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武警站在窗户旁边,指着楼下。
没事,另一个武警说道:你们走吧,趁混乱,扮作客人走。
我们留在这里,应付警察。
看着武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知道他们很有把握,把这个残局收拾好。
我和王八飞快的从楼梯往下跑去。
跑到二楼的时候,看见警察也在往上跑。
我和王八站在一边不动。
警察看了看我们,听见楼上有人在呼喝打斗,便不再理会我们,继续向上跑去。
我和王八走到街上。
的士很不好拦,我拉着为王八上了一辆二路公交车。
在什么地方。
王八又对我问道。
在****卖场的楼上,她是个女的,她跑不了。
是她弄死我师父的?王八低声说道。
至少和她脱不了干系。
我答道:从我们去刘院长家,她就在暗中注意我,挑拨你的愤怒。
虽然我看不到,但我对她的很熟悉了。
现在她现了身,她躲不了了。
我把手上的沙漏比划给王八看。
二路车开的很慢,估计还要二十分钟,才到解放路。
我是故意让王八和我坐公交车的,我希望王八能在这个时间,心情平和下来。
赵先生是绝对不同意让你这么做的。
我主动说道:他收你的时候,说过,你要放下个人的恩怨。
是吗?可是他自己放下了吗?王八答道:那他去找麻哥干嘛?我不认为,他会同意你这么对付麻哥。
他绝不会同意的。
我有点强词夺理了。
可是师父死了。
王八根本就不跟我就这个问题讨论,你和我一样,都不能知道他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你去把师父救活转过来,我们再问他。
我都忘了王八是律师,我怎么能辩的过他。
那老严呢。
我说道:他给你这么大的权限,可不是让你来报私仇的。
王八盯着我看,慢慢把手中的电话拿出来,对着我说道:老严说可以……我无话可说了,其实王八的作为,我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王八还能怎么做呢。
让董玲恢复被麻哥****的记忆,我也不愿意看到发生。
可是,我看着王八的作为,也无法接受。
我内心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再劝阻王八。
车终于到了解放路。
我和王八走到一栋大楼旁边。
卖场早已打烊,我们走到旁边的楼梯入口处,一个守门的老头问我们,找人吗?已经下班了。
王八手上拿了一个怀表,对老头说道:师傅,你帮帮忙,看我的时间对不对。
老头就仔细的看着怀表的指数。
我们只是来问时间的,我们已经走了,你数三十下,就知道我们走了。
王八的声音无比柔和。
我猛然想起,王八也是学过催眠的。
王八收回怀表,把我一拉,走进楼道。
那个老头站在入口处,呆滞的念着:二……三……四……五……没有电梯,我们一步一步的向上走着。
这栋大楼的下面四楼是商场,五楼以上,就是写字楼和囤积商品的仓库。
我和王八爬到六楼。
我站住了,手指着消防门,就是这里了。
王八推门就要进去。
等等。
我拦住王八,能不能……王八把我看着,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嗨,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变成那个样子。
我无奈的说道。
我知道,这么说也没用。
该怎么做,我一点思路都没有。
而王八却是早就计划周全了。
我们不罗嗦了,同时推门进去。
这层楼是写字楼,整层都没有隔断,是一个大通间,灯火通明。
里面的办公桌虽然拥挤,但又井井有条。
办公的员工都穿着正规的职业服装,有好几十人之多,他们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资料,或者忙碌着打字。
你是不是搞错了?王八问道:这明明是个公司。
那个人会到这里来吗?没错,就是这里。
我自信满满的说道:就在前面的那个老板桌那里。
你能肯定?王八说道:那里坐的是个女人。
她就是个女人。
我答道。
我和王八快速的从拥挤的办公桌中间走过去。
那些公司职员,都埋头干自己的活,没有一个表现出好奇。
我和王八走到老板桌前。
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坐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
这是个很标致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裙,画了淡妆。
很妩媚,一双眼睛大而有神。
是她,我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真人,但是我对她已经非常熟悉。
绝对是她。
暗中窥视我的、抹去董玲记忆的、刚才拉走麻哥的,都是她。
这个坐在桌子对面,一张大沙发上的女人。
慵懒的往沙发靠背上躺了躺,指着我说道:还是被你追到这里来了。
我手放进裤兜,捏住沙漏。
五万九千零四十九颗沙砾,左边两万九千五百二十四颗进,右边两万九千五百二十五止。
我本来是想看看这个女人把麻哥藏在哪里了,可我忽然眼花了一下。
那个女人的脸突然变得一张无比丑陋,脸上满是皱纹,额头上鼓包,皮肤坑坑洼洼。
头发也是花白的,稀稀落落,是个半秃。
我连忙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沙发上的女人,又是刚才的那副标致模样。
脸上的皮肤光洁的很,鼻梁笔挺,嘴唇俏皮。
我知道我不是眼花。
三十四钱三厘的水,左边进十七钱一厘,右边止于十七钱二厘。
我心里对自己说着,平一点、再平一点。
我闭上左眼,眼前是光鲜无比的职业女性。
我睁开左眼,闭上右眼,她是一个身体佝偻、相貌恐怖的丑妇。
小伙子,那个女人格格(也是咔咔)地笑起来,你没见过漂亮女人吗?对我使眼色。
这个声音娇脆清澈。
这个声音干涉沙哑。
我忽然莫名的想到赵一二当初在中医院对我说的话:你知道这世上有几个人会算沙吗……三个……我又想起赵一二在《黑暗传》上的日记: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吗。
还有我们的记忆,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幻想出来欺骗自己的故事……我总觉得,算沙这个算术,不应该这么单纯,这个算术应该有连师父都不知道的层面……可惜我没他们一样的异能,我做不到……我蓦地想到:为什么赵一二留给我的沙漏和一般的沙漏有所区别,五万九千零四十九颗沙砾,三十四钱四厘水。
这世上那里有半水半沙的沙漏。
那白领妇人一只手起一个粉饼盒,另一只手拿着粉饼,在我们面前若无其事的涂抹起来。
我同同时也看到,也是她,干枯的手指捏着一个注射器——不是粉饼,仔细地在寻找额头上的血管,血管隐藏在松弛的皮肤褶皱里,很不好找,她用粉底盒——妈的,不是粉底盒,是一个刀片,轻轻在割开皮肤,针头在皮肤里试探,终于找到皮肤了。
她开始注射毒品。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
她一副妖魅的模样,对着王八说道:会和麻哥这种人打交道吗?王八不说话,但他的眼神开始呆滞。
白领妇人把头转向我,那么你呢?是啊,她怎么可能和麻哥扯上关系,我心里释然起来,看来我找错地方了。
可是我的手上的沙漏又提醒着我,有地方不对。
我强打起精神问道:王八,五万九千零四十九和三百四十七,这两个数字,有什么意义?王八正在恍惚中,条件反射地答道:乾卦九五纯阳,坤卦六三至阴。
不对啊。
我追问:九五没错,可是六三只有二百一十六,不是三百四十三。
哦。
王八说道:坤道至阴要加一爻,七三之数。
那就没错了。
我心里念道。
赵一二应该是没有臻破算沙。
因为他无法分裂人格。
只有能有意识分裂人格的人,才能真正掌握算沙。
一阴一阳,就是沙漏的沙砾和水。
我现在就能做到这点,不,我很久以前就能做到。
草帽人。
我曾经因为草帽人,在脑袋里分隔出了一个隐藏人格。
现在我要用这个人格来掌握算沙。
沙漏的沙砾全部移到左边,水全部到右边。
眼前的光线陡然暗了。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佝偻的丑妇,正在享受毒品带来的快感。
她坐在一堆肮脏的废纸盒子上,身前点着两根蜡烛。
我环绕四周,全部是乱七八糟摆放的破烂桌椅,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昏暗的很。
这并不是商务写字楼,而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大仓库。
根本就没什么装修,到处是未修饰的混凝土柱子,墙壁也是没有粉刷的空心砖。
天花板上的空调管道裸露在头顶上,七拐八绕。
我闻到了一股味道,是尿馊味和木头腐烂、还有墙灰的混合味道。
这个妇人的催眠术,太强大了。
我提醒王八,她比你更会催眠。
我知道。
王八说道:我已经注意到了。
可是我摆脱不了,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你不会想看到的。
我回答。
妇人还沉浸在毒品带来的虚幻中。
她脱了鞋,纤长的手指轻轻在脖子上滑动。
身体起伏,眯着眼睛,渐渐躺倒在沙发上,修长的腿蜷缩起来。
如果她真是个美貌少妇,这个场面当然是无比香艳。
她在王八面前就是这个动人的样貌,在我的右眼看来也是如是。
但我的左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鸡皮鹤发的侏儒,在我面前挠姿弄首。
看得我毛骨悚然。
写字楼的所有员工,我也都看清楚了。
都是一个一个的废弃塑料模特,残胳断臂。
不仅是搁在破烂的桌子上,还有很多都丢弃在地下。
模特有的是黑色,有的是肉白色。
哈哈妇人笑起来,那些模特的头颅飞快的旋转起来。
我明白了她的路数,她和方浊一样,具备用意念移动物体的能力。
不仅如此,她还会催眠,而且催眠的能力异常强大,把自己都催眠了。
她根本就认为,自己是个曼妙的女子。
赵一二就是她给弄死的。
等我把眉毛画好了,妇人撒娇的语气说道:再跟你们说话。
王八说道:好,我等你。
我也说道:好。
她以为把我和王八都催眠了。
可是她不知道,我只是被她控制了一半,而我隐藏的那个人格,正在悄悄地探取她的记忆。
——赵一二在包房里,赵一二把麻哥摁倒在沙发上,狠狠地掐着麻哥的脖子。
麻哥和他的手下,都不能动弹,赵一二的定身术还能施展。
妇人走到赵一二身边,对赵一二说道:歇歇吧。
麻哥和手下都能活动了,麻哥拿起酒瓶砸在赵一二头上,酒瓶破裂。
赵一二倒在地上。
麻哥和他的手下狠狠的揍着赵一二。
警察来了。
妇人和麻哥突然消失。
警察带走赵一二和七八个混混。
分别带上两个警车。
赵一二所在的那个警车上,一个警察正在给赵一二扣上手铐,我说你几十岁人了,和这班小混混扯个什么皮?赵一二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老子打死那个狗日的!警察突然惊讶的说起来,你们从那里来的……你们不是在另一辆车上吗?两个混混拿着酒瓶机械地往赵一二头上砸去,动作生硬,一下、一下,又一下……警察喊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小陈,快开门,出人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妇人说道:他已经不会对麻哥有威胁了。
妇人猛的坐正,把我看着。
你……她指着我,动作绵软。
她开始慌了,我轻易地看到,她和一个人站在警车附近,那个人对她说道:不出一个星期,他的徒弟回来了,他的能力恢复后,你的那个麻哥,日子可不好过……还有,你也别想再得到我们的好处。
妇人迟疑了很久,好吧。
我对王八说道:赵先生就是她害死的,她把那两个混混拉进赵先生所在的警车,而且,催眠了那两个混混……王八对妇人说道:是你吗?为什么?妇人娇滴滴地说道:那要怪你,都怪你……我都想把左眼闭上,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一个丑陋无比的女人用这种语调说话。
可是我忍住了,我怕被她控制住。
王八也在勉力维持清醒,他在靠着一腔怒火保持自己的情绪。
妇人说道:都说老严带了个接班人,不是一般的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早知道,就不帮老施查你的底细了,弄出这么多事出来。
老施……你认识老施……你调查我?王八抹了抹额头,为什么?格格妇人轻声笑起来:你坏了别人的好事,你自己做了什么,不记得了吗?你和那个在电视机里催眠的人,有牵扯?王八问道。
是啊。
妇人说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女人,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个混混吧。
你们调查我,怎么扯上了董玲?王八继续问道。
你想想,你给谁打过电话。
在北京的时候,除了你的上司,还给谁打过电话。
严老头布置得再严密,也有疏忽的时候。
老施,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能影响常人看不到的频率,比如……卫星电视,或者手机波段……他以前可是军队里面搞无线电通讯的专家……我给董玲打电话,他在旁边查到了电话号码?王八把拳头捏起来,骨节啪啪的响。
你们在说什么?我喊道。
原来是我……王八的身体在抖动。
什么是你?我把王八的肩膀抓住,王八蹲了下来。
是啊妇人温柔的说道:就是你啊,就是你啊,都是你的错,你现在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王八开始饮泣。
要不是你给你女朋友打电话,老施怎么会告诉我你女朋友的号码,而我,也不会根据号码,找到你女朋友……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底细……王八懊恼起来,抬头张望。
估计是在找个什么地方,来伤害自己。
王八!别这样!我喊道:你醒醒,她在骗你。
我怎么会骗你呢。
妇人把嘴捂上,嘻嘻的笑着:我只想找你的女朋友问问你的来历,可是没想到麻哥看上了你女朋友……我也吃醋呢……你害我吃醋了……你真该死……王八冲到仓库的边缘,到处找着窗户,他现在癫狂了,连方向都分不清。
跟瞎了一样,在墙壁上摸索。
妇人在全神贯注的催眠王八,她知道,我除了会算术,不会道法。
而王八才是她最忌惮的。
她要先除掉王八。
我走到那堆模特中间,到处找着。
既然模特都是用来买衣服的,那肯定还有个东西一定在附近。
妇人娇笑对我问道:你在找什么啊?要不要我帮你?我在找个人。
我随口回答。
一个身材异常高挑的女孩走到我面前,帅哥,陪我聊聊天好吗?我心神荡漾,但是随即克制,平一点,再平一点,沙砾和水交换一半。
我默默的念道。
面前的美女就是个塑料模特,妈的还是个光头。
我继续在地上摸索。
我没想错,很快就找了面破碎的镜子。
我拿起一块较大的。
走到妇人跟前,对妇人说道:有个人想见你。
哎哟,你等我一会,我现在谁都不想见。
妇人说得我都心动,真想等着她。
可是看着她对王八轻呼:窗子在你后面,你回头看啊。
我募得惊醒,对着妇人喊道:你不想看吗?她倒是很想见你呢。
来不及了,王八已经在往窗子那边爬过去了。
我说道:你看看这个人,她说她想见你,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
妇人终于忍不住向我这边看来。
我顺势把镜子放在她的面前。
妇人看着镜子,愣住不动,隔了几秒钟,才发出尖锐的叫喊:她是谁?她不是我!不是我!王八终于停下来了。
王八回头看了看四周,拍了拍脑袋,走到我身边。
和我一起把妇人看着。
妇人把我手上的镜子抢夺过去,对着镜子尖叫,不是我、不是我。
我不是这样子的。
妇人一只手把脸捂住。
我看见她的胳膊上全是愈合的伤痕,红通通的伤疤印记,跟蚂蟥一样凸起。
没有一块好皮肤,。
王八对妇人说道:闭上眼睛,你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别再骗自己了。
我没有骗自己!妇人尖叫起来:我从小就长得漂亮,我爸爸妈妈都疼我。
——我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被扔在火车站,茫然的看着四周。
嘴里念着:爸爸买糖,怎么还不回来……我本来就漂亮,谁都喜欢我,我爸爸不会不要我的……妇人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
——小丫头看着不远处的糖葫芦,吞了吞口水,马上手中就拿了一个糖葫芦。
小丫头拿着糖葫芦,自言自语,爸爸知道了,又要打我……我突然想到了方浊,原来这个妇人和方浊是一般的命运:具有古怪能力的女婴,在农村,是个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只是方浊的父母把她扔在了道观,而这个妇人的父母,把她遗弃在火车站。
我的心,开始发寒。
你为什么要跟我师父为难?王八把妇人手上的镜子一脚踢开。
他们说,可以帮我找到我家人……妇人痴痴地说道:我爸爸很疼我的,他肯定找了我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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