儿家就一定得守在家门之内?罗冬儿、唐焰焰衣不解甲,日夜巡守城池,指挥防御,娃儿和妙妙调济军需,打点得也是有井有条,杨家这四位夫人当真是女中巾惘。
唉,我还曾是一国之后,比起她们来,实在是差得太远。
可是……她们有真本事,也得杨元帅肯让她们参预军政之事,若换了我……就算我肯,官家肯么?就算官家肯,恐怕文武百官也要跪了一地,说甚么妇人干政,乱象之兆吧?想到这儿,小周后不禁苦涩地一笑,这些天每日看到冬儿和焰焰、妙妙她们为了守住她们的家、她们的城池所做的诸般努力,小周后就不禁想到被重兵围困,凄凄惶惶、风雨飘零的金陵城,想到那焚烧的宫殿,和终成笑谈的殉国壮举,两相比较,她的感触实是难以言喻。
静音道长见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摇头一笑,说道:呵呵,为师是方外之人,什么事都看得淡了,这城是你夫君的城池,是你杨家的基业,也难怪你如此牵挂口好吧,今日就到这儿,你先回府去吧。
小周后离开栖云观,便带着随从赶往帅府,这些天杨浩不在银州城,她往杨家反而去的更勤快了,杨家四位夫人现在都有许多事情要忙,每日和杨浩的爱女雪儿相处时羽最长的反而成了她这个干娘。
雪儿越来越可爱了,小周后简直爱煞了她,待她视若己出,每日都要来陪她陪她。
以前只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小周后一如今换尿布抱孩子的本事可比雪儿的亲娘罗冬儿还要熟练,一日不见那个奶娃娃,她的心里都空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儿。
小周后已是帅府的常客,无须能报便登堂入室,直趋后宅。
到了花厅处,只见进进出出许多人在忙碌,小周后也不去打扰,径自拐进了旁边的暖阁,小源丫头正陪着穿身百家衣,十分娇憨可爱的雪儿在炕上玩耍,一见小周后进来,小源连忙起身道:夫人。
小源并不晓得小周后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位夫人是自家小姐的干娘,自家老爷对她十分礼遇,几位夫人与她也十分交好,所以对她不敢失礼,小周后一看见躺在那儿的雪儿,便情不自禁地露出欢喜的笑容,向小源问道:雪儿还没睡么?小源道:小姐已经睡过了,方才被城头的厮杀声惊醒了,这下便不肯再睡了,闹腾的正欢呢……小周后笑道:这小丫头一睡醒了可精神着呢,你先去歇一下吧,我来陪她。
小源听了如释重负,对她一个小姑娘来说,照顾小孩子,简直比让她一个人打扫整今后宅还累,她已经被精力充沛的杨雪儿折磨的精疲力尽了,难得能偷会儿懒,连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少了人陪她玩,杨雪儿正呶着小嘴儿努力地嚅着唾沫,忽然看见干娘,不禁咧开了小嘴,欢喜地扎撒开小手,两只满节儿似的小胖腿也蹬踹起来,小周后笑逐颜开,很熟练地将她抱在怀里,又掏出手帕给她擦掉嘴边的唾沫,逗弄她道:小丫头,想干娘没有?雪儿手舞足蹈地表示她的欢迎,小周后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她集昵地贴了贴雪儿的小脸蛋,忽听旁边传来一阵说话声,便抱着雪儿走过去,探头向隔壁望去口这间暖阁和隔壁的花厅只隔着一层窗根,窗积便掩着,探头一瞧,就见妙妙和娃娃正站在桌前,俯看着甚么。
只听娃娃说道:老爷正从汉国挥师回返,要赶到这儿,最快也得七八日时光,考虑到老爷率军赶回来之后马上就要投入战斗,路上势必不可能毫无限制地奔跑,我估计,得十二三日的功夫才能抵达。
妙妙,城头守军伤亡情形如何?妙妙马上报出一串数字,又补充道:这是昨晚的统计数字,李继筠的人马伤亡远比我们还多,可是他耗得起,我们耗不起,城中青壮有限,而李继筠势在必得,是不计牺牲的,何况他这一路下来,还控制了两个部落的头人,驱使他们冲锋陷阵,消耗咱们的箭矢和滚木擂如果老爷还要十多天才赶到的话,恐怕兵力和箭矢的供给会有问题,咱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善战之士也少,只能依靠密集的箭矢和滚木擂石来抵消李继筠的兵力优势,所以消耗太快了。
娃娃道:这些情况要随时报与夫人和柯将军知道。
你看,这是内城,这是外城,咱们现在须得提早做好准备,百姓6续迁往内城,外城一些房屋可以拆掉,石头拿去充当擂木板用来加固城池。
如果在老爷赶回来之前守不住了,便全军迁往内城口李继筠一旦入城,招石机、旋风炮、弩车、云梯这类武器在狭窄的街巷间很难运用自如,凭借内城的坚固,咱们至少还能守上半个月,到那时老爷怎么也赶到了。
妙妙颌道:嗯,我马上去见夫人和柯将军,把辐重军需吃紧的情况说与他们知道,再把咱们的想法说出来,供夫人和柯将军决断。
好!妙妙抓起披风,领着两个女兵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小周后站在隔壁房中,轻轻拍着雪儿的小屁股,看着忙碌而充实的娃娃和妙妙,不觉有些羡慕起来。
这时,姆依可和格尼玛泽两个羌族小丫环急急地跑了进来,大声叫道:三娘,有消息了。
娃娃动容道:哦,快拿来我看。
小周后也隐约知道这两个小丫头是负责与外线联络的人,在她们的院落中有许多信鸽和苍鹰,整日飞起飞落,信息传递十分频繁,听她们欢喜的语气,还以为有了杨浩近一步辑消息,忙又靠近了些凝神细听,就见姆依可匆匆递上一个竹筒,说道:三娘,费听氏、往利氏和房当氏的部落在骖驼坪阻挡李光睿的大军共计三天三夜,现已抵挡不住,在细封部落五了舒大人的接应下向神马驿转移。
信上还说,尔玛伊娜已到夏州。
尔玛伊娜?尔玛伊娜是谁?小周后心中忽地一动,她想起来了。
她整日与杨家几位夫人在一起,平日闲聊时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这个名字她听她们偶尔谈起过的,尔玛伊娜……貌似……她就是细封氏部落头人子了舒想要许配与杨太尉的那个女儿,草原第一美人!她去夏州做甚么?※※※※※※※※※※※※※※※※※※※※※※※※※※※※夏州,比起与吐蕃、回讫开战期间,现在气氛要宽松的多。
就算是与吐蕃、回讫交战期间,夏州的城防也不算森严,吐蕃人和回讫人是没有能力突破夏州大军的重重防线,杀到夏州城下的。
如今,寒冬的萧瑟已去,春暖花开,夏州城也重新焕了活力,如果说战场的明显影响,那就是以夏州为中继站,往来东西的鸵队日渐稀少了。
这时偏就有一支驼队缓缓地来到了夏州城下,守城的士兵老远就看见了驼队,自打南来北往的行商队伍急剧减少,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士兵额外的收入也大幅减少,如今见到一支驼队走来,听着那悦耳的驼铃声,就仿佛听到了。
袋里金币撞击的声音,他们立即打起了精神。
可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
这支耻队拿的是夏州防御使的通行信物,虽说夏州直接在李光睿大人的统治之下,这个防御使远不如镇守其他诸州那般威风,可也不是他们这些守城小兵能够得罪的。
城门官带人检查了一番,见他们动载的只是一些皮毛货物,这才没精打采地挥手放行。
驼队安然进了城,那个坐在骖鸵上的少女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佩着一把蛮刀,戴一顶狐皮帽,打扮得倒还精神,眉眼也很漂亮,可枷……脸上长了一块巴掌大的青色胎记,叫人不忍细看。
无素婶婶,刚刚吓死我了,咱们这就去找姐姐吗?少女一开口说话,声音倒是悦耳如黄鹞,如果被人听到,恐怕会更加为她脸上的胎记感到惋惜了,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恐怕谁也想不到她就是尔玛伊……草原上跳舞的姑娘,最美丽的草原之花。
旁边一骑骖耻上坐着一个身材肥硕的大婶,她是这支行商队伍中仅有的两个女性之一,是尔玛伊娜的奶妈,据说她还认得好些汉字,是细封氏部落中仅次于大巫师的文化人,所以才被选为部落头人女儿的奶妈。
无素大婶机警地看着萧条的夏州街头,低声道:不急,先找个客栈住下,然后通过拓拔昊风把你姐姐找出来。
伊娜,你姐姐性情软弱,就象一头温顺的绵羊,可是要想让拓拔昊风横下心来,只有你姐姐才有这个力量,你姐姐和你感情最好,你一定要说服她,完成你父亲交待的使命。
尔玛伊娜按着胸口,深深地吸了。
大气:无素大婶,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们……能成么?不成也得成,咱们的部落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
再说,你爹可是一门心思要把你嫁给杨太尉呢,想想看,等他成为西北之王,你就是他的王后,你帮他也就是帮你自己呀。
杨太尉……尔玛伊娜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忽地想起那个温文尔雅,却有一身惊人神通,可以打败他们最了不起的摔跤手,可以让他们最强大的大力士俯认输的年轻人。
他会成为西北之王、凌驾于西北所有人之上吗?似……会成自己的丈夫?尔码伊娜忽然有点儿害羞,她已经到了怀春的年龄,也开始渴慕男女之爱了。
作为族长的女儿,她无权自己选择丈夫,说起来,她和姐姐嫁的都是草原上最有权势的人,可是自己要嫁的男人,比姐姐嫁的那个又老又胖的家伙强了一千倍,好卜……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无素见她咬着嘴唇,一副神思飘忽的模样,还当她仍在害怕,不禁有些着急,连忙绞尽她肚里有限的墨水,煞费苦心地继续劝说:本来,拓拔昊风就已答应为杨太尉做事了,可是……这么重大的事,总是越有把握才越安全,这可是事关再们全族命运的大事,拓拔昊风爱极了你的姐姐,而你姐姐和你的感情最好,我们一定要说服她,如果有你姐姐出面,那事就更可靠了。
尔玛伊娜担心地道:可如……这是男人间的事,我们女心……能管得了吗?无素大婶道:怎么管不了,被英雄爱慕的美人儿,就能左右英雄的前程。
大婶跟你说,大婶年轻的时候,读过好多汉人的书,汉人的书里有一个叫妹喜的美女,嫁了一个叫做桀的部落头人,结果就是她迷得那个桀不务正业,最后被一个叫做商的小部落给消灭了。
对了,我记得这个妹喜是羌戎部落的美女,咱们羌人就是羌戎的后代呢。
喔……还有啊,后来,商部落的头人又娶了一个叫姐己的美女,结果本来很英明的一个头人,在她的诱惑下纵情声色,后和……就被一个叫做周的部落给灭了。
这个姐己,也是我们羌戎部落的美女呢。
大姚……再后来啊,周部落的头人娶了我们羌戎部落一个叫做褒奴的美人,为了哄她开心,用火烧了自己的部落,结果……就被人灭亡了。
无素大婶得意洋洋地总结道:伊娜,你看咱们一族祖先中的美女干出了多少大事啊。
谁说咱们女人不厉害呢?尔玛伊娜有点窘,吃吃地道:无素大婶,好象……好象她们干的卓都不怎么光采呢。
无素大婶很笃定地说:伊娜,这你就不知道了,书中虽然没有写,但是大婶估计,她们就是被那些灭掉前一个部落的部落派去的,就像现在你为你爹和杨太尉来到夏州一样。
咱们部落羽前的美人能灭掉夏商周,你还灭不了夏州吗?夏商周,复州,你听听,名字都那么象,这是个好兆头啊,咱们这次,一定成功!003章 城头变换大王旗白石寺后院内,拓拔昊风在树下焦灼地踱着步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娜布伊尔了,对他这位心上人,他着实牵挂的很,可是眼看与杨太尉约定的日期很快就要到了,他如今正日夜筹备着接应杨浩袭城大军的事情,这种关键时刻是绝对不能走开的,可是娜布伊尔想见他,他又怎能不来?吴风!一声熟悉的轻唤,拓拔昊风欣然抬头,就见娜布伊尔提着裙裾,像一只轻盈的云雀般向他跑来,哪怕娜布伊尔的神情带着些许慌张,可是她的身姿依然如水云般飘逸轻盈。
拓拔昊风的焦灼马上烟消云散了,他欢喜地迎上前去,一把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娜布伊尔,我好想你。
娜布伊尔娇喘吁吁地趴在他的怀中,柔声道:我也是,昊风。
拓拔昊风捧起她的小脸,急不可耐地就想吻上去,娜布伊尔却坚决地雅开了他:昊风,不要,我这次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拓拔昊风诧异地道:你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哦,是关于你家那支商队的事么?你放心好了,他们有我家的通行令牌,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的,如果真要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一定会出面帮他们的忙。
不不,昊风,我不是说这个。
娜布伊尔一着急,雪玉凝脂般的脸蛋儿上就晕起了两抹红,看起来更加娇艳动人。
娜布伊尔的长相与和她的妹妹尔玛伊娜有七分相似,同样一张灵秀而妩媚的脸靥,同样一双清澈灵动水雾般莹润的明眸,同样不曾受到草原风霜侵害的细嫩肌肤,仿佛朝霞映红了的白雪。
不同的是,尔玛伊娜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看起来就像一偻清新的风、一朵天山上的雪莲,清纯、新鲜、稚嫩,而娜布伊尔已是一个颇具风韵的少*妇,明艳皓齿,活色生香,一举一动间,自有一种沁入骨髓的柔媚魔力从她的眉眼间荡漾出盈盈欲流的风情。
娜布伊尔是一个怯懦、温顺、没有多少主见的姑娘,虽然她深爱着的是拓拔昊风,可是当父亲要把她嫁给李光睿那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子时,她并没有勇气反抗,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顺从了父亲的安排。
可是当她昔日的情人偷偷找到她时,她却有勇气背叛那个在整个西北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与自己的旧情人幽会、偷情。
怯懦而没有主见的女人,反而常常会做出令人大吃一惊的举动,但是这样的人做些甚么,反而不易引人注目。
娜布伊尔是一个很容易就适应生活、接受命运的女人,可是命运并不允许她这样随波逐流,当她的妹妹找到了她,当尔玛伊娜把父亲和整个部落族人的困境和危机告诉了她,并且费尽唇舌地说服了她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心为自己的家人做一些事情了。
她把拓拔昊风拉到林荫下,急切地道:昊风,我要说的是你正要做的那件事,我很担小……,拓拔昊风脸色微变,打断她的话,沉声道:伊尔,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要多管。
这件事如果成功了,从此以后我和你就能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口可是如果失败了,我也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个老匹夫很羌你的,只要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牵连,他就不舍得把你怎么样,可你要是掺和进来,以他狠辣的手段,就算再舍不得,也绝不会放过你了。
昊凡……娜布伊尔紧紧抱住了他,深情地道:昊风,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现在去屠戳的又是我的族人,你叫我如何置身事外?让我帮你!傻女人,拓拔昊风眼睛有些红了:伊尔,自从你被李光睿那个老匹夫抢走,每一天,我都活在无尽的煎熬和羞辱里,我实在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个老家伙继续污辱下去了,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要把属于自己的女人抢回来。
天可怜见,李光本大人居然回来了,而且他还有一个兵强马壮的义子杨浩口你知道,那老匹夫这几年的作为,令得许多拓拔部落的头人们对他感到不满,只要我能帮助李光本大人占领夏州,相信绝大部分拓拔氏头人会改换门庭,投到李光本大人门下,而李光睿,一个失去了根基的人,就像一头爪子钝了牙齿脱落的老虎,看起来吓人,可他再也不能这么威风了。
伊尔,这是一场战争,你一个女人在这其中能做什么呢,听我的,你乖乖地回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也尽量不要与我见面。
就快了,我正在等着大漠那面好消息,李光本大人的兵马很快就会到的。
娜布伊尔抓着他的衣衫,深深地凝视着他,关切地问道:难逝……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失败的后果?我担心的就是夏州万一打不下来怎么办,你也知道,夏州城四面八方,重重要隘,都有他的兵马驻扎,一旦夏州城燃起烽烟,他们一定会马上回援的,万一那时候杨太尉的兵马还没顺利进城怎么办?不要担心,伊尔。
拓拔昊风抚摸着她柔顺的头,低声安慰道:我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安排。
黄羊平的守军虽然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不过幸运的是,安庆泽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控制口那里的守卑有一大半都是我们部落的人,那里的副将白尽南更是我的心腹之人,只要李光本大人的兵马一出大漠,凭他的兵力轻易就能铲除守在黄羊坪的那伙窝囊废。
而我则会让白尽南杀掉安庆泽守将,迅控制整个安庆泽,截杀自黄羊平逃过来的残兵口同时,安庆泽一旦落入我的手中,切断迅号传递,那么黄羊平就算燃起了狼烟,也无法相继传递到其他地方。
各方的守军得不到示警,又怎会回援?白尽南就可以引着李光本大人的兵马直接杀到夏州城下。
从安庆泽到夏州,一左一右是王亭镇和七里坪两座军驿,可这两座军驿防的不是北线,中间有一条道路通地,李光本大人的军队根本不需要惊动他们,可以直接长驱直入,直抵夏州城下。
而我呢,就会集丅合我所有的心腹死士,在他抵达夏州城下时突然袭击,拼死夺取一座城门,放他们进来,其他各处要隘的守军最近的距此也有三十里地,等他们看到夏州城的狼烟,马上回师也已经晚了,娜布伊尔摇头道:昊风,你有没有想过,白尽南那里万一失手了怎么办?城中有多少守军?你才有多少人,你若是提前动手夺取城门一定守不住口可是一旦等到李光本大人的军队兵临城下,四城早已戒备森严,你能保证靠你手中一二百人就一定夺取城门吗?如果不能迅控制整座城池,那时李继捧的援军又已杀到,那该怎么办?拓拔昊风稍一犹豫,咬牙道:没有如果,根本没有两全之计,要打下夏州,已经没有比这更妥当的办法了,如果我有十成把握对竹李光睿,我又何必等到现在,何必让你被那老混蛋糟塌。
如今局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不,昊风,你可以有更稳妥的办法的,如果你听我的,你就有更大的成功把握。
拓拔昊风奇道: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他好象才认识娜布伊尔似的,惊奇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一向善良、怯懦,没有什么主见,却未想到对于这样一桩大事,她居然有自己的见解。
娜布伊尔鼓起勇气道:昊风,你父亲是夏州防御使,虽然李继捧坐镇夏州,兵权不在他的手中,可是他能调动的人马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如果他肯帮你,把握不是更大一些?拓拔昊风听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迟疑了一下,使劲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爹一向谨小慎微,而且……李光睿那老匹夫虽对我族处处限制,但是对我爹还算是比较信任的,如果李光本大人现在得了夏州,我爹是一定会投过来的。
可要要让他为李光岑大人做先锋,冒灭族之险与李光睿为敌,枷……没有那个胆魄。
可是,你是他的儿子呀。
拓拔昊风悻悻地道:那又怎样?我只有他一个父亲,他却不止我一个儿子,他是一族之长,凡事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去打算的。
如果我求助于他,他只会痛骂我没有出息,苏了一个女人便甘冒如此奇险。
如果让他知道我意欲里应外合,接应李光本大人的兵马,他一定会把我捆起来,不让我有这个机会的。
说到这儿,拓拔昊风冷笑一声道:他有整个部族做后盾,只要证明这件事和他全无干系,那么就算李光睿杀回来,我爹顶多会丢掉防御使的官职,至少不会受到我的牵连。
嘿!如果他更畏惧李光睿,说不定还会绑了我去请罪。
不能冒这个险,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把整个部族全都牵扯进来,一人做事一当,我不借他的力!听他语气不无怨恚,看来这对父子的感情并不是非常好,娜布伊尔却道:昊风,他下不了决心,难道咱们不能逼着他下决心?只要木已成舟,他就没有退路了,如果有他相助,咱们成功的把握至少要多了三成。
说到这儿,她已眩然欲滴,黯然道:昊风,我不想你为我冒太大的风险,如果有更多的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而且……我已有了你的孩子,我不想他一出生就见不到亲生父亲。
拓拔昊风大惊,失声道:孩子?我的孩子?你有了身孕?娜布伊尔含羞带喜地点了点头,拓拔昊风忽然狐疑地道:真并是我的孩子吗?会不是会那老匹知……,娜布伊尔白了他一眼,嗔道:我是孩子的娘,是不是你的我还不知道么?枷……他自去年入冬,身子就不大好,过了年之后,更是一直……一直没有碰过我……而孩子,才刚刚有了,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拓拔昊风惊喜交集,他在原地转着圈圈,搓着大手,喃喃地道:不行,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随了他李光睿的姓氏,我不能……不能和自己的儿子兄弟相称!娜布伊尔脸蛋一红,大概是这混乱的关系让她有点难为情,她幽幽地道:昊风,我不怕死,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独活,可是咱们的孩子怎么办?拓拔昊风咬了咬牙,恨声道:可我爹伽……我要如何才能让他下定决心反了李光睿?娜布伊尔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叫你爹只能站在你这一边。
说到这儿,她一向柔怯的神情被一种坚毅所替代:而且,我也会帮你,我是你的女人,是细封部落的族人,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的部落,我都要尽我一份力量,这一次我们再不分开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娜布伊尔把妹妹捎过来的计划详详细细地对拓拔昊风说了一遍,拓拔昊风听了仰面沉思片刻,把脚一跺,沉声道:罢了,破釜沉舟,就拼它今天翻地覆!生意九字诀:分、忍、记、礼、引、傻、输、情、拖。
分字诀,你想要的利润,切忌一口要个总价,一万贯钱利的牛意,你开口就要一万,换了谁都会本能地拒绝,可是如果你分类分批的去谈,逐次递进,他点了一次头,后面成功的机率就要大得多。
杨浩知道拓拔浩风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粗人,也是一个敢做敢当的武人,但是他可以为了心爱的人抛头颅撒热血,却做不到把自己整个家族都搭上口身为家族的一员,尤其是族长的长子,延续和保护家族已成为他们的一种本能,所以要想让拓拔昊风彻底踏上他的贼船,把整个家族都绑上他的贼船,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这个分字诀,先诱他入鼓,当他已无法回头的时候,再辅之以情字诀,拓拔昊风心中复仇雪耻和尽最大可能保全家族的天平,终于完全倾向他这一方了。
黄羊坪再往北,就是一望无垠的戈壁滩,戈壁滩的深处就是毛乌素沙漠。
平沙万里,兽迹渺绝,就连飞鸟的影子也难得见到,炎阳下,一只蝎子飞快地爬到了沙丘的顶端,舞着两只黑亮的大鳖耀武扬威一番,然后突然飞快地钻进了沙底,紧跟着一条五彩斑谰的大蛇飞快地游动过来,平滑的沙面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痕迹。
当毒蛇感觉到天空有一头苍鹰盘旋的时候,便像方才那只蝎子一样,飞快地钻进沙中不见了,然而空中那头雄骏的苍鹰并没有扑下来,它始终展着双翼在空中借着风力平稳地滑翔着,盘旋着……很快,远处人迹罕无的地方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队伍越来越近,他们有马、有车、有骡驼,憾樊豹队伍浩浩荡荡,也不知有多少人,即便从远处看去,也能感觉到他们步履艰难,仿佛已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可是当他们感觉到脾下的沙土地渐渐变得结实,视线内开始出现骖耻刺、河西菊、沙冬青和红柳等植物,晓得即将走出这见鬼的沙漠的时候,他们没有加快步伐,反而原地停了下来。
他们就是木恩、木魁和艾义海统领的人马,这一路上,他们历经艰辛、陷落于沼泽之中的、被流沙掩埋的、风暴天气中走失的又被各种毒物咬死的,非战斗减员过上千人,可是他们到底以最快的度,抢在所携水米物资耗尽之前,走出了沙漠。
木恩大口地喘着粗气,伸手摘下腰间的皮水袋摇了摇,里边只剩下一口水了,他拔下塞子,将那口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咙,手搭凉蓬贪婪地看着远处那条清凉的小河,说道:总算走出这该死的沙漠了,把信鸽放出去,等候接引的人赶来与我们汇合。
立即有人从一辆车上打开鸟笼,十几只信鸽展翅而去。
鹞鹰传信比鸽子更安全、更快,但是鹞鹰难以及远,百里之外它就很难找到它想送达目标的所在了,所以杨浩在契丹和汉国时,那鹞鹰都是通过他秘密设置的接力站,一站一站传递信息的。
而这沙漠里无法设置设置传讯站,所以他们一进入沙漠,就与任何一方失去了朕系,谁也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有没有迷失方向。
他们只携带了一只高空示**视敌情的海东青,此外还有十多只信鸽,而这信鸽本就是以牧民身份驻扎在这儿等着接迎他们的那人所饲养的。
信鸽一共十多只,不怕被猛禽捕捉了去,信鸽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信件,当它们之中任何一只出现在那户牧民帐前,就意味着他们到了。
木恩眯起眼睛,看着十几只信鸽展翅飞去,直至它们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这才回吩咐道:全军原地驻扎,歇养身体,食物、饮水,不再限制。
都他娘的尽快恢复体力,要是夏州那边出了岔子,咱们就有恶仗要打了。
艾义海口干舌燥,已经没有唾沫可吐了,可他还是努力地啐了一口: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浓夏州防御使拓拔苍木的儿子要成亲了。
拓拔苍木大人为此大大地松了口气,他这个儿子一向受他绮重,他在夏州做官,早早的便把整个部族都交给了儿子打理,可是父子两人的沟通很成问题,儿子小时候是何等的崇拜他啊,不管是行围打猎,还是走访细封、房当诸氏部落,他不管忘了带谁,都要把这个儿子带在身边,父子是那般的亲密。
可是儿子渐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总是看不起他为了部族对李光睿的巴结谄媚,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个莽撞子儿怎么知道身为一家之主的困难呐。
他们这个部落是拓拔旁系,更不是李氏核心,要不是他在竭力维持着同李家的关系,他们一族早就被排挤出夏州的权力中心了,焉能如今日一般,多多少少还算是个头面人物。
可那个不孝子,根本不理解他这个父亲,不明白他在夏州为整个部族做了多少事情,他只懂得打打杀杀。
尤其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娜布伊尔嫁给李光睿大人做如大人之后,这个儿子就变得阴沉抑郁起来,连他这个整日围着李府打转的父亲都怨恨上了。
好在,儿子总算是开了窍,不再为了一个女人寻死妥活了。
可是等拓拔苍木见到自己那个未来儿媳,这才明白儿子为何与她一见钟情,急吼吼地马上就要娶她过门,那位名叫多弥沙朗的姑娘与娜布伊尔竟有六七分神似,像极了未出嫁前的娜布伊尔,自己这个傻儿子对娜布伊尔终究是难以忘情啊工不办……他终于肯结婚了,这就是件好事,时间久了,他心里的结会解开的。
这位多弥沙朗姑娘长得很漂亮,丝毫不逊于的娜布伊尔,儿子早晚会渐渐忘记娜布伊尔嫁给李光睿大人带给他的创伤的。
多*……冰山上的雪莲花,沙*……带来幸福的仙女口希望这朵雪莲花治好儿子心灵的创伤,成为给他带来幸福的仙女,唔……最好明年再给自己带来一个大胖孙子,那就更加完美了。
拓拔苍木没有嫌弃那个多弥沙朗姑娘出身低微,只是一个行商的女儿,也没有嫌弃她那肥胖壮实的像一头牦牛的母亲,她那个母亲市绘极了,尤其还喜欢饶舌,当两个谈好儿女婚事,送走这位母亲之后许久,拓拔苍木的耳朵里还在回荡着那个胖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
好吧,不管如何,只要儿子肯结婚就好,哪怕这个女孩儿是个行商的女儿,还有一个长舌妇的母亲口拓拔苍木还是把婚事尽可能办得隆重,广邀夏州军政各界的头头脑脑,以及正在夏州城内的各大部落头人、贵族来参加儿子的婚事,给足了儿子脸面,希望经过这桩大喜事之后,能够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紧张的父子关系。
夏州的文武官吏、头人酋们也很开心,经过绵延两年之久的战争,每一个能开怀畅饮、放松自己的机会他们都不愿意放过,再说拓拔苍木是个老好人,为人很圆滑,对谁都客气的很,是个很知礼的老家伙,他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但凡被邀请到的官员、头人,全都准时赶来赴宴了。
防御使府贺客盈门,车马塞路,院子里搭起了流水席,三十头牛羊都已宰杀完毕,正在大锅中随着沸水滚上滚下,把浓郁的香气飘扬开来,年轻的男女在院子里跳着锅庄。
花车到了门前,多弥沙朗姑娘由她那喜欢饶舌的妈和一个舅舅搀扶着进了门,后边是荷箱担笼的礼物,一车双鞋垫,一百双鞋子,一百双袜子……这些东西本该是新娘子自定下亲事开始就亲自手工制作的,应该由她自己来做,以显示新娘子心灵手巧,不过……这一箱箱舟鞋袜礼物自然不可能是沙弥多朗姑娘做的,就连它们都是拓拔苍木置备的。
唉,我这个亲家……真是个一毛不拔的市恰商人,要不是为了我儿,我拓拔苍木怎么也不必和这样一户人家攀亲呐。
她的女儿再漂亮,嫁过来也只能做个妾。
拓拔苍木一面腹诽着,一面带着儿子迎上前去,笑容可掬,将亲家和新媳妇迎进大厅。
客厅中的喜庆气氛立即达到了**……呜……呜呜……号角长呜。
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草原的尽头突然涌起一线浪潮,汹涌而来,片刻功夫,蹄声如雷,战马如浪,马上的骑士出喔噢喔噢……的怪叫,直接踹破营栅,沿着黄土的城坡,冲进了黄羊坪大营。
负责北线毛乌素沙漠防线的都不是李光睿的精锐部队,面前横着一条不可逾越的天险,且无险隘可以立寨,设立营防阵地根本就是多余的,之所以在这里设兵,只是常规性的预防措施,军营中有烽火台,他们真正的作用,不过是负责东西各线的烽火传递,因为烽火烽烟也有一个有效示警距离的问题,东西两线如遇敌情互相传递警讯时相隔太远对方是看不到的,中间就需要一个承上启下的烽火台,因此在这里设营扎寨,也算是一举两得。
营中的士兵绝未料到在绝不可能出现敌人的地方竟然杀出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兵马,这里周围一马平川,来敌早早的就被他们现了,但是懒散惯了的他们想要进入防御状态却着实费尽了功夫,要穿好甲胄,要找出刀枪,要去营房中搬出箭矢,等他们盔歪甲斜地跑向那低矮的防御工事时,十人一小队的铁骑,已经像一**巨浪,迎面扑来。
弩、斩马刀、战斧、长矛,随着风驰电掣而过的隆隆铁骑,毫不怜惜地招呼到他们身上,一时间头飞腰折,残肢断臂,鲜血涂满一地,铁骑片刻不停,呼啸而过,紧接着是第二个十人小队,势若雷霆。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血腥屠杀,当五波浪潮卷过之后,整个黄羊坪营地已看不见一个活着的守军,后续的铁骑仍在隆隆而过,好半天,才是一辆辆大车,载着沉重的盔甲、陌刀和陌刀手,旁边则是骑着雄骏高大的阿拉伯马的老爷兵。
当灰尘渐渐消散之后,被铁骑肆虐过的黄羊坪已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曾是一座兵营的样子,就连地上的尸体都看不出人的样子了,只有兵营正中那座三丈高的峰火台,犹自冒着滚滚浓烟……安庆泽,一如寻常的宁静。
连番战急造成的恶果就是,本来就地广人稀的草原上,人口更加的稀少,而能为他们带来一些新鲜玩意和财富的行商胎队也绝了踪迹,安庆泽的守军就更加无所事事了。
北线有天险在外,不需要强大的防御力量,而最外线的黄羊坪守军是隶属李光睿直属部落的一些老弱残卒,这第二道防线驻军则多是拓拔苍木的族人。
拓拔氏的核心李氏成员,原来大多分派到胄、银、会、绥、静等州去了,驻扎夏州的李光睿本部精兵自抽调了绝大部分出石州攻打银州之后,因西线、南线要防范吐蕃、回讫族人不守诺言卷土重来,也驻扎着不少军队,所以这安庆泽就调用了拓拔苍木的族人。
在拓拔氏外围部落族人中,相对来说,李光睿还是比较信任谨小慎微的拓拔苍木的。
白尽南就是这座军营中拓拔苍木族人的领,不过戍卫在这里的士兵虽然以拓拔苍木的族人居多,白尽南却只是一名副将,主将所统率的嫡系人马虽然不多,可是谁叫人家姓李呢。
白尽南不是党项羌人,而是一个汉人,本住在洛阳一带,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也算小康水平,因为迷上了关扑赌搏,被人设局坑去了全部家产,连娘子都赔给了人家,就成了破落户儿,他倒是愿赌服输,反成了昔日赌友的帮衬下手,后来因那几个赌友吃醉了酒说出真相,一怒之下把那几设计害他的几个赌友全部杀死,然后落荒而逃,逃到了天高皇帝远的西北,因他懂些文墨,若不赌钱时人也算机警,遂被拓拔昊风收为己有。
今天,他又杀人了,不过对一个曾经拿着一把钝刀,按住刚刚还称兄道弟的赌友,像杀鸡似的慢慢把他们的脖子一个个割断的人,直到鲜血溅满了自己的脸,糊得眼睛都看不清东西的人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刚刚带着人把这座营房里隶属李指挥的几个部下弄死,走出营房的时候居然一脸微笑,神态悠然。
大人,都埋伏好了。
一个士兵迎上来低声道。
白尽南微笑着点点头:就刹下李指挥那边的几个人了吧?是!好!白尽南很愉快地吩舁道:击鼓,点兵。
咚咚和……鼓声响起,正在营中吃酒的李指挥带着他营房左右的十几个人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谁他娘的击鼓!咦?白大人,你做甚么?一身甲胄齐全的白尽南微笑着弯腰:指挥大人,下官有要紧要要对大人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摆出这般阵仗唬弄鬼呢?白尽南直起腰来,看着大大咧咧走过来的十几个人,槎着手笑道:指挥大人和几位兄弟都出来了呀。
李指挥瞪起眼道:你他娘的倒底搞什么鬼,有话赶紧……啊!他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叫一声,指着远方天空叫道:看,快看,狼烟,有敌来袭!真是奇怪,黄羊坪方向怎么可能有敌人出没?快快快,先升起狼烟再说。
白尽南回头看了看,喃喃自语道:动作好快,不愧是精锐之军。
他竖起手指,轻轻地摆动子两步,吩咐道:咱们也快一些,放箭!什么?眼看走近的李指挥听清了这句话,只一愣神的功夫,令人心惊胆寒的弓弦声起,狼牙箭自四面八方疾射而至:噗噗噗……一连三枝劲矢透胸而入,紧接着是第四枝、第五枝……李指挥的身子都来不及例下,他的眼睛凸了出来,死死地盯着白尽南。
白尽南很亲切地笑着,向他弯了弯腰:李大人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吧?你要是撑得住,卑职就说给你听。
李指挥没有听他说完,他眼中带着一抹悲愤、一抹困舞,仰面侧了下去……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在唱礼官着长音的吆喝声中,夫妻二人完成了大礼,新娘午穿曹蜘着凤鸟的红嫁衣,横条纹的小筒裙,脖子上戴着几件银项环,头上的三耳帽将红盖头撑起,隐隐露出白暂娇嫩的下巴,贺客们笑着起哄:昊风,掀了盖头,叫我们看看新娘子,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叫我们孑傲不驯的拓拔昊风终于肯乖乖成家啦。
拓拔昊风微微一笑,牵起新娘子的手走到大堂正中,很大方地扯下了她的红盖头,眉眼盈盈,娇美无俦。
女孩子披上红嫁衣的时刻,永远是她最漂亮的时候,更何况这个新娘子本来就生得国色天香、不可方物呢。
可是一旦看清了这个新娘子的相貌,贺客们的笑声就像被一柄快刀切断了似的,齐刷刷地停止了,许多人已经变了脸色。
李光睿经常在接见僚属时,带着他最宠爱的这个如夫人,但凡见过她美貌的人,又有几个会忘记?虽说那时的她娇柔妩媚中总带着几分垂眉敛目的落寞,而此刻的这个女人却是神采飞扬,焕着幸福的美丽,可是……她就是她,绝不会错,她就是李大人最宠爱的第十八位如夫人…娜布伊尔!贺客们突然中断的笑声,和望向新娘的怪异的眼光让拓拔苍木大人微微有些困惑,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把他也吓了一跳:这位多弥沙朗姑娘本来与娜布伊尔只有六七分神似,怎么……怎么这一穿上嫁衣,简直一模一样?拓拔苍木虽然惊诧,还是回过身来,笑吟吟地解释道:诸位贵客,这位就是我儿的娘子多弥沙朗,呵呵,有些像娜布伊尔是吧?老夫下定之日,头一次见到她时也吓了一跳,实在是有些相像。
尽管旁人不知道自己儿子真心爱慕的就是娜布伊尔,可是说自己儿子娶的媳妇和李光睿大人的如夫人模样相仿,总有些怪异,拓拔苍木只好打个哈哈,笑道:娜布伊尔是咱们草原上最美丽的金花,也只有我们草原上的王,李光睿大人才配拥有她。
我的儿媳只有几分娜布伊尔的风采,就让各位见多识广的头人们目瞪口呆了么?哈哈哈……客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出惊讶的笑声,有人笑道:何止有几分相像,简直是一模一样,难怪昊风这小子迫不及待地要成亲了,若让我见到这样的美人儿,我也怕她被别人……不,各位大人,她……就是娜布伊尔。
拓拔昊风的一句话,就像一声惊雷,再度把大庭里的笑声齐刷刷地抚杀了,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到怪物似的看着拓拔昊风。
拓拔苍木脸色极其难看,青中透紫地瞪着儿子喝道:昊风,你说的什么混话,这种玩笑岂能开得,要是让……我没有开玩笑,父亲大人。
拓拔昊风牵起娜布依尔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娜布依尔温顺地随着他,幸福的目光萦绕着他,小鸟依人般偎依在他身旁,让拓拔昊风徒生无穷豪气,就算李光睿是草原上最可怕的魔王转世,他现在也有勇气与之一战了。
拓拔昊风的嗓门变得更大了,声震屋瓦、斩钉截铁地道:娜布依尔,是我最爱的女人。
可是李光睿那老匹夫,却绮仗权势夺走了她。
今天,请各位大人做个见证,我、拓拔昊风,与娜布依尔正式结为夫妻,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人,谁想再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先要折断我的刀,踏着我的尸体,才有可能!这一番宣言,把堂上的客人们都惊呆了,他们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大庭上一片寂静,院子里的人终于现大厅中的气氛有些诡异了,越来越多的人拥挤到了庭前,向里边张望着。
娜布依尔眼中漾着泪花儿,对拓拔昊风柔柔地道:我不再怕了,不再任由旁人摆布了。
昊风,就算有人折断了你的钢刀,踏着你的尸体,他也抢不走我,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拓拔苍木气得头晕眼花,他颤抖着手指,指着拓拔昊风声嘶力蝎地大吼道:你……你伽……你这个混帐,你要毁了我们全家么?拓拔昊风揽住娜布依尔,满不在乎地道:父亲,请你声音小一些,娜布依尔已经怀了你的孙子。
又是一记闷雷,拓拔苍木被雷得外焦里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终于,客人们反应过来了,夏州转运使予无信愤然道:拓拔昊风,你疯了不成?娜布依尔是李光睿大人的女人!拓拔昊风夷然道:那又如何?就算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宗妻子,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我也可以抢亲,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我抢来了,她就属于我了,不是么?夏州推官6叶澜不敢置信地道:抢亲?抢李光睿大人的亲?疯了,你真的疯了,你要疯一个人疯,你要死一个人死,不要拖我们下水。
叶澜说罢拂袖便走,拓拔昊风狞笑道:抢他的亲算甚么?我还要杀他的人呢,给我动手!004章 尽统诸将授师五洲定难望乡岭上,杨浩扭头回望,大军正络绎而来,那些骄乓端沸因为连日的行军都显出了几分疲态。
可是先头部队已经展开了防御阵形,然后按部就班地扎营盘、挖壕堑、立拒马,起灶坑,派遣巡哨,火头军也已准备生火做饭了。
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整个营地都在运动,但是并没有什么喧哗。
杨浩临时拉去汉国充数的这支部队,是些浪人、逃犯、强盗和游牧民,论个人之骁勇那是没说的,可是对于队伍行军、阵法操演却是一窍不通,简单地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临战之际根本挥不出合众之力,然后经过在晋阳城下十几日的攻城战,再加上一路急行军赶回银州的锻炼,他们已经迅成长起来。
比起折御勋、杨崇训的军队,杨浩的这支军队还是有些懒散,军容之严整、军貌之规范,那是不能与之相比的,然而他们每个人身上透出来的那种沉凝厚重的肃杀之气,和他们矫捷轻疾的身法,却已隐隐带上了几分沙场老兵的味道。
这一个月的同甘共苦已经初见成效,经由血与火的磨炼让他们迅成熟起来,这批由浪人、逃犯、强盗、游牧民原本就像一群流浪草原的野狗,一旦纳入了军纪的约束,他们就成了套上了颈链的猎犬,可以想见,再稍经磨炼,他们必能成长为一支虎狼之师,想到这里,杨浩欣慰地一笑。
折御勋正在眺望远方,这是一片山坡,再往前去,就是一马平川。
天空澄净纯蓝,就像一块巨大的水晶,几片洁白的云彩低低地压在头顶上,似乎只要一箭就能射到云彩中去。
前方的青青草地,就像一张巨大的地毯,一直铺到天边,在那天尽头,隐隐绰绰是一顶顶的营帐,仿佛一朵朵的小蘑菇。
杨崇训踱到了他的身边,指着地平线上隐隐约约的营盘道:李光睿不可能不设置一些眼线伏哨,我们已经赶来的消息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可是,你看,他的营盘还扎在那儿,岿然不动。
嘿!我们能动用多少兵马,这老狐狸心中有数,他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折御勋眉头微微一挑,冷笑道:这么多年,虽然咱们一直让他李光睿压着打,可是他李光睿不是一直也奈何不得咱们吗?我看他不是托大,而是因为这个地势使他无需顾忌。
自此向前,一马平川,漫说咱们的千军万马,就算只过去一个人也瞒不过他的眼线,他又何须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杨浩返身走近,微笑道:大哥就是一副不服输的脾气,不过咱们有一说一,其实二哥说的对,就算咱们拥有与他同样数量的军队,他仍然不会放在心上,无论是兵员素质、武器装备以及个人战力,咱们的兵都不可能比得上李光睿的精锐之师,你看他,这么大刺刺地摆着营盘,也不派兵阻拦,呵呵,我看他是巴不得咱们早点赶回来,在这片大平原上与他一决生死,他才好一举聚歼咱们,彻底解决心腹大患呢。
还有一个不利因素,杨浩没有说出来,他们的五万人马各有统属,有三个领,而对方不但有十万大军,而且只有一个人居丰号令,他们三人就算配合再如何默契,总不如对方如臂使指,号令统一。
杨浩语气一顿,又道:不过,这种状况不会维持太久,等到夏州失陷的消息传来,李光睿的大军还有心作战么?兵力、武备、训练固然是致胜的关键,但是最最重要的却是军心士气!他用马鞭向前遥遥一指,傲然道:我的兵马正盼着回家,可是他的兵马家在何处呢?杨浩说的胸有成竹,豪气干云。
以前的杨浩含蓄内敛,彬彬有礼,就算他有十成的把握,也总是保持着一种谦逊谨慎的态度,可是现在的他就像一柄出鞘的宝剑,算芒毕露,杀气腾腾。
尽管三藩结拜以后,三藩之中隐隐以他为头脑,但是他对两位兄长一直保持着三弟的身份,而现在的他,语气常常不容置疑,俨然是以诸藩之的身份在说话了。
折御勋和杨崇办并不知道杨浩内火渐旺,孤阳不泄,渐渐影响了他的性情,使他变得冲动、狂热、暴烈起来,而这种性情的变化杨浩自己是感觉不出来的。
所以两人心中着实有些不太舒服,不过他们二人虽是有意捧高杨浩,让他扛起伐李的大旗,但是就凭眼下杨浩自置死地而后生的一盘险棋,这样的气魄、这样的胆略,换了他们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两位大叔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已经不像年轻人那么锐意进取了,杨浩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手握重人,狂妄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折御勋和杨崇刮虽然不是草原部落的头人,可是世居西北边陲,他们同中原那些夸夸其筷的文人们不同,他们很现实,他们同草原上的人一样,信奉实力为王。
而杨浩,有这个资格,如果他真的占领了夏州,就更是当仁不让的西北之王。
折御勋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如今的关键,就是等待夏州的消息。
在此之前,我们对李光睿只宜实施牵制作战,减轻银州城的压力就行,走,回营,咱们好好商议一下……杨崇训跟着走了两步,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他迟疑着扭头向天际看了一眼,那里是夏州的方向,又回头看看前边大步而行的杨浩,对折御勋低声道:世隆,我怎么觉得老三最近有点不对头呢,好象性情大变的样子。
折御勋瞟了杨浩的背影一眼,微笑道:他现在这样不好么?西北称雄,就得有豪气、有霸气,否则如何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杨崇训摇摇头:我倒不是说这个,我只是觉籽……老三似乎有点急功近利,不计后果口如果夏州那边出了岔子,不曾被他拿下来,咱们能不能化解银州之围,就很难说了。
折御勋微微蹙眉道:未虑胜,先虑败,原也不错。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去畏畏尾,还有什么作用?杨崇训落后了一步,瞄着折御勋的背影,神情微微有些异样:如果杨浩谋夏州不成,又失了银州,世隆不会是想把他招揽到自己麾下吧?老折要是得了杨浩也不算吃亏,他的势力越大,我麟州就越安全,可是那样一来,我杨家更得仰折家鼻息过活了,虽说我两家一向交情深厚,可是仰人鼻息终究不太舒服。
可惜,老三倒底和世隆亲近一些。
折御勋走了几步不见杨崇训跟上来,回头一瞧见舰还站在山坡上愣,便把丹凤眼一张,抚须唤道:仲闻,不要胡思乱想了,如今情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他娘的就是,想那么多做甚么。
走了,咱们回营议事。
哦!好好好!山坡上那位悲观主义者连忙答应一声,一撩战裙,快步跟上,心中犹自仲仲:夏州,到底能不能得手?※※※※※※※※※※※※强※※※※※※※※※※※夏州已落入木恩、木魁和艾义海的手中。
拓拔昊风听从娜布伊尔之策,当着夏州文武官员和各部头人的面,与李光睿的如夫人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婚礼,然后又当堂斩杀了许多夏州属官,如此诣天大祸一闯,拓拔苍木难辞其咎,就算他想洁身真好也不可能了。
这老头儿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角色,眼见已被断了后路,当下毫不犹豫,立即赶回防御使衙门。
到了衙门,他先召集一众心腹秘密议事,然后击鼓聚将,就在帅堂上斩杀了三个并不可靠的营指挥,然后调集自己的五千兵马,趁着消息还没在城中传播开来,立即兵分三路,一路夺北城,策应木恩大军入城;一路赶回自己的住处,将那里团团围住,以各部头人做为一旦失败后的护身符;他自率一路人马,杀奔节度使府,要把李继捧控制在手中。
节度使府此时正乱作一团,府中许多人都中了毒,因为曼陀罗花毒素的作时间大概需要两个时辰,极具隐蔽性,先吃了饭菜、喝了茶水的人活动自如,毫无异样,后来的人自然不会引起警觉,结果阖府上下都饮用了井水,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就开始有人口干、头痛、脉搏加快。
还未作的人虽然察觉异样,却未想到自己马上也要毒性作,急召了郎中入府诊治,正在诊治之中,府中上下便纷纷毒性作了。
等到拓拔苍木赶到时,府中嗜睡不醒的、产生幻觉哭笑疯诞的、跌倒在地抽搐不止的,什么情形都有,两个郎中满头大汗,以为爆了什么可怕的急性瘟疫,偏又不敢离去,拓拔苍木马上令人把整座节度使府控制起来。
这一来,夏州城主事的官员已大部被他们控制住了,北城门被他们夺取到手后,负责四城防卫的守将才意识到内部出了乱子,这时再想找到李继捧来主持大局已不可能了。
木恩等人风驰电掣一般赶到夏州城下,北城门已然洞开,拓拔昊风持着号旗亲自在城头导引,木恩等人见了哪还迟疑,立即夺城而入,杀奔其他三座城门。
负责夏州四城防卫的几员将领能被李光睿赋予如此重任,除了个个都是他的心腹将领之外,论本领自然也个个都非易与之辈,他们一面组织兵马反抗,一面燃起狼烟,大开城门,把障碍物都摆放到内线,等候城外各关隘的守军闻警回援。
这时杨浩让他们不辞辛苦带来的重骑兵和陌刀队便派上了大用场,当木恩、木魁、艾义海各领一路兵马攻打三座仍在李光睿心腹把持之下的城门时,重骑兵和陌刀队没有入城,而是绕北城而过,直接把大车拉到了西城和东城外,先用大车堵住了城门,防止城中守军冲出来,然后慢腾腾地着甲披挂,慢腾腾地取出大刀,慢腾腾地牵出战马,慢腾腾地排好阵形……等到东西两路援军火烧屁股似的赶回来时,两台可怕的战争机器全力开动,一通绞杀,在它们做好充份准备,且一马平川的主场作战时,几乎没有任何兵种能与它们正面对抗,援军来的快败的也快,很快就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望风而逃,。
城中犹自坚守的士兵看到城外这样可怕的大屠杀,援军又已没,了希望,在木恩、木魁的进汝下便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
等到东西两座城门被木恩木魁占领,陌刀阵和重骑兵赶往南城时,南城已在艾义海和拓拔苍木两路大军联手攻克……直到第二天还有外线援军不断赶回夏州城下膘望,城上只射下几枝箭矢阻止他们靠近,他们也没有做出攻城的举动,等到第三天,就再也没有一支队伍赶来了。
木恩派人出城打探,才得知三岔口、万井口、王亭镇等各处军驿驻军已然抛弃营地,分别投奔育、静、绥等仍在李光睿控制之下的州府去了。
因为这些夏州外围要塞的驻军依靠的军需粮草来自夏州城,夏州城被人占据,断了他们的补给,他们在驻地根本无法持久,凭他们的兵力想要攻打一座坚城又完全不可能,果断弃守是最英明的决策。
夏州失陷的消息便也随着他们的逃离迅传播开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夏州失陷的消息传开后,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夏州周围各个大小部落,听说他们的头人被软禁起来,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拔营起寨,举族奔赴夏州,一夜之间,夏州城外到处都是毡帐,四面八方无边无际。
木恩等人见此情形只觉大为棘手,他们是想取李光睿而代之,可不是把拓拔氏各部落全都得罪个遍,如今要想制止各部的蠢动,只有劳动那些头人们出面,可是那些头人们怎肯轻易表态,得知自己的族人就在城外,已将夏州城团团围住,他们心中有了底气,更加不肯从命。
拓拔苍木非常明白他们的心态,木恩、木魁和艾义海只是杨浩手下的三员大将,他们无权也不能决定甚么,在没有见到一个有份量的主事人,给他们想要的承诺之前,这些头人们只会保持缄默,决不会轻率地合作口可是这够分量的主事人除了李光岑只有杨浩,杨浩远在汉国,李光岑还在银州,谁能说服这些头人们表态效忠?如果拖得久了,城外诸部群情汹汹,一场大战下来,就算夏州不失,它也失去杞控西北的然地位了,如果四方诸部尽皆仇敌,就算得了夏州,又如何恩威抚远?拓拔苍木游说了两天,那些头人们始终不为所动,把个拓拔苍木急得一嘴火泡,匆匆忙忙又来找木恩、木魁等人商议,到了他们的驻地,却听说他们都在东城,拓拔苍木又急急忙忙赶到东城,老苍木气喘吁吁地爬上城楼,就见儿子拓拔昊风和木恩、木魁、艾义海四人并望站在城楼,正翘向城外看着,拓拔苍木一见大惊,失声叫道:打起来了么?终于打起来了么?拓拔苍木几个箭步就蹿到城墙边,手扶墙垛向外一看,不由得怔住。
只见城外大大小小的毡帐布满了城外整片的旷野,毡帐一座连着一座,直蔓延到天尽头去,许多骑着马椅着弓,穿着一身羌族长袍的汉子站在黄土的主干道旁,在那些毡帐之间,仍有许多带着武器的骑马汉子向这里奔驰,而中间那条笔直的通向天际的黄土大道上,正有一辆巨大的马车,在前后数百名骑士的拱卫下向夏州城缓缓驰来。
那辆马车由十六匹马拉着,四周罩着绘着狰狞鬼怪的牛皮障幔,整个车棚既宽且高,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毡帐,车前居然还矗着一杆大毒,毒上是一只狰狞的狼头,旗下的铜纂上系着八支毛茸茸的旗尾。
八角帐、狼头毒、麓牛尾,这是党项之主的标志,拓拔苍木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全无血色白,若不是他仍扶着城墙,颤的双腿就要让这位防御使大人当场瘫倒了,这么多年来在李光睿面前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就算那畏惧是假的也要弄假成真了,一见到他的标志,拓拔苍木下意识地便感觉到了强烈的恐惧,所有抵抗的**头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这是……这是李光睿大人的车驾,心……他伽……他回来了。
拓拔昊风抢上一步扶住了他:爹,你弄清楚,那不是李光木的车驾,是李光界大人的车驾。
李光岑大人?拓拔苍木努力站直了身子,纵目望去,那狼头毒下悬挂的长旗方才被风卷得倾斜了角度,从城头看过去成了一条线,忽尔,风又改变了它的位置,上边赫然显现出一行大字:尽统诸将授师五州定难节度使李光岑。
拓拔苍木犹如作梦一般,愣了半晌,突然叫道:这怎么可能!李光岑大人……不是正在银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