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是去吃大餐呀,人越多越好?老毕严肃地说,赵所长,你还是把自己的摊子守好吧,否则我告你一状,说你破坏我们重案组的工作,到时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好好,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赵所长说,我这就给你们准备早饭去。
吃过早饭,老毕和小陈马上坐下来讨论案情。
哭声已经被证实,下一步,就是调查声音的来源了。
老毕点燃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说,根据我的听觉判断,哭声的确如王大海所说的那样,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出租屋内部。
这个声音,不是咱们上次讨论过的大地录音回放现象吧?小陈说。
我认为这个完全可以排除。
老毕说,刚才我已经打电话到市气象局查询了一下,前天晚上和昨晚虽然都没有下雨,但昨晚的气温比前晚有显着下降,风向和风速也有所改变,其中平均风速是前晚的两倍多——在气象条件不同的情况下,即使在出租楼这样小局部地方存在录音回放现象,也不可能连续两晚出现哭声。
而且,我觉得这个哭声有些诡异。
有什么诡异之处?小陈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前晚值了夜班,也不能怪你。
不过,你要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一定要集中注意力。
老毕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支录音笔说,你现在好好听听这个声音吧。
小陈摁开录音回放开关,里面立时传出了呜呜呜呜的女子哭声,哭声时断时续,分贝有高有低,整个时间持续不到四秒钟。
嗯,听着确实有一些诡异。
这个哭声虽然听起来悲切,但好像有些干巴,就像光哭没有眼泪的那种。
小陈认真听了几遍说,在一些农村地区,有一种专门替人哭丧的人,我感觉这个哭声就像那些哭丧者的表演。
哭丧者虽然是假哭,但也要哭出眼泪才能过关,有些哭丧者甚至能达到催人泪下的效果。
老毕说,好了,咱们不探讨这个问题,还是来说说声源吧。
从听到哭声到冲进卫生间,我用了大约五秒钟,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听清哭声来源的准确位置,不过,我敢肯定,它确实就在卫生间里。
可是出租屋里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啊,小陈打了个哈欠说,这哭声真是令人奇怪,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呢?王大海和李小曼听到的哭声有两次,分别来自卫生间和客厅,昨晚咱们听到的哭声只有一次,它来自卫生间。
这就说明,卫生间是哭声最有可能的来源。
老毕说。
可咱们仔细检查过卫生间,里面确实没发现什么呀!表面看没什么痕迹,不过,我认为有一个地方值得怀疑。
什么地方?下水道!老毕说,下水道是连接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通道,如果一楼有什么动静,有可能会顺着下水道传到二楼上来。
嗯,有道理。
小陈兴奋地说,那咱们现在就去检查一下一楼的住户,说不定会发现哭声来源哩。
还是先了解一下一楼的住户情况再说吧。
老毕弹了弹烟灰,说,如果哭声真的是来自一楼,咱们现在去就是打草惊蛇。
还有,我觉得应该先把房东马老三心里的鬼捉出来。
个小时后,老毕和小陈驱车来到了东城马老三家里。
马老三没想到两名警察会找上门来,他手忙脚乱地端茶让座,神色惴惴不安。
昨晚让你一起去小楼守候,你怎么没去?小陈问道。
昨天我本来要过去的,结果家里临时来了一个亲戚,忙不过来,所以就没过去。
马老三满是歉意地说,你们在那里守了一夜?嗯。
老毕点了点头,我们昨晚还算没有白守,你的那套房里,确实如王大海他们所说,有一个神秘的女子在哭。
怎么可能?马老三如遭雷击,他喃喃地说,她不可能回来,不可能回来的……你说的这个‘她’,是指那个失踪的女人吧?老毕眼光如刀,马老三一下觉得芒刺在背。
你最好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小陈也在一旁说。
马老三低头不语,脸颊肌肉微微跳动,他的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他咬了咬牙,抬起头说:好吧,我交代,不过,我不是故意杀她的,是她先要杀我。
嗯,如果是过失杀人或防卫过当,法院在量刑时会酌情考虑。
老毕吸了口烟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给我们讲讲吧。
那我统统告诉你们吧,反正我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无儿无女,身边也没什么亲人,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也怪难受的。
马老三神情黯然地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那个上吊死了的老婆,而是那个外乡的女人。
那真是一个好女人呀,人长得标致,又勤快善良,如果不是后来她疯了,我现在的日子不会这么糟糕……马老三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他慢慢地讲起了那件尘封了多年的往事。
我那死鬼老婆上吊见阎王去了后,我一直想再讨一个老婆。
可是周围村子里的女人都不肯嫁给我,一则是我的长相不好,好多女人看不上我;二则是我爹在世的时候,得罪过不少人;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有人说我家的风水不好,说我命太硬,外人进了我家门,来一个死一个。
一晃几年过去了,我还是光棍一条。
有一天,我到省城办事,在旅馆住宿的时候遇到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主动与我搭讪,问我有没有老婆。
我说没有。
他又问我想不想找老婆。
我说咋不想哩,做梦都希望天上掉老婆下来。
他显得很高兴,说自己有个妹子,三十岁了还没嫁人,想找个年纪相当的后生。
我说,那你看我合适吗?他说,太合适了,不过他老家很穷,希望我拿五千元作彩礼钱。
那个年代,五千元可不是小数目,这笔钱相当于我全部的家当了。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约定了交钱的日子后,我便赶紧回到家中筹钱。
隐隐约约,我知道那人可能是个人贩子,但转念一想,除了拿钱买老婆,我还有什么辙呢?就这样,我花五千元钱,从那个男人手中买回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老家在邻省的大山上,据她自己讲,她十六岁便被父母逼着嫁给了山下的一户人家,十八岁便生下了第一个女儿。
女儿生下后,她的男人和公婆便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
二十岁时她又生产了,这次生的仍是女儿。
这下,男人和公婆彻底失望了。
因为当时最多只能生两个孩子,她生了两个女儿便意味着男人家要绝后了。
女人在婆家过了几年猪狗不如的日子,有一次她去镇上赶集,遇到一个能说会道的老太婆,没想到这个老太婆是个人贩子。
从此之后,她便走上了频繁被卖的悲惨道路。
此后,她又先后给买过她的男人生育过三个女儿,但每个女儿都没长到一岁,她又被卖给了另一个男人。
女人的悲惨遭遇,让我感慨很深,我虽然人长得难看,但我的心不坏,我发誓一定要对她好,和她一起过完下辈子。
女人和我在一起后,她也觉得生活有了依靠,对我也很好。
每天早上,她天不亮就起床给我煮饭,我让她多睡会儿,她说多年在外已经习惯了。
中午和晚上,我从城里蹬三轮回来,她早就把简单可口的饭菜准备好了。
吃了饭,她连碗都不让我刷。
我的衣服脏了,也是她一个人洗。
村里的人都说,我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一些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汉对我更是又羡又妒。
那段时间,我也觉得日子过得太幸福了。
可惜好景不长,好日子刚刚开头,我的女人便疯了。
有一天中午我从城里蹬车回来,她不但没有做饭,反而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不停地大叫有鬼,有鬼啊。
我上前抱住她,她看了我一眼,像不认识似的,一边大声叫有鬼,一边用手狠狠抓我、打我。
我流着眼泪,把她绑在三轮车上,拉到医院去治病。
医生说,她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的神经错乱,这种病不太好治,而且病人伴有狂暴行为,要谨防她伤人。
我默默地把她又拉回了家里。
从此之后,我的日子便变得暗无天日了。
我不但不能出去挣钱,而且还得天天守着一个精神病人。
她时刻都想搞破坏,经常是一边大喊有鬼,一边打砸家里的东西,稍不留神,我也会被她打得伤痕累累。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天,我便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我不知道我的出路在何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有一阵,我曾想把她弄到外地扔了,但又实在狠不下心。
有一天晚上,我把她绑到床上后,自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我在一阵剧痛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我惊恐地看到:她拿着菜刀,正在疯狂地砍我的大腿。
我的一条腿已经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我头脑一阵发热,冲动使我完全丧失了理智。
我爬起来,上前夺过她手中的菜刀,照着她的头一阵猛砍……等我冷静下来时,她已经咽气了。
这个苦命的外乡女人就这样被我杀了。
如果不是她发疯,我们的日子该是多么美好!杀人之后,我也想过投案自首,但最后还是求生的****占了上风。
趁着夜深人静,我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偷偷把她埋了,为掩人耳目,我还在埋她的地方种了一棵香樟树……马老三讲完,屋子里一时静得出奇。
因为香樟树长到了二楼的窗口,所以你一听说房里有哭声,一下子就想起了她,是这样吗?小陈问道。
不是这个原因。
马老三摇了摇头。
那还有什么原因?小陈一下吃惊了。
因为王大海夫妇和我们听到哭声的那个屋子,就是当初你杀她的地方,对吧?老毕吐了个烟圈说,其实,你昨晚不敢和我们一起去那个房里守候,我便猜你心中一定有鬼,这个哭声或许与你有关,或许会勾起你心中的某种伤痛,或许会让你感到恐怖害怕,所以你先答应我们,后来又失约了。
从内心来说,你很害怕这个哭声真的出现,这也不难解释你为何听到王大海夫妇的话后,会有气急败坏的表现。
是的,王大海夫妇住过的那间大卧室,就是当初我们的卧房,当时我就是在那里和她厮打,并把她拖到卫生间里杀死的。
马老三说,这个哭声应该就是她的鬼魂吧,我知道她早晚会来索命,我确实对不起她……老马,你真的相信鬼魂吗?老毕问。
年轻时我不相信,后来出现了一连串怪事后,我终于信了。
马老三说,我觉得最先作怪的,肯定是我那个上吊的老婆,一定是她的鬼魂先出现,吓疯了我后来的外乡女人。
我把外乡女人杀后,心中一直有一种预感,我觉得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找我算账。
所以前几年我们村准备拆迁征地的时候,我把房子选在了最远的东城,我想离她越远越好。
这么说,你相信那个哭声是你外乡妻子发出的?老毕向小陈点了点头,把录音放一放,让他听听那个声音。
小陈把录音笔打开,将音量调到最大,那个呜呜呜呜的哭声顿时充溢在整个房间内。
这个声音好像就是她!马老三只听了一下,脸上立刻显得惊恐万分。
她都死了几年了,还怎么可能发出声音呢?小陈觉得很好笑,人死如灯灭,她可能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那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哭声?马老三指着录音笔,脸上再次现出惊恐的神色,这个哭声和她的声音很相像,我觉得就是她的鬼魂在作祟。
老马,你就别信那些东西了。
老毕严肃地说,关于你几年前杀死外乡妻子的事,我们会另设案处理,相信法院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我们这次来找你,主要就是请你协助调查这个哭声的原因。
好好,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会全部告诉你们。
马老三连连点头。
我们想了解一下一楼最左边住户的情况,你有没有这家住户的详细资料。
一楼最左边住户?那应该是101号房,这套房里住的是一个名叫李落泪的男人。
马老三似乎松了口气,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边翻边说,这个男的长得不错,听说是在夜总会唱歌的。
李落泪?好奇怪的名字!小陈说,他是什么时候租的房?一个月前。
马老三找到一张身份证复印件说,这是他租房时交给我的。
复印件上的大头像有些模糊,不过仍能看出这是一个面目英俊的男人。
身份证上的编号显示,他出生于1980年3月8日。
李落泪平时都是一个人居住吗?老毕弹了弹烟灰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因为我平时很少到光明村去。
马老三说,不过租房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人……调查快结束时,老毕给市局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将马老三带走了,因为他涉嫌杀害自己的外乡妻子。
老毕和小陈在马老三的屋里搜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马老三的家很简陋,但屋里打扫得比较干净。
经过询问周围的邻居,证实马老三平时靠蹬三轮车和出租房屋生活,由于他在光明村的楼房较大,一年的租金比较可观,所以马老三的生活过得不赖,每天晚上,他都要弄几个下酒菜、买一瓶二锅头犒劳自己,逢年过节,他还要到省城及周边热闹的地方去旅游哩。
有位邻居也反映了一个现象:有次他看到马老三带着一个打扮得很妖娆的小姐回家,那个小姐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此外,也有人看到马老三带过小姐回家。
这个马老三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害死几个老婆,还忘不了被窝里的那档子事。
小陈说。
人都有生理需求,这个可以理解,不过,他不该以这种方式满足需求。
老毕说,走吧,先去查查那个李落泪的情况再说。
从马老三家出来,两人先回了一趟市局,通过全国公安系统联网查询,证实李落泪为外地人,曾因在家乡的歌厅打架伤人被判刑入狱八年。
这个李落泪有前科,看来他有重大嫌疑!小陈兴奋地说,我觉得哭声很可能与他有关。
说说你的看法哩。
老毕轻轻吐了口烟,青色的烟雾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之所以说他与哭声有关,理由有两点,首先,他所居住的租屋与传出哭声的租屋是楼上楼下,正如你所分析的那样,哭声很可能是通过下水道传到楼上去的;其次,哭声出现的时间,与李落泪租房的时间相一致:他一个月前来到这里,结果楼上很快就传出了哭声。
从这两个方面来说,哭声与李落泪的关系极大。
嗯,接着说下去。
老毕点了点头。
从哭声是年轻女子发出这一点来看,李落泪的屋内很可能囚禁有一个女子。
因为夜总会一般都是晚上上班,白天在李落泪的看管下,女子不敢发出声音,只有在夜深人静李落泪上班去了后,她才敢偶尔哭泣几声。
这种分析也不无道理,老毕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说,不过,要藏匿一个大活人可不那么容易——好了,咱们现在就去拜访一下李落泪吧。
下午三点左右,他们把马老三带上,一起来到了那幢出租楼前。
马老三上前敲了敲一楼101房的门。
过了许久,屋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长发披肩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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