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望着那两个字,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名字来,庄丽!庄丽是报社社会新闻版的女记者,在莫兰的社交圈里,属她的消息最灵通,所以要想打听莎莎酒店,非得找庄丽帮忙不可。
于是她立即拨通了庄丽的电话。
嗨!莫兰?要命!你的声音我都快听不出来了!怎么这么久没跟我联系?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我?电话一接通,那头立即传来庄丽热情洋溢的女高音。
莫兰最喜欢庄丽的就是这点,无论你多久没打电话给她,她都会记得你,而且她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友善。
我想请你帮个忙。
莫兰没来得及跟她寒暄,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
说吧。
庄丽的嘴里好像在嚼口香糖。
你听说过莎莎酒店吗?莎莎酒店?或者莎莎酒吧,莎莎饭店呢?有没有听说过?莫兰似乎看见庄丽在摇头。
没听说过,是几星级的酒店?如果有星级我何必劳驾你?电话簿里就能查到。
莫兰道。
倒也是。
有什么特点吗?里面的女服务生都穿着黑猫的紧身服。
黑猫的紧身服?庄丽的声音马上提高了,那应该是‘cat,cat’吧!什么‘cat,cat’?莫兰觉得有门。
你居然没听说过‘cat,cat’?莫兰可以想象庄丽脸上惊讶的表情,那可是几年前a区很有名的一家猫女郎酒吧,那里的女服务生全是模特儿出身,身材一级棒,都穿着紧身的黑猫连体服,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
而且每逢12点过后,都有猫女表演,跳爵士舞,耍杂技,唱英文歌,什么都有,挺不错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消费太高,一杯可乐卖35元,简直就是抢钱。
快给我那里的地址!莫兰心头一阵兴奋,她决定先把莎莎丢在一边。
你等等。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分钟,庄丽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记好了,地址是a区权方路23号4b。
念完地址后,庄丽马上又说,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因为猫女和午夜表演早就没了,现在那里根本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呃?[=bws][=bwd(]11猫女郎酒吧[=]三年前,因为有人在厕所吸毒,酒吧被查封过,听说后来老板就换了人。
现在那个地方虽然还叫‘cat,cat’,但里面一只猫也没有了,更别说什么猫女了,而且消费还是那么贵。
庄丽打了个哈欠。
这哈欠立刻传染给了莫兰,她也带着哈欠声说道:反正我得去看看。
要不要我陪你去?庄丽突然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用了,你还是乖乖去睡觉吧。
啊,我已经好久没泡吧了,好吧,到时候别忘记把你的艳遇告诉我。
庄丽又打了个哈欠。
好的。
莫兰笑了笑,挂断电话,同时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是晚上10点50分,这会儿应该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候。
cat,cat位于a区一栋高级写字楼的4楼,它是莫兰所看到过的空间最大的一间酒吧。
跟那些街面小酒吧不同,它完全没有局促拥挤的感觉,灰色基调的柱子和桌子,给人冷清空旷的感觉,一走进去,仿佛置身于一个高级品牌的冬季时装发布会上。
酒吧内部有点像小型剧场,1楼中间是个圆形的表演台,舞台周围空空落落地放着一些点着小灯的台子。
2楼则是一圈绕在舞台上方的围栏,围栏里面可以坐人,有点类似剧场的包厢,不难看出,这里以前真的有过表演。
莫兰还可以想象当年的火爆场面,身材妖娆、笑容灿烂的猫女们在舞池中央一个个踢起美腿,表演爵士舞,1楼的客人站在舞台周围纷纷叫好,2楼的客人则站在这围栏后面大声吹口哨,烟雾缭绕、气氛氤氲的酒吧内,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掌声和笑声此起彼伏……可惜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
如庄丽所说,现在的cat,cat里看不到一个猫女,服务生已经全换成了穿黑马甲的年轻boy,而且个个都身材精瘦、表情圆滑。
嗨,小姐,想要点什么?莫兰在吧台前刚坐下,就有个满头鬈发的年轻男孩从她前面的柜台下面突然冒出来。
你们这里有什么?小伙子一边把菜单移到她面前,一边熟练地调着一杯鸡尾酒。
莫兰看了看菜单,果然是抢钱一族,只有啤酒的价格还不算太离谱。
于是她说:给我一瓶百威吧。
ok!他欢快地应了一声后,迅速打开一小瓶百威啤酒倒入一个已经装了很多冰块的大号玻璃杯里,推到她面前。
请慢用。
他说。
呃……似乎是看出莫兰欲言又止,他疑惑地抬起了眼睛。
再给我一碟花生。
莫兰说。
ok!他用唱歌般的声音应了一声,几秒钟后,一碟椒盐花生放到了莫兰的面前。
你们这儿怎么这么冷清?我还以为会很热闹呢。
莫兰朝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环顾四周问道。
小姐,你大概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儿真正热闹的时候要到12点以后。
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调着一杯鸡尾酒。
是吗,我记得以前你们这儿12点以后还有表演呢。
莫兰试探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来之后没看到这儿有过表演。
调酒师沿着酒杯的一角把红酒缓缓倒下,酒杯里立刻出现一层艳丽的红色。
你来这儿多久了?两年多一点儿吧。
不一会儿,那杯五色斑斓的鸡尾酒完工了,他用自负炫耀的口吻说,不错吧,‘天使丽人’,我自己做的。
真漂亮。
莫兰赞叹道。
65元,要不要来一杯?他瞅着她,低声问道。
莫兰用下巴指指自己面前的啤酒和花生,道:谢了,我有这些就够了。
那你下次来一定要试试看这杯‘天使丽人’,它有一种甜甜酸酸的味道,我担保你会喜欢的。
调酒师热情洋溢地说。
好的,我会的。
莫兰连连点头,随后问道,你们这里还有比你更老的员工吗?你要找人?可不是吗?莫兰耸了耸肩,喝了口啤酒,用轻快的口吻说,我以前有个朋友曾经在这里表演爵士舞。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你的朋友有什么特征吗?莫兰从口袋里掏出张月红的照片摊在吧台上。
这就是她。
调酒师凑近照片瞧了一眼。
不认识。
他摇了摇头。
莫兰有些失望。
不过,我想露露姐大概知道,她以前是这里的领班,现在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她认识这里所有的人,如果你的朋友真的曾经在这里上过班的话,她肯定认识。
他说。
露露!上哪儿可以找到她?莫兰急急地问道。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调酒师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莫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嗨,我突然想尝尝你的‘天使丽人’。
我最喜欢甜甜酸酸的味道了。
莫兰把剩下的啤酒推到一边。
调酒师冲她咧嘴一笑,迅速忙碌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已经调好了一杯天使丽人,在把酒推到她面前的时候,他悄声说:据我所知,你现在要找她非常容易。
哦?她现在在牢里。
她在坐牢?莫兰很是意外。
就在上个月,她被抓了,原因我不清楚,不过我想肯定跟那玩意儿有点关系。
调酒师突然像精神病患者那样疯狂地抖动他的头。
摇头丸。
莫兰想。
这种事可以找高竞帮忙。
你知道露露姐的真名吗?大概叫刘露吧,这是我听别人说的。
谁知道是真是假。
调酒师望着莫兰喝了一大口天使丽人,带着几分紧张地问道,还可以吧?的确很不错。
莫兰温和地朝他一笑,心想要不是为了那个死得不明不白的林琪,我才不会花65元喝这种鬼东西。
高竞直视着莫兰,问道:她叫刘露?是啊,好像是因为摇头丸之类的东西,现在在坐牢。
所以你现在要探监?莫兰实在很讨厌高竞那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样子,他哪来的这份自信?还有他那冷冰冰、急匆匆的口吻,就好像跟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有什么不可以吗?莫兰耐着性子说,她又不是杀人犯,为什么不能探监?理由。
他道。
他要她说出探监的理由。
我是个志愿者。
我想帮助那些被毒品侵害的人。
莫兰道。
高竞瞅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志愿者,志愿者!我看等你想说实话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笑过一阵后,他便向五十米开外的汉堡包外卖店走去。
你凭什么说我在说谎?莫兰跟上去问道。
因为如果你真的是志愿者,你根本没必要来找我。
我们有专门的机构负责志愿者跟犯人之间的联系。
他平静地说。
莫兰哑口无言。
好吧,就算是我说谎。
她说,但你欠我的情,你不否认吧?当年若不是高竞求她帮忙,她不会把高竞刚从大学毕业的妹妹高洁介绍进老公梁永胜的律师事务所,梁永胜也不会移情别恋抛弃她跟高洁结婚。
所以莫兰觉得高竞就是欠她的情,没得说。
但高竞怎么想,她就不知道了。
她隐隐觉得他对这件事也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但是他是不是真的对她心怀歉疚,她真的看不出来。
高竞在汉堡包外卖店买了一杯奶茶和一个汉堡包,听到她这样说,回转头来。
我可不欠你的!他干脆地说。
你说什么?!自己笨可不要怪别人。
他没有看她。
这话顿时让莫兰气得七窍生烟。
我认识高洁吗?我不认识你,我怎么会认识高洁?!我不认识高洁,梁永胜又怎么会认识高洁?如果梁永胜不认识高洁,他怎么会对我做出这种烂事?!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火球,她迅速跳到他面前,咄咄逼人地瞪着他,大声道,难道你想说你家高洁把梁永胜骗上床是因为她聪明?难道你想告诉我,高洁跟有妇之夫鬼混是件值得炫耀的好事?还是你想告诉我,你们的家教本来就是男盗女娼,不知羞耻?我怎么以前没想到啊,她怎么懂这些,一定是有人教她的。
是谁教她的?是你吗?是年过三十,没有一个女朋友,只能靠逮捕女犯人来满足性幻想的你吗?还是你那还来不及说几句人话就翘辫子的老爹老妈?他们怎么就没教教你们做人的道理?当然,他们没时间,因为他们忙着制造人口,他们的生育能力可真强!生了一个还不够,还要生第二个!高竞被她的暴怒吓得不轻,他退出几步,把汉堡包和奶茶高高举过头顶,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够了!够了!对不起!我错了。
他道。
很好。
莫兰喘着粗气,走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奶茶杯,猛吸了一口。
不管你怎么想,我认为你就是欠我的!他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
很好。
不过……怎么?如果你不告诉我你要探监的理由……为了张月红。
她简短地说,她还没有消气。
可是高竞对这个名字的反应,立刻让她忘了先前自己受的气。
张月红是谁?他问。
莫兰惊骇地倒退一步,大声道:就是三年前从六月大楼里跳下来自杀的那个女人啊!天哪,你难道对此一无所知吗?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咬了一口汉堡包,冷冷地问道。
言下之意,他只要办好林琪这个案子就可以了。
莫兰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此说来,你应该也不知道林琪为什么要把口红留在现场喽?高竞讪笑。
听你的意思,她好像是故意把口红放在那里的。
当然,因为她想留下来过的痕迹。
莫兰用挑衅的口吻说。
请问这是为什么?他故意用复杂的句式来表达对莫兰的嘲笑。
因为她预计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她本来就是去复仇的,面对杀害她妹妹的凶手,她当然得做两手准备。
她的妹妹?高竞感觉像是天方夜谭,她哪来的姐妹?她……她当然有姐妹!莫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她的妹妹就是三年前从六月大楼掉下来的无名女贼。
证据。
林琪的同学告诉我,林琪上初中的时候就经常离家出走住在男朋友家里,她说背摔伤了,却被老师抓住在跟男朋友看电影,她还爱偷同学的小东西,比如手机套、娃娃、零食等等。
给我的印象是那时的林琪完全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太妹,可这跟前几天死去的林琪一点儿都不一样,我认识的林琪是一个端庄文静、谨言慎行的人。
高竞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汉堡包,没有说话。
莫兰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她们是两个人。
林琪的旧照片告诉我,虽然两个女孩的脸长得很像,但其实她们的身体还是有一些很小的差别。
比如,一个打了耳洞,另一个没有;一个手腕上有颗痣,另一个没有。
而且林琪的同学说,林琪曾经为她的男朋友堕过胎,但我记得林琪的法医报告里没有提到过这点,相反,三年前的女贼的法医记录里却说她有堕胎史。
听到最后那句,高竞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就算她们是姐妹又怎样?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正因为她们是姐妹,林琪才会想弄清楚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查出是谁杀了她的妹妹。
这也就是她主动接触那三个男人的原因。
她主动送上门,就是为了找线索。
奇怪!她凭什么认为她的妹妹不是意外坠楼,而是被谋杀的?你别忘了,那个女贼没有带保险带,她爬到10楼的高度,如果碰上些什么,受到惊吓摔下来是很正常的。
莫兰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
也许只是直觉,她认为妹妹攀爬的水平很高,不会摔下来。
高竞冷不防瞅了她一眼,莫兰感觉他正在努力咽下一句恶毒的话。
我的确不知道。
还有,她凭什么认为这三个男人跟她妹妹的死有关?因为他们都跟张月红纠缠不清。
高竞皱起眉头。
你难道是想说,连张月红也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而杀死张月红的人,恰恰也就是杀死她妹妹的凶手?是的。
至少林琪是这么想的。
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他假装彬彬有礼地问道。
一点儿都不,林琪死了,不是吗?高竞沉默了片刻。
就算她想得对,她也猜出凶手是谁了,她干吗要穿着那件黑猫紧身服去见凶手?她想试探凶手的反应。
她完全可以大白天,穿便装,在某个公共场合试探对方,为什么却偏偏选择在深夜穿着让凶手可以一眼就认得出的黑猫紧身服,跑到凶手的家里去试探他?这不是存心送死吗?还有,如果她找到对方犯罪的证据,她完全可以报警的,但她没有,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自己解决?莫兰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经高竞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林琪的做法的确不合常理,而且还挺笨的。
并不是每个人在碰到危机的时候都会找警方帮忙的,不是吗?她只好说。
在我看来,只有有前科的人才会那么做。
高竞吃完汉堡包,用纸巾擦去嘴边的面包屑。
那可不见得。
我家邻居那个姓陈的……高竞没让她说下去,用自己的高嗓门盖过了她的声音:留下口红又怎么样?如果没有发现它怎么办?如果凶手比我们先发现它又该怎么办?他只要用一张纸巾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销毁林琪留下的指纹,谁会知道那是她的?留下这种证据还自以为已经抓住对方把柄的人简直是白痴!好了!你的看法是……她之所以穿上那件衣服去凶手家,并不是为了报什么仇,只是为了取悦对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晚上,美好的气氛被某些东西破坏了——通常是钱。
凶手跟她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口角,进而动了武,他可能失手打昏了她,于是出于某些无可奈何的原因,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杀了。
口红是在搏斗的时候无意中掉在那里的,根本不是她故意留在现场的。
什么双胞胎姐妹啊,张月红啊,这些全部都是毫无根据的瞎猜。
她们只是三个根本毫无关系的女人,其中有两个长得比较像而已,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她们之间有关联,仅仅是凭借照片吗?这太薄弱了,也可能是林琪本人伪造的,原因不得而知。
我承认你推理出这部悬疑大片的情节很辛苦,但现实生活中的案子并不像你在小说中看到的那么复杂,凶手没什么聪明,恰恰相反,他们通常都是最蠢的人。
说完最后那句,高竞眯起眼睛,带着胸有成竹的表情朝她微微一笑。
可他的话莫兰一句也听不进去。
取悦对方?林琪穿那件衣服半夜三更去六月大楼只是为了给两人的性爱增添点情趣?她一年前就藏下莫兰的名片,处心积虑地想尽办法接近那三个男人,就是为了这个?情趣?说到怀孕。
她听到高竞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梁永胜说乔纳怀孕了!啊?!她吓了一跳。
高竞并不看她。
看,编造这种谣言实在太容易了。
林琪不是跟你一样也很喜欢撒谎吗?原来他是为了说明计小萍的话并不可信,林琪也许根本就没怀孕,也没堕过胎。
可是计小萍为什么要诽谤林琪呢?完全没有必要,更何况那个人已经死了。
所以他的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但是莫兰也懒得再跟他争辩。
好吧,废话少说,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究竟肯不肯帮忙?她说。
高竞沉默半晌。
刘露,是不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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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t-小.说。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