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我看着王八的脸色,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王八额头渗出汗,慢慢说道:死绝!我无意识讲的那些诡异语言,我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反正不知道意思,也就懒得去体会其中意味。
现在王八把那咒语的意思给说出来了。
我心里非常不好受。
仅仅只有一个词,就是如此恶毒的语言。
那其他一些话,不是更恶毒?我可不想自己会说的恶咒,连意思都不明白。
于是和王八相互望了望。
从王八的眼神,我看到他和我一样的期待:也想把阿金的事情搞清楚。
可他的目的和我不一样:他好学,喜欢窥探天下各种奇门法术。
从望德厚的嘴里知道,阿金和他老婆身上肯定有大问题。
王八兴趣很大,不用我提议,他也会去主动询问阿金的。
晚上下班后,王八经我介绍,认识了阿金和他媳妇。
我是疯子请来给他驱邪的。
王八又在满口跑火车,边说手上还在比划:我看你们也有点问题,顺便帮你们做做法事。
这种毫无逻辑性理由,也亏他说得出口。
我在一旁想着:傻子才相信你说的。
实际却相反,阿金和他老婆听了王八的一句糊弄,就马上相信了。
师父,你真的会吗?谢谢,谢谢。
我就奇了怪,王八现在怎么跟神棍一样了,好会骗人。
只一句话,就能把人弄的服服帖帖。
我怀疑有蹊跷。
仔细瞧了瞧王八的手上,果然就捏了个八卦镜在手上,这个王八,才几个月不见,身上就开始配工具了。
看来他是一门心思想当神棍。
八卦镜很小,一寸方圆。
阿金夫妇估计看见了镜子里面的东西,才相信王八的。
我也很纳闷,王八是什么时候掏出来给他们看一下的。
我还真的没注意到这点。
而且王八肯定也看出阿金夫妇心理上的弱点。
四个人吃了顿饭,来到阿金和他老婆住的地方,阿金和他老婆也住在商场里,商场大楼其实没竣工,还有一半的烂尾房,有的就便宜租给了商家租户,当仓库也行,住人也行。
王八等阿金夫妇把一对儿女哄睡之后。
开始装模装样的做法事,至少我认为是在装腔作势。
王八现在装备很齐。
点了蜡烛,烧了清油。
还有一个小铜锣,他轻轻敲了敲。
锣声普停,房间里就很安静了,不是普通意义说的那种安静,而是那种类似于沉寂的安静。
疯子,你把那些话,在说一遍。
王八现在是命令的口气了。
我照做了: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阿金夫妇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吓的魂不守舍,阿金的嘴巴张开了,越张越大,面目开始狰狞,额头青筋毕现,开始流下黄豆大的汗珠。
而且眼睛开始红了。
王八连忙喊:停,快停……不等王八叫停,我就噤声。
我和王八等着两口子恢复平静,我问王八:还要不要继续。
王八说:够了,已经够了。
两口子刚才肯定又回忆起了怪事,隔了好大一会,才好。
再看王八的表情,就不如开始那么信任。
王八当然不甘心,从怀里弄了古董级的怀表。
对夫妇说:不说别的了,我们听听着怀表声音。
我也要听,那怀表的指针走的咔哒咔哒很悦耳,忍不住让人去听个明白。
我凑上来。
王八对我说:疯子,你过去帮我端杯水喝。
我转身去那水杯倒茶。
等倒好了,再回来的时候,王八正在轻柔的对两口子说:你们看这个表……王八从哪里学的这些邪术?毕业这两三年,他到底又学了些什么,是我没告诉我的?我在疑惑。
阿金两口子被王八催眠了。
从前听说过催眠术,听人把催眠术说的神乎其神。
我不明白,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就被催眠,任人摆布。
现在见了,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
而且是曾经和我并排睡觉的王八使出来。
我心里堵得慌。
阿金的老婆不停的在哭,闭着眼睛哭。
阿金就不一样了,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王八拿着又从怀里掏出个碟子,放了清油,点上。
一连掏了三四个。
房间的门是关着的。
可是不知道那里来的风,把清油捻子上的一豆火光,吹的东倒西歪。
阿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快,还是我听不懂的语言。
那语言和我听过的咒语,差不多。
应该是福建话。
王八开始手忙脚乱,不停的把身上一些物事拿出来,又是焚香,又是画符,还拿出一把两三寸长的小木剑出来。
王八越来越慌,手一抖,把油碟都弄翻了两个,又慌忙的把油碟摆好,重新点火,手拿捏不稳,油泼了一地。
阿金的老婆不哭了,开始笑起来,虽然是笑声,却没半点喜悦的意思。
这些我就开始担心了,这阿金的老婆看来发起疯比阿金还厉害。
我问王八:你狗日的到底行不行?王八一边摆弄油碟,一边把木剑穿上纸符。
嘴里敷衍我:没问题、没问题,我怎么搞不定呢?王八说完把木剑斜着往油碟上方比划了一下,好像带出了风,把油碟上的灯火给弄灭了。
王八夹着木剑,又去点火,可几盏油碟的火,相续熄灭后,怎么点都点不燃。
木剑上的纸符忽然无来由的燃烧起来,王八却控制不住火势,差点把自己的袖子烧着。
王八慌忙把木剑丢在地上。
屋子里就是阿金老婆嘎嘎嘎嘎的干笑声,还有阿金的福建话。
阿金的老婆不笑了,眼睛睁开,把我和王八死死的看着。
脸上的神情麻木。
阿金倒是还在叽叽咕咕的说话,只是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你这个水货!我已经看出来王八是个半吊子:你个苕的没得本事,就不要乱搞。
王八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我一看王八也没了主意,也害怕起来。
心里想到一件事,心一横,对着阿金和他的老婆喊道: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这是我记得的诡异咒语的下半截。
我想了,阿金夫妻就算是听到这个话了,母猪疯发作打我一顿,也比他和他老婆鬼上身了强。
不料,这句话一出,阿金两口子并没有发狂,也没有继续做出诡异的动作和表情。
反而慢慢的清醒过来。
阿金两口子看见王八和我狼狈的情况。
也不说话,他们知道被王八这个说大话的骗子给忽悠。
理都懒得理我们。
我很不好意思,王八还在收拾他的家业。
看着他的狼狈样,我都替他丢脸。
我和王八很尴尬的从阿金屋里退出来。
道歉的话都没好意思讲。
我气王八:你没本事就别揽这些活。
刚才差点出事。
王八不服气,不是我水,是那东西太邪了。
我的确搞不定。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知道了,不过我搞不定,不是我水,我看这世上没人能搞定……也许又人搞得到,但我不知道在那……嗯嗯……肯定没人能搞定……我看王八魂不守舍,语无伦次,知道王八真的是怕了。
我问王八:你在跟谁学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学又不好好学,你倒是学到家了再出来显摆啊。
这倒好,差点把我也搭进去。
王八说: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有道行的师傅,这些法术不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吗?我无语了,恨不得揍他几拳,看了几本歪书,就拿来现世,不是欠打么。
和王八在商场附近的路边摊,叫了一些宵夜的小菜和烧烤,喝点啤酒压惊。
我坐下后,向阿金的房间看去,隔着窗户,看见里面有人影在晃动,应该是刚才的动静,把阿金的小孩弄醒了,他们在哄孩子睡觉。
王八连续喝了好几杯啤酒,心情才平复起来。
他酒量很差,脸上通红。
说话舌头都在打结:听我一句劝……离那两口子远点。
我抢过他的话头,懒懒的说道。
这话望德厚半年前都跟我说过了。
王八说:我不是在故意吓你。
王八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这种能插手的。
你已经知道原因了?我问王八。
大致知道了,我听得懂一点福建话,我曾经在福建呆过一段时间。
你什么时候去过福建,我怎么不记得?你忘啦,读书二年级升三年级的那个暑假,我不是国庆节才来报到吗?对对,你是说你去了福建。
我还怪你没叫上我呢。
王八说:刚才阿金说的话,我基本听懂了一大半,再加上我以前在福建偶然听到的一些传闻,我已经能够猜出是什么缘故了。
偶然听到?我冷笑着,揭王八的短处,你是专门去打听的吧,就知道你去福建没好事。
王八开始把他认为发生在阿金身上的事情说出来: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基本都是因为战乱,中原的人口,从北方南下,走得远的,就会到广东福建一带。
这和阿金两口子有什么关系,你扯这么远干嘛。
我打断王八。
王八说,阿金两口子是福建人,当然要从这里说起啊!他们是20世纪末的福建人,你说几千年前的事情,你怎么不加个long long ago……王八和我争嘴争惯了的,有时候这种争吵反而对探讨事情有所帮助。
所以王八不介意我的插嘴,继续说道:历史上记载人口迁徙南下的记录,犹以南北朝五胡乱华、南宋偏安最为著名。
其实我认为,也许中原民族迁移南下的过程,应该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甚至早于有史书记载。
这跟阿金夫妇有什么关系!我正准备把王八损几句,我突然意识到:语言,这个事情的关键——语言。
王八其实在根据历史的事件推测语言的变革。
移民的过程,也就是侵略一方的种族,同化当地土著的过程。
王八见我懂了,继续说下去。
南下的民族文化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土著无法对抗。
所以民族迁移的过程,就是土著被外来民族融合的过程。
王八说道:融合,哼哼,融合,多好听的字眼。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民族融合吗?我来解释民族融合的涵义……王八说道:就是侵略的民族占领土著部落的良田房屋,杀光敌方所有的男性,幼儿都不放过,霸占敌方部落的年轻女性……然后理直气壮的认为将对方的民族融合进来,当然部分后代也具备土著的基因,却是来自于母系。
这就是民族融合。
我赞同王八的理论:生存空间就这么大,没办法,只能强者生存。
王八说道:那些所谓的强者,在北方游牧民族面前,却又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于是福建这种外来民族迁徙很频繁的地域,就是发生 ‘融合’最多的地方。
一个杀伐太盛的地方,恶毒邪性的事情,当然会多一些。
有一种信息,在文化变革的筛选中,顽强的生存下来,流传至今……我彻底明白王八的意思了:仇恨的信息。
那些苟残于世的土著女性用她们的语言,牢牢记住了仇恨,所有的语言都会变,但记载仇恨和诅咒的语言,因为深刻,没有嬗变,并且代代相传,演变成了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我问王八:你的意思是说,阿金是被这种古老的咒语诅咒了。
可是阿金自己也是福建的土著啊,他老婆还是惠安女呢。
王八没有直接否定我。
他换了个方式:你是什么地方的人?这还用问,宜昌人呗。
明知故问。
我想都没想,回答补充:货真价实。
你爷爷是什么地方的人?我开始冒汗:四川……你爷爷的爷爷是什么地方的人?江……西……王八不问了,听说江西人都是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过来的。
我明白王八的意思了,我老徐家才六七代相传,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就分别认为江西、四川、湖北是自己故土。
以此推断,福建几千年来不停的外来民族迁徙,到了今日,谁能说上自己是正宗的土著。
钱家占了赵家的房子,说是自己的;孙家后来抢了钱家的房子,时间久了,也认为这个房子是自己的,李家把孙家人杀干净,过了两代,后人还以为这房子从来就是自己家的祖产……王八自言自语的念着。
我还有个疑问:你说福建的古老咒语和我们内地的邪咒是同一种,我认为不错。
可是这个语言,我曾经听另外一个人——是人——不是鬼,也说过。
那肯定是不一般的人,身怀绝技,来历不明的人。
在那里,带我去拜访。
魏瞎子说过。
这不奇怪,都说了是古老的咒语,咒语既然能诅咒人,当然也能解救人。
王八接着说:魏瞎子那里我去了好多次,怎么从没听他说过这些话?王八又想了一会,疯子,我想了,魏瞎子说那些话,一般人听不见的,你能听见应该不是偶然。
王八忽然兴奋起来:我当初就说了,你的八字很怪,没说错吧。
诡异语言的事情,在王八的分析下,终于帮我弄明白了。
但是当我和王八回了趟市内,再回来的时候,两口子已经离开了商场,不知道去了何处,他们没给任何人透露他们的下一个生存之地……至于阿金的事情,王八后来根据催眠后阿金说的话,和他曾经在福建听说到的见闻。
大致能够推测出来:从福建的特有的民居——围屋说起。
现在福建的围屋成了民族风俗文化的典范了。
书刊电视上不厌其烦的介绍,这种房屋结构的合理性:通风合理,采光合理,排水合理,空间布置合理……却把最主要的功能排在后面。
当初福建人修建围屋,重要的功能就只有一个,其他生活上的结构设计都是附属产品。
围屋最重要的功能,非常残酷且现实:打仗的需要。
打别人的时候,抢来的粮食要囤积到围屋。
别人打自己的时候,围屋就是城堡。
就这么简单。
阿金的陈家祠堂和隔了一座山的另一个家族,在水源田地上纠纷不断。
世代互相冲突,结下深仇。
在文革中,阿金几岁的时候,陈家的祠堂终于把另一个家族给收拾了。
当时国家大乱,武斗稀疏平常。
县里的造反派头子,和陈家有点渊源。
陈家借势,铲除了世仇。
但是对方家族中有个老太婆,在陈家人鸠占鹊巢的时刻,用那中古老的咒语,对阿金的家族下了诅咒。
当时的场景,是什么样,王八也无法推测有多恐怖。
至少那个恐怖景象,让阿金快三十年了,都不能听到类似诅咒的声音,听到了就发狂。
那个诅咒让阿金和他老婆永远不能回家,注定在外漂泊。
那黑气永远不会消散,阿金甚至把那诅咒传染给身边的人,例如他老婆。
这就是望德厚和王八要我离阿金远点的缘由,因为我的八字招鬼,别惹火烧身,阿金身上的诅咒,跟望老太爷一样,惹不起。
阿金为什么整天的赌博喝酒狎妓。
也许只能在那些时刻,才能稍稍忘却那诅咒给他带来的巨大恐惧。
为什么他看见女儿就来气。
那只有一个理由选择:他们陈家,被诅咒的其中一个咒语,就是我们中国人最耳熟能详的咒语:断子绝孙!wWw:xiaoshuotxt?comt,x\\t,小,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