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打不过他?梁胡子立即不满地抗议,我也就是这两年把功夫给拉下了,早几年,你看我,哼……行啦,你先出去吧,让我跟段五好好说几句知心话成不?怜牧无心跟梁胡子打趣,因为他自己,也实在是太累了。
我做什么,或者你做什么,都没用的!等梁胡子出去后,段五开了口,阴箬来了,姓高的,走不掉!阴箬?阴箬怎会来的这么快?是你给王爷传的消息?怜牧吃惊地问。
段五苦笑,我就算传消息,阴箬也不可能一夜之间从恒安赶到这里啊,王爷的消息来源向来不止你我,你应该比我更心知肚明。
怜牧点点头,的确,我早该想到,不过……怜牧话锋一转,你是如何知道八宝书阁的秘密的?修建金风玉露楼时,你借故将我支出去办差两个月,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所以这几年,我早将金风玉露楼的详细构造勘测了个清清楚楚。
怜牧蹙紧了眉头,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这么说,你也知道出口在何处?段五并不避怜牧,他沉吟良久才答道,你说呢?你说水湾是风水宝地,可我问过风蟾寺的主持,他说那里虽然有林地有水泊,可气场堵塞,并不适于造墓,怜公,并不是只有你才懂风水。
所以你一老早就把这些怀疑,禀告给王爷了?段五别过脸去,有些痛苦地叹道,我只是说。
密道的出口有可能在树林之中,至于小姐他们是否会遇上阴箬。
那就要看小姐的运气了。
最后一个问题。
怜牧说:你是如何知道阴箬已到?昨日你们忙着安排护庄事宜时。
我就发现了这个。
段五说着。
从怀中取出了一支断羽。
是从恒安那边回来地飞鸽脚环上地。
这是王爷给我地暗信。
怜牧苦笑。
王爷做事果然安排地细致。
难为你了。
段五。
其实你不说出这些。
我们也依然可以像从前那样相处。
我知道。
段五淡淡道。
可是还有隐瞒地必要吗。
没错。
一开始。
我就是王爷安插在你身边地眼线。
但这些年。
我也实在是有些厌倦了。
一边是朝夕相处地朋友。
另一边却是不得不效忠地主子。
怜公。
换了你。
会做如何地选择?我已经做过选择了。
段五。
孰是孰非要靠自己判明。
当内心矛盾时。
就将一切交给天意吧。
怜牧拍了拍段五地肩。
其实我刚才什么也没问。
什么也没听见。
什么也不知道。
可你该怎么办。
怜公?八宝书阁地秘密王爷是知道地。
怜牧笑了,你忘了,除了阴箬还有另一批人也是来找高士煦地。
段五愣了愣,接着恍然大悟,对啊,大内侍卫?不,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大内侍卫,怜牧摇头道,来势汹汹,兴师动众,还放火烧百万庄,这些都不应该是大内侍卫所为,至于他们到底是哪方面的人马,这不是我怜牧所关心的范畴,不过我可以当他们是真的。
我明白了,段五沉声道,看来怜公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我的担心皆是多余。
不,段五,怜牧深叹,我希望你能帮我,但你有你的为难之处,我不能勉强,撇开立场不同,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值得相交的朋友,好是为之罢!怜牧离去,段五一个人在犹聆棋室坐了很久很久,他真的可以选择吗,从王爷的跟班到怜牧地跟班,有哪一样是他可以选择的,即使能够做出选择,像他这么卑微的人,又能做什么?怜公,你把他留在身边,终究会害了自己的呀!梁胡子对怜牧上火道,我就不愿意这么憋屈,明明是跟自己作对的人,还要装模作样的相处。
我能怎么样?怜牧打断梁胡子道,他是王爷的人,如果把他除掉,王爷势必会立即对付我们。
那又如何?咱百万庄现在也不是那么好除掉的,再说王爷在恒安,他还能明目张胆的出兵不成?出兵倒不会,咱百万庄还没有强大到值得王爷出兵地程度,跟王爷地势力相比,百万庄算什么啊,梁胡子,你不要再抱怨了,我这心里,始终担心鸣儿,简直能称的上是心乱如麻了。
你不是已经向柴竞求救了么?有他在,还有什么可不放心地!柴竞赶到这里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你知道吗阴箬在昨晚就到了,他不现身,就一定是藏匿在百万庄附近伺机行动,万一叫鸣儿他们碰上,还能有活?段五说的?嗯!我就说段五不是好东西嘛!梁胡子破口大骂,他明明晓得阴箬藏在附近,却不肯告诉我们,还故意装作是要抓那个姓高地,害的我火急忙慌的把两个孩子送走,这下咋办?要不,我去后面墓地看看?怜牧望了望天色,都快傍晚了,什么也都迟了。
那也得去看看啊,万一呢,万一两孩子没碰上阴箬呢?也好,你去看吧,速去速回,怜牧想了想,道,要小心,要装成是无意经过的样子,不要刻意查看,我担心阴箬还逗留在附近,除非他已经得手。
明白,你等我的消息就是!梁胡子说着就朝外走。
到了晚饭时间梁胡子才回来,见了怜牧就摇头,没啦,什么影子都没有。
什么叫没了?怜牧强自镇定,你说清楚点好不好?不见阴箬的踪迹,也未见小姐他们的踪迹,但是我在便道的岔口处,发现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还有血迹。
你没跟着血迹找下去?找了!梁胡子抹了把汗道,但是进了密林,血迹就消失了,而且也没发现多少草木被践踏过的迹象,看来受伤的人是有意在避免被追踪。
没有多少,但还是有,对不对?你寻过去多远?挺远,最后也不晓得到哪儿去了,我担心你等急,所以就折身回来了。
怜牧跌坐在凳子上,脸色冷白,看来情形比我预计的还要糟糕。
也不一定啊,怜公,没有发现尸身,就说明小姐他们还健在嘛,而且躲进了那么密的林子里,想找人并不容易,除非有柴竞那样的本事。
柴竞!怜牧无奈道,现在只能指望他早一点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都怪段五!梁胡子余恨未消,这小子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不能怪他!怜牧疲惫地闭上眼睛,你还不明白么,无论是段五,还是王爷,其实我对他们都是深怀一份感情的,段五虽阴,然则他也是身不由己,何况他并没能真的做到无情无义,王爷虽狠,但王爷亦有他悲哀与不幸的一面,谁是谁非,梁胡子,我们大多时候,都是受命运作弄啊。
你就是太心软了!梁胡子懊丧的嘟囔道,你心重,比其他人都心重,既敏锐又敏感,结果就是养虎为患,手段永远都不及王爷绝。
我要是跟王爷一样,还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吗?怜牧挥手道,你也辛苦了,快去吃饭吧,金风玉露楼重修,是劳心费力的活儿,王爷那边,同样轻省不了,呵。
梁胡子回自己住处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段五,他只好目不斜视,当作没看见对方,谁知段五却喊住了他,你出庄了?找到什么没有?没有!梁胡子恶声恶气道,小姐生死未卜,你满意了?段五没有吱声,任梁胡子扬长而去,毁了的金风玉露楼他和怜牧一样心痛,而对于小姐,梁胡子说生死未卜,这不啻正是个好消息么,至少目前来看,阴箬似乎并没有得手。
余下几天,几个人都惴惴不安的等待消息,尤其是段五,一天要看三趟从恒安王府来有书信没,但他也清楚,就算有什么,王爷也不会通知他们,要来的,无非是指令,跑腿办事,好像是他们唯一存在的价值。
但是一连几天,竟然连指令也没有,音信的突然断绝,让段五更加惶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王爷那边出问题了,还是王爷已经知道百万庄出问题,准备着手剪除他们了?就是怜牧也颇为疑惑,因为他已经密信一封,将百万庄受大内侍卫袭击,且被烧部分楼体,需要重修一事的大致情况禀报了一番,王爷同样半个字也没有回复,即使不信任,也该遣人查彻的呀,怜牧想不明白。
不过等待的时间越久,怜牧所看到的希望越大,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玉鸣,以及天下百姓。
京郊附近,一处荒废了的仓库内,负伤的秦蛟和他所剩的六、七个弟兄,正躲在里面疗伤,夜半三更,库房门外忽然传来三声猫头鹰叫,秦蛟似乎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打开库房门走了出来,连随身武器都没有带。
他的人刚刚走到屋影边缘时,忽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方飞来,迅疾无声的穿吼而过,秦蛟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就立扑倒地。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章 铁面援私第二日,蓝振接到线报,说是在京郊一座废弃的仓库,发现几具身份不明的男尸。
蓝振带人赶到,仔细勘验了一番,从他们身上搜出大内侍卫的腰牌,蓝振将腰牌送到大内核定,并命人抬来养伤中的高飞羽辨认,很明显,这些人就是冒充高飞羽他们的歹徒,然而已经死无对证。
郎宣此时在皇宫中,足不出户,似乎洗脱了嫌疑,不过仍是没被允许自由行动,同样在养伤中的夏薄栖知道宫里肯定出了问题,不然郎宣不会不守约,但自己的伤势拖累,已不便贸然潜进皇宫,如若被发现,反要坏事,也只得藏在宋询家里,暂且忍耐几日。
蓝振将几具尸身叫人掩埋之后,找来彭荒,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蓝振简短道。
属下对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该说什么,彭荒镇定自若。
这间仓库原先是京郊驻防囤积粮草的,后来因为地处偏僻,搬运与巡防不便方才废弃,你觉得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间仓库呢?蓝振的语气一如往常,和平日与属下共同探讨军务没什么两样。
很简单,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偶然撞见,见仓库空无一物,便暂时避居,另一种则是有人将他们引去,安置在仓库中,彭荒答道。
如果是后者,你觉得可能是军中地奸细么?当然有这种可能。
不过也不一定,因为仓库废置已久。
所在位置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知之者甚众,如若真是有人特意将他们安置在那儿。
我们也无从排查。
很周密!蓝振忽而笑道,将一干匪贼引到废置的粮草仓,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们。
心狠手辣啊,可是这么做能有什么用呢。
彭荒,你觉得仅靠无胆匪类刺杀皇上,就能夺取我朝江山么?什么?什么刺杀皇上,小将不明白!找到重伤地高飞羽。
并将他安置在营中。
是你负责照管地吧。
难道他没告诉你。
他们是出去接皇上回宫地么?彭荒笑笑。
在下只是一介参将。
那高飞羽是大内侍卫。
必然熟知保守大内秘密。
又怎么会告诉末将这些事?也对。
蓝振道。
好吧。
就算高飞羽没有透露这个秘密。
那么本帅现在告诉你了。
你如何看待?彭荒沉吟道。
这个……江山社稷本也轮不到末将去想。
但将军既然这么问了。
末将只能说。
朝廷没有皇上。
等于形同虚设。
任谁坐上那把帝位都有可能。
可能么。
地确。
任谁都有可能。
群雄并起。
天下大乱。
百孔千疮地江山谁来收拾?将军。
此话不对。
当今皇上地祖父也是起兵夺取朝权地。
战事虽历时一年之久。
双方各有伤亡。
但也未及将军危言耸听地地步。
蓝振看着彭荒,可是皇上的父亲以及叔伯们又怎样了呢?杀父弑兄,尽管都未成功,然则流言满天飞,民心动荡,纲常悖乱,难道就仅仅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利,其他皆不管么?彭荒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将军心系天下,众将皆知,然末将先前也说了,朝政之事其实轮不到末将妄加非议,我们,还是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将军叫末将来,不会是仅为议政吧?蓝振走近彭荒,你聪明,坚韧,豪爽,或者说,也有很多可爱的一面,有你在我身边,是我蓝振的幸运,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会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兵戎相见,与其那样,彭荒,我宁愿在不知情的时候,死在你的箭下。
彭荒怔了怔,将军今日怎么了?为何突然说些令末将摸不着头脑的话?蓝振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只玉扳指,拉起彭荒的手,将扳指放入他地掌中,自己地东西,要记得收好,下次再乱丢,就找不回来了。
彭荒心中大震,没错,那正是他的玉扳指,挽弓引箭地时候,他一直习惯用此物护手,以免疾飞而出的雕翎将拇指擦伤,可他平时一般都是不戴地啊,蓝振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这个细节的呢?最要命的是,他在不该丢的地方丢失了这枚扳指,等他发觉之时,已没有机会再回去找,而今,蓝振将丢失的扳指放回他的手中,是不是意味着,蓝振已洞察他的一切?难怪蓝振会和他讨论什么朝政,讨论什么兵戎相见,彭荒紧紧地握住扳指,多谢将军,在下谨记了,在下还要巡防,就此告辞将军!蓝振微微颔首,目送着彭荒略显瘦削的身影,渐渐走远,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彭荒他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么?从发现那几具尸身,蓝振就明白了这几个人为何会被杀,除了致命的一箭穿吼,这几个人全都或轻或重的有所受伤,而且躲在废弃的仓库里,说明他们假扮大内侍卫的行动很可能失败,一旦被官兵发觉捉拿,高飞羽又是活着的人证,难保歹徒们没有抗不住刑律,而交待出幕后主使的,假如他们真的受人指使,被灭口,则是唯一的下场。
现场的情况完全证明了蓝振的猜测,倒在门外的一人,两手空空,神色茫然而平静,显见被袭时毫无防备,里面的人情形差不多,几乎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箭手的行动很快,应该是连弓或一弓两三箭,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七、八名孔武有力的粗壮男子,只唯一落下了一枚引弓用的扳指,扳指被压在离仓库门口最近的一具尸身下。
其实不用多问,仅凭这枚扳指,就足以将彭荒拿下问审,但是蓝振犹豫了很久,就在掏出扳指的前一刻,他都无法说服自己铁面无情,什么时候在冷静与坚硬的外表下,自己也有了一丝软弱的恐慌,连蓝振自己也说不清。
十七岁成为老太上皇的贴身内卫,当时天下已定,蓝振目睹老太上皇雷厉风行的整治朝政,充满敬佩,无形中,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算雄才大略的真男人,十七岁,老太上皇对这个身手伶俐头脑灵活又忠心的半大少年郎宠爱有加。
没事的时候,老太上皇会把他叫到自己的御书房,津津有味的给蓝振讲自己所经历的战事,所建树的战功,包括敌我双方的布防攻略等,耳濡目染,蓝振从懵懂滞涩的少年郎,逐渐转向对军法的浓厚兴趣。
或许老太上皇本就有意栽培蓝振,除了亲授军法,还时常带着蓝振一道带兵阅军,老太上皇是在马背上打下的天下,自然更欣赏能征善战的武将,见蓝振在他的亲授下与日不凡,欣悦异常,后每每也让蓝振练习带兵之术,这样,直到皇甫严登基,蓝振几乎是顺风顺水,只升不降。
皇甫严比蓝振大许多,但私下里,二人却甚为交善,等同兄弟,蓝振的成长皇甫严看在眼中,当需要拥有自己的忠心耿耿的猛将时,皇甫严毫不犹豫选中的蓝振。
只要让蓝振这样的人守卫京师,皇甫严才能安枕无忧,蓝振也很愿意辅佐性格儒雅温和的皇甫严,于公于私,二人相处的比皇甫严那几个真正的亲兄弟还像兄弟,从来没有猜忌没有争执没有耳赤,但凡军务都是和和气气,青梅煮酒,边论边商量,可惜的是,皇甫严在位仅仅五年,便撒手归西,皇位的继承者皇甫世煦,在蓝振看来,差不多跟自己当年一样青涩稚懂,羽翼未丰。
羽翼未丰不等于不聪慧,只是需要时间,时间总是可以磨砺一切,让金子发光,让沙铄沉淀,短短执政的几月,皇甫世煦的表现,还是令人满意的,他秉承了皇甫严的儒雅,却也同时有老太上皇的刚健决断,至少到现在为止,蓝振还觉摸不出自己有任何消极怠工的理由。
三朝迁变,很多朝臣都说,他蓝振战绩不多,唯劳苦功高,但也要小心功高盖主,历代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无论你曾经多么忠心,多么显赫,老子和儿子间,对你的手段都可能截然不同,要么小心翼翼明哲保身,要么功成身退,借故辞官返乡,基本是所有臣子的不二选择,甚至彭荒也无数次的明示或暗示过他,另栖良木。
蓝振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他付出的太多,也就有了太多的眷恋,可以说没有老太上皇,没有皇甫严,他蓝振也绝不会有今天的地位,甚至连他的发妻,都还是老太上皇御赐的宫女,谈不上有多美貌出众,却能勤俭执守,不越礼数半步,从不问他军中之事,只管将他服侍的体贴入微,尽管未能长相厮守到老,但给了蓝振一个曾经温暖朴实的家。
他蓝振和皇家有这么多丝丝缕缕牵连不断的关系,又怎可能弃新主而走?这当然绝对不会!然而彭荒,彭荒是一池静水中忽然投下的一颗石子,不知什么时候扰乱了心扉,激起串串涟漪。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零一章 再度启程蓝振对彭荒所说,并不完全是赞溢,更多是发自内心的欣赏,独立坚毅,要做的事,不计代价不计艰险与辛苦也要做到,如果她是男子,那将是堪大任之材,可惜,她不仅是女子,还出生在一个注定悲哀的家庭。
彭荒来到他的府上,其实没过多久,蓝振就已察觉出彭荒的来历非同寻常,彭术宽因为什么理由而将这么一个背景复杂的女子安置在他的身边,蓝振不动声色,只是做着秘密的调查,被蓝振派出去的人手所回报过来的消息是,彭术宽在老家确实有一个侄儿叫彭荒,不过这个侄儿已经于两年前病故。
彭荒是假的,假的彭荒又是谁,蓝振还未来得及查实时,就从另一渠道得知了彭荒的真实身份,蓝振获知后也不是特别震惊,掐指算算彭荒出现的时间,就能推测出消息的真假了。
饶是得知了彭荒的真实身份,可数月的相伴下来,本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软硬不吃的蓝振,吃惊的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改变了。
他疼她怜惜她,知道她有许多难言之隐,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衷,甚至,他还有心想要保护她,然后,难道因为心痛和怜惜,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行越远?或者,自己就不得不随着她走上那条不归路吗。
能为她做的。
蓝振觉得自己都在尽力,可彭荒是怎么想地,他无法窥知,想到彭荒对他的情意,蓝振内心里总是有一丝苦涩,稍微有点脑袋的人,怕都能明白。
其中多少都有利用的成份,然而即使明白,蓝振也下不了狠心,那杯盏间的交流,那默默的相扶持,对他的细致入微地照料,真的全都是假的吗。
彭荒说的没错,他蓝振是经常头痛失眠,但并非纯粹为了军务。
还有为了她彭荒啊,要怎样做,才能终止可怕的一切?柴竞在一天后的晚上才归来,玉鸣已经睡下,小屋内拉了一道帘子,玉鸣就睡在帘子里。
帘外的高士煦被柴竞惊醒,柴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招呼高士煦到屋外去说话。
外面的情形看起来有点复杂,你得马上离开这里!柴竞开口便道。
马上?马上是什么意思,不能等明天天亮吗?高士煦不明白柴竞为何这么急。
不能。
我回来地时候发现山脚有形迹可疑地人。
应该是在搜索入口。
我没敢惊动他们。
绕到了另外一边回来。
虽然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找不到这里。
但终究是不保险了。
又是从宫里走露地消息?高士煦纳闷地问。
为何对手总是能摸到他地行踪。
现在看来极可能是宫里走露地。
但不排除他们也是从你们掉下陡壁地那片林子摸过来地。
又或者只是误打误撞。
总之现在不是谈论这个地时候。
收拾收拾我们赶紧走!柴竞边说边取门外墙壁上挂地用具。
那鸣儿怎么办?点她地昏睡**。
带她一起走。
不过不是跟你进京。
我们先到另外一个安全点儿地地方。
我……柴竞借着月光看见高士煦一脸地担忧。
放心!柴竞道。
是去我一个朋友那儿。
玉鸣会得到很好地照顾地。
高士煦无奈:我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地,我来背鸣儿算了。
不行,你体力吃亏,行动就慢,咱们不能冒险,皇上,我临走前叫你捣的汁液弄好了么?噢!就在屋内地木架子上,装在小瓶里!嗯,你就帮我拿东西好了,把那瓶汁液,连同第二排左数的三只白瓶都一并带上,会有用处地。
高士煦应诺一声,二人前后脚返身进屋,各忙各的,柴竞动作很快,玉鸣没有任何反应就被点了昏睡**,然后被柴竞扛到肩上,高士煦则扯了一条布巾,将瓶瓶罐罐包在一处系紧,提在手上,山野柴屋,柴竞只是将门轻轻搭好,便招呼高士煦跟紧他,两人带着玉鸣很快隐没在更深地树林中。
但不久高士煦就看出,这是出山的路,因为从没有道的乱树林子,二人已经走到了羊肠小道,再后来小道越来越宽,直往沟谷地带延伸。
转过几道山弯,道路越来越平直,而且树林也越来越稀,眼见月头已偏西,柴竞催促高士煦道,再加把劲,皇上,我们得在天亮之前赶到,否则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我没问题!高士煦再次感受到了逃亡的紧迫,你只管前面走就是,我跟的上!不久就来到一户农家庄院门前,柴竞放下玉鸣,让高士煦抱着玉鸣躲在暗处等待,他先去打个招呼,高士煦却远远望见柴竞并不敲门,轻身一纵,便翻入院墙内不见了。
月影之下,只有静静一座的孤院,四面却是一片荒蒿,高士煦抱着玉鸣,没来由的一阵惶恐,这孤清的,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的地方,谁要是设伏,那他可真的只有束手待毙了。
尽管紧张,但在不长的等待之后,院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两条黑影,没有提灯,其中身材高硕的,令高士煦一见就安定下来。
高士煦将玉鸣背上身,本想寒暄,个子偏矮瘦的来者,却直接打断了他,什么也别说,先进去再详谈!高士煦点点头,跟着二人进了庄院,不大的院子里虽然也有几间厢房,但没有一间亮灯。
那人将柴竞和高士煦他们引到东厢的一间房内,关好房门,这方打亮火摺,将唯一的一盏油灯点亮。
光线一亮,高士煦才看清那个矮瘦的人,其实是个年逾五旬的老者,老者引着高士煦将玉鸣放在床上,然后拱手道,二位请放心,我平日独来独往,也没什么亲朋,姑娘住我这里,不会受到任何叨扰。
那就好,柴竞说,我去几日就会回转,到时候我自会来接姑娘,但我没回来之前,你千万不可让姑娘自己走掉了。
嗯,老夫知道了,二位这边请,天快亮了,我给二位烧点热水沏杯浓茶,二位歇歇脚再上路吧。
柴竞点点头,拉了高士煦就要出去,高士煦不肯,指了玉鸣道,你就让她这么昏睡着?没事,天亮之后她的**道会自解,高公子,你就把心放在肚里吧,我也清楚你不舍,可你毕竟还有大事要办呐,你答应过我,会以什么为重?高士煦明白柴竞的意思,同样也明白迟早有这一刻的,但如此匆忙的决别,连一句贴己的话都说不上,高士煦怎么想都觉得心有不甘。
走吧!柴竞硬将高士煦给拖了出去,并替玉鸣关好房门,你带的包袱呢?这里!原来高士煦嫌路上拎着不方便,追柴竞又追得气喘吁吁,干脆将布巾解开,直接给捆在腰上了,由于衣襟遮着,柴竞一时也没注意到。
嗯,没丢就好,我们现在就要用!那老者打开西厢房,请柴竞和高士煦先进去稍坐片刻,他立即就起火烧水去,高士煦抱拳道,麻烦老人家了!老者摆摆手,径直走开,柴竞拽着高士煦说,行了,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哩嗦的成不?你没告诉老人家我的身份吧,我听你叫我高公子,应该没讲实情?高士煦见柴竞晃亮火摺点上灯,似乎很急的样子。
公子啊,请人帮忙是不一定要讲明所有原委的,有时候只需要五个字,帮还是不帮?就够了!柴竞打开布包,将几只瓶子一一排列开来。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高士煦笑,没想到你性子这么冷淡的人,还有这么多朋友?而且都是性子同样古怪的朋友。
错!柴竞将小瓶打开,逐一嗅了一下道,比起他们来,我其实最正常不过,诶,你坐,别站在我跟前,把光线都挡完了,我得问老蹄子要只碗去。
老蹄子?高士煦退开几步,掸了掸衣衫上的泥土,接着笑道,原来他叫老蹄子?胡说,老蹄子只有我能叫,我提醒你啊,你可千万别跟我学,否则他真的会冲我们撩蹄子的!知道了知道了!高士煦的话还未讲完,柴竞的人已经一阵风的出去了。
唉,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性子!高士煦无奈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幸亏柴竞只有一个,要多几个非把朕给折腾吐血了不可!谁?谁把你给折腾吐血了?话音刚落,柴竞正巧出现在门口,手里多了一只粗陶大碗。
高士煦捂着胸口,唉哟,柴叔,我觉得我爹当年封错了,其实应该封你神腿才是,呼啦一会儿没了,呼啦一会儿又出现了,晃得我眼晕。
你要想再追封也没问题啊,柴竞把碗放到桌上,千万别学你爹那么吝啬,只发一块牌子,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当衣穿。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零二章 单留孤院这个……高士煦尴尬地笑了,柴叔不觉得朝廷的封赏是荣誉吗,很多人一辈子挤破脑袋也得不到啊。
是啊,荣誉,所以才会有英雄末路!柴竞皱着眉头凝神了一会儿,接着道,可惜我年岁已长,再也不需要荣誉来证明什么了。
高士煦知道柴竞回顾前尘往事难免有些伤感,便宽慰道,柴叔是面冷心热之人,一颗始终向着朝廷的心,实在胜过那劳什子御赐金牌,浮光掠影的荣耀不要也罢,但朕是绝不敢稍忘这所有点滴的。
柴竞回头,拿着一碗已经调和好的面糊状的东西,笑道,这话说早了些,皇上,等一会儿,说不定你觉得还是忘了的好。
为什么?高士煦诧异道。
柴竞只管笑,皇上你先坐好,用不了多久,你便知晓。
一柱香的功夫,柴竞放下手中的活计,取了屋中一面铜镜竖到高士煦面前,高士煦大吃一惊,镜子里面,映现出的竟然是一个缺了牙的老太婆。
这,这……高士煦尽管知道柴竞是在给自己易容,也有心理准备,可一见到自己被改变的面目全非的模样,还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对自己的新模样可还满意?柴竞问。
我,我,不满意……又该如何?柴竞放下铜镜,两手一摊,那就只有将就了!高士煦白眼一翻。
我就知道。
满不满意都一样。
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那老者:柴公。
东西都备齐了。
给你送进来吗?柴竞走去开门。
从老者手中接过银盘。
谢谢。
你去吧。
不用再管我们了。
老者点点头。
门都未进便自行离开。
柴竞将盘子中地热茶和一叠衣裳全都放在桌上。
换好衣服。
然后润润口舌。
小民马上就好!高士煦点点头。
拎起衣服一看。
原来是一套老妪地粗布衫。
勉强穿进去。
浑身都觉得别扭。
再一瞧柴竞。
背对自己也正在易容。
不好打扰于他。
只得束手束脚地在椅子上坐了。
喝几口热茶。
等到柴竞再转过身来时。
高士煦不禁颇为郁闷,因为柴竞地变化并不大。
原本精干结实地黑汉子,此时显得更像农夫。
只不过那双细眼挑眉,居然变成了浓眉大眼,除了白多黑少显得有些怪异外,已经再难看出曾经的神捕影子。
装束停当,柴竞催着高士煦赶紧上路,高士煦无奈,最后望了一眼玉鸣沉睡的房间,窗门紧闭,看样子玉鸣尚还未醒,鸣儿你放心,朕此去定不会负你,但愿你也能等朕,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遗忘了朕!高士煦痛苦地想着,却被柴竞背上了身,干嘛你!高士煦挣扎道,我又不是没有腿,自己能走的。
你是有腿,却一双大脚,而且稳健有力,岂不是要露了行藏?乡里的农夫背老娘进城才算是正常的嘛!柴竞边解释边不由分说,负上高士煦就离开了独门小院。
怎么,你也不跟老蹄子道别么?高士煦无法强辩,只是依依回头张望,实在是他太放心不下玉鸣,还希望多拜托老头几句。
放心吧,他不会责怪我们不辞而别地,柴竞健步如飞,背着高士煦丝毫也不喘,至于玉姑娘,你也大可放心,他会待如上宾的。
见自己的心思被柴竞看穿,高士煦暗叹一声,老老实实伏在柴竞背上,那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你如此了解,既不多探问一句,还任由你来去如入无人之境?玉鸣醒来时,天已大亮,睁开眼,陌生的房屋与陌生的老者,玉鸣皱了皱眉。
姑娘醒了?没什么不适吧?老者关切地问。
我这是在哪儿?玉鸣淡定地问道。
原来柴竞回山中木屋招高士煦出门说话时,玉鸣已经醒了,零零碎碎,她也听到一些柴竞和高士煦的对话,只是她怕自己贻误拖累了高士煦,故而一直佯装熟睡,直到被柴竞点了睡**,所以她还是能知道自己被柴竞另外转移。
老朽地寒舍,老者答道,姑娘不必惊慌也不必害怕,是柴公托付老朽照顾姑娘的,姑娘暂且屈居几日,等柴公回来后,自会来接姑娘。
玉鸣坐起身,轻叹道:我没什么可惊慌害怕,如若你要害我,在我熟睡之时早就可以下手,不过,你口中所说的柴公还有另外一位公子,他们哪里去了?天亮之前就走了,应该是有很紧急的事吧,老者默默地打量着玉鸣,鄙下姓劳,单字一个逖,姑娘直呼老朽其名,或者喊老朽老蹄子均可随意。
老蹄子?玉鸣想了想,略略一笑道,嗯,不错,这个呼法很像柴叔的性子。
看来你对柴公也颇了解嘛,劳逖点点头,就是他才喜欢称呼在下老蹄子。
玉鸣苦笑,谈不上了解,我和柴叔相处之日,加起来勉强也只有三五日吧,唔,对了,我叫……姑娘还是不要告诉我真名实姓的好,劳逖打断玉鸣正要做地自我介绍,姑娘还年轻,在外阅历地经验少,应学着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遇上另有所图的人,是容易吃大亏地。
这,先生不都告诉我真名实姓了么,为何偏要玉鸣有防人之心?劳逖淡淡一笑,是老朽不想多事而已,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强很多。
玉鸣道:我猜也是,老人家果然谨慎,那好,你就叫我小玉便可,小玉现有一事不明,不知老人家愿意赐教否?请讲!劳逖应答的十分爽快。
柴叔临走之前,一定交待过老人家什么吧,到底怎样说地,老人家可否告知小女?唔,也没说什么,你也知道柴公那人话儿从来不多,他只是叮嘱老朽照顾好姑娘,等他回来。
噢?柴叔说什么时候能回来没有?没有,但是他说要回来,就一定会回,姑娘只管宽心静待几日罢。
老人家,其实,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完全不需再给柴叔添麻烦,只要老人家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最近地县镇如何走,小女就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毕竟小女已出门多日,家中的情况一无所知,十分惦念,想早些回去看看。
不可!劳逖断然拒绝,姑娘,柴竞的为人老朽最了解,他要你留在这里静养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姑娘就算想要回家,也还是等柴竞回来以后再说吧。
不是我不想等,老人家,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玉鸣神色黯淡道,即使人留在这里,我的心也留不下啊。
劳逖沉吟,但仍是拒绝,姑娘的心情老朽都能理解,不过姑娘也请体谅老朽几分,姑娘若一走,就等于毁掉了老朽的信诺,断送了老朽和柴竞多年的交情,而这交情,老朽是一辈子也回报不了的。
噢?这又是为何?劳逖道,不瞒姑娘,柴竞是我的恩公,他对老朽的大恩大德,老朽就是九死也无以一报,自然柴公吩咐的事,老朽决不敢也决不会儿戏。
玉鸣幽幽叹口气,不再争辩,她暗想,既然老头儿说不通,等哪天弄清方位后,自己偷偷走掉便是,如此住在这里,劳烦一个陌生的老人,算什么事啊。
那就算了,小玉麻烦老人家啦!玉鸣违心地勉强一笑道,柴叔的行动向来很快,我就姑且等几日罢。
嗯!劳逖点点头,继续道,还有一件事,老朽独自一人,独门独户居住多年,不善与人往来交道,如若有什么照应不周之处,还望姑娘海涵,平时呢,我就住在最顶头的那间屋子内,姑娘有需要,按一下桌上的铜铃,老朽自可听见,姑娘想要走动或者纳凉,希望就在院中,不要走出大门,这是最紧要的,姑娘可听明白了?是,小女知道了,小女并非讲究之人,一切从简即好。
劳逖满意地颔首,那老朽去给姑娘端来早餐,姑娘现在起身洗涮吧,热水早已备好,就在那边!等劳逖走后,玉鸣扶床起身,无端郁闷地痴愣了一会儿,高士煦走了,他的一路会顺利吗?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这是玉鸣第二次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某一部分被摘走了一样,他们还能见面吗,再见又是什么时候?总是这样,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陌生和无助,就好像好几个月都没有任何音讯的孑晔,高士煦会不会也仅仅是给自己留下快乐的回忆和无尽的虚无缥缈的等待?就在高士煦和柴竞离开劳逖的庄院之时,柴竞的木屋前来了十几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将木屋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踢开木屋的门,发觉里面空无一人时,忙叫手下点燃火把照亮的木屋,在一阵巡视之后,为首之人恨声道,娘的,来迟一步,又让他们给跑了!那,那该怎么办?手下一人战战兢兢地问。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零三章 喜出望外舒太后正在孝箴宫一筹莫展的时候,忽闻来报,皇上已经回宫,此刻正于泰宁宫内更衣,旋后便会过来孝箴宫请安。
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以及仿佛从天而降的皇上,让舒太后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的问题,忙叫眸儿和知芸搀着自己赶往泰宁宫。
郎宣喜气洋洋,终于一扫多日的阴霍,尽管有所忌惮,然而见到太后还是忍不住上前表功,以洗清自己的所有嫌疑,太后,启禀太后,皇上他真的回了,半根毫毛都没损,好得很呢,不过尚在沐浴中,太后您老人家怕是得等一阵了。
等吧,等吧,本宫就坐这里,反正无事,等多久都无妨!舒太后听得皇上半根毫毛都没损,一颗悬吊多日的心算是落了肚,郎宣,皇上是怎么回来的,怎么先前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回禀太后,听皇上自个儿说,好像是神眼侯将皇上护驾回来的,因为已经在外耽搁多日,便谁也没惊动,直接闯了宫。
原来如此,回来就好,那,那神眼侯人呢?你把他传来,本宫要问一问他皇上在外的情形。
神眼侯把皇上送到人就走了,太后,奴才也没见到他,只是听皇上这般说的。
舒太后有点失神,走了?这个神眼侯真是!哀家还说要亲手将先帝御赐的神侯金牌交还于他呢,皇宫禁地,怎么能说走就走?就算对我们皇家有恩,也不能如此轻慢吧?可不是嘛,太后!知芸忽而在一旁接嘴道,我早说了,这个神眼侯还不晓得什么目的呢,先皇以前没有追究他的失职也就罢了,凭什么居功自傲,不把咱们皇家放在眼里啊!郎宣一听。
忙打圆场道,神眼侯的性子是古怪了点儿,奴才也算见识过,但依奴才所见,他做事还是很谨慎细致的,太后,毕竟他救了咱们的皇上,还把皇上安安全全的给送回来了。
皇上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嘛,其他的小毛病咱皇家海量。
就不必与之计较了吧?嗯,孰轻孰重,哀家怎么会不明白,知芸呐。
先帝信任柴竞,看重柴竞,不是没有道理,我看郎宣说地对,责怪是责怪,一码归一码,他能护卫咱们皇上,这就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功。
.哀家再是妇人之见。
也不会辱没咱们皇家的胸襟的。
母后果然是女中翘楚。
英明知慧啊!皇甫世煦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俊朗依旧地面容上。
略带一丝疲惫。
却难掩双目地神采奕奕。
皇儿!舒太后闻声而起。
匆忙离座。
一溜碎步赶到皇甫世煦面前。
皇儿啊。
你这一走。
可担心死母后了。
来。
让母后好好瞧瞧你!放心吧。
母后。
皇儿福大命大。
一点事儿都没呢!皇甫世煦笑语吟吟。
赶紧扶住舒太后。
瘦了。
也黑了!舒太后泪眼泛光。
我地儿。
你定吃了不少苦吧?还好!皇甫世煦笑道。
母后你忘了。
我可是一个人在偏远地南荒待了五年呢。
这点儿苦算什么。
那不一样啊。
舒太后拭泪道。
你在南荒。
好歹还是有人照料地。
也没有遇到过多大地危险事儿。
可这回……朕知道,儿子让母后担心是儿子地不对,母后,你也清减了好多,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向您保证,以后再不会了!唉!舒太后长叹,皇儿,不是母后不疼你,你也知道自己的肩上担负着多大的重任呐,母后前一段逼你娶平昭池是逼急了点儿,但母后也是为了你着想,为了你地皇位稳固着想啊,何况,咱们是母子,关起门来有什么事不能沟通的,非要闹到离宫出走?朕知错了,母后,不过儿子出门这一趟,也算有重要收获,对儿子的一生都很重要的收获,所以,就请母后原谅儿子的任性妄为吧。
噢?舒太后奇道,有什么是影响你一生的?难道还有比你现在的皇位更重要的吗?两码事,母后,皇甫世煦笑着拉起了舒太后地手,以后母后自然就会知道,现在,先让皇儿保留一点自己地心事吧!舒太后闻言转啧怨为笑,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哎,儿大不由娘,这话可真不假哟!皇甫世煦笑而不语,扶着舒太后在椅子上坐下,这方道:母后,儿子不在京城这些日子,难为母后勉力维持了,不知京城之中,可有什么异常?舒太后颦眉,略一停顿,沉声对眸儿和知芸道,你们几个先退下,我有话要跟皇上讲!知芸和眸儿应答一声,忙退出内宫,舒太后又见郎宣站着不动,挥手道,你也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郎宣无奈,只得跟着退了出去,他和皇上都还没来得及讲上几句话,正一肚子地苦水想往外倒呢,不晓得舒太后又会跟皇上吹什么风!郎宣出来,见知芸和眸儿踱到门廊边一面侯着,一面说闲话,忍不住凑了过去,二位姐姐,这下可好了,皇上回来,咱们也都安心了。
知芸撇嘴道,那可不,最高兴的是你吧,郎宣,现在可算有皇上撑腰,又能重新在咱们面前抖起来了是么?知芸姐姐,瞧你说地,我郎宣什么时候那不都是个奴才,不论以前还是以后,都多要靠两位姐姐照应啊,郎宣其实心里不舒服,然而见人说好说顺了嘴,又变成溜须拍马起来。
眸儿笑,我可不是姐姐,你别瞎套近乎啊。
呵,眸儿姑娘你年纪和我郎宣差不多上下,可你在太后身边当差的时间比奴才早,也比奴才久啊,就凭这,奴才自当称呼姑娘为姐姐嘛。
就你能贫!知芸啐道,眸儿咱别理他,他见到谁都姐姐前姐姐后地,油嘴滑舌惯了。
眸儿含笑不语,郎宣颇为尴尬,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遂向知芸讨好道,芸姐姐,在奴才的心里可只有你们二位才当得起奴才的姐姐呀,什么时候见人就喊姐了?哎,我说,郎宣要是有哪里得罪芸姐姐的地方,姐姐尽管直骂郎宣就是,可千万别不理郎宣啊。
行了行了,知芸不耐道,我可没说什么,你别往歪里想,郎宣,我问你,皇上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你知道吗?什么地方?郎宣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我可不清楚,从什么地方回来不都一样吗,只要回来了就好。
知芸笑了笑,看来皇上这几天的详细情况你也不知道啊,我就怕皇上受了那个什么神眼侯的骗,要知道柴竞是担心先皇追究他的失职,才主动退隐的,这次会有这么好心救咱们皇上?保不齐是想利用皇上重新回京任职呢。
不会吧!郎宣狐疑地望着知芸,我瞧柴竞也不大像这种人啊,知芸姐姐怎么会对柴竞格外偏见呢?得了,知芸不屑道,我好心提醒你,你还说我偏见,行,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自己悠着点吧。
郎宣不语,琢磨着知芸话里的意思,知芸却已拉着眸儿往另一边走去,一副再懒得搭理郎宣的样子。
泰宁宫内殿之中,舒太后将找到大内侍卫统领高飞羽,以及高飞羽指证郎宣一事说给了皇甫世煦听,另则京郊废弃仓库已经发现了伏击大内侍卫的匪贼尸身,蓝振勘验之后,报称是匪贼内讧,相互厮杀致死。
皇甫世煦奇道,侦案的事为何没有交给官衙,而让蓝振去勘验?因为那是以前存放军用粮草的仓库,虽说废弃了,但仍还是蓝振的管辖范畴,官衙不好插手,索性推给蓝振了,舒太后答道。
匪贼躲在废弃的粮草仓内讧?皇甫世煦苦笑道,这似乎太不合情理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皇儿,你以为这件事如何?皇甫世煦沉默了一会儿,那母后的意思?蓝振不傻,却给出一个荒唐的结论,哀家觉得他一定另有苦衷,皇儿,你要小心谨慎处理才是!皇甫世煦点头,这我明白,母后放心吧,我们就姑且相信了蓝振便是。
舒太后满意颔首,高统领指证郎宣尽管没什么证据,但他一口咬死郎宣的行为却实在有些蹊跷,咱们宫里有内贼是一定的,只是不知大胆内贼是为何人服务。
我早就怀疑了!皇甫世煦安抚地拍拍舒太后的手,不过既然我回来了,母后就不必为此操心了,皇儿迟早会查出此人的。
嗯,哀家是叮嘱你千万要小心,我一个孤老婆子,没什么可怕,但你这次出去,三番四次遇险,就说明对方非要置你于死地,担心就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宫里人多手杂,防不胜防啊!我会小心!皇甫世煦笑了,母后,你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皇儿现在突然有了个计划。
噢?什么计划?说说看?舒太后精神一振,急不可待。
不忙!皇甫世煦依旧笑,等我再筹谋筹谋,布置得精细点儿。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零四章 辞别劳逖舒太后瞪了皇甫世煦半天,道,你是连哀家也瞒着吧?还说什么筹谋筹谋,嘁……皇甫世煦不好意思道,知子莫过于母,还是母后了解皇儿,不过既然是计划,当越少人知道越好,皇儿亦不想让母后再担惊受怕,还乞母后谅解。
知道了!舒太后摆摆手,算了,哀家不问也罢,但皇儿你一定要当心,千万别给人利用了,也千万要以自身的安危为重。
皇甫世煦点头,又接着道,母后,至于孩儿的婚事可否容后缓议?时局不稳,皇儿也没有成家立室的心事啊。
舒太后面呈不悦,就是因为时局不稳,你才更该给天下一种安稳的态度,不然流言四起,人心动荡,百姓不明真相,难免被小人有所利用。
皇甫世煦道,话是这么说,可母后你难道就不怕有人乘机作乱么?皇家婚典一向都是盛事,喜庆之日众军皆难免疏忽,这个时候如果出现叛逆,即使暂时威胁不到咱们,那百姓不是越发惶惑不安?舒太后默然,审视了皇甫世煦一番道,你拒绝和平丫头成婚,难道真的是为了国事?哀家怎么看你也不像啊,这次你私自出宫,闹出如此大动静,不就是为了赌庄的贱人么?皇儿,几经生死,你还不吸取教训?皇甫世煦身子往后靠了靠,和舒太后隔远了距离,舒太后的话听在他耳里十分不舒服,然而,他已经发誓要劝服舒太后,不可能再像之前,把事情闹僵。
母后想多了,皇儿就是因为几经生死,才更懂得以国事为重。
咱们不能让那些奸谋小人得逞对不对?以目前之困难,母后觉得皇儿现在真的还有余力去举行什么大婚么?舒太后叹气。
只要你不是为了那个姓玉的小贱人就好!当然……不是!皇甫世煦竭力克制着心中的苦涩,至于平姑娘那边,皇儿自会去向她解释,请求她的体谅。
嗯!舒太后想了想。
大婚可以稍稍推迟。
不过有时间。
你还是多陪陪平丫头嘛。
之前彼此生疏。
相处地时日长了。
还不就日久生情了?皇甫世煦哭笑不得。
拱手道。
是。
皇儿谨尊母后教诲!彭荒深夜很晚才归来。
因为暂住将军府。
所以他格外轻手轻脚。
一入府就想直奔自己住地西厢房而去。
但是走到庭院中央时。
他发现蓝振正静静地立于黑暗中。
彭荒吃了一惊。
蓝将军怎么还没安歇?这些杂役也是。
也不多撑几盏灯。
黑灯瞎火地将军行动多不便呐。
黑灯瞎火地你地行动不是会方便点么?蓝振地声音平静。
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彭荒僵直了身体。
静静立于树影地暗处。
好一会儿才道:将军。
我不明白你地意思。
我刚刚才从南城巡查完。
怕打扰将军休息。
所以准备直接回屋来着。
蓝振道,彭参将辛苦我是知道的,可今天你到底去哪儿了?我走遍了各营房以及哨卡,不知为何却没见到彭参将?大概是正好错过了吧!彭荒镇定地答道,将军找我有何事?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通知你,皇上今儿已经回宫了,口谕我等,从明日起,除了各大城门,均可以撤销防卡巡检了。
彭荒对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意外,他暗暗轻叹,这是喜事啊,将军您终于可以安心的歇养几日了。
是么?蓝振在黑暗中似乎笑了,彭参将还不是一样,也可以安心了吧?是!彭荒拱手道,那末将就此去休歇了,将军也早些睡罢。
蓝振没有说话,目送彭荒走出树影,从和他距离不到两丈地小径转身而过。
彭荒走了几步,但又停了下来,将军!他回头轻唤,声音已经变得柔润,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请将军赐教!说吧!末将听闻末将的叔叔说,当今圣上是为了逃避大婚,才私自离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体察民情,假如末将的叔叔说地没错,将军认为这样的皇上,值得将军如此尽忠效力么?蓝振沉声道,彭荒,你跟我说这些话,就不怕传出去,被圣上知道了,治你个大逆罪么?彭荒失笑,传出去?末将都能听到这种流言,说明流言早就四下纷起了,将军还怕什么大逆罪?何况末将信赖将军,一心为将军设想,方直言明说,将军就不能体味彭荒的心么?蓝振苦涩道,究竟是我们谁不能体谅谁?彭荒,我不管你是从彭术宽那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听到的流言,也不管流言的真与假,这都不是我们该管的,做臣子的,食君之禄,必当忠君效力,这是起码的品性!彭荒音转幽怨,将军,你就是太愚忠了,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蓝振淡淡道,彼此彼此,或者当我们穿上军甲地那一天,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彭荒不再说话,转身默默离去,剩下蓝振对着西厢房地那一窗刚亮起来的灯光,怅然良久。
柴竞赶回劳逖地小院已经又是三天之后,等他进门,发现玉鸣竟然和劳逖相处得极为和睦,而且身体完全康复的样子,两个人在小院中有说有笑,忙外忙外地晾晒着一些谷物干豆。
柴竞长舒一口气,劳逖果然不负所托,没有让玉鸣贸然离开,但这平静祥和地一幕却又让柴竞举步不定,相识数年,他对劳逖是十分了解的,自从几年前,劳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以后,便一直在荒郊孤院独居。
关门闭户地度过自己地余生,因而性子也变得十分孤僻和古怪。
不喜欢与人交往,难得玉鸣能为他所接纳,在两人的谈笑风生中,柴竞似乎又能看到从前的劳逖,可惜,短暂的温馨好像转瞬间。
就要马上被自己带走。
可就在犹豫间,玉鸣已经发现了柴竞,柴叔?你可回来了!怎么样。
一切还顺利么?柴竞硬着头皮往里走,因为他瞧见转过身来的劳逖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对白眼飞刀。
柴竞走入院中,在玉鸣身边的小椅子上坐了,又拉起玉鸣地手,切了一会儿脉,看样子恢复的不错!那当然,老人家照顾地我很好!玉鸣对劳逖笑,回头却一本正色盯着柴竞,你还没告诉我,情形怎样呢!他回去了!柴竞放下玉鸣的手。
表情既冷又淡。
回到他该待的地方去了,我们……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里?玉鸣撅嘴。
我还没说呢,你干嘛非要老人家盯着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自己能找到回百万庄的路。
暂时……柴竞的目光瞥过玉鸣,精明之中有一丝忧郁。
你还不能回百万庄。
为什么?玉鸣诧异道,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难道那些人还会纠缠不休?这个以后再跟你说!柴竞站起身,朝劳逖走去,照管这丫头很费神吧,老蹄子?劳逖哼哼道,没你费神!也就偷跑过那么一两回。
老人家!玉鸣耳根发热,偷跑的那么一两回,连院门都没迈出,就被劳逖堵住了,多丢人现眼呐。
可那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玉鸣地抗议,柴竞盯着劳逖,静静道,我得走!劳逖同样静静,我明白!再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你……劳逖打断柴竞的话,别说了,这不符合你柴竞的性子,什么时候,当然是你需要地时候!柴竞点点头,回首对玉鸣道,你还有什么要对老蹄子说的吗?玉鸣也站起身,满脸茫然,这就要走了?不是,为什么……玉鸣想说的是,既然已经耽搁这么多天了,既然高士煦已经回宫了,既然不能回百万庄,柴竞为何就不能多容她一点时间呢?噢,不对,不是容她,其实应该是容劳逖,柴竞连几句感谢的话都不说,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么?跟他去吧!劳逖忽而凄凉一笑,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老人家!玉鸣见柴竞毫无表情,怔了怔,略一思忖,只得自己走到劳逖面前,行了个福礼,老人家,小玉多谢老人家几天以来的无微不至,等以后,等一切都安稳了,小玉定会再来看望老人家,您多保重!劳逖苦笑,安稳?外面的世界还有安稳的时候么?姑娘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不过任何时候,老朽这柴门小院都是欢迎姑娘光临的,姑娘不要学他一般,用得着老朽时方想起这里,用不着老朽,几年也不露一面。
是么?柴竞两眼望天,你总算明白我柴竞是什么人了!怎么会?玉鸣安慰劳逖道,所有点滴都在玉鸣心里,一分一毫也不会忘记,老人家,小玉会信守诺言,再来看望您的。
爬上半山坡,玉鸣回首翘望下面劳逖地小院,长叹无语。
累了?离她两丈多远地柴竞停下等她,我知你身子刚康复,累了就说,我们边走边歇。
我不累!玉鸣摇首,我只是觉得奇怪!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零五章 坦承奇怪?柴竞同样望了一眼劳逖的小院,有什么好奇怪?玉鸣笑了笑,跟上柴竞,老人家和你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呐。
|来—阅尽天下小说|柴竞的脸漠然,没有答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老人家说,他曾经有一个女儿,只是年轻早逝,而你又是他的恩公……玉鸣紧随柴竞,边走边猜测道。
别讲了!柴竞有些粗暴的打断玉鸣,但是走了一段之后,他忽而又闷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玉鸣正为柴竞的呵斥而郁闷,此刻见柴竞相问,便悠悠叹道,有些东西无论藏的多深,也是藏不住的,不是么?柴竞站住,冷冷地回身,你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我?都有!玉鸣淡淡地回应,脚步放缓。
这么说,你都想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不完全是!玉鸣从柴竞身边走过,清醒之后,我就一点一点儿想起了从前,可只怕你要失望的,因为你要寻找的东西,还是一团迷雾。
柴竞仰面朝天,说不出的忧闷,你隐藏的真好,不仅在高士煦面前不露痕迹,而且连我的眼睛也骗了过去。
这不是骗。
柴叔。
正如你。
也有那么多不想吐露地往事。
玉鸣已经改为引先前走。
身影转过了山弯。
留下一语轻叹。
在林间簌簌扑响。
柴竞闭上双眼。
静待了好一阵。
再睁开眼时。
神色恢复如常。
他没再多有犹豫。
赶紧追玉鸣而去。
急匆匆绕过山弯。
却发现玉鸣实际并未走远。
而是一直在等他。
柴竞低垂双目。
既不瞧玉鸣。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那时刚出道不久。
就小有成绩。
提升很快。
志得意满。
也准备娶喜欢已久地女人。
连日子都定好。
只等办完一桩大案。
以此作为新婚地献贺。
可惜案子还未办完。
劳家便出了事。
还未过门地妻。
被人在枯井中发现了她地无头尸身。
而一切罪证都指向她地父亲。
我地未来岳父。
劳逖。
玉鸣深深看着柴竞。
她知道柴竞说出这些来一定很困难。
可是。
他现在能一吐为快。
不啻是件好事。
因为压在心上地石头太重了。
**/**你就得一点一点搬走它。
等我赶回时。
劳逖已经锒铛入狱。
屈打成招。
判为斩监候。
只待秋后处斩。
别人不了解劳逖。
可我比谁都了解他们父女地感情。
劳逖绝不可能杀害自己地亲生女儿。
我来不及从悲痛中抬起头。
就得马不停蹄援救劳逖。
帮他洗冤。
结果等我多方奔走查证。
终于令案情真相大白时。
才知道原来是我害了他们父女。
一切都是圈套。
只为我不肯徇私。
放过先前所办那桩大案地元柴竞停顿了一下。
冷笑道。
其实不止劳逖一夜间失去所有。
对我来说。
也是!劳逖从来没怪过我。
还因为我帮他脱狱一事当我是恩公。
可谁又知道他们地不幸全是我一手造成?玉鸣幽幽长吁,所以你明知老人家心里痛苦,一个人在此独居,也无颜过来看望,对吗?柴竞不语,似是在默认。
可我想,老人家一定一直都把你当成是自家人,把你们的关系,当做是真正的翁婿关系的,玉鸣接着道,他对你的感谢,并不仅仅是为他自己,还为了他死去地女儿,这么些年,你一直孑然一身,无法走出那段往事的痛苦记忆,劳逖很清楚你对他女儿地感情,就凭这份感情,做父亲的,怎能不从内心里感谢你?柴竞仍是不语,两人改为原先的顺序,一前一后行走在山路间。
不过,玉鸣忽然转而道,也许现在的柴叔,已经能够面对这些前尘往事了,对吧,柴叔之所以仍然无法安宁,大概皆是由于五年前地黄金被盗案,柴叔一直想弄清的,就是这笔黄金的下落,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能力,我猜的没错吧?证明自己?柴竞终于开了口,不,我根本不需要去证明什么,但是你哥哥的案子,却是我做捕快数年来,唯一没能破解地案子,最重要的,南宫纥与我曾经还是非常要好地朋友,我不能置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一个原本拥有富贵与幸福,拥有无量前程的驸马爷,会为了几百万两根本无法花销出去地军饷,搞到自己家破人亡,是个傻子也能分得清后果的严重性,他怎么就非铤而走险呢?这其中地原委,我大致也知晓一些,玉鸣想起了江柄易,从江柄易的描述中,不难猜出当年他一定是黄金案地参与者,然而江柄易却又话中藏话,说什么牵扯太多,这就令玉鸣很难判断真正的始作俑者,至少,绝不会是江柄易,江柄易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黑手。
噢?柴竞回头扫了一眼玉鸣,你都知道什么?玉鸣欲言又止,毕竟,这里面还干系到自己的爷爷,南宫博石,那并不太清白的发家史,这又叫自己如何启齿?柴竞似乎看出玉鸣的为难,便继续往前走着,其实无论怎样的原委,如今再追究也没多少意义了,五年过去,是非功过都已掩埋在了尘土之下,就像你哥哥,他不是也已不在人世了么,重要的,是你要想想自己该如何更好的生活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柴叔,二百六十八万两黄金军饷不仅是我作为南宫骊珠的包袱,还是你和怜叔以及其他许多人的包袱,要想不再背着沉重的包袱,痛苦地活下去,就必须要找出黄金案的真相以及黄金的去向。
你很聪明,玉鸣,而且你也长大了,可能许多不该你背负的责任,都得要压在你柔弱的肩膀上了,玉鸣,你不会责怪柴竞的冷薄无情吧。
怎么能这么说,柴叔,玉鸣有些气喘,其实你不提,我也想找出那些黄金来着,为了高士煦,这是我们南宫家欠皇甫王朝的,我得还债!不!柴竞淡淡道,这不是欠高士煦个人,更不是欠皇甫王朝,玉鸣,当年因为这笔军饷的缺失,造成了多少将士的牺牲,你知道吗,驻守瞿越国鹤城的部队,全军上下,从将帅到兵甲,坚守数月而无援助,全部阵亡,无一人幸存,可以想象,当时的坚守战是多么惨烈,这些白白牺牲的性命,不是比百万两黄金更贵重吗?何况后来,朝廷为了收复丢失的鹤城,调了驻防北方边界的盛之磬将军的部队,他们又为了那片土地付出了多少条年轻的生命?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将士们死去之后,他们的身后,又有多少家庭陷入悲痛与流离失所?区区二百多万两黄金,比这连绵的山丘还沉,还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啊。
玉鸣怔住,百万庄后面的林中水湾,埋的不正是一位坚守孤城的将领吗,怜牧说是他的一个朋友,应该就是阵亡在鹤城的吧,是了,二百多万两黄金,居然比想象的还沉重,她的哥哥南宫纥做出盗银巨案之时,可曾料到一切的后果?我对不起怜叔,也对不起他的朋友,更对不起千万死难的将士!玉鸣胸中酸涩,泪水夺眶,为什么,哥哥他就不能做出更明智的选择呢,难道真的无法可避么?唉!我当时也想到你哥哥他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我们这些人的生死,比起那么无辜的千万条生命又算什么呢,而且你哥哥终究是没能逃过一死啊,不过,玉鸣,你也不必太难过,因为这些,本来就是与你无关的。
怎么会无关,即使柴叔能宽谅,怜叔能装做不晓,然而别人却仍会记得我是南宫家的人,我叫南宫骊珠,很可能身上还藏有黄金的秘密,再者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兄亡妹还,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柴叔你放心,说什么我也要找出那二百多万两黄金来。
谈何容易,当年就是无头线索的案子,时隔五年,又能去哪里寻?玉鸣,我清楚你是无辜的,所以你也不必太自责,知天命,尽人事,但求无愧便足够!知天命,尽人事,玉鸣默默咀嚼着这六个字,她刚刚不久前好像还看到过,没错,就是在那本从百万庄里**来的,讲述粗浅赌技知识的《御赌呈祥》一书里。
几天以来,闲极无聊的时候,玉鸣都会翻一翻那本书,可她却实实在在,没看出任何名堂来。
我知道了,柴叔!玉鸣用力点头,不过,我们现在要去哪儿,为何不回百万庄呢?去哪儿?柴竞道,当然是暂时先返回我的柴屋了,高士煦一回京,自然不会再有人注意我的柴屋,至于怜牧那里,你回去会碍他的事儿的,百万庄实在是个是非之地!我承认,百万庄的确是个是非之地,可之前,我不也在百万庄生活的好好的,过了五年之久么,柴叔这次不让我回去,究竟是因为高公子还是因为黄金?对,之前你不过是个在赌庄里长大的小丫头,可高士煦的出现,注定了你想要在赌庄里继续混迹下去,就不容易了,我问你,你们所遇到的刺杀高士煦的刺客到底是谁,你认出来了么?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零六章 两地纠葛玉鸣停下脚步,我走累了,想歇一歇!说着不由分说,就近挨着块土包,便坐了下去。
**/柴竞回望玉鸣一眼,并不返身,依样就地而坐,是了,以你的敏感,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柴叔,我与高公子几次受袭,对方都是蒙面,你想出了刺客的真实身份吗?柴竞道,我在你们躲藏的茅屋前与刺客交过手,自然能识破他的身份,几年前,我曾缉拿过一个叫阴鬼的可怕杀手,此人手段极其歹毒狠辣,剑下从不留一个活口,可谓血债累累,因为缉拿住他,我受到封赏,御赐神眼侯的名头,当时,这个阴鬼下狱问审之后,很快就被开刀问斩,至少,连我也以为被问斩的,就是阴鬼本人。
怎么,被开刀问斩的人还活着?玉鸣,你不必掩饰了,此人跟在恒安王身边,你一定是见过的。
恒安王身边……玉鸣淡然道,只要有两个人,一个叫江柄易,一个叫阴箬,江柄易的易容术堪称一绝,不知柴叔指的是他们当中谁?说不清是为了恒安王,还是为了孑晔,玉鸣硬是不想将阴箬牵扯出来,她有种预感,不管孑晔能否回来,唯一可能有孑晔消息的人,或许就是阴箬。
江柄易?阴箬?柴竞蹙眉,他的一双细眼,此刻显得眼缝已经快粘合在一起了似的。
这么说,你两个人都见过?玉鸣无奈道,怜叔没告诉你么,我在恒安王府待过几日。
为什么?你去恒安王府做什么?柴竞似乎吃了一惊。
很紧张地样子。
你只找到了孑晔哥哥地尸身。
却未追查到凶手是何人。
我当然不能善罢甘休。
柴竞叹气。
不是我不追查凶手。
是怜牧那家伙只说无论死活。
能找到南宫孑晔就行。
至于凶手。
玉鸣。
老实说。
即使你怀疑恒安王。
没有证据。
除了会打草惊蛇以外。
根本毫无用处。
是了。
所以我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玉鸣仍是淡然。
还是不要再提孑晔哥哥了罢。
提起来又是伤心事。
玉鸣。
我告诉你。
江柄易和阴箬其实都是朝廷问斩了地重犯。
呵。
柴竞苦笑。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我亲手缉拿。
亲手下狱地。
噢?玉鸣瞪大眼睛。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你不会是指江柄易就是劳逖案地元凶吧?应该就是他!柴竞望了一眼玉鸣,你果然聪慧敏锐。
那江柄易是否最善易容,而且喜欢下毒?好像是!玉鸣点点头。
我虽没见识过,但江柄易可以将一个人的声音。
模仿的惟妙惟肖。
那就不会错了!柴竞说,这两个人在被我缉拿下狱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容貌,以恒安王的权势,想要把他们从狱中提出来,找个死囚代替他们问斩,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我所指的恒安王,未必是现今的皇甫钰。
玉鸣闷声道,柴叔这么肯定?时隔如此之久,柴叔又凭什么判断,江柄易就是劳逖案地元凶,阴箬就是阴鬼?江柄易原先有不少假名,绰号千面毒,就是江柄易也不是他的真名,他地真名应该叫江上,出生在江南一户普通农家,父亲早故,母亲一人靠织布将他养大,因为没有父亲,他从小就饱受欺凌和歧视,于是每每想办法报复别人,天长日久,其心智也比其他人阴毒的多,后来大约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母亲病故,从此江柄易离开家乡,不知所踪,大约在二十来岁时,成为衙府师爷,至其案发的七、八年时间里,他勾连湖匪,抢掠民间无数财产,人人闻听千面毒地名头,莫不惊恐,但真正顺藤摸瓜,挖出江柄易就是千面毒,着实费了我们不少精力,眼看着就要抓住江柄易的节骨眼,还被他跑掉,跟着就出了劳逖家的血案,若不是我凭着敏锐的嗅觉,也绝难最终抓获江柄易,玉鸣,当你和一个特别强大的敌手对阵时,对方的一丝一毫气息,都会令你格外敏感,如今,我同样没有绝对地证据,但我能感受到,江柄易就是当年的千面毒江上。
玉鸣叹了口气,柴叔能成为捕快中地佼佼者,自然有超于常人的敏锐,您说地一切,我相信,那么阴鬼也和千面毒一样,是很可怕的敌手吗?至于阴鬼,从他地供述中看,他本不是中原人,而是来自北方外族,大约十岁左右来到中原,天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后来四处流落,起先被一家家道还算殷实地庄户收养,说是收养,实则也就是将阴鬼当作他家的侍童,侍候那家的小少爷,小少爷娇宠惯了,对阴鬼非常不好,动则打骂不说,还以虐待戏弄阴鬼取乐,家长见惯不怪,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结果有一天,这家的小少爷失踪,跟着全家上下十余口人全部被杀,只除了阴鬼,三天后,有人在田间土堆发现了小孩被剁成了好几截的尸身,已经腐烂发臭,从此,世道上便多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魔头,相距制造第一次灭门惨案,阴鬼成为当时名头最响的杀手,只用了四年的时间。
果然是狠,就算小孩无知不懂事,也不该杀人全家,玉鸣想起阴箬那副死人般的脸,不寒而栗,可是柴叔,即使江柄易真的是江上,阴箬是阴鬼,你还准备再除掉他们吗?怎么除?柴竞低下头,他们已经是恒安王的幕僚,而我也不再是捕快,真的能除的话,和阴鬼在小茅屋前交手的那一刻,我还能手下留情么?玉鸣,我说这些。
不是想记前仇,而是提醒你,恒安王收容这样可怕的人做幕僚,必定居心叵测,三藩和朝廷之争,由来已久,纵然现在高士煦登位,怕也是危机四伏。
朝不保夕的,越是这种时候。
玉鸣,你和南宫家隐藏的黄金,就会越发引人心机,再加上高士煦对你情有独钟。
他出入百万庄地事,三藩很可能皆已获报,你再贸然回去,那就不仅仅是性命有虞的问题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的你。
完全就是一颗很可能改变皇甫王朝命运的棋子,这就是命呐。
玉鸣!会有这么严重吗?玉鸣难以置信,我知道高公子他是个好人。
我不想让他丧失皇位,也不想因为他。
而改变了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啊。
柴竞轻轻的摇头,要不怎么说是命呢?从今往后。
你要走好每一步,方不枉你作为南宫家唯一的独苗,替那些死去的人,活下去。
玉鸣不再说话,她无端地产生一种惶惑,自己和高士煦才刚刚萌生的情愫,能够走地更远吗,还是会给他们各自,带来无尽的痛苦与灾难?远在京城的皇甫世煦,尽管内心十分惦念着玉鸣,然而柴竞和他分手之际,叮嘱他要以先安国事为重,并答应皇甫世煦,会好好照管玉鸣,等待从京城传来的好消息,皇甫世煦清楚柴竞地安排是最佳的选择,只得强捺心中的思念,一脑门子的扑在国事上。
和郎宣以及夏薄栖交换了一下情况后,皇甫世煦吩咐夏薄栖去查几件事,另外让郎宣将蓝振传召进宫,见着蓝振,皇甫世煦并不询问关于废弃粮草仓几名男子被杀的事件,而是与蓝振对最近的军防部署,还有为何增设哨卡,派军巡逻一事做了推心置腹地交谈。
蓝振离开之后,皇甫世煦又赶往高飞羽的住处,进行探望,高飞羽经过几天养伤,已然能够坐起,见皇上亲自探望,感激地非要爬下床来磕头,皇甫世煦让郎宣制止了高飞羽,并替高飞羽垫好枕头,自己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屏退所有地人,只留下郎宣服侍在一旁。
知道朕今日来所为何事么?皇甫世煦淡淡开口道。
高飞羽望望皇上,又望望郎宣,知道,皇上是想了解大内侍卫遇到伏击的详情。
非也!皇甫世煦敲敲桌边,高统领,你当大内侍卫也有好几年了吧,我们皇甫家对你如何呢?高飞羽沉声道,没有半分亏待,皇上,无论是您还是先皇在世地时候,飞羽亦没有生出过半分异朕知道,皇甫世煦温和地说,朕不是不信任你们,大内侍卫遇袭,本就是出乎意料的状况,死难了十几个兄弟,也不能全然怪你,可朕不明白,你为何要指证郎宣?他不过是个内官,对你们侍卫地情况根本不了解,你和他是有宿仇还是受人所指?高飞羽的脸色变了变,皇上,您的意思是说属下存心冤枉郎宣?属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呐!那么就是受了别人的暗示?皇甫世煦紧追不放。
这……高飞羽冷汗直冒,属下是为那十几个兄弟的死抱不平,心中有愧,所以才一心想找出幕后黑手……皇甫世煦冷眼瞧着高飞羽,今日你跟朕所说的一切,朕均可以赦你无罪,但是朕必须要听到你的实话,高飞羽,不要白白辜负了朕对你的器重!高飞羽颓然瘫坐,是,属下逃得一命回来后,生怕担负失职之罪,又惦念死去的兄弟们,几次都恨不得自戕以谢皇上,加上重伤在身,所以被蓝振大将军的部下发现时,已是出事之后好几天,由于天色已晚,宫门关闭,他们就先将我抬到军营中进行救治……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零七章 计擒内奸从高飞羽的住处归来后,过了两日,皇上忽然病了,起初疑心为风寒,但用了太医的药,皇上的病情非但未见好转,反而上吐下泻,日渐沉疴起来,舒太后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把一腔怒气发泄到太医身上,责令他们治不好皇上,就拉他们统统去问斩。
等太医们退下,知芸劝慰舒太后道,皇上这病来势汹汹,身体明显虚脱乏力,只怕是在宫外受到折腾与惊吓所致,光急着用药未必有效果,我看,或许还得多加调养才成。
舒太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皇上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那时硬撑着没有倒下,如今一缓过神来,松懈了,倒要生起病来,这样,知芸,皇上那边郎宣几个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不如你去御厨房瞧瞧,看能给皇上弄点什么好玩意儿调养身子?是,奴婢这就去!知芸微微屈礼,拜离舒太后,走了几步,回头又问道,太后,奴婢这一去,怕是得耽误好一阵了,要是有什么事,您就让眸儿来御厨房唤我就是。
哎呀,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比皇上的身子更紧要,你去吧,本宫身边有眸儿她们几个就够用了,舒太后挥挥手,叮嘱知芸,皇上沾不得荤腥,要盯着御厨弄些清淡又进补的汤水,记住了?嗯,奴婢记住了!知芸匆匆离开孝箴宫,却并未直奔御厨房,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
纱帐内。
皇甫世煦虚汗直淌,湿透了衣衫,也浸湿了褥单,郎宣一刻不停地服侍着皇甫世煦,却还是手忙脚乱,忙得晕头转向。
顾元一会儿端上清水和干净的毛巾,一会儿送上药汤递给郎宣,候着他给皇上喂下。
又拿走空碗,再不就拿来干净地衣衫,依旧是等郎宣给皇上换好,接过皇上换下的湿透的衣服时。
顾元忧心忡忡地问郎宣,皇上这么个出汗法,究竟是什么病呐。
唉,太医也说不清,身子发烫。
出虚汗,还上吐下泻,八成是在山林里着了热病。
顾元啧啧两声,唉,你说咱们好不容易把皇上给盼回来了,咋就这么背运,又碰上皇上生病呢。
皇上他身子骨一向都很健朗,在南荒那么多年。
也没听说得什么热病,怎这一回出门没几天偏偏就给染上了?郎宣。
你瞧皇上这架势能挺的过去不?啊呸!郎宣啐道,顾元你安的什么心。
皇上有个好歹你还能捞着好?说话当心点风大闪了你的舌头,皇上他福大命大。
吉人天相,你少跟这儿满嘴喷粪的!啊哟!顾元赶紧给了自己两耳刮子。
小地说错话了。
郎哥你莫跟小地一般见识。
小地再也不敢说了!还不快滚!郎宣轻声叱道。
郎爷我都快累死了。
你还有闲心乌鸦嘴。
看给皇上听见不撕了你地皮!是是是!顾元吓得一溜小跑就退出了泰宁宫。
顾元躬着身子。
埋着头。
没提防刚出泰宁宫地宫门便撞到了一个人腰上。
哎呀!一声惊叫。
顾元你找死啊。
看把皇上地羹汤弄洒了。
太后不打断你地狗腿!顾元连连后退。
方才看清下面一双绣花鞋。
抬起头。
又遇上一双怒气冲冲地秀目。
知芸姐姐?唉唉。
对不起。
对不起。
没撞着你吧!没撞着才怪!知芸余怒未消,啐道,还好要不是我端的牢,这碗羹汤就全洒了。
羹汤?顾元终于注意到知芸手里的铜盘,铜盘内正正搁着一只小瓷碗,什么羹汤,是太后送来给咱们皇上地么?可不嘛,太后说病来如山倒,皇上光靠吃药可不行,还得补气调内,身子虚了,根本受不住那些太医们的狼虎之药,要双管齐下,皇上或许就能好的快些。
有道理,有道理!顾元连忙给知芸让开一条道,芸姐姐仔细了,前面有门槛,小心别摔着。
嘁!还用你提醒!知芸给了顾元一对白眼,管好你自己吧,别跟瞎猫野驴似的满世界乱窜,招不招人嫌呐!顾元没敢回嘴,陪着笑目送知芸进宫,等知芸转身不见,才轻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成天拿着太后说事,比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不太好吧?郎宣为难地对知芸道,皇上上吐下泻,连药都灌不进去,这不,刚刚喂下的,又全都呕了出来,太医说皇上得禁食,直到情况有所好转,你这羹汤……还是端回去,顺便替皇上谢谢太后,行不?知芸撇嘴,你懂什么啊,皇上就是因为身子虚,受不住药力才上吐下泻的,这会儿禁食,无疑会让皇上的身子更虚脱,到时候别说情况有所好转,只怕没两三日就……郎宣怔了怔,那芸姐姐地意思?好歹也得让皇上吃点东西,甭管能喂进去多少,总比光灌那些个苦药强,皇上的身子可以吸收了,太医开地药也才能起作用不是?好吧!郎宣下定了决心似的,既然是太后地意思,奴才遵命照办,这就给皇上喂下去。
不用你了!知芸冷冷道,粗手粗脚的,还是我亲自来给皇上喂服,你帮我在后面托住皇上就行。
郎宣不再争执,二人一起扶起了皇甫世煦,知芸一勺一勺,慢慢地将浓稠的羹汤送进皇甫世煦地嘴里,见他咽下去,才又喂下一勺,小小的一碗羹汤,二人足足喂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总算喂完,郎宣扶着皇甫世煦躺好,放下纱帐,见知芸也是一头的汗,便谢道,芸姐姐辛苦了,回去替咱们皇上好好谢谢太后吧,这刻天色已黑,芸姐姐回孝箴宫,路上要当心,别磕着摔着了!没事!知芸淡淡道,却并不管自己头上的汗,拿了铜盘道,那我就走了,郎宣,看顾好皇上,我明儿再来啊。
奴才送芸姐姐!不必!知芸推辞道,皇上跟前离不开人,你就别送我了,我又不是认不得路,就这样吧!郎宣拱手,有劳芸姐姐!知芸匆匆离开泰宁宫,路过一假山处,却顺手就将盘碗放在了假山后的隐蔽处,接着赶回孝箴宫。
皇上,皇上!知芸一离开,郎宣赶紧扒开帐帘,急呼皇甫世煦,皇上,你没事吧?能有什么事?皇甫世煦睁开双目,腾地坐起身,眼中神光熠熠,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去,传朕的口谕,今晚宫门紧闭,严禁任何人出入,但凡有擅自离宫者,一经挡获,立即押赴大殿!是,奴才这就去!郎宣转身跑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可皇上,您真的一点儿没事?皇甫世煦笑,一边拿着床边的干净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嗯,那碗羹汤可真香呐,郎宣,可惜你没尝到,实在是遗憾!郎宣苦着脸,皇上,您就别开玩笑了,奴才刚才见你一口不拉地喝下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快担心疯了。
担心什么,朕既然敢喝,就一定有所准备,何况,羹汤里并没有毒。
没有毒?郎宣吃惊道,那……毒不是下在羹汤里,因为朕不是上吐下泻么,知芸不会那么傻,把毒下在食物中,真正有毒的,是知芸的袖帕,你没见她老拿帕子替朕擦拭汤渍么,噢,对了,你再吩咐大内侍卫在假山啊,树林里、草丛里等处搜一搜,或许还能搜到有用的东西。
奴才遵旨!郎宣喏道,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去,准定儿叫她跑不了。
侧宫门处,一条黑影躲躲藏藏,望着守门的侍卫,几经犹豫,就在她正鼓足勇气想走向那些侍卫之时,忽然宫灯大亮,呼啦啦又跑来一队重铠兵甲,有没有人出宫?为首一人喝问道。
没有!守卫之一回道,已经尊谕紧闭内外宫门!黑影闻言,赶紧缩回了身子,踌躇了一番,匆忙又往回路上跑,但刚刚转过一道宫墙,不防几道雪亮的灯光同时照到了她的身上,黑影吃了一惊,定定地站住。
舒太后刚刚安寝,尚还未入睡,忽闻窗外人声大作,便习惯性地喊道,知芸,眸儿,你们在哪儿?太后,奴婢在!回应的是眸儿。
知芸呢,外面出了什么事?芸姐姐不知哪里去了,太后,郎宣在外面等着见太后,说是皇上有请太后上大殿去。
皇上?大殿?舒太后翻身下床趿鞋,皇上的病好了?深更半夜的上大殿去做什么,难道皇上要口传遗命?唉唉,哀家老糊涂了,这都说的什么呀,快,快给哀家披上衣袍,扶哀家去见郎宣!灯火通明的朝殿之上,英武威严地坐着皇甫世煦,听到宣报太后到时,皇甫世煦忙从帝位上走下去,亲自迎接舒太后。
皇儿呀,你这是搞的什么鬼,问郎宣,郎宣也不肯说!舒太后抱怨道。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一百零八章 问审太后稍安勿躁,一会儿您就明白了!皇甫世煦将舒太后扶上边座,威严地喝道,来人呐,带人犯!人犯?舒太后诧异道,皇儿,你这是要审案子么,带什么人犯呐?是啊,朕的确是要好好审一下这个案子,一会儿不管带上来的是什么人,母后,你一定不要插言,让孩儿来审,成么?舒太后狐疑地望着皇甫世煦,没等她点头,所谓的人犯已经被带上了大殿之内,皇甫世煦道,把头抬起来吧,让所有人今儿都开开眼,瞧瞧你的真面目。
人犯抬起头,舒太后仔细一瞧,吃惊的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知芸?怎么会是你?你究竟犯什么事了?郎宣踱上殿来,手里捧着托盘,盘中是一只小碗和一条粉色的香帕,皇上,侍卫们在假山后面找到了这个。
知芸,你认一认,这些可是你的东西?皇甫世煦抬手示意郎宣将托盘凑近知芸。
知芸只瞥了一眼,便低下头,不吭声。
不想承认是么?皇甫世煦冷冷道,今儿你来给朕送羹汤,又服侍朕喝下这碗羹汤,还拿绢帕替朕擦拭汤渍,朕都认得你的东西,难道你自己还认不出了?皇上!舒太后捺不住开口,她想说知芸去送羹汤,也是自己的意思。
皇甫世煦却对太后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舒太后想起皇上让她不要插言地叮嘱。
硬是只好将溜到嘴边的话咽下肚里。
知芸。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
朕为何一点儿事都没有?实话告诉你吧。
朕其实早就对你起了疑心。
朕很清楚。
那些刺客几次刺杀朕未果。
听到朕平安归来地消息后。
必定会狗急跳墙。
因为他们地图谋已经败露。
想要再等上一次这样地机会。
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那怎么办呢。
当然是启用宫里最后地杀手锏。
想要一举定乾坤喽。
皇甫世煦哂然一笑。
殊不知。
朕正是利用他们这一点。
才设下了装病诱敌地圈套。
当然。
你背后地主子若不是这么急于取朕地性命地话。
也还不至于全盘皆输。
对么?知芸仍是俯首不语。
谁也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知芸呐!皇甫世煦微叹道。
我知你入宫很早。
十岁就成为太后娘娘地贴身侍婢。
十余年来。
算是宫人们当中资历最老地了。
无论是郎宣他们这些奴才。
还是眸儿她们。
无一不敬称你一声芸姐姐。
就算朕。
也从来都将你当做是自家人一般亲切。
可朕真想不明白。
你为何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难道太后不疼你么。
还是咱皇家亏欠于你?然而朕只记得。
什么好吃地好穿地。
太后她哪一样没想到你?但凡你受了委屈。
回回都是太后她老人家替你出头说话。
平日还时常在宫人们面前赞你做事稳妥得体。
一日不见你在眼前。
太后她都觉得心里空地慌。
还有上次你生了大病……皇上!知芸忽然抬头。
眼中含泪。
皇上我求您别说了。
太后待知芸恩重如山。
知芸永生难报!之所以做出这样地糊涂事。
知芸也有不得已地苦衷。
皇上。
太后。
知芸不求减罪。
只求皇上赐知芸速死。
以谢天下!呸你个小蹄子!舒太后总算听明白了知芸干地事儿。
气急攻心地站起来。
再也顾不得她和皇上地约定。
几步冲到知芸面前。
知芸呐。
你让哀家该怎么说你。
啊?哀家千琢磨万琢磨。
把郎宣他们都查了个遍。
就是没往你头上琢磨。
为啥?打你这么小跟着哀家起。
哀家是一点一点看着你长大。
出落成可心可意。
人见人疼地大丫头。
十几年。
哀家嘴上没说。
可心坎里。
那是把你当成是半个女儿待啊。
哀家本还想着。
以后要是遇上哪个好男人。
哀家就亲自做媒。
让你恢复自由身。
到外面地世界享受你地好日子去。
连陪嫁地嫁妆。
哀家都已经给你挑好了呀。
你。
你怎么可以……!舒太后说到痛心处。
也不禁潸然泪下。
那边知芸更是泣不成声。
太后。
太后。
知芸对不起您啊。
太后。
您不知道。
知芸其实也并不想做出危害皇上地事儿。
可知芸在宫外还有一个弟弟。
就是因为这个不争气地弟弟。
知芸才被逼无奈。
犯下此等大罪。
知芸自知天地不容。
唯求速死。
太后您地恩德。
知芸只能来生再报了!你,你说!舒太后指点着知芸地额头,颤颤巍巍道,你给哀家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皇甫世煦见舒太后过于激动,不免担忧,起身离座来扶舒太后,太后,您别急,孩儿这不没事么,您可别因为此气坏了身子,在孩儿的眼中,母后地康健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呢。
皇儿,哀家……舒太后满腹酸楚地靠在皇甫世煦地肩上,都是母后害了你呀!可别这么说,母后,皇甫世煦半搀半扶地把舒太后送到位置上安坐,真正害我的,是那些居心叵测地人,知芸,太后都为你伤心成这样,你还不将整件事细细交待出来,再有隐瞒,你能对得起太后么?知芸已经对不起太后对不起皇上了,太后,您有所不晓,知芸的家乡是在昌乐界内,家中除了知芸以外,尚有两个弟妹,弟弟十七岁时,年轻无知,投身到了昌乐王的藩卫中当兵,也因为能吃苦耐劳,不久便得到提拔,或许是受了昌乐王的影响,又或许为了争功受赏,总之弟弟将我在宫中当太后侍婢的情形向昌乐王和盘托出,并献计要我当他们在宫中的内线,上次皇上登基大典之时,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也随昌乐王入了京,他托人带信找到了我,一再央我帮他,知芸本是坚决不答应,但经不住弟弟苦苦哀求,他痛哭流涕地跪在知芸面前,说这些年家道清贫,父母双亲和小妹都过够了苦日子,我未能尽孝也就罢了,难道还要眼睁睁弃家人于不顾?他若是无法复命,那我就将再也见不到他和家人了,知芸自忖入宫数年,从未让家人过上一天好日子,小弟的哀恳正戳中了知芸的心头之痛,所以,恍恍惚惚间,知芸竟就答应了小弟,原以为随便吐露点小消息给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我,没想到,一时的糊涂,一旦掉入泥淖,便再难自拔。
朝堂上,众人听闻知芸的详述,皆陷入了沉默,半晌皇甫世煦才叹道,这么说,你是受人指使,替昌乐王卖力咯?那么你都给对方传了些什么消息,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知芸答道,主要是让我留意皇上的行踪,特别是皇上是否出宫,以及具体的去向,当然还包括郎宣的行踪,因为郎宣是替皇上办差,通常探出了他的一举一动,就大致能猜到皇上的打算了,每次我都会将消息封在蜜蜡里,然后将蜜蜡粘在进宫送水的水车底部,因为水车每日都会准时准点的送水,准时准点的出宫门,所以不必担心消息送不出去。
好聪明,那么送水的也是你们的人?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反正是奴婢的小弟教的法子,奴婢依样照做便是,而且送水之人从未跟奴婢搭过话,奴婢自然也不好贸然搭讪。
皇甫世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从未跟你搭连?可你又是怎么接收他们对你的指令的呢?别跟我说他们未联络过你,至少这次让你对朕下手,是新的命令吧?也是靠水车,皇上,奴婢送出消息的时候,都会在水车的底部摸一摸,看有没有相同样式的蜜蜡,甚至连洒在罗帕上的毒粉,也是经由水车带进来的。
就是嘛!皇甫世煦冷笑,我就说那个送水的,必定脱不了干系,郎宣,传我的令,明儿个送水车一来,便立即给我连人带车,统统扣押!是,皇上!郎宣得令,捧着证物先行退下去。
知芸!皇甫世煦接着道,朕感念你侍奉太后多年,这次尽管犯下大错,可亦另有苦衷,本不欲深究,然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情虽可恕,国法难容……皇上,奴婢知道,奴婢只求一死,别无他念!母后,您看……?皇甫世煦颇为为难地看向舒太后,舒太后的眼睛仍然红肿,却僵冷着脸,不置一词。
皇甫世煦知道舒太后是伤了心,拒绝为知芸说情,只得又转头对着知芸沉吟了半晌,方道,朕可以赦免你的死罪,可活罪避无可避,知芸,朕先将你收监,关入天牢之中,希望你在此期间内,能够改过从善,劝说你的弟弟不要与朝廷为敌,你可愿意?知芸迟疑了一会儿,磕头道,皇上大恩,知芸没齿难忘,岂有不改过从善之理,只是奴婢的亲弟,早已和奴婢不是同一条心,能否劝服他,奴婢并无把握,不但没有把握,奴婢还觉得希望渺茫,几乎没有一成可能。
凡事都不是绝对,知芸,只要你诚心改过,朕会体恤你一片苦心的,朕之所以要你尝试劝服亲弟,不是朕缺他那么一个人,而是朕不想有朝一日,兵戎相见时,让你家断了香火,让孤老幼妹再度伤心,你可明白朕的意思了?知芸闻言双泪如注,皇上,知芸错了,知芸真的错了,您是天下最大仁大义的皇上,对知芸这样的极罪重犯都如此深恩厚泽,小弟他们是注定成不了气候的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